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出去!”万年竹横笛开始奋力砍画地为牢的术线, “她一出去就容易与外面的所有人反目。彼岸花让我们做什么你们忘了么?”
书翁转了转笔, 沉吟道:“说的没错,但我们的攻击和防守都是作用在身体上的, 这样无伤害的束缚反而没办法解开。”
鸩扬起一侧手臂,嘻嘻笑着说:“用我的毒蚀!虽然会有点疼,说不定能腐蚀掉这个绿环环。”
书翁苦笑:“看来只能用自残的方式了, 小鸩下手可要轻一点。”
小松丸警惕地抱起大尾巴, 眼睛瞟向书翁。如果它这时候能动, 一定是磨磨蹭蹭往书翁身后躲,或者跑远。
鸩撇撇嘴:“你怕什么, 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小松丸大眼睛蓄起眼泪。
它胆子可小了, 第二技能都是“怕怕, 我躲”, 让身前的战友分摊伤害。是弱小动物的本能来着,抗拒不了呀。
书翁扶额:“我该庆幸松丸儿对我的信任么。”
他看小松丸害怕得快厥过去,无奈地唤起云游,守护天书降落在小松丸的周身,能把鸩的攻击降掉一小半。
“胆小鬼。”鸩甩头哼哼, “也罢, 用不着她去追。我们三个就够了。”
小松丸拨拨天书, 没说它其实根本就不想动,天天吃松果和小红果多好......如果它听到了人类的祈福, 会忍不住吃点别的呢......
万年竹:“她快到大门口了, 鸩你快点。”
“听到了听到了!”
黑羽骤落!
四个妖怪身上都像卷起了一阵黑色旋风, 鸩得意地挥手:“毒蚀!”
万年竹和书翁脸色难看地放任鸩进行攻击,鸩自己也是头一次尝到自个羽毒的滋味,嫌恶地“噢”了一声。
只有小松丸有守护天书在,稍稍轻松一点,它还是恹恹地趴在自己尾巴上,掏出几颗松子安抚受伤的身体。
“怎么回事,还是没破?”鸩瞧着还丝丝接连的画地为牢,抓狂道:“我用了很大力气了!”
“没事,伤不了根本。”书翁垂眼,打量一番说,“我们再给自己一击,就差不多能挣脱了。”
日渐西斜,塍庭要去接回骨女和唐纸伞妖。心底的一丝联系让塍庭微微难过。能想象到式神们对她的担忧,还有一份压抑的怒火屈辱。她向来不在乎自己被怎样对待,但是式神不行,他们信任她的庇护,她就不会失约。
烟烟罗的烟鬼挡住了一份诅咒天书,她对塍庭说:“后面那些妖怪追来了,气息减弱不是我们对手,你去把骨女与唐纸伞妖带回来吧。”
“夜叉,傀儡师,跟我来。”
夜叉和傀儡师同时看向塍庭。
“你们等等。”塍庭抬手给他们下了个明镜菩提,才放心地回应,“他们在结界里呆的较久,成长的本就很快,你们不要轻敌,遇见什么状况需要警醒。我给你们的防守能在一定回合下豁免精神方面的攻击......”
夜叉抱着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啰嗦起来了,别太早变成像那家伙一样的老太婆啊。”
“那家伙”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塍庭,我揍他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塍庭肃容举起手站定了立场,“对伙伴偶尔的修理也是助他成才的必要经过呢。我和镰鼬先走啦。”
镰鼬三兄弟从指缝里的明窥结束,他们推推搡搡地跟上女孩子的步伐,嘻嘻哈哈地时不时回望内讧。
“我们都不用赌,反正夜叉只会嚎着逃跑。”
“哎呀,反正他事后哼哼两句,烟烟罗都不会继续计较咯,还会拿出药。”
“啧...啧啧。”老实的三太郎一本正经叉腰叹息,又被哥哥们摁头。
对三弟教育问题的忧心忡忡使得奸猾的大哥二哥非常恼火。
塍庭在前方慢慢地说:“三太郎还小得很呀,急什么。”
三太郎灰溜溜巴近了塍庭。
塍庭揉揉他脑袋,手感不错又没什么表情地揉揉。三太郎敏锐地察觉到塍庭糟糕的心情,顿时什么也不干地跟着她飞。一太郎二太郎也顾不上耍滑头了,他们倒开始担心塍庭会不会生气。毕竟他们清晨在城中打探的时候,骨女和唐纸伞妖的情况算不上好。他们知道那两只没有受实际上的伤害,但若换做他们,他们同样会像骨女唐纸那么做,只不过心情大概是一样了。
钉门朱红,环衔兽师,灯笼鬼乌拉咕叽的低语仿佛透过大门穿了过来。落日昏黄的余晖与它的灯光非常相像。
......
