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倏的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气笑道:“你不说,我不说,高朝不说,谁能发现?”
徐青山一指帘子后面:“他!”
“出来!”
靖宝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来,冲钱三一露出一记咬牙切齿的笑,“我不会说的。”
钱三一没想到是他,怔了怔,笑着上前一把将他拉住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走走走,听者有份,一起一起!”
谁要和你一起!
靖宝死撑着两只脚不动,“你放开我,我要回斋舍温书。”
“从前有个人,听到了高朝的秘密,钱三一,那人后来如何了?”徐青山不紧不慢的开口。
钱三一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切下去的动作。
徐青山:“怪可惜的!”
钱三一:“可惜什么?知道秘密的人,还能活得长久吗?”
靖宝吓得小脸都白了--
你们三个……
杀千刀的!
……
靖宝抖抖索索跟在汪秦生身后,汪秦生抖抖索索跟在钱三一身后。
两人时不时的交换一个哀怨的眼神。
这世上有逼良为娼的,有逼上梁山的,哪有半夜硬逼着人吃肉的?
前面,高美人打头,徐青山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拎着鸡,钱三一怀抱两瓶雕花酒瓶,三人脚
步不乱,有条不紊。
到了门口,高美人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往守夜人面前一扔。
守夜人拿了银子,甩给他们两只灯笼。
靖宝陡然睁大眼睛。
好嘛,他们竟然还行贿!
“你们俩拿灯笼!”高美人发号施令。
靖宝和汪秦生只得一人手上拎一个。
又往里走了一箭路,高美人突然停了下来,手一指,“行了,地儿到了,咱们开烤!”
靖宝抬眼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这高美人指的地方,竟然是一块块躺卧着的碑亭。
太有辱斯文了!
这可是圣人的碑亭啊!
徐青山生火,钱三一搭烤架,高美人用刀将兔子和鸡划开,往上面抹油。
靖宝和汪秦生呆呆地看着,活像两只被点了穴的鹌鹑,这他娘的是三个惯犯啊,手法太娴熟了!
“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倒酒啊!”
高美人从他宽大的袍子里掏出五只酒盅,还是白玉做的,靖宝心说,怎么不掏出五只金杯出来,自己私藏一只,还能卖钱。
酒倒上,肉烤上,火炙烤着肉,滋滋作响,没过多久便香气四溢,勾得人馋虫直往上冒。
那三人已经就着花生米喝开了,一边喝还一边划哑巴拳,钱三一贼精,一把没输,输的都
是徐青山和高美人。
高美人气得把酒盅一扔,骑在钱三一的头上,抡起拳头就揍他,钱三一被揍得嗷嗷直叫。
可再划拳时,还是赢。
高美人嗷嗷直叫,差使徐青山去揍他。
徐青山懒懒不动,高美人把气都撒他头上,去掐他喉咙。
钱三一在边上笑得前俯后仰,徐青山和高美人停下动作,同时看向他。
片刻后,两人的拳头同时揍向钱三一……
靖宝看着看着,就想到从前三位姐姐在家时,在她房里打闹的情形。
闹累了,她往大姐怀里一躺,二姐替她打扇,三姐帮她揉肚子,何等的快活。
如今,她们都出了门子,有男人孩子要忙,有一大家子要料理,她这个最亲的“弟弟”倒成了孤单单的陌生人。
徐青山一扭头,见娘娘腔愣愣地看着火光。
红唇微启,杏眼桃腮,小脸在一漫酒后红晕里,仿若刚烤出来的肉片,滴着油,散着香,在细微处诱人。
他赶紧扭过头,揉了揉怦怦直跳的心口。
这小王八蛋不得了,成精了,连头发丝都在勾引他。
……
顾长平从轿上下来,齐林忙迎上前,低声道:“爷,鲁大人求见,一直等着。”
“大半夜的见我做什么,他儿子不
是退学了吗?”
齐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长平思忖片刻,“把人从后门领进来,避着些人。”
齐林:“是!”
鲁允跨进正堂,抬头看见顾长平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的吃茶,身上崭新的官袍还未脱。
他上位,自己却被逼远走他乡,官海沉浮,自古便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鲁允上前行礼,待要开口,顾长平已不徐不疾道:“秋闱,春闱是大秦朝的盛事,便是天子,也掺和不了,更别说石尚书,鲁大人安心。”
鲁允眼眶一热。
人都说这顾祭酒是极聪明不过的,现在瞧来,真真如此,自己还没开口呢,他便猜到了来意。
“那,便多谢大人了!”
“回去带句话给鲁生,抱谁的大腿,也不如抱自己的,心思得摆正了。”
鲁允臊得面红耳赤,连声道谢。
顾长平也不留他,摆摆手示意他去。
人一走,沈长庚从屏风后出来。
“这个鲁允也是个人精,明知石舜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攀附,竟也同意儿子和他结交;如今出事了,谁都没他溜得快,还跑你这边来打听!”
“不是人精,又如何做得了官儿。”
“这人见风转舵的本事不简单,看着吧,以后必会复起。
”
顾长平没反驳。
沈长庚明为同僚,实则是他好友兼幕僚,这人一身的坏毛病,但有一样他是佩服的,看人看得极准,不说八.九不离十,也有七分准。
“你如今升了官,国子监这头怎么说?”沈长庚喝了半口茶问。
顾长平神色平静无波。
“曹明康要我帮他物色人才,想必我还是要留些日子的,应该是两头都兼着,直到他物色好新的祭酒人选为止。”
沈长庚扶须沉吟道:“这批学子中,徐青山,钱三一,靖宝都是出众的。”
“靖生去了,换成高朝。”
沈长庚气得胡子翘翘,心说你和这靖生有杀父之仇吗?
“曹明康手掌吏部,这会又将我按到户部,两部在他手上,势力如日中天,若这些人再为他所用,与天子有什么区别?”
顾长平慢慢道:“所以这几人,你得替我看好了。”
沈长庚乜他一眼,“功高震主,便是祸端的开始。”
顾长平冷笑:“身在局中的人,云深不知处。只有局外的人,才看得清楚。”
沈长庚:“局外的人看得清楚,太子自然也看得清楚。”
顾长平曲指在桌上点了点:“我若是太子,此刻就该另找盟军了。”
“爷,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