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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滴水穿石

    靖若袖见他不答,悲从中来,将脸埋进掌心,身子一抽一抽。

    傅成蹈攥了攥拳,“你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哪怕找遍天涯海角,也定会把姐儿给你找回来。 ”

    靖若袖猛的抬起头,不觉怔住。

    傅成蹈别开眼,解释道:“她是我侄女,嫡嫡亲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靖若袖只觉得心灰意懒,泪流更多。

    傅成蹈知道她是想到了老四,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心底那些压抑许久的东西,像水泡一样,一个一个冒出来。

    他颤威威伸出手,想替她擦一擦眼角的残泪,靖若袖吓得忙别开脸。

    手骤然缩回去。

    傅成蹈眼神一黯,赶紧背过身,一腔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孤勇彻底落空,被摔在地上稀巴烂。

    他记得很清楚。

    那年四弟大婚,他以长子身份站在母亲身后,新人被扶进堂里拜天地,那红妆女子弯腰磕头的时候,盖头滑动,露出白玉般的一段颈脖。

    翌日一早,新媳妇敬公婆茶。

    她款款而来,整个内堂里鸦雀无声。

    昨日的少女一夜间初为人妇,青丝挽起,玉摇晃动,眼角眉梢都是春色。

    “母亲喝茶!”声音也如莺啼。

    起身走到他面前,屈膝轻轻一福,面若桃花,她垂首唤道:“大哥,大嫂,安

    好!”

    他将事先预备下的红包递过去。

    她接过来,嘴角轻轻勾起一弯极好看的弧度,“谢谢大哥,大嫂!”

    说罢,她转身,冲四弟俏皮的眨了几下眼睛。

    他端起茶掩住唇边的浅笑,这四弟妹一言一行自持端庄得体,却还是难掩小儿女神情,到底年轻!

    日子流水般过去。

    他忙着做官,忙着与人应酬,只有几次阖家吃团圆饭时,才与她打个照面,她依旧是玉骚头,金步摇,如花美眷。

    有一夜,他从书房出来,见月色正好,便心血来潮去后花园走走,不料却撞见她与婢女玉怀在桂树下消食。

    玉怀问:“奶奶今儿个怎么老打错牌,全给二奶奶赢去了。”

    她说:“一点银子,也值得你拿来说。”

    玉怀:“什么一点,奴婢算算,这个月都输了近六百两,私房银子都快输没了。”

    她笑笑没说话。

    玉怀跺着脚恨恨道:“旁人做个好事,还叫人知道,奶奶倒好,闷葫芦一个,只自个摇呢,也不见二奶奶念你的好!”

    他等人离开,叫来小厮一问才知道,二弟妹的娘家有了亏空,暗中在当首饰卖呢!

    大宅门,便是个小社会,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事。

    二弟妹家世一般,嘴也拙,本来就不讨母亲喜欢,若再

    闹出亏空之事,别说婆媳妯娌,便是底下的下人,也会另眼相看。

    施恩不难,难得是将恩施得不动声色。

    傅成蹈从那晚开始,便对她多留了一份意。

    生性感,性子柔弱;女红出众,爱吃甜食;不喜争闹,事事隐忍……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这份意便如滴水穿石一般,从皮囊渗透进骨头。

    “大爷!”

    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回味,傅成蹈转过身,“何事,弟妹?”

    “会有人来救我们吧?”她问

    “会!”

    傅成蹈说完,看了靖若袖一眼,继又转过身。

    枯井里陷入死寂。

    靖若袖听了这话,不觉怔住,心想:大爷是个稳重的人,总不会骗她。他说有,便一定有。

    家里头丢了长子,又丢了媳妇,不知是怎样心急?

    忽然,小腹一阵涨紧,原是有了尿意。

    人有三急,可这方寸之间,又有外男在,可要怎么方便?靖若袖脸一红,决定忍上一忍。

    这时,井外头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傅成蹈神色一变,“弟妹,你起来,贴着墙站。”

    靖若袖吓得一跳,想起身,哪身子还有有半分力道。

    傅成蹈见她不动,赶紧伸手一拽,再往井壁上一推,自己也贴着井壁站立。

    “左右就在这附近!”

    “对,逃不到天上去!”

    “#¥#¥#¥#¥……”

    “#¥#¥#¥#¥……”

    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鸟语,靖若袖胆子小,拿眼神去看傅成蹈,恰好傅成蹈也将目光凝聚起来。

    “贴紧了,别动!”他无声道。

    靖若袖正要点头,却发现这人的手,还握在自己的腕上。

    “放……”

    刚起一个音,就见傅成蹈焦急的摇头。

    她赶紧收了口,可腕上的那只手还在,带着男人阳刚的热度,靖若袖羞得无地自容,眼睫毛颤抖抖,抖得似折翼的蝶儿。

    傅成蹈不是故意要去握她的腕儿,实在是怕这女人身子一软栽下去。

    偏这手腕细伶伶,似一折就断,他只得松开手掌,掌心按在她的后背。

    靖若袖被他这般大胆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直响,连上头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未察觉。

    傅成蹈等人走远,手一松,只见女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吓得又赶紧一把扶住。

    靖若袖窘得想死的心都有,连连闪躲,偏又无数躲,只得将手心捂住脸,不去瞧他。

    因为太紧张,下面的尿意越来越重,她想说什么又忙咽住,满心委屈地无声哭起来,别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娇娇怯怯的姿容。

    傅成蹈又是惭愧,又是

    无奈,惟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麾,重新披在她身上。

    “弟妹,我……不是故意的!”他压低声音。

    气息尽数喷在靖若袖手背上,她烫得全身发热,那尿意又急了三分。

    “我……我……我……想尿!”

    靖若袖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傅成蹈脸色一红,幸好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那……那你……我不看!”

    说罢,他背过身,别过脸。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拿下了大麾,细细琐琐的解了褥裙,小心翼翼的蹲下……每个动作都似亲眼所见。

    “畜生!”

    他暗骂自己,枉你还是读圣贤书之人,岂不知天地人伦。

    后面的靖若袖小解好,草草收拾好褥裙,脸烧得飞红,呐呐不能言。

    两人正各自尴尬之时,忽听得上面有人高喊一声:

    “快看,井那边有只金钗。”

    靖若袖下意识一摸发髻,魂飞魄散,头上的金钗不知何时没了,还没作出任何反应,肩上的大麾被傅成蹈一把抢过去。

    只见他把大麾往身上一披,迈步将靖若袖整个裹进怀中。

    “别动,别让他们看到你!”

    靖若袖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昏厥。

    这时。

    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