塍庭从里向外打开大门,把宫中神社请来的看守们吓了一跳,他们盔甲下是布裳,相貌俱堂堂,身上涌动着阴阳术力,眸中都是坚定忠诚。塍庭视线低移,发现他们腰侧还备着几张符纸,估计封印着什么等级的式神。
神社看守们一瞬都把丈矛的尖锐对准塍庭,她却看也不看他们了,径直对着被锁在木笼内的骨女和唐纸伞妖哽咽道:“我回来了。”
骨女与唐纸伞妖呆呆地看着她,妖怪流不出真实的眼泪,但是唐纸伞妖的血泪更多了。困住她们的笼子极尽侮辱,根本就是府邸里还没用过的、用来装牲畜的东西。此时正逢太阳西落,街上人多,本来大阴阳师的府邸前是不经常有人通行的,然而塍庭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他们在塍庭开门的瞬间还在嚷嚷,手中拿着石子,甚至有人带着筐,内里都是预备伤害她式神们的东西。
塍庭理智上知道她们俩不会有实际上的伤痕,可......
骨女往日那么注重仪表,家里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个家伙,现在发丝一缕一缕黏在脸上,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血厉。她的尖爪按住了唐纸伞妖交握在身前的手,再剜了周围一眼,才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中,从虚空中抽出了骨剑,木笼一划即破。
唐纸伞妖除了质问强盗后就不会说话了,总是跟在骨女后打扫、帮忙做些家务,用开闭自如的伞面顶上饭菜。它被骨女安慰后安定好,不怎么在乎地抖抖伞头和衣服,脏污太多,主人看着总不会太舒服。
骨女在世人眼中凶恶而妩媚,她露着香肩,一把骨剑提起,另一手拖着唐纸伞妖,对塍庭道:“我们还以为,您被他们抓走了。”
——所以才任他们将自己封在笼里,受此屈辱。
塍庭有点恍惚。
其他世界的人与妖相处或欣欣,或者明显的敌对争斗,但平安京的居民们,只会门户紧闭、落井下石。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向荣的世界,在多少灯火明暗处,都是人、妖共生。所以,阴阳师才是人和妖鬼交汇处。他们实力所至,能助人化鬼,能令妖随身行走世间。那么阴阳师,又究竟是人,还是妖鬼?
“没有哦。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塍庭眼波温柔,暗中有诡异的绿涌动,“以后不用对意图伤害你们的人客气。”
“喂,你是什么人!”看守门义正言辞围住了塍庭和二妖,平民们退开几尺,看她们的目光多是厌恶。
“趁草壁大人不在,所以就藏进他的府邸作乱的妖怪!”
“妨碍陛下治理的污祟怪物!”
“我记得,那是我家野村说过西大街上,祸害我们的怨鬼。原来是藏到大人的府里了。”
“各位慎言。”塍庭撩起眼帘,“拔舌地狱空得很。”
骨女见状站在塍庭一旁剑指前方,唐纸伞妖硕大的独眼紧跟骨剑的方向。
塍庭没有如她们所想立刻攻击,而是接近她们,骨女却带着唐纸伞妖后退几步。
“......”塍庭冷声,“要我生气么?”
“妾身误判了主人的用意,现下和唐纸身上有些不妥,不过不妨碍我们听命攻击。妾身的骨剑是没有任何脏秽的,随时能够覆上您的意志!”
