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必苦着脸问:“为什么要我来?”
“你若是放心,我来?”沈陌尘反问,看了一眼尉迟鸿雁,道:“世子觉得呢?”
尉迟鸿雁苦笑一声,唇线却耷拉下来,叹口气道:“用人不疑。”
沈陌尘心下稍定,走到承平大长公主面前,屈膝行礼。
“今日请大长公主殿下做个见证,我和师父冒险为恭王妃治病,若是有任何不测,”她瞟了一眼尉迟鸿雁,又看向承平大长公主,“依刚才恭王世子所认,接受任何结果,我和师父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承平大长公主一时间有些征征,她没想到尉迟鸿雁这孩子居然会同意冒不孝不亲之名让他们为恭王妃治病,但她也知道,尉迟鸿雁此举亦是大孝大亲至诚至情。
这么多年来,她身为先帝幼妹,与太后年纪都不相上下的大通最年长的公主,世人皆以为她不通世故,不问世事,亦不
近人情。可谁又记得,她也曾有过心爱的夫君画眉点翠,也曾有可爱的儿女绕膝承欢,也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疼过,也会侍草弄花跑马千里?
现在大概只剩被太后忌惮,被皇帝窥伺,青灯古佛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
恭王妃是个苦命的,整日活在皇家的威权之下,备受恭王与皇后挤压,可她也是幸运的,最起码她生的儿子尉迟鸿雁没有长歪,没那些争权夺利的花花肠子。
这一点,她很是羡慕。
恭王妃近几年的病情反复,她亲眼见过,却没有法子切身体会,生她的她生的都死了,爱她的她爱的也都死了,她这一辈子唯一值得自豪的,也许就是这老不死的身体,近古稀之年还是梆梆硬朗……
如今,尉迟鸿雁要为了恭王妃搏命一赌,她能阻止么?
不能。
就像面前这个姑娘所说,与其让恭王妃像恩郡王妃那般动
弹不得,还不如冒险一试,成不成都是她的运命。
她看着沈陌尘,眉眼俱柔,轻轻道:“好。”
沈陌尘深深一次呼吸,站到恭王妃床前。
面前这个妇人是美的,云发落枕,樱唇轻抿,柳眉入鬓,只有眉间那两道沟壑一般的川字纹破坏了她的美感。
恭王妃的呼吸还算均匀,她拿起她的左手,用力捏了捏,手指的弹跳反射不算弱,说明深睡眠快要结束。
沈陌尘凑到恭王妃的耳前,轻轻喊道:“恭王妃醒过来吧!”
如此喊了几回,便停了动作。
刘必嘟囔:“怎么感觉瘆得慌?”
太医也有同感,忙站得离刘必近了些,探头看了看床上,悄声问:“行个针不至于这样吧?”
尉迟鸿雁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没说话,只是站在承平大长公主身侧,他不懂,但他不能妨碍懂的人干活。
别看他刚开始说不信她,他心
里却信她是海母娘子的。
海母娘子能让他那小表妹起死回生,也一定能让他母妃健康顺遂。
沈陌尘又开始重复先前的动作,连续喊了恭王妃几回。
“丫头这是干啥?”
沈陌尘没说话,喊到第四回的时候,恭王妃的额上青筋稍稍平展些,眼睫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好了。”沈陌尘伸直了腰。
“师父,”她让开了位置,道:“针囊。”
刘必依言从身侧医包取出,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搞什么鬼,这么邪乎。
“师父请坐。”
往哪儿坐?
刘必左右看看都没个坐的地方,却见沈陌尘脱了鞋,“噔”的一声便跳到了床上,再一看她,已经将恭王妃扶起身来,搂着背就靠到了她怀里。
这一下可把尉迟鸿雁吓个够呛。
他瞅瞅身旁的承平大长公主,生怕她嫌弃,便要出言制止,“给老姑母赔罪,脏了老姑母的床榻,孙侄
实在有愧。”
本来依承平大长公主的性子,让恭王妃占用自己寝卧已经是格外开恩,没想到眼前这个不长眼的还这么不讲究……
不料承平大长公主摆摆手道:“小事。”
又目不转睛盯着床上蹦跶的沈陌尘。
“师父,取头针。”
“好嘞!”刘必答得爽快。
看样子,他这徒儿改了主意,打算亲自给他们露一手了,正好他也瞧瞧她的本事,平日里总是藏着掖着,医术深浅他一概不知。
不过……
他又有点担心,刚才丫头已经说了此次行针有些凶险,莫不是要……扎风府穴?
若是如此就还好,凶是凶了些,技术好点应该没问题。
沈陌尘调整好姿势,刘必也往床上坐了半个屁股,递上针正要说话,不想沈陌尘的声音直直穿透他的脑仁:“深刺风池穴!”
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你来!”
刘必真的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