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轻丹是真没想到他还有留宿的打算,脑子似乎还没清醒,懵噔噔地看着他:“啊?你不走了,要跟我一起睡,同床共枕?”
她最后四个字咬的重重的,像是受了惊吓。
慕容霁被她看到格外不自在,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怎么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端着脸,故作淡漠地嗯了一声。
赵轻丹忍不住观察他好几眼:“王爷今日是不是也饮酒了?”
慕容霁冷嗤一声:“你当本王是你吗,一个女儿家喝的烂醉如泥。还是跟别的男人独自喝酒,真是……”
他憋了一肚子闷气,可是想到归根究底是他做得不对,又不好说什么责备的话,就生生止住了。
原来他没喝醉,那这人竟然主动来照顾自己,见鬼了。
赵轻丹猜到他可能是出于歉意才屈尊降贵地做这些事,但并不意味她就不生气了。
所以她没好气地说:“让府里的下人知道了,会不会误会我们,不大好吧。我看王爷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
“误会什么,你是本王明媒正娶抬进来的妻子,本王宿在王妃这里,谁敢胡说八道。”他有些不高兴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又不是没躺在一起睡过。”
他还好意思提!
当初在太后宫中的偏殿里,那一夜他害得自己差点疼死过去。
做戏做到那个份上,赵轻丹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
她登时冷下声音说:“别怪我没有给你提醒啊,明日若你的侧妃跑来哭哭啼啼质问我们今夜做了什么,你自己去解释好了,我是不会跟她说废话的。”
赵轻丹说完不再理他,翻了个身留给慕容霁一个后背。
而且她说睡真的就睡着了,不多时就发出了平顺的呼吸声。
慕容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没良心的东西。”
第二天再醒来枕边人已经走了。
赵轻丹洗漱完毕听到丫鬟通报,说沈月秋在门外等着请罪。
“让她滚。”赵轻丹挑着冷眉:“再帮本宫带一句话,往后在王府里,见了本宫自行绕道,别自讨没趣。”
丫鬟只得战战兢兢地将话带到,据说沈月秋又是洒着泪走的。
之后的几天,府中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和。
只是慕容霁再来夕照阁时,都被赵轻丹身边的人以各种理由推脱着不见。
在跟慕容霁冷战的档口,赵府却托人来说了件喜事,原来戚夫人的生辰快要到了。
往年她的生辰都只是赵同陪着吃顿饭就打发了。
但今年不一样,是个整岁。
她还刚封了“晧洁夫人”,赵轻丹又是皇上较为看重的王妃。
无论是看在谁的面子,这个生辰都是要办的。
赵轻丹自然乐于见得母亲在府中被重视,连着几天都去赵府帮着张罗。
越是临近生辰宴,她心里越觉得发苦。
如果这一次的宴会,慕容霁不去,她可以想象母亲会遭到什么样的非议。
纵然她如今的地位被抬得再高,一个连唯一的女婿都不敬重的女人,只会成为别人笑话的对象。
所以无论如何,她扛都要将慕容霁给扛着过去,保证母亲面上有光。
生辰宴前一晚,赵轻丹去了趟慕容霁的书房。
这些天他们都没有好好地说话,慕容霁听说她来了,心里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嘴角轻轻地扬了扬。
但想到她是为何而来,他又平静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果然,赵轻丹进来后也不废话,只是将一张请帖放在了桌上。
“明
日,是我母亲的寿辰。还请王爷务必赏光,去一趟赵府赴宴。”
慕容霁把请帖拿起来看,上面是他熟悉的赵同的亲笔字。
这手字跟他那个人一样让慕容霁感到厌恶。
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淡淡地问:“怎么今日才给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王妃不提前说,万一本王明日有要事耽误了当如何?”
