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孟筂的心情终于不再那么压抑,难得的轻松起来。即便天气仍旧闷热难挡也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她表达愉快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打算做一顿丰富的大餐庆祝。于是在路过海鲜市场时请司机停了车,穿过污水横流的马路,买了一堆海鲜回家。
沈子业对她的这已系列举动视若无睹,像是旁观者一般,一手搭在车窗上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的抽着,直至她回来,才扔掉烟头。
回到家中,他仍旧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孟筂默不作声的进了厨房,处理起了自己买回来的食材。
晚餐她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还开了一瓶红酒。沈子业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待到孟筂盛好汤和饭坐下时,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吗?”
她现在同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每天照顾他,围绕着柴米油盐转,重复着一眼可见并且无比乏味的生活。
两人平时在餐桌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孟筂不防他会突然问自己,有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去拿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她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吗?她同他不一样,她胸无大志,对现在的生活并无任何不满或是不适。如果可以,她很愿意就一直这样下去。
但这是他想要的回答吗?她不自觉的就揣摩起他的心思来。
“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她轻轻的回答。
沈子业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像往常一样沉闷的吃着饭,谁都没有再说话。孟筂也不知道沈子业问那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一晚沈子业没有再外出,家里沉闷得很。晚餐后孟筂去超市买日用品,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许久,这才返回家中。
隔天中午,孟筂正准备做午餐时沈子业从房间里出来,她还没同他打招呼,他就先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用做我的饭。”
他完全不用向她交代什么,说完这话径直往门口走去,很快便关上门离开。
他走后孟筂没有做饭,只随便的煮了一碗面吃下。晚餐沈子业仍旧没有回来,她几次想给他打电话的,但最终没有打,直到那一桌子饭冷却才收了起来。
她很害怕这样没有任何消息无望的等待,很想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的睡去,但却担心着他没敢那么做,关掉所有的灯静静的躺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沈子业倒是比她想象的回来得早,十一点多就回来了,也许是以为她睡了,他没有在客厅里逗留,直接回了房间。
沈子业昨晚明显没有睡好,脸色不怎么好。隔天在吃完早餐后他突然说道:“如果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我们结婚吧。”
他这句话像是买菜一般的随意,孟筂却呆住了。她以前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他同她求婚,但现在结婚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却一点儿想象中的高兴也没有,心反倒是一点点的往下沉着。
她看着神色冷淡的沈子业,生出了几分恍惚来,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这儿是为了逼婚?”这句话她说得费力极了。
她虽是留在这儿照顾他,为他担心,但她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她没有忘记,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在这儿照顾他,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他。
“没有。但我现在能给你的,也只有婚姻。”沈子业默了片刻后回答。
孟筂终于明白了他那句‘她的付出对他来说是负担’的话,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接受着别人的付出。他当然要对她的付出给予回报,而这份回报,就是和她结婚。
她的眼中有泪花浮动,她知道,在沈子业的心里,她对他的照顾,无条件的付出,大概都只是为了将他同她绑在一起。
是了,他是商人,大概不会相信,有人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付出。所以,他要给她的付出标上一个价码。也许这样他才能心安。
孟筂的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她轻轻的说:“抱歉,我没想到我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我请假的时间也快到了,下午我就走了。我找好了阿姨,以后每天会过来打扫做饭。”
沈子业要说什么,但她已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
孟筂在下午就回了出租屋那边,她虽是在那边走照顾沈子业,但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就只有换洗的衣服。
回到出租屋的这一晚,她去了那个以前常去的酒吧,坐了半宿才回到家里。
她已经辞了职,在沈子业那儿说了谎。无所事事待到在家里躺了两天,给沈延习打了电话,约他吃饭。
沈延习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有问。下午他提前下了班,到达孟筂定好的餐厅时她已经到了,正坐着发着呆。直到他走近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他问道。
孟筂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回答道:“没想什么,就发了会儿呆。”
两人聊了会儿天,菜上来两人吃着饭时沈延习才开口问道:“沈子业那边怎么样了?”
他父亲一直在关注这事儿,但他却没再过问过。现在问起,也不过是因为孟筂的缘故。沈子业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但他却希望孟筂能开心。
孟筂苦笑了一声,低下头,说:“他的事几乎不和我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沈延习听到这话是诧异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想说什么,但顾及孟筂的自尊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吃起饭来。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好会儿沈延习才找了话题聊起了别的事儿来,总算是打破了沉闷。
“你最近怎么样?”吃完饭后孟筂问道。
她有些羞愧,她真算不上是一合格的朋友,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没给他打过电话,更未问过他的生活。
“就那样。”沈延习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他家里因为沈子业的事儿闹了一段时间的离婚,但最终还是没有离成。他以前很怕他们会离婚,但现在他倒希望他们离婚了,也好过那么互相折磨。
但无论闹得再怎么厉害,他父母的婚姻都依旧稳固。他很迷惑也很茫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为了利益不肯离婚,还是多少还有几分感情。
孟筂点点头,问道:“你最近有回家吗?”