“你——!气死我了。”塍庭都要被骨女气笑了,她抹掉一时情急、眼角溢出的一点泪水,“你们......呜,气死我了,气死我算了。”
全场噤声。
咦?按平常来说,不是应该发火对打然后他们好逃跑吗?平民们匪夷所思地看着刚开始还很有几分厉色的女孩。那个炫耀自己孩子是阴阳师的妇人已经被找来的丈夫低喝拖回去了。他们脑子转了几个弯,回忆起女孩子委屈又宽容地对两个妖怪说出“我回来了”......原来她是阴阳师啊......
那她们是有主的式神了,但是神官们不是说这两只妖怪是藏在草壁大人府邸里,趁机作乱的祸害么?
他们的眼,都盯在了一众仪表堂堂的神守们身上。
式神与妖怪可是完全两样的存在。尤其是身份越大的阴阳师,他们身边的式神能得到最高的尊敬。就像贵胄官擘,谁会不尊敬他们的左右?
妖怪吃人,式神救人,百姓脑海中,这样的观念自行根深蒂固了。就算作恶再多的妖,一旦与人类缔结契约,在他们看来,便和家犬无异。没有主人首肯,不会伤人。
哪怕阴阳师,从不这么想。
神守们纷纷对视。
宫中的大人本来是要他们搜到草壁拓真的徒弟不用留情,没想到他们带全了式神、武器和盔甲,做足了杀鸡用牛刀的准备,搜到底,她都没有出现。
偌大美妙的阴阳师府,里面的活物只有草壁拓真的式神般若,两个美貌惊人的侍女,和这两个妖怪。
般若的存在连陛下都知道,不能动手。女子拿下献给了上面的人。妖怪就当做泼给草壁拓真的第一桶水。
折辱中,草壁拓真在陛下面前推荐的唯一弟子、木业塍庭却回来了。
——怎么做?
在结界里修炼的四妖,地底的彼岸花,诡秘的书房和童男童女,来去自如的九命猫......草壁拓真留在府里的秘密多的是,不过都没被发现。
骨女和唐纸伞妖看到塍庭竟然不符合一向的做派,像是哭了起来,一颗妖心抖的不知如何是好。骨女预先还打算负隅顽抗,梗着脖子跟塍庭对着干,千万不能让她沾染到自己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唐纸伞妖则是被骨女拉着不能接近,它听得懂骨女的担心,但是此时它远远没了骨女的游移。
唐纸伞妖不论何时都是最坚贞的家臣,它提起居服尾摆哒哒哒地小步跑近主人。骨女回过神来后,唐纸伞妖已经在用袖子给塍庭擦眼泪了,它不知道把塍庭的脸擦得脏兮兮的、带上了尘土,满以为自己安慰到了她,独眼滚来滚去、弯弯地对着塍庭。如同琥珀一样澄黄的眼睛,流下的血泪都浅淡到像酒液。
塍庭偷偷觑骨女。
她就知道骨女的性格直到必须用迂回策略。
骨女顾不上躲避,也飞快接近塍庭:“您怎么了,是妾身不对,您不开心,惩罚妾身就是 ......”
看骨女居然手慌脚乱,百姓们收起了石子。他们没有受到过这只精怪的祸害,她能有如此温柔,对待小阴阳师的态度实在让他们讨厌不起来了。
塍庭脑瓜疼,骨女服软都带刺,这好好的小娇妻,都让她复仇了的丈夫教成什么样了。
“我不舒服极了。”塍庭心里笑了,面上不满,“给我把欺负你们的人打一顿!”
骨女绝不是不懂事,身为人堕的妖怪灵智都高,她为难地看着塍庭——她最恨的,只是背叛妻子的丈夫们而已。其他人,除塍庭外,于她,根本无关。
而且按她的打法,普通人活下来的概率是零,打了是给塍庭惹麻烦。
骨女是不乐意的。
“你不去,我让唐纸去!”从清姬身边离开不足一个年头,塍庭的身体面貌足够让她刁蛮。她耍赖,骨女拿她没有办法!塍庭通然明悟,找到了对付式神的新方法。
仗着皮囊真是......妙啊。
骨女不喜欢打架,对塍庭的担忧和听从令她不能再相让。
塍庭要的就是她们能随时保护好她们自己。
一阵光轮闪烁,骨女收拢了身体的众多骨刺,盘起的妇人发髻蜿蜒下来,骨剑的形态越发完善。她惨白的肤色终于有了人气,黑黢黢的眼觉醒后却和上妆一样,更像......生前的人。
她曼妙地走往神守们布置的地方,前三个守卫连式神都没来得及召唤,就被她的一步一息击倒。骨刺与怨生层叠,待她击败了七人后,剩余的神守才喊道:“是草壁大人的弟子么?我们奉陛下之命守护此府,等待您的归来啊。”
“可笑,要是你们是装的怎么办?”塍庭速度反驳,和他们说话绝不讲理,“居然还敢蒙着陛下和我......我师傅的名誉,骨女继续!”
