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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年后

    一年后。

    寅时二刻,数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爷,秋闱试士,有几场啊?”

    “八月初九、十二,十五各一场,共八天。”

    “爷,吃喝拉撒都在那个小屋子里面吗?”

    “那叫号房,号军会封锁内外门户,整整八天出不去,可不就是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爷在里头熬得住吗?”

    “只要你不乱帮我算卦,就熬得住。”

    “爷,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奴婢如今的卦象大有进益。”

    “算十卦,灵半卦,那半卦还是靠蒙的……嗯,果然大有进益!”

    “嘤嘤嘤……爷,你一定是看中了春花那个小妖精,所以开始嫌弃奴婢了……”

    “嘤嘤嘤,那个小妖精有什么好,不就胸大点,屁股翘点,腰细点……”

    帘子一掀,阿砚的脑袋探进来,打断了妹子假惺惺的控诉,“爷,前头风波亭有辆车驾,是顾府的。”

    靖宝心里咯噔一声,“哪,哪个府的?”

    “顾府!”

    顾府就一个主子,车里坐着的只可能是那位。

    微凉的秋风中,靖宝的后背起了一层热汗。

    她跳下车,踩着风火轮一般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开头第一句话要怎么说。

    “先生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情绪不够饱满,感情不够浓烈。

    “先生啊,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虚伪,做作,浮夸,流于表面!

    “先生,好久不见,您一切可都安好?”

    像给七老八十的长辈请安,先生年轻着呢!

    靖宝正想着,突然车帘掀起,一身黑色长衫的顾长平面无表情的盘腿坐在马车里。

    他望着靖宝,那一双眼睛里,仿佛有静水深流。

    “靖、文、若!”

    “先生!”

    靖宝半张着嘴,什么话都忘了说。

    他怎么穿黑衣了?

    他穿黑衣可真好看啊!

    他这样看着我……我……我紧张啊!

    顾长平更是如遭雷击,一时间心惊胆颤,感觉不能呼吸。

    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此刻仿佛是绽放的烟火,美丽诱人。

    一年时间,竟长成这样!

    顾长平深吸了口气,这副鬼样子,该如何应对还有五天的秋闱科举?

    “准备的如何?”

    “回先生,可以!”

    “可以是什么?”

    “就是……”

    靖宝搜肠刮肚,“没有浪费光阴,先生若不相信,可以……”

    手一松,帘子落下。

    “出发!”顾长平冷声道。

    “先生

    ,先生,先生……”

    靖宝如梦初醒,往前追几步,吃了一嘴的灰。

    这是什么情况?

    一年了,先生的气还没消吗?

    靖宝两颊绷得死紧,片刻后,快要掐进掌心肉里的手指终于渐渐卸了力。

    一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七爷,那是出城的路,顾大人怕是有急事!”阿砚实在不忍心瞧见自家主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靖宝愣了一下,转惊为喜。

    这话对啊!

    先生怎么可能专程等在半路上呢?

    他又不知道自己何时回来!

    ……

    马车里。

    顾长平端着茶盅,若有所思。

    角落里的齐林偷偷抬眼打量自家爷的神色,实在想壮大胆子吼一句:“我的爷,师生恋是不道德的!”

    没错,他承认那小子出落的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比女人还好看,但是……

    也不至于让爷干巴巴的等大半宿啊!

    这不是糟践自己的身子吗?

    “齐林,秋闱科举还有几日,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大开恩科,广招天下才子。新帝的意思是要严整考场舞弊,禁贿买考官之风。”

    齐林不明白爷说这话的用意,只好静等下文。

    “你说,真的就一点都找不到机会?”

    齐林此刻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心里的震惊。

    我的爷,你可是堂堂国子监祭酒,竟然……竟然想徇私舞弊?

    不对啊,爷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他想为谁徇私舞弊?

    这时,只听他家爷又淡淡道:“今年秋闱新帝交给了宣平侯,他是他舅舅……”

    去他大爷的!

    又是为那个娘娘腔!

    齐林欲哭无泪。

    ……

    寅时三刻,城门大开,马车直奔靖府而去。

    靖府门口,靖若溪与高正南翘首以待。

    今年开春,高老爷把京中的生意交给高正南,高正南索性带着妻儿一同进京。

    高家的根在南边,在京中没有房舍,在靖宝的提议下,夫妻二人带着一众下人借住在靖府。

    靖府自打靖二老爷被逐出靖家后,便空落了下来,靖若溪是个利爽人,花了半年时间,将府里打理的有条不紊。

    “瞧瞧,来了!”

    高正南手一指,靖若溪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靖宝跳下马车,避开靖若溪的“夺命连环抱”,冲她身后的高正南遥遥一拜。

    她都多大人了,还没事被三个姐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姐夫好!”

    高正南含笑回礼,“阿宝,路上辛苦了!”

    靖宝指

    了指后头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这位是我五姐,靖若眉!”

    “若眉见过三姐夫!”

    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悠然响起,“给三姐夫添麻烦了。”

    “五姑娘客气!”

    高正南正要微笑,余光瞥见妻子微微讥诮的嘴角,那笑便淡了些。

    大房三位嫡女,两位庶女,不是一个娘生的,关系自然径渭分明。

    四姑娘两个月前由老太太作主,定了临安府的一户人家,来年三月结婚。

    这位五姑娘靖若眉则由大姐靖若素做媒,说给了太医院马御医的庶子马承跃。

    马家提出要求,想要见一见五姑娘本人,方好下定,恰好靖宝进京科举,就跟着一道来了。

    靖若溪给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忙笑道:“五姑娘,我带你去院子里先落脚。”

    “有劳了!”

    等人走远,靖若溪方才亲亲热热地拉住靖宝说体己话,高正南背着手不近不远地跟在姐弟二人后面。

    似察觉到什么,他扭头回看,远远看到靖若眉正踮着脚尖向他们这里看过来,一双眼睛滴溜溜转。

    与高正南视线对上,靖若眉慌乱的挪开视线。

    高正南不由皱了下眉,这五姑娘看人眉眼不定,怕是个不安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