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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清柠抬眸看着慕寒琛,声音很低,尾音微微发颤,“寒哥,算了吧,楚小姐应该不是故意的,她不想道歉就算了……”

    慕寒琛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到楚影熙身上,“楚影熙,你是想选择第二条?”

    楚影熙的心口像是钻进一根银针一样疼,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得血肉模糊。

    她抬眸看着慕寒琛,看着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看着他再次为了邹清柠将自己置于泥潭,任由旁人笑话,践踏。

    楚影熙嘴唇蠕动,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死死盯着慕寒琛的眼睛,“你非要这么做吗?”

    隔了两世,她还是无法把慕寒琛看穿。

    “是。”

    慕寒琛的眼眸深不可测,像是久不见天日的幽潭,倒映着无尽的黑暗与寒凉,这短短的一个字,如此残忍,将楚影熙的心凌迟。

    两世了,慕寒琛的心,依旧没有温暖丝毫。

    呵,是她活该。

    把整颗心都掏出去,也别怪别人一点尊严都不给你留。

    楚影熙嘴角露出浅笑,原来,人在难过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眼眸中盈盈的泪光,和这个笑容融合在这样一张明媚的脸上,让人看了心碎。

    明艳的牡丹,被暴风雨摧残,终究凋零,掉进泥里,糜烂腐朽。

    “好,我道歉,我擦鞋。”

    到了此刻,楚影熙好像已经痛得麻木了,双目无神,像一具行尸走肉,灵魂被抽空。

    看她有所动作,旁边的戚鸢心急又心痛,她抓住楚影熙垂在一侧的手。

    楚影熙回头看她,戚鸢用力摇头,眼泪盈满眼眶,“影熙,不要……”

    楚影熙回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着她的笑容,戚鸢心都要碎了。

    楚影熙靠近一步,面对邹清柠,声音很真诚,很清晰,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邹小姐,实在对不起,弄脏了您的礼服和鞋,我跟您道歉。”

    楚影熙的脸上没有屈辱,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恨,此刻她好像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脸上和平时的表情差不多,又好像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张脸上,死寂一般,没有任何生机。

    楚影熙说完,弯下腰,九十度鞠躬道歉。

    她卑躬屈膝,低贱到尘埃里,也不在乎是不是还会有人往她身上再狠狠踩上几脚泄愤。

    楚影熙蹲下身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蹲在邹清柠的脚边。

    她太久没有穿高跟鞋了,加上身上的鱼尾裙,动作就变得不灵活,一个不稳,膝盖就砸在了地上。

    在这冷硬的石板上,砸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众人看到这里,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到了此刻,除了邹清柠,恐怕再无旁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姿态去看楚影熙的。

    怜香惜玉的心,人都或多或少的有,在这幅场景中,显露得淋漓尽致,众人的眼光中多了不忍。

    很疼吧,这么硬的石板,膝盖肯定青紫了。

    确实很疼,那股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蚂蚁一般啃咬着楚影熙的血肉,将这股疼痛传遍全身,渗透每一个细胞。

    但楚影熙忍下来了,忍着这股疼痛,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就着这个跪地的姿势,抬起右手,用自己礼服上的长袖布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邹清柠那双水晶鞋。

    她擦得很认真,很仔细,好像已经从业多年的鞋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周围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着这一刻,只有戚鸢哭了,如果不是旁人拉着她,她会冲过去,不管什么后果,都不该这么欺负人。

    可是宴会上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家族的人,他们不会允许戚鸢冒着得罪慕寒琛的危险,为了这一己之私而把整个家族的命运置于危险之地。

    就像此刻被家族人钳制住的方铭钰,两人同处一个境地。

    楚影熙那轻微的擦鞋的声音就潜藏在戚鸢的抽泣中,像树叶被狂风吹乱的声音。

    慕寒琛就一直盯着楚影熙,眸色很深,和这无尽的黑夜融为一体,叫人看不出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水晶鞋终于被擦干净了,楚影熙收回了手,刚想站起来,但是腿已经麻了。

    她的右腿才站起来一些,又猛地跪了下去,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如雷贯耳。

    周围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不少人下意识地往楚影熙的方向迈了一步,想要伸出援手。

    但是慕寒琛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只能看着,做最冷漠的旁观者,即使内心再不忍。

    戚鸢再也忍不了,疯狂挣脱他们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影熙!”

    她用力把楚影熙扶起来,楚影熙努力跟她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即使她疼得双腿都没法站直,即使已经眼尾通红,但她还是笑着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都站不稳了!”戚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心疼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楚影熙安慰道,“别哭,小熙,我们走吧,我想回家了……”

    “好。”

    从头到尾,楚影熙都没有再看慕寒琛一眼。

    或许是,终于,一点情分都消失殆尽了。

    楚影熙跟着戚鸢回了车上,她就坐在副驾驶上,听着戚鸢对慕寒琛的咒骂,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听着,好像也没有听进去。

    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座椅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了,就像提线木偶,不会哭,也不会笑,始终只有这僵硬的,毫无生机的表情。

    戚鸢心疼坏了,她当初应该阻止楚影熙的,就算楚影熙会恨她,会和她绝交,也好过今天在这场方铭钰的生日宴上,被羞辱,被践踏。

    她的影熙,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戚鸢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飞速前进,在楚影熙家的小区楼门口停下。

    楚影熙一回到家,就进了浴室,她面无表情地把身上才穿了一次的礼服脱下,然后扔在地上。

    她摘下脖子上的吉祥玉佩,小心放好,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花洒被打开,从头浇下,一瞬间的冰冷让人忍不住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