骨女再打到三人,余下四人才不愿装糊涂,拿出了令牌。
“住手!”
有镰鼬把风助攻,唐纸伞妖横扫,灯笼鬼暗中帮忙,还有塍庭的辅助,骨女没听到塍庭叫停,再度掀翻了三人。
只留最后一个举起令牌,强装镇定的人。
“......咦,差不多了。你刚说你拿的什么,我没有听见呢。骨女也一定急着处理坏人,所以没听见,是吧?”
“是。”骨女长剑拖地,她发泄了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愤怒和屈辱,刺才算全消。塍庭面上心里都开心了。
倒了一地的神守和式神,围观的人群逃遁,胆子大的在长巷转角偷看。
举令者,或者说神官,打落牙齿和血吞,终于知道神社大宫司对他们的警告是多么有用。他们还是看轻了草壁拓真的布置,带来的基本都是r级式神,所以遭到了一败。自从草壁拓真画出了召唤符咒后,所有有阴阳师天赋的人更加依赖在神社里囚禁的本尊妖怪。召唤符咒从本尊身上剥离灵魂和血肉,能成为忠实的式神傀儡。但因为本尊妖怪分离召唤有限,于是召唤几率分出了妖怪层次。高级妖怪抽中的几率太小,他们一般舍不得动用。
吱嘎。
大门又一次被推动,烟烟罗的烟雾首先涌出来,把整个场面笼罩。神官们没有被下死手,他们近乎惊惧地看着大门鱼贯出一个加一个的真身妖怪,以及在自己身边徘徊不去的烟鬼。
夜叉的凶恶、鸩的煞毒、万年竹的傲视、傀儡师的漠然、书翁的随和......
看起来达成一致而形态各异的妖怪们给了神官巨大的冲击。
他们是来给塍庭助威的。
小阴阳师?不,有这些妖怪,谁能轻易看轻她?她的确有被召见的资格。即使这些人不愿意将命令如数下达,但她势必参与陛下的委托中。
草壁拓真没有失势。
“怎么看不见了......”
烟雾外,巷角有人窃窃私语。
“好威风。”
“刚才那个式神真的是恶鬼变的么,我也好想有一个啊!”
小孩子们凑在一起,兴奋地探讨。
塍庭不会拆穿烟烟罗出面交涉的结果,事实上,纵使烟烟罗对自己弟弟和夜叉有点强势和诡异的爱好倾向——她还是非常有脑筋的。
“再把事情好好地说一遍吧。”塍庭脸上还有灰仆仆的痕迹,她哭笑太随意,而今笑意融融让神官感觉不太好对付。
——还是个小孩子啊。神官这么想到。但她有式神,所以不能暗地里活捉了,可就算得到了命令又如何?惹恼陛下,办杂差事,不是更好么?大宫司不喜草壁拓真,对孩子也太防备了。让她进宫,自然有得罪许多贵人的机会。
于是神官没有立刻管自己一众痛得翻滚呻-吟的下属神守。他弓腰举好令牌,上面有月与桂的刻痕:“实际我等是奉大宫司之命,请您去宫中一趟。草壁大人遇袭昏迷不醒,他事先向陛下举荐过您。”
塍庭身边突然浮现出微微泛光的书。
书页翻开,上面有书翁的笔迹,正是他的守护天书。
“不要去,天皇不曾召见过你。”
“你好,我是书翁。最喜欢走访各地的妖怪。”
“你的式神们很不错。”
塍庭骄傲地笑笑。
然后......接过了令牌,不理拐着弯的讨好,在书翁痛心的目光中,仔细端详令牌。
“我知道大宫司是宫中神社的负责人。鞍马山敕愿寺则有住持。我......我师傅有跟我讲过。”塍庭顿了顿,“大宫司和我师傅是朋友吗?”
