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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惨绝人寰

    电光火石间,张宗杰心里不由一惊。

    只见顾长平的目光又沉又冷,瞳孔像踱着一层流光,露出满溢的严厉来。

    张宗杰吓得赶紧垂下头,心跳加速不止,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晨会结束,众监生纷纷回堂,靖宝随人群往外走,走得很是心不在焉。

    下药之事,她并没有声张,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还拿出来大张旗鼓的说,是因为她吗?

    还有,他真的知道下药之人是谁吗?

    “你们听说了吗?顾长平很快就要离开国子监了。”

    “真的?假的?”

    “废话,哪还有什么假。石老尚书告老还乡,顾长平暂任刑部尚书,不过因为兼顾着国子监这头,才没有真正的下文书,听说他在户部的差事已经辞了去,这头也是早晚的事。”

    “年纪轻轻就已是准尚书,顾祭酒这是简在帝心啊,大秦朝又属他是头一份。”

    靖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着。

    顾长平要走了?

    他再也不会来率性堂授课了?

    那以后自己岂不是很难再见到他?

    恍恍惚惚的进了内堂,一抬头,脚步倏的收了回来。

    堂里,所有监生都规规矩矩的坐着,连高美人都抬头挺胸坐得毕恭毕敬;

    上课了?

    靖宝扭过头,就与顾长平大眼瞪小眼。

    这人换下朝服,穿着家常衣袍,整个人立在阳光里,气质不凡。

    顾长平淡淡道:“已经敲上课的钟,靖生,你是打算揭竿而起还是怎么的?”

    “我……错了!”

    靖宝秉承“只要认错够快,就不会挨批”的宗旨,再加上她这张迷惑性极强的脸,她笃定祭酒大人舍不得骂他。

    谁知,祭酒大人不吃这一套。

    “站后面去。”

    靖宝:“……”

    “怎么,还用我扶吗?”

    顾长平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她,靖宝只能一手握着拳头,一手遮着脸,羞愧万分的罚站去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靖宝贴墙站着,心里恨恨的想,我和他也算是曾经的战友,他还帮我揉过伤口呢!

    何止揉过伤口,还……还扶起她,喂她喝药呢!

    那时候,他眼里的柔光都能溢出水来。

    哎!

    男人啊,变脸比翻书都快!

    “靖生?”

    “啊?”靖宝从开小差中回过神来。

    “刚刚的那句话,作何解?”

    靖宝:“……”

    要死了,哪句话啊?

    靖宝握着拳,脸都憋红了,一双眼睛睁得成了斗鸡眼。

    这时,前面的监生把书竖起来,手指

    在某一处点了几下。

    靖宝眼睛扫过,忙道:“回先生,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话说的是……”

    监生偷偷扭过头,冲靖宝挤了下眼睛,靖宝藏在袖中的手伸出一个大拇指,冲那人翘了翘。

    监生嘴角一扬,娘娘腔感激他哩。

    顾长平大概也没有想到监生之间的“友谊”会是这么坚不可摧。

    他嘴角轻轻扯了个半尴不尬的弧,淡淡道:“答得很好,下面你们就以靖生的回答,作一篇八股文,字数不少于千字,钟响交文,靖生回座。”

    “啊--”

    下面一片哀嚎声。

    靖宝回到座位,赶紧掏出笔墨纸砚,墨还没磨好,还得先磨墨。

    磨完抬头一看,高朝已经洋洋洒洒的写几十个大字。

    这个变态的,要不要这么快!

    靖宝心里刚组织好开篇的第一句话,正打算落笔,就听顾长平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又响起:

    “按理,我不应该再兼祭酒这职,更不应该给你们授课,但春闱在即,我给新帝呈奏,打算再带你们四个月,便辞去祭酒一职,你们……且学且珍惜。”

    原来他还不会走!

    我应该是他最后一届的学生!

    如果中了举,以后同朝为官,

    京城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总有机会相见。

    一般的新科举人,都会外放,只有成绩名列前茅才能进翰林院,留在京中。

    不行!

    我必须加倍努力,争取留在京中。

    “靖七,你脑子是抽筋了吗?”

    “啊?”

    大概是靖宝的表情过于呆滞的缘故,高朝大发慈悲,用手点点桌面,靖宝一看。

    完了个蛋!

    纸上一团黑墨。

    靖宝垂死挣扎般吸了口气,把纸团一团,赶紧敛了神绪写文章。

    钟鼓响,众监生停笔交卷。

    靖宝看着自己的文章,嗯,字迹潦草,言不达意,写的什么玩意儿?

    文章收上去,顾长平当场批阅起来,众监生见他不走,也不敢乱跑,一个个拿起书本温书。

    靖宝趴在桌子上,跟条死鱼一样翻着眼睛。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遇到顾长平的事,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念头?

    现在当以学业为重!

    早恋会害死人的!

    早恋?

    靖宝蹭的坐起来,速度之快,起身之猛把高美人生生吓了一跳。就在这时,靖宝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倏的一下又趴下去。

    “你干嘛了,一会起,一会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高美人捏着嗓

    子慢悠悠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快跟爷爷说说。”

    靖宝默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爷爷,辈份差太多,我的心事,你不懂的!”

    高美人:“……”

    这时,钟鼓声又响。

    顾长平从文章中抬起头来,正色道:“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合所当然。上面这一句,用新颖的角度破题,写八股文,字数不少于千字,午饭前停笔。”

    “哎啊啊……”

    惨叫声传出几里外!

    此刻,率性堂的所有监生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顾祭酒说的四个月,不是带着他们读书,而是把他们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四个月。

    惨绝人寰啊!

    ……

    一个早上连做两篇文章,哪怕体力如徐青山那么充沛的武生,在午膳的时候,也累得没了胃口。

    靖宝把菜里的辣椒挑到一边,扒拉了两口米饭咽下,刚要喝汤,却见齐林向他们走过来。

    “钱生,高生,靖生,徐生,汪生,祭酒大人有请!”

    五个人面面相觑。

    高朝挣扎道:“我们正吃着饭呢,能不能……”

    齐林冷漠的给了他一个背影,那背影仿佛在说--吃饭重要,还是祭酒大人更重要,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