他从到公司上班后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平常很少再回家。他不愿意回去,除非是覃钟渝打电话,不然他很少主动回去。
“没有。”沈延习回答。
“你有空吗?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孟筂说道。
“好。”沈延习简单的回答。
两人吃完饭回去已经是八点多了,昏黄的路灯下行人寥寥无几。孟其元最近好像没有在这边,宅子里没有开灯。
孟筂打开门进去,也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打量着院子,指着院子中央的石凳对沈延习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每每有月亮时我都喜欢在这儿吃点心零食。”
以前的天气没那么热,她印象最深的事儿之一,就是夏天的夜晚在院子里纳凉。老太太会早早的就准备好点心果子,先用艾草熏走蚊虫,在饭后就将果盘点心端出来,一边聊天一边给她讲着神话故事。
沈延习是孟家的常客,听到她的话微微笑笑,说道:“我以前很喜欢你家老太太亲手做的绿豆糕。”
老太太手巧,会做很多点心,那是幼时的期待。
孟筂突然来了兴致,说道:“我也学了,改天我做给你尝尝。”她说得很认真。
沈延习微微笑笑,应了一声好。
两人都没有往屋子里去,就在门口的屋檐下坐了下来,静静的欣赏着带着朦胧光晕的月亮。
“你和沈子业怎么样了?”沈延习轻轻的问道。
今晚的孟筂有些不对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孟筂没有回答他的话,隔了会儿才轻轻的问道:“阿习,不是两情相悦的感情,对另外一个人真的是负担吗?”
沈延习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阿筂,我们总得学会放手,一段不能让自己开心愉快的感情,那就该放过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父母的婚姻你也看见了,我想你不会希望步入他们的后尘。”
是,她喜欢沈子业,也曾憧憬过结婚。但事实上,她是恐婚的。她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感情可以到天荒地老,而不是到最后都成了怨偶。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结婚。
她从前天真不谙世事,从未认真的想过事儿。以至于现在她有太多太多的迷惑,不知道该找谁来解答。
他说完后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孟筂,直到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才放心下来。
“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又开口问道。
孟筂摇摇头,说道:“没有,就是突然想见你了。”她微笑着说道。
沈延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半开玩笑的说道:“真难为你还记得我。”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又说:“其实我有时候挺嫉妒沈子业的。”
孟筂不知道他怎么会冒出那么一句话来,疑惑的看向他。但沈延习却没有解答,在她的头上弹了一下,说道:“你别忘了答应给我做的绿豆糕。”
“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是是是,你一直说话很算数。”沈延习大笑起来。
“你和齐悦怎么样了?”孟筂问道。
不知道是因为现在两人联系得少还是怎么的,她现在几乎听不到他的感情动向。
沈延习的情绪低落了下来,苦笑着说道:“咱们俩在这事儿上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我妈知道我和她交往后不同意,前段时间已经找了借口辞退她了。”
孟筂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怎么会?”
沈延习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不会的。你知道的,她一直很强势。希望我的人生都按照她所安排的走。”他的语气里带着痛苦。
是,覃阿姨的确一直都是强势的。从上学时她就一直干涉着沈延习的一切,成绩交友等等,她都掌控着。
孟筂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安慰他,问道:“那齐悦她现在……在哪儿?”
她虽然对齐悦没什么好感,但也并赞成覃阿姨的这种做法。
“我在朋友那儿重新给她找了一份工作。”沈延习回答,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阿筂,我一直都不想结婚,但现在,我突然很想和她结婚。”
他说得像是绕口令似的,但孟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吓了一大跳,说道:“阿习,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因为覃阿姨干涉得太多就赌气。你需要对你自己负责,更要对齐悦负责。”
她急急的说着,恨不得将念头从沈延习的脑子里永远除去。
“我知道。”沈延习苦笑着说,“但我妈要一直这样,我真可能会有这种冲动。”
“不不不,阿习,无论覃阿姨怎么样,在婚姻这件事上你都要慎重再慎重的考虑。你也说了,我们不能重复父母的悲剧。”
感情这事儿,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她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但却能理智的劝阻沈延习,不希望她冲动。
沈延习的女友众多,她都是以旁观的身份看着,她和她们没有处不来,也没有处得特别好,会跟着蹭吃蹭喝看电影玩儿等等。他们无论是分手还是和好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从直觉上,她并不喜欢齐悦。她的身上有种很违和的感觉,但具体是怎么违和,她也说不上来。当然,她的感觉并不重要,但没有足够的了解之前,她并不想看到沈延习和她结婚。
如果他真的要同她结婚,她也希望是有足够的了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