赵轻丹以为他不想去,在找托词。
那天她醉酒后,他给自己的照拂果然是昙花一现,才短短几日就原形毕露的。
这么想着,赵轻丹就有些生气,语气也不大好了:“王爷那天说,为了乾坤珠一事让我原谅你,可我没有给你回复对吧。”
慕容霁面色一松,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抿了抿嘴唇:“这样吧,只要王爷明日去了,愿意给我母亲一个周全,那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气恼任何人,也不会因此憎怨侧妃。”
慕容霁怔了一下,眉心不由蹙了起来。
他心中骤然多了股不知所措的情绪,原本他的确是希望能够取得她的原谅,也想表现得好一些当做弥补,可她竟是这么想的。
以为他不肯去,所以来谈条件。
但事实上,无论她原不原谅自己,他都是拿定了主意要去的。
哪怕这请帖她不送到手里,他也会去。
这些话本来想讲给她听,不过看着赵轻丹一副做买卖的态度,慕容霁张了张嘴,又极不情愿地把到嘴边的话给演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知道了,我一定会到场的。”
得到了慕容霁的承诺,赵轻丹松了一口气,手里还拿着另一份帖子,却不知该不该送给慕容浔。
若是寻常朋友,递一张请帖自然无事。
但他是岄王殿下,
身份尊贵,去一个臣子平妻的宴会总归不太寻常,万一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红螺倒没想那么多,宽慰她道:“王妃何必自扰,三王爷住在咱们府上养病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既然有这个前提,他为了感念你的帮助给夫人贺寿也是情理之中。”
赵轻丹略一思忖,还是送了请帖过去。
谁知慕容浔早就准备好了礼物递给她:“烦请交给你母亲,这是我的寿礼。但我不喜欢人多,就不出席了。”
这样也好,赵轻丹忙向他道谢。
慕容霁第二天天一亮就出门了。
他上次跟赵轻丹说恐怕有急事倒不假,虽然早就把戚夫人的生辰放在了心上,眼下有一件要紧事却是不得不做的。
之前昭翮帝特意被他留在宫里议事,实际是让慕容霁遥领京兆府。
通常京兆府主持政务的都是京兆府尹,上头由亲王遥领。
这是方便在特殊情况下先斩后奏,代君行事。
原先负责此事的南亲王却忽然跟夫人闹了通脾气,不顾大局地离家出走游山玩水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加上他上了年纪,就算回来昭翮帝也不打算再用了,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慕容霁。
他刚接任就碰上了一个不小的案子,朝中一位三品官员被人斩于市集,闹出了好大一通喧哗,杀人凶手却逃得没了踪影。
如今已经城门戒严了数日,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出城。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那凶手倒是让人设法递了封书信来,说愿意自首,不过他需要京兆府派人亲自去接。
他如今逃到了京郊的一处荒山上,想要自首却怕山脚下有埋伏,只敢在洞里躲着,见到官府的人才敢下山。
他还表明一定要能管事的人来,他有朝
廷密情相告。
这样的事情本不该是慕容霁去,不过京兆府尹秦源前几天骑马不慎摔了腿,这会儿还不能下床。
总不能叫一个伤员去带人,加上昨日他已经跟昭翮帝汇报这件事,
皇上也让慕容霁亲自带兵去拿人,一定要把人无恙地带回来。
慕容霁算过时间,那荒山不远。
快马扬鞭来回两个时辰足够了,一定能赶在宴席开始之前回来。
他的估计起先并没有差池,他们去时一路顺畅,按照线索顺利地找到了那人。
听说是宸王殿下特意来了,凶手态度十分恭敬,不仅自报家门说自己名为何平,还没有半点挣扎地跟着人马回去了。
副官将何平上了手脚镣铐跟自己同乘一坐骑往回走,最前面的侍卫却突然停了下来,很是诧异地来汇报:“殿下,我们下山必经的吊桥不知为何被人给毁了,明明之前上山的时候还好好的。”
听到这话何平脸色一变,难掩惶恐地说:“殿下,是不是有人想杀我,才特意动了手脚。”
“恐怕是动了手脚。”
但慕容霁觉得不太对劲,他们带了一大队人马,又是在京城管辖范围内,谁敢大动干戈地抢人?
“除了这吊桥,可还有其他的路能走。”
侍卫回复:“大通的山路也是可以走的,只是兜了个大圈,从此处下山重新进城,怕是要耽误三个时辰。”
慕容霁眯起眼睛,想都没想就拒绝:“三个时辰?不行,太晚了,会耽误本王的要紧事。”
他不自觉地抓紧了缰绳,竟有些后悔自己亲自过来,秦源有伤,派遣旁人就是了。
如果他因此耽误了时辰,赵轻丹要怎么想。
念及宴席,慕容霁脸色越发沉重:“还有别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