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得了笔横财,钟玉秀也不开心。想她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竟然被个庸医玩弄了这么久,真是憋闷。
眼下公社卫生所她是信不过了,如今只能去城里医院。
介绍信她有,上次玉珍妹子给她不少扣过章的,自己填一下日期就行。只盼着明天别下雪,没那么冻人就行。
做了一晚上梦,全是零碎的、上辈子那逆子气她的场景,都不是大事儿却让人憋屈到了现在。
“小杂种,我今天高低把你弄掉!”
天刚刚蒙蒙亮,钟玉秀就出发了。
憋着一口气,直接骑上了二八大杠。没被踩实的雪还不算太滑,她骑的万分小心,一路都在想着自己摔流产丧命的场景,担心着、煎熬着,终于到了市医院。
暗红色的‘挂号收费处’几个大字看的人精神瞬间紧张起来,收费的窗口只有巴掌大,钟玉秀塞进去两毛钱,挂好了号,步履沉重的去二楼排队等着看病。
现在的医疗政策比后世实在一点,大方面来讲,有单位的都能凭收据报销,没有单位的老农民们也能靠着大队照顾一二。
可惜老农们实在是穷,还有胆小,几乎没人敢来市里看病,小病忍,中病去找卫生员,或者顶天了到公社卫生所看一眼,至于大病那就在家等死了。
旁边等着看病的应该都是职工或者职工家属,嘀嘀咕咕的互相在聊着自己的病情。
“钟玉秀~”
等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终于叫到了她。钟玉秀紧张的拽了下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坐诊的是个中年女人,先是打量了一下钟玉秀的脸色,没看出有什么毛病,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清空脑中上一个患者的信息,开始问诊。
“你好,大夫,我想刮产。”
钟玉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死盯着医生的表情,就怕她也起什么歪心思。
“刮产?你这都有六七个月大了吧?胎儿都成型了啊,只能引产。”
还是大医院的大夫见多识广,对打胎没有什么偏见,只微微皱着眉头说出了身为医生的担心。
“而且这引产需要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只有符合标准了,才能考虑引产。”
“引产啊!呵呵,医生我也不太懂,请问今天能做么?”
钟玉秀也不太清楚这些打胎方式,就想着赶紧把肚子里的冤孽赶紧处理掉。
看她这朴实懵懂的样子,女医生叹了口气,“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做掉啊,这是因为什么突然不想要这孩子了?”
女医生很清楚现在的医疗水平,这么大月份的孩子引产,风险很大,她想着最好还是劝劝这个孕妇改变主意。
“唉~一直就没想要这个孩子,阴差阳错的给耽搁了。大夫,我这引产需要多久,用住院不?”
之前的那些事儿说了也没啥用,钟玉秀不想再提。
“唉呦~你这个手术风险很高的,有可能大出血,还有你丈夫来了么?我想跟他谈谈。”
见钟玉秀讲不通,女医生想从家属方面着手劝一下。
“手......手术?不是引产么?怎么还要手术了?”
听到手术俩字钟玉秀更害怕了,她想的是医生拿着手术刀把她肚子划开的那种,吓的后脖颈都僵硬了。
梗着脖子继续问道:“还......大出血?会死人么?”
看她怕了,女医生倒是心安了,有的怕就好,“引产就是手术,风险很大的,前几个月就有孕妇引产,胎儿没排干净,大出血走了。看你这么瘦,怕是体质也不好,啧啧.......”
医生没往下说,但是那头摇的,直到钟玉秀走出了诊室,她都没停下。
魂不守舍的靠着走廊墙蹲坐了下去,钟玉秀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冤孽啊!她大上辈子是欠了这畜生多少的债,才让她连着生他两辈子。
把头埋进了大腿里,委屈不甘,又不知所措,瞪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闺女~这是咋啦?来坐椅子上,没啥事儿是过不去的,可不行为难自己个儿。”
“是啊,你还大着肚子呢,别坐地上,来我这坐。”
诊室门口坐着的几个等着看病的人都围了过来,有扶她起来的,还有安慰她的。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很暖心。
“谢谢,我没事儿,谢谢大家!”
是啊!没啥事儿是过不去的,既然不得不再生这畜生一回,那她就好好教教他怎么当儿子,这辈子对他是不抱期望了,肯定就不会失望,生出来随便养就是了。
重新打起精神,再次谢过扶她起来的几个人,离开了医院。
这会也就刚十点多钟,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就想着把王三豹寄回来的票据都花了,迈开步子直奔离医院不远的供销社大楼去了。
有票有钱,心情还不好,钟玉秀直接买疯了,看上啥买啥。
香皂、牙膏、雪花膏、糖块、卫生纸、布料、搪瓷盆、八裂酥、江米条,都可着票买的,一张没留全花了。
等她出了供销社的大门,手上又抱又拎的,都快拿不住了。
正想着找个地方往空间里放呢,一走一过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
“这票干的真值啊!还你消息灵,你咋知道那拉粮车昨天晚上经过呢?你还知道走桥东!”
“那能告诉你么......还有,你给我消停点,估摸那司机报公安了,咱们这两天先别去拿粮食,等风头过去的。”
“啊?我想今天黑天把粮食搬家来呢,藏土地庙里不稳妥吧?万一丢了呢?”
“没事儿,那边闹鬼,没人敢去,再说了,你要钱不要命啊?抢了那么多大米,真要抓住,咱俩必死无疑!”
“行吧!东哥,那我回家补觉去了,这困劲儿还没过去呢。”
“去吧!”
......
街对面两个穿着军大衣的矮个男人正抽着烟,用极小的声音交谈着,眼睛还不时的看着来往的行人。
钟玉秀没敢往那个方向看,但是耳朵竖的挺高,没落一个字的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