神官在一干式神虎视眈眈中不敢糊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等只是神的仆从,唯有大宫司是最接近神明的人,我们并不了解太多,仅仅是请您入宫而已。”
“好吧,我去。定个时候?”
塍庭余光见书翁抓住了想要有所行动的万年竹,鸩则挂着冷笑旁观。她却已经感应到了青行灯和吸血姬。
为什么她们会那么惊讶?她们遇见什么了?可惜隔得太远没办法传音。
塍庭潜意识觉得皇宫非去不可。经过理智考虑,不去皇宫,她不知道草壁拓真的情况,与阴阳寮那些人没有交情,如果不能趁机得到想要的讯息,很可能为草壁拓真解决很多麻烦不得脱身,或者被他的仇家一直找寻,背锅报复。
“定时自然不是我等能够决定的,不过大宫司先前有过吩咐,如果您最近有时间,就等安排好贵府一切事宜,两天后去皇宫,立水大宫司随时招待您。”
“行,传话去吧。你的守卫们不要紧吧?”
神官哪敢说要紧,勉强笑一下以后就去踢弄神守们:“醒醒,醒醒。”
烟雾如流水,随式神们一起涌回了府内,烟鬼贴心地合上大门。灯笼鬼控制灯火渐次亮起。
书翁先打破寂静,他抽出自己的书卷,一边抬眼看着塍庭温言道:“的确是去不得的。”
塍庭抛了抛蟾桂令,不言不语。
“我喜欢去不同的地方,以我的眼睛......”书翁并指对着自己的双眼,“和我的笔墨,在书卷上记录下我见过的事。”
和青行灯一样见闻博广的妖怪。塍庭耳朵竖起。
书翁感觉到她更专注,笑容加深,他转过身对鸩和万年竹说:“我去和家主谈谈。你们带着小松丸回去修行——”
说到这,书翁回首问塍庭:“今夜与您促膝,结界还剩两个位置,要不要安排式神进去呢?”
塍庭眼神示意同伴们。
镰鼬们已经飞远了:“哇呀呀呀我们才不要修炼!”
夜叉摸肚子恶声恶气:“本大爷想吃鱼,给不给做,嗯?”他的小叉子抵上了塍庭的脸。
“......”
傀儡师牵牵哥哥的手,大玩偶一把将少女抱起,回去了,回去之前还记得跟塍庭讲了句晚安。
烟烟罗拧着夜叉的耳朵,把夜叉实际的想法翻译一下:“骨女和唐纸伞妖去吧,她们需要休养休养。”
骨女温顺地看着她们,眼里都是笑意,唐纸伞妖从来不会有异议。
书翁展开书卷:“你们的日常交流是这样吗?真有意思。”
“......怎么说呢,不想修炼也是真的吧。”塍庭默默看穿。
“那么我们去主屋吧,书翁告诉您有关皇宫的一点见闻。”
“叫我塍庭就好。”塍庭问,“朱砂和梅开呢?”
书翁笑眼睁开,嘴角弧度下降,静静地说:“我说了,塍庭可不要生气哦。”
他看向天空中的月:“我们被彼岸花唤醒的时候,正好看到梅开被那些入侵者的式神抓花了脸。你知道她们的身体吧,梅开差点被围攻回原型。她们不擅长战斗呢。梅开纸张受损,脸受到了损伤,左手好像也不太灵敏。朱砂完好,不过听他们说的样子,似乎是要送给别人。”
“哦。”
“哎呀呀,塍庭不伤心吗?”书翁眸中映着月色流光。
“一旦让我知道她们在哪,只要她们想,我自然会接她们回来。”塍庭莫名看着他,“难道你相信草壁拓真丢了性命?”
他们不是他的式神么?只要有草壁拓真在,梅开恢复到原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书翁明显的挑拨,当她是傻子么?
