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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筂害怕回想昨晚的那一幕,头也不抬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没有。”

    从前两人在一起时就没有像别的情侣一样争吵过,更别说现在了。

    陈阿姨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但什么也看不出。她习惯用沉默来掩藏一切,情绪已经很少有外露的时候了。

    她既心疼又担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沈总,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从沈延习走后,她的事儿,无论事无巨细他都会过问。在她一心寻死的那端时间里,他常常一抽烟就是一整夜,第二天去处理完公事,马上又赶回医院。

    孟筂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吃着东西。她知道,无论是在她父亲还是陈阿姨以及她身边所有人的眼里,沈子业对她完全是尽心尽力。事实也是如此,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所有的事儿都是他在操劳,能对前女友做到这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很感激他。

    但她还能再接受他吗?显然是不能的。撇开从前的种种不谈,她已经成了一累赘,甚至差点儿毁掉了她父亲的生活,她还要再成为沈子业的累赘吗?借着往昔他对她的那点儿愧疚,成为寄身于他身上的吸血虫。

    当然不,她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孟筂再去见袁医生时,犹豫着说自己想出去看看走走。她总觉得很闷很闷。

    入冬以来,平潭多数时间都在下雨,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很久没有明朗过了。整座城市都变得灰蒙蒙的,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压抑。

    袁医生赞同她的想法,提议让她去K市,那边蓝天白云四季如春,很适合休养。她现在已能调节自己的情绪了,可以暂时不用来他这边。

    得到袁医生的允许后,孟筂开始准备起来。沈子业仍旧替她安排着一切,他在K市刚好有一栋别墅,提前就让人收拾打理出来,让她过去便入住那边。

    担心她一个人在那边不习惯,他还想让陈阿姨同她一起过去照顾她,但孟筂拒绝了,她不认为她需要照顾。

    沈子业尊重她的意见,在那边找了钟点工和司机,一人替她做饭打扫卫生,一人带着她熟悉那边。

    这算是他的退步了,但孟筂却并不应允,不愿意接受着这样的安排。提出想跟团,沈子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团里鱼龙混杂,她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跟团。他告诉她,司机就是那边的本地人,会给她制定好出游的路线,不会让她太劳累。

    孟筂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接受他的安排。

    她要去K市的事儿同样得到了孟其元的赞同,父女俩在外边儿吃了一顿饭,孟筂的胃口比之前好了许多,他很欣慰,希望女儿能尽快好起来,并说等他安排好这边的事儿,就也K市陪她住几天。

    孟筂没有拒绝,微笑着应好。

    她去K市的那天沈子业有事,没有送她去机场,由樊助理送她过去。樊助理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这几个月以来,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孟筂在登机前向他道了谢,说这段时间麻烦他了。

    樊助理笑笑,让她别客气,这也是他的工作。

    他很尽职的看着孟筂登机,打电话向沈子业汇报,这才开车离开机场。

    然而四个小时后,K市那边接机的人却打来电话,告知没有接到孟筂,打她的电话是关机的。

    樊助理想起她临走时的道谢,眼皮猛的跳了跳,挂了电话,他先拨打了孟筂的电话,确认是关机后马上就给沈子业打去电话。

    沈子业彼时正在开会,接到电话后竟没太意外,他让他马上订去K市的机票,结束会议后马上便赶往机场。

    车子在高架桥上飞速行驶着,沈子业坐在后座,一言不发的听着电话那端樊助理的汇报。他已经找了航空公司那边确认孟筂上了飞机并抵达K市,但再以后,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一个大活人,当然不可能就那么凭空消失。接机的人只见过她的照片并不认识她,一定是她有意避开了。

    她一向都抗拒排斥他,那天晚上后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那时候,他其实就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的。她那么执拗倔强的人,曾经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要同他在一起,现在他违背她的意愿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当然也会想方设法的逃离。

    沈子业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拿出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孟筂在凌晨一点多抵达B市,她在K市机场避开接机的人,很顺利的联系上前些天在一论坛里发布顺风车消息的车主,乘坐了十个多小时的车后终于到达这儿。她来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但现在并不是旅游高峰期,在年轻司机的推荐下,住进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民宿。

    这边管理得松散,只简单的在本子上登记后便将她带到楼上的房间。

    房间一应设施俱全,孟筂这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她将行李放好,简单的洗漱后就倒在了民宿的床上。

    她一直在失眠,本以为在陌生的地儿会睡不着的,但也许是太累,她竟意外的睡得很沉。第二天睁开眼睛,外边儿已经是大亮了。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十点多了。

    她很快便起了床,简单的洗漱后打开窗户透气,才发现这民宿的位置极好,打开窗户就能看见远处的海滩。

    她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这才下楼去找吃的。

    民宿里供应早餐,很简单的包子和粥。孟筂昨儿一整天在路上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大概是心情不错,难得的吃了一碗粥。

    这儿天气很好,早餐过后老板娘热情的推荐她出去走走,并告诉她哪些地方值得一去。孟筂却以昨晚太晚没休息好为由拒绝了,上楼回了房间。

    一天过去,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沈子业的愤怒,但她并不打算开机。她在她的房间里给她父亲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不用担心她,她会在安顿好后同他报平安。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看到了信。

