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所有参与打架斗殴的监生停课十日,写悔过书,罚抄四书五经一百遍。
靖宝顶着一头酱菜的味儿走出国子监,抬头就对上高美人的目光。
美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头顶还有几颗米粒,也不知道是哪张嘴里喷出来的。
一旁的钱三一和汪秦生就更惨了,一个衣服破了,再次露出白斩鸡的胸脯;一个头发散了,跟个吊死鬼似的。
唯有徐青山,面容干净,衣衫整洁,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这小子也是在瞬间领悟出靖七的良苦用心,吹一记口哨后,便远远的躲开了,停课、抄书完全没他什么事儿。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迸发出一阵嗷嗷大笑。
彼时,阳光正好!
少年人的傲气,怒气,狂气也正正好!
……
锦衣卫府。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盛望笑眯眯走进来,“顾大人,宫里旨意来了,您请回吧!”
顾长平苦坐一夜,再铁打的人也显出几分憔悴。
走到门口,他冲盛望抱了抱拳,“这两日叨唠了。”
见他如此,盛望低笑一声,“顾大人也不问问宫里到底是什么旨意?”
“左右不过是罢官。”
“那
您……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哭!”
顾长平拽拽衣领,掸掸长衫,走下台阶。
“大人,且慢。”
盛望突然叫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想问大人一句话。”
“你问!”
“为什么要和首辅大人对上?”
顾长平头微垂着,此刻晨雾并没有完全散透,他的双眸隐在雾色之中,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
“盛大人,其实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不想这么糊涂的活着罢了,告辞!”
一只大手握上他的手臂,顾长平狠狠地激灵一下,眼中疑惑未散。
“他还有后招,你要小心!”
盛望努力的压低嗓子,一字一句。
……
靖宝回府里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带着阿砚和元吉直奔刑部。
到了正门口,倚着石狮子等了一会,看见高美人从轿子上下来。
走近一瞧,靖宝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人竟然穿了一件皇马褂。
“先帝赏的,狐假虎威一下,怎么样,帅吧!”高美人“啪”的一声打开扇子,神态高傲的像只孔雀。
靖宝冲他比划了个大拇指。
先帝是您舅舅,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并肩走进朱红色的大门,刚
跨过门槛,便顿住了脚步。
几丈之外,石虎一身官袍,背手而立,脸上的横肉一条一条的,目光落在靖宝的脸上,泛着寒光。
靖宝唇蠕动:“高朝,你的黄马褂好使不?”
高美人眼白翻出天际,“好不好使,试试就知道了!”
靖宝:“那……您先请!”
“小媳妇样儿!”
高美人骂归骂,身子却挡在靖宝前面,“哟,没想到我的面子这么大,还劳石大人迎我!”
迎你个屁!
石虎懒得跟这小子废话,“尚书大人知道你们要来刑部,命我在这里通知你们,前儿下了几场大雨,资料库屋顶的瓦片被吹跑了几片,很多卷宗都潮了水,今日秋阳好,你们帮忙拿出去晒一晒。”
高美人听了心里一乐,这不正好吗!
靖宝却皱起眉头,事情怕不会那么顺吧!
果然。
两人走到资料库一看,傻眼,整整一个三进的屋子,堆满了各种案宗,这得晒到什么时候?
“既然要晒,那就都拿出来晒晒吧,免得受潮气生了虫。还有啊,这些都是重要的东西,你们两个动手就行了,下人不许掺和进来。”
石虎扔下这一句,扭头就走。
不是要到刑部来
送死吗,死的方法千万种,累死也是其中一种。
靖生,这才刚刚开始呢!
“……所以,让我穿着一身黄马褂晒卷宗,还有没有天理?”
高美人死都不敢相信皇亲国戚会是这种待遇,正挖空心思的想办法,一旁的靖宝已经命令道:
“高朝,你负责找到郭父的案卷,我来搬,我来晒,咱们分头行动。”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美人!”
高朝:“……”
这理由,合情合理!
……
“爷,除了徐青山留在国子监,另外四人都已经入了各部。”
顾长平刚刚沐浴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钱三一有他父亲护着,受不了委屈;宣平侯看在靖七的份上,对汪秦生也会格外照顾。那两人的日子怕不会好过。”
齐林道:“在院子里晒案宗呢,还不让人帮衬,石虎是故意的。”
顾长平把湿发用一根簪子固定住,道:“郭父的案宗应该不会在里面,他们怕是白干了。”
“那怎么办?”
“我去帮他们一下。”
齐林惊得头皮都炸开了,“爷,宫里都让你禁足反省了,怎么去帮?”
“不是有你吗?”顾长平声音淡淡。
齐林:
“……”
齐林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爷,我斗胆问一句,你是去帮高公子,还是靖七?”
“有区别吗?”
“有!”
齐林豁出去了,“如果爷帮高公子,那小的没话说。高公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别说晒书,就是晒他自个,都是被人抬出去晒。公主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爷是得护着。”
“如果我帮靖七呢?”
“那……”
齐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低带上些哭腔来,“爷啊,你不能够啊,靖七是个男的,她没法给顾家传宗接代啊!”
“齐林,你他娘的就是个不长脑子的混人!”顾长平手指着他,“我这样的人,我要干的事儿,能传宗接代吗?”
这是变相承认他对靖七有意思了?
齐林跌坐在地上,想哭!
……
把案卷搬下来,取出晾晒在青石上,极重要的一些则先搁进一旁的蒸器中略蒸过再行晾晒。
案卷库在整个刑部的后侧,四下里静悄悄,靖宝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太阳晒得人淌汗,她略擦了擦汗,随手拿起一本半干的卷宗,翻了翻。
翻到一半,靖宝忽听得身后一人道:“靖公子,这案卷是不能随便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