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占线声,孟筂的心又变得空荡荡的,无尽的空虚瞬间将她淹没,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她蜷缩起身体来,闭上了眼睛。
酒精的作用下她没有再失眠,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长长的梦,身体像是浸泡在冰冷潮湿里,怎么也无法挣脱,那么的可怕,又那么的绝望。
她醒来时不过凌晨三点多,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不,不只是清晰,这是她才刚刚所经历过的。
她以为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里的惶恐无助绝望,她已不愿意去回想,进入自我保护机制自动的略过,但那样的感觉,刻骨铭心到她这辈子都无法去忘记。
这个梦让她浑身疲乏得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她重新倒回了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她白天正常的上班,但无论多忙多累,她都需要借助酒精助眠,她喜欢喝醉了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就连痛觉也变得迟钝起来。
周末下起了雨来,她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在床上躺在了十点多才起床。冰箱里已经没什么菜了,但她提不起精神来外出采购,于是叫了外卖。
她并无任何消遣,周末的时光反倒是比上班更加难熬。她想找电影来看打发时间,却发现看不进去。内心的空虚让她坐立难安,她又一次的起身去拿了酒,喝下两杯后回到沙发上,静静的等待着醉意上来。
电视的声音让空荡的客厅里有了点儿人气,她睁着眼睛看着虚空,脑子呈现出放空的状态,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过了许久之后,醉意终于上来,上下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她终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睁开眼睛,看见一旁的沈子业时,她有种自己是在梦中的感觉。
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好半响才抬起手来,轻轻的去触摸他的脸庞。他好像瘦了一些,精神也不怎么好。
指尖的温热让她蓦的收回手来,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以为她会激动到喜极而泣的,但却并没有,只是挤出笑容来,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沈子业仍旧坐在轮椅上,英俊的脸上神色复杂,他没有回答她的话,沉声问道:“怎么不睡到床上去?”
事实上,她这些日子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睡的沙发。睡在这儿,就能在第一时间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只是没想到她今天会睡得那么沉,竟然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孟筂心虚的看了看一旁的酒杯,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是否还残留着酒味儿往后退了退,说道:“看着电视就不小心睡着了。”
她说完怕他再问什么,赶紧的起来,说:“对了,你吃东西了吗?”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沈子业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走?”
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少之又少,前段时间他还见过沈延习,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并没有在出差。
他突然就出现,孟筂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想到他会那么快进入主题。见着他的喜悦被冲去,心一点点儿的沉入谷底,眼中的泪花抑制不住滚动了起来,她看向他,问道:“你是回来和我分手的吗?”
沈子业的脸上浮现出自嘲来,说道:“你难道还没有对我死心吗?一个随时都联系不上的男友,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孟筂抿紧了唇,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她多少还抱了些期望的,但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他这次的离开,真的是有预谋的。
明明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她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变了,她眼中的泪花要滚落出来,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急急的问道:“为什么?是我哪儿不够好吗?”
尽管已经有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但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太突然,她完全无法接受。
沈子业看着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怎么会是你不好?你很好,是我的问题。”稍稍的盾了顿,他接着淡淡的说:“我没办法接受你那么的牺牲和付出,也不值得你那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疲惫。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子业给打断,他有些烦躁的说:“是,你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但我并不需要你这么做。你还不明白吗?对我来说,你的付出是一种负担。”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没办法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
这话对孟筂来说无疑是伤人的,她定定的
看着他,好会儿后才心灰意冷的问道:“我对你来说一直都是负担吗?”
