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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他曾有过

    二月二,龙抬头。

    正是吃散伙饭的好日子。

    庄上杀鸡宰羊,包荠菜猪肉饺子,第一盆饺子刚出锅,香得钱三一抓起一只便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还舍不得丢。

    汪秦生见了,也去厨房拿了一只,刚放嘴边吹了吹,徐青山低头嘴一张,落了他肚里。

    “啊啊啊,畜生啊!”

    汪秦生气得难得飙了一句脏话,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扔给钱三一,“帮我拦着他!”

    钱三一得了银子,撒泼打赖的抱住了徐青山,嘴里还喊道:“你快点去抓,这人是个蛮牛,我不行的。”

    汪秦生飞奔到厨房,又抓了一只饺子跑出来,结果一个踉跄,热腾腾的饺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吧嗒,正正好掉落在高朝的肩头。

    风神俊秀,仙气十足的高公子扭头看了一眼,抓起来放进嘴里嚼嚼,还煞有其事的点评了一句:

    “味道不错,肉少点,荠菜再多点就更香了!”

    这一幕,把刚刚从房里走出来的靖宝看愣了。

    还仙气呢?

    十成十的傻气。

    这时,厨娘端着一盘饺子出来,汪秦生抓着一个就想往嘴里塞,被厨娘眼明手疾的抢回来。

    徐青山挣脱了钱三一,也去抢。

    钱三一与高朝兴致勃

    勃地加入战斗。

    厨娘心颤颤的看了眼自家七爷,只见七爷嘴角勾着笑,慢慢的撂起袖子,似乎有打算加入这场战斗的意思。

    完了!

    读书都读疯了!

    还世家弟子呢!

    “先生来了!”

    五人同时动作一顿,汪秦生“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

    “先生,你一定要替天行道,打断他们一个个的狗爪子,我,我一口饺子都没吃着!”

    “噗!”

    徐青山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饺子喷出来,正正好喷了汪秦生一脸。

    靖七在边上幽幽插上一刀:“得,这下吃到了吧!”

    “嗷嗷!”

    汪秦生哭得惨绝人寰!

    顾长平百感交集地想:我还没被这五只活活气死,算是个奇迹。

    默默的消化了一会自己创造的奇迹,他道:“你们,跟我来!”

    ……

    五只挨个在蒲团上跪着。

    顾长平一个个看过去,道:“离庄之前,有几句话想与你们说下,汪秦生。”

    汪秦生擦了擦嘴角的残泪,“先生!”

    顾长平叹道:“书读到这个份上,你已尽力,五人之中,你资质最弱,却心地最纯,世间阴私之事太多,阴险之人太多,以后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谢先生教诲!”

    汪秦生说完,朝顾

    长平磕了三个头。

    “钱三一!”

    “学生在!”

    顾长平起身,抬手放在他的头顶上,“你的心眼要是能匀点给汪秦生就好了。”

    钱三一笑道:“匀给他,他也还是笨。”

    顾长平:“太过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钱三一一噎。

    顾长平:“钱是个好东西,但却是个死物,别被它牵着鼻子走,人这一生中,有比钱重百倍,重千倍的东西。”

    “谢先生教诲!”

    钱三一磕下头的时候,眼里露出迷茫,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吗?比如呢?

    “徐青山!”

    “学生在!”

    顾长平唇动了动,叹道:“你说你徐家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宿命?你可知还有一种宿命,也是武将的下场。”

    徐青山皱眉。

    顾长平垂首看着他,“你可知你父母为什么不把你带在身边?”

    徐青山:“我知道,老爷子说过的,是舍不得我吃苦。!”

    顾长平摇摇头,“是为圈着你爹和你娘。”

    非皇族之人,手握重兵,哪个皇帝都不会放心,战死是武将的宿命;飞鸟尽,弹弓藏也是武将的宿命!

    徐青山听到这一声,抬头死死的盯着顾长平。

    许久,他弯腰磕下头,三个头磕得砰砰直响。

    “高朝!”

    “学生在!”

    顾长平:“生在帝王之家,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长公主府的独子,不是这么好当的。你能任性一阵子,但不可能任性一辈子,该长大了!”

    高朝喉间滑动一下,“先生,什么是长大?”

    顾长平用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头,说:“长大就是在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言语中听不出悲欢,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求,有所舍,有所进,有所退!”

    高朝轻飘飘道:“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没事,以后你就懂了!”

    顾长平收了手,扭头:“靖文若!”

    终于轮到我了。

    靖宝用力点了下头,“先生!”

    顾长平沉默着,似乎在思索下面的话要如何开口。

    靖宝等不及,“先生有话只管说!”

    “你……加油!”

    靖宝:“……”

    就这?

    还憋半天?

    凭什么每次他们都是洋洋洒洒,到我这儿却是言简意赅?

    顾长平无视她脸上的震惊,扬声道:“今日我允你们喝几杯酒,来人,开饭。”

    ……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很神奇,明明在一起读书时,你嫌弃我,我嫌弃你;可真要到了分别时,心里还有些依依不舍。

    尽管,他们

    只是各自回到京中的家而已。

    几杯酒下肚,汪秦生第一个抹泪道:“春闱过后,若是没上榜,我就要回金陵府了;若是上榜,大概也会求个外放。”

    他这么一说,靖宝也开始茫然起来。

    自己呢?

    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回南边?

    留京城,南边那一大摊子怎么办?

    回南边……

    她无声地看了眼顾长平。

    他怎么办?

    “我也许……也会回南边!”她的声音带了极为轻微的鼻音。

    这话一落,徐青山的眼睛暗了。

    对啊!

    娘娘腔的家在南边,她终究是要回去的,以后山高路远,再难相见,自己该怎么办?

    “娘娘腔,你留在京中做官,不好吗?”

    靖宝余光看着顾长平,很轻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情绪变得很淡,很淡。

    她举起酒盅。

    “先不说将来如何,只说眼下,眼下我敬先生,也敬四位兄台,祝先生身体康健,早日复起;你们春闱顺顺利利,金榜高中!”

    “金榜高中!”

    “金榜高中!”

    “干杯!”

    “干杯!”

    顾长平见这五人将烦事抛诸脑后,蹙起的眉头又松开。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样的青春年少,他也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