    孟筂很快就在B市安顿下来,民宿的老板娘十分热情,在得知她是来这边找工作的后,说自己一朋友家在市区有房子要租,她找工作住市区更加的方便,并亲自带她去看房。

    房子处于一楼,带了一小小的院子。房东种了些花草,因无人打理无精打采的。

    房子是小小的两室,虽是老房子,但却保护得很好,布置得也很温馨。孟筂在看到院子时就已喜欢上了这儿,简单的看过房子后马上便定了下来。同房东签了合同,交了租金和押金。

    这边的生活节奏慢,消费水平也偏低。孟筂的手里还有存款,并不急着找工作。

    她在安顿好之后如约给她父亲打了电话,她虽是留了信,但孟其元仍旧急得不行,接到她的电话后立即就问她在哪儿。

    孟筂没告诉他,只告诉他她很好,让他别担心。

    孟其元哪里放心得下,还想试图说服她让她回平潭,孟筂沉默以对。到最后他无奈的放弃。只要求她定期给他打电话报平安。

    孟筂应了下来。

    孟其元犹疑了一下,开口说道:“阿筂,子业他一直在找你。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不了。”孟筂的语气淡淡的,“您告诉他我给您打过电话,让他别再找了。”

    她说完就匆匆的挂了电话,再一次将手机关了机。

    也许是因为打过这个电话的缘故,她的心潮涌动,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她在来这边后第一次喝了酒,直喝得昏昏沉沉了才回房去休息。

    她做了长长的梦,醒来时泪湿了枕头。她起身去倒了一大杯水喝下,也不管才凌晨四点,披了一件外套站到了窗户前,看着外边儿的天色一点点的亮起来。

    她的作息时间开始混乱颠倒,有时候一整天也不会吃一顿饭。房子在一楼经常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噪音,让她无法入眠。但她却并不讨厌,在这些烟火气息中,她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如此躺了几天,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花猫喵喵的叫着在院子里觅食时,她打开冰箱想给它找点儿吃的发现冰箱里空空如已,垃圾桶里已经发出了馊臭味时,才惊觉自己已经躺了很久。

    她开始打起精神来,打扫了屋子里的卫生,并去超市里做了大采购,还买了猫粮和猫碗放在院子里。她知道,她要再继续这么躺下去,等待着她的就是死亡。她虽是早已不惧怕,但小猫的到来唤起了她的生机,曾经她和沈延习也养过那么一只小猫,只可惜在长大后走丢了,他们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最后只得作罢。

    而这只小猫那么巧的回来,她更宁愿相信是那只丢失的猫儿回来找她了。

    她知道自己得马上找工作,不能再那么呆下去了。但年底的工作并不好找,她陆陆续续的透出几分简历,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开始试图找一些兼职的事儿来做,并从从前合作的客户那儿接了稿子翻译。她知道她需要外出与人多接触,在边兼职的同时边到外面去找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她还真找到了一份库管的工作。对方急着找人,她虽没经验对方也不建议,说让人带带她,几天就上手了。当然开出的薪资也很低,也只足够温饱。说试用期过后会做调整。

    孟筂当天便开始上班,这活儿虽是不用怎么动脑子,但却十分琐碎,需要很有耐心。而她刚好不缺耐心。

    她上手得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变已差不多上手了。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才发现忙忙碌碌一下午,她的脚早就走疼了。这事儿脑子用得少,但得搬东西,算是一件苦力活了。

    在没找到更合适的工作前,她打算先做下去。

    也许是白天耗尽了体力,她早早的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她在试岗三天后正式接任了这份工作,干熟了之后这份活儿并不难,她已经能快速的知道什么东西在哪儿,在别人过来找时能迅速的拿到。

    她做事儿认真负责,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并给她画了大饼,让她好好干,只要干得好,他会提前结束她的试用期。

    孟筂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笑,仍旧做自己手里的活儿。

    她开始有了正常的生活,上班下班回家,虽是有些枯燥,但与正常人也无疑。她的工作环境简单,身边遇到的人释放着善意,让她更加喜欢这份工作。

    她的胃不好,吃不惯重油重盐的饭菜,开始自己带饭。有时候有兴致,还会做些饼干点心之类的带去分给同事们。只是在应对他们的热情时,她不太适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半个多月的某一天,她傍晚下班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厅里风尘仆仆的沈子业时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像往常一样脱鞋将衣服挂好,简单的点头同他打过招呼后便进了厨房,开始做晚餐。

    先是淘米煮上,从冰箱里拿出虾仁出来解冻,将刚才下班路上顺路买回来的蔬菜加少许盐用水泡上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两枚鸡蛋,加水搅散准备蒸芙蓉蛋。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做这一切时她有条不紊。简单的三菜一汤做好,她端着上了桌,盛了两碗米饭放在桌上。

    她和沈子业在沉默中吃完这顿晚餐,她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这样儿无疑令她忐忑,她收拾完厨房后在里边儿磨磨蹭蹭许久,这才到外客厅去。给沈子业泡了一杯茶,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你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远离了故土后,她似乎在慢慢的好起来。她在适应着这儿的生活,并且适应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