是啊。书翁若无其事摊开另一册书卷,草壁拓真死了,最先感应到的就是彼岸花吧,彼岸花暴怒下,受到牵制的他们早就没命了。
书翁想起烟烟罗挑烟杆时嗤笑的话:“塍庭不会受你们摆布的,交流诚心一点,或许可以得到别的东西?”
他定定神,走到主屋时漫卷书开,他搜寻一番才走进屋子,“我去的地方很多,但皇宫只去过一次。”
“我就是为了看一看皇宫神社去的。说起来我也去过鞍马山,见过大天狗。啊,那可真是一位与传言不同的、十分俊美的男子。从那之后,我更加坚定了眼见为实的决心呢。”
书翁自言自语,招手道:“你过来看,这是我画的神社。”
塍庭凑过来,书翁的画技很美妙,神社的分图有威武的神像、严谨肃穆的神守神官、平和的花草,以及越往深处,越传神的妖怪石雕。
“有一段日子,人类组织阴阳师进入野外,花费了很多代价进行探索。我云游各方,认识的妖怪很多。他们一路奔逃,对我说,快走,人类发疯了。我当然是不信的。”书翁点点另外一张满卷枫叶的火红画面,“直到我来到传说中的红枫林,想要画下传闻里动人心魄的女妖。”
“我还没有尝试进入林子,就见类似军队的人身披盔甲整齐地骑着妖怪进来!他们就算是阴阳师,得到的式神也太多了——每个人身边,都有将近几十位,他们活灵活现,飞行奔跑。
但是,对的,我之所以用活灵活现这个词,是因为我意识到了他们真实强大的灵魂不在此处。但那对他们来说没有关系吧,因为肉-体上的力量,的确别无二致。也就是说,它们不会思考,只会服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神社大宫司。他在重重人海后,身边跟着比月光还要美的女孩子。我清楚的记得到达时正是黄昏时分,那时的红枫最为醉人。
但是那个女孩一出现,我已经忙着挥墨落笔了。她似乎察觉到了我,我紧张地看去,她只是对我一笑。于是动人心魄的女妖我没有见识到,而是找到了无法形容的清丽月色。
我后来有查证,应该是辉夜姬。”
书翁说起故事,眼眸闪闪发光。他的冒险,和青行灯不同。青行灯挖掘人们梦中的故事,搜集他人口中的经历,书翁却身置其中。就算说是情报,塍庭也想继续听下去,渴望知道后续。
“她挥下蓬莱玉枝,你能相信么?火一般燃烧旺烈的落日枫林,瞬息成为月照竹林。然后,军队和式神骚动,枫林中传来女子的狂笑。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我原本的目标,我隔得较远,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真是有勇气,他们要活捉鬼女红叶。
......”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像小孩子一样,有种得意感。
满足地看到塍庭凝视自己的画作,书翁这下倒豆子般爽快地说了全。
“当然是没捉到了!啊,精彩的极致,我有幸看到了人类捕捉的结局,酒吞童子。大江山之王!”
塍庭毛毛的,感觉找不到的葫芦碎片又在哪里记着她的记号。
“枫林中,鬼女红叶居然对酒吞童子说,<你给我滚>。我兴奋地记录下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酒吞童子狂气肆意,他扯下身后的鬼葫芦倒酒直灌,然后讲,<女人,本大爷来救你,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他不再理会红叶的话,接下来的战斗可以成为惨烈——只是对人类那方而言,我跟着他们退败的军队,一路潜伏到了皇宫的神社。
因为受伤、死去的式神太多,我根本不会被发现。我看见,他们把抓来的妖怪,封印在了辉夜姬的主场中。符咒贴好,原本或服输、或反叛的妖怪,通通成为了画中的石雕。
所以你若是前去,要是被大宫司解放封印,就要与数量庞大的妖怪决斗。太危险了。”
“大宫司的本名叫立水滨,和草壁拓真的关系难言。”书翁终于从讲故事的狂热中退出来了,温吞地黑脸道,“草壁拓真从妖怪里要了小松丸、万年竹和鸩,说是看家的。立水滨盯了他很久,给了。大宫司身后都准备战斗,要是草壁拓真再多要一只的话。”
“然后,草壁拓真对立水滨说,<你的警惕性差到令我侧目,小气得只能让我自己出手了>。”
“再最后......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