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哪敢再让周家男人喊话,忙把人绑了,塞住了嘴往外拖。
赵氏一屁股跌坐在榻上,心里苦出一朵黄莲。
男人,男人靠不住;
忠仆,忠仆靠不住;
就是三个儿子,也没有一个体谅她的苦处。
自己为这个家营营汲汲二十多年,到头来……竟然落到被禁足的地步,还是被自个男人禁的足!
赵氏做姑娘时,母亲就反复教导她,到了婆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讨好住枕边的男人,便什么都不怕了。
这些年,她为了讨好靖平远,昧着良心做了许多的事,结果呢?
“靖平远啊,你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你……无情无义啊!”
赵氏坐在炕上,犹自落泪。
靖平远此刻正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用药。
一碗药喝下肚,老太太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她千里迢迢进京,一来为避嫌,二来也想好好杀一杀靖七的威风,哪晓得,威风没杀到,反倒让人家骑到了二房的头上,拉屎拉尿。
“你是当官的,又是他的长辈,怎么……怎么……”
嗨,她都没脸皮说下去。
靖平远耐着性子道:“母亲有所不知,国子监监生比不得旁人,每月领的俸禄,和一个知县差
不多,他们的名录都在礼部备着案,再加上他的那些同窗,我动他不得。”
老太太后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进京。”
不是不该让他进京,而是不该让他生下来!
靖平远冷笑道:“母亲暂且忍一忍,算算日子,三弟四弟动手也就在这几日,咱们且让他得意几天,回头再一并算账。”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靖平远冷笑连连,一张俊脸阴沉而扭曲。
……
靖宝回了监舍,才知道这四人巴巴的来接她,是为了商议六月十八那晚去太子府喝喜酒的事。
太子纳侧妃,高家,徐家,钱家都收到了帖子,只是国子监要上学,还有晚课,作为监生的他们去不得。
靖宝一口拒绝,“我要温书,不想去凑热闹。”
钱三一:“你就不想瞧瞧京城第一才女苏婉儿长什么样吗?”
徐青山:“你就不想瞧瞧她哥哥苏秉文吗,听说这人的棋,他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高朝:“我得看着顾长平,万一他要抢亲,我打算死给他看!”
靖宝听得魂飞魄散:“打住,你们一个个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汪秦生哭唧唧道:“文若,我说我不去,他们非要
逼我去,要不……你还是从了吧!”
什么从了?
靖宝深吸口气,发出三连问:
“你们打算明着去,还是暗着去?”
“如果是明着去,国子监这头怎么办?”
“如果是暗着去,以你们的身份地位,在太子府里藏得住吗?”
钱三一笑眯眯地看着靖宝道:“所以我们打算找你,你去和顾长平说说,求他看在我们帮他干活的份上,请他带我们进太子府。”
“凭什么是我?”靖宝反抗。
高朝:“因为每次顾长平往你碗里夹的菜最多!”
靖宝:“……”
好吧!
这一点她承认。
每次对完帐,总有一顿宵夜等着他们,顾长平很少动筷子,只在一旁坐着,偶尔动筷子,也是帮她夹菜。
可那是因为这两人吃饭像恶死鬼投胎一样,顾大人是怕她吃亏!
钱三一:“我真的就想看看天下第一美人!”
徐青山:“我真的想看天下第一棋手。”
高朝:“我真的不想让顾长平抢亲。”
汪秦生:“……我真的是被逼的!”
靖宝一手扶额,一手捏鼻梁。
她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
……
晚课结束,顾长平的召令如期而至。
钱三一和高朝极有默契地靖宝挤了个眼睛,视召
令如“粪土”,淡定的回斋舍睡大觉去了。
美其名曰:挟天子以令诸侯。
靖宝只得硬着头皮去顾长平的院子,一只脚刚踏进门槛,顾长平听到声响,扭头看过来。
烛火下。
他一袭藏青的长衫,衣袂翩然,巴掌宽的腰带束在腰间,边上别着一方温润玉佩。
那样子即不像教书先生,也不像读书人,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士族公卿。
他一双桃花似的眼睛,乍一看像是含着微许微笑,然而仔细瞅瞅,却泛着淡的冷光。
靖宝迷迷糊糊地想--
这人在灯下,简直比高美人还要好看。
“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两人呢?”
声音也好听,跟低沉的暮鼓似的,靖宝突然有了去太子府的冲动,只为看一看被这样的男人喜欢着的女人,当如何出色?
“他们想向先生提一个要求。”
“你是说客?”
靖宝老实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委屈之及的表情。
她是被逼的!
顾长平见了,从心底想笑,“说来听听是什么要求?”
“他们想去太子府吃喜酒,先生成全。”
“他们都有谁?”
“高朝,钱三一,徐青山,还有,还有汪秦生。”
“你呢?”
“我……”
靖宝低下头,深吸
一口气后,才又抬起:“我也想去瞧瞧热闹。”
“谁的热闹?”
顾长平凝神望着她,安静而有力量,仿佛能透过她的表皮,看到她最深的内里。
靖宝不敢与他对视,垂眸轻道:“我,我就想看看太子府长什么样?”
“就为这?”
“还想尝尝京城办喜事的席面,我进京这么些日子,还一次没尝过呢!”
顾长平笑了,“靖宝,下次说谎的时候,眼睛不要垂,手不要抖,哪怕心里再慌,脸上也要装得若无其事。”
被看穿了!
靖宝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十八那日,我能带四位监生进太子府,谁去谁不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真的吗?”
靖宝大喜过望,正要说一声谢,却见顾长平起身走到她面前,她警觉的退后半步。
顾长平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前世也是如此。
自己但凡靠她近一点,她便局促不安,恨不能转身就逃;一旦他转身,她的目光便又追寻过来。
后来他才明白,这人眼里有他,却因为身份、地位种种原因,只远远注视着,从不多靠近半步。
“不用怕,文若!”
他伸手,将垂落在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在她耳后,声音温柔道:“我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