“当然不是。”沈子业回答,“你不必想太多,一段感情若是负担,就不可能有开始。”
他别开了视线来,淡淡的说道:“我现在的样子你看到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谈恋爱。更直白点儿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结婚。人生里的变数太多,我并不认为我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他重新看向了孟筂,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之间到现在,并不是我的本意。”他对感情一直都是洒脱的,而孟筂,显然并不在‘洒脱’的范围,“所以,就到这儿了吧,别再越走越远了。”
“你说这些,是认为我不是一个能同甘共苦的人吗?”孟筂轻轻的问道。
“当然不是。”沈子业伸手揉了揉眉心,很快抬头看向了她,说道:“我的情况比你看到的更糟糕许多,我的腿,有可能没办法恢复到以前。还有,公司现在也面临着很大的困难。孟筂,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是觉得我是贪图你能给我什么才和你在一起的吗?”孟筂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当然不是。”沈子业苦笑了一声,说:“你连礼物都不肯接受,会图我什么。是我不想让你将时间耗费在我身上,等待着一个可能没有结果的结局。”
他说到这儿沉默了下来。
孟筂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膝上,说道:“我不怕,沈子业。即便是没有结果,我也不怕。我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但如果到最后,我们仍然无法走下去,我会接受,你不用担心我会死缠烂打,我一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让你……”
她的声音哽塞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子业给制止,他僵着身体说:“你怎么那么傻?孟筂,我……”
他的话还未说出来,孟筂就说道:“你不用赶我走,我不会离开的。”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坚决,沈子业一时无言,他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孟筂已起身,逃避似的快步走向洗手间。
她以为她这样做就能逃避再继续这话题,但等到她从洗手间出来,才发现沈子业竟然已经离开。
她没有追出去,只是呆呆的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从知道他没有出差开始,她就在等待着,现在这把刀终于落了下来。她心乱如麻,紧紧的捂住脸,那早已蓄满的眼泪从指缝中不停的滑落下来。
她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沈子业现在出行并不方便,送他过来的是他的司机。见他从楼下下来脸色并不好,司机并不敢说话,发动车子后犹豫了一下,问道:“沈总,现在去哪儿?是送您回家吗?”
他们公司的情况很糟糕,他的腿虽是还没恢复,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是以公司为家,多数的时间都呆在公司里。
沈子业没有回答他的话,隔了会儿后让他送他回家,他想起了小姑娘倔强的面容来,默了片刻,让司机通知沈延习。他担心小姑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吩咐完这一切,他的眉心里涌出疲倦来,闭上眼睛养起了神来。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孟筂那双泪花若隐若现的眼睛。
那个傻姑娘,人人都会权衡利益,唯独她不会。
沈子业最终还是没能回家去,车子才刚驶到一半时公司里打来了电话,他立即就让司机调转车头,回了公司。
沈子业走后孟筂一直浑浑噩噩的在沙发上坐着,手机在一旁响了好会儿她才看了过去,看见是沈延习的电话号码,她呆了呆,才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她的声音一听就很不对劲,沈延习默了默,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筂,我过来接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现在唯一了解沈子业情况的途径就是沈延习,她打起了精神来,应了一声好,但并没有让沈延习过来解饿,说她自己会过去。
挂了电话,她去洗脸时,才发现一张脸白得厉害,而眼睛却又是通红的。她并不愿意让沈延习替她担心,化了个淡妆才出了门。
她到地儿时沈延习早就已经到了,正在着急的等着她过来。他见到她时显显然松了口气儿,绅士的替她拉开凳子。
“等很久了吗?”孟筂问道。她过来时路上有点儿堵车,迟到了几分钟。
“没有,我也才刚过来。”
两人聊了几句,侍应生上了菜,两人显然都没有什么胃口。孟筂看向沈延习,到底还是开口低低的问道:“阿习,你知道沈子业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他今天回来了。”
沈延习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的说道:“阿筂,无论他那边是什么情况,你都帮不了他。”
他这话倒不是在危言耸听,沈子业这人一向骄傲自负。这类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按照自己的规则行事,轻易不后悔妥协。这样的后果就是很容易就得罪人。
他虽然是一个商业奇才,但树敌太多,也经不住别人合起伙来对付他。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既有内忧也有外患。他身边跟了他许多年的助理齐明修不知道为什么背叛了他,带走了许多商业机密,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更甚他还会面临着牢狱之灾。
他其实已经在刻意的忽略他的存在,他们家里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提起他来。但就在前段时间,他那休战了的父母又开始争吵。他才从他们的争吵之中得知沈子业出了事。
他的父亲大概是因为自觉亏欠他,尽管前段时间他刻意的针对沈氏,给沈氏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但在知道他出事后,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动用自己的人脉,看能否帮助他。
当然,此举遭到了他母亲的坚决反对。她已经恨透了沈子业,看笑话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出手帮他?
于是就这事儿开始了无尽的争吵,他父亲意已决,打算在这时候帮沈子业渡过难关,进而缓和一下父子俩之间的关系。
他其实以为,他的处境那么糟糕,他可能会接受他父亲的帮助的。但却没有,他甚至连见也没见他的父亲就拒绝了他的帮助。
他那么骄傲,别说孟筂帮不了他什么,就算是她能替他解决问题,他也不可能会接受她的帮助。
他知道她的倔强,沉默了一下,说道:“阿筂,你应该很清楚,你们并不合适,从一开始就不合适。你确定你真要将一条错的路走到底吗?”
孟筂眼中的泪花若隐若现,她低下头,轻轻的说道:“这条路也许是错的,但阿习,我不能现在离开,如果我现在离开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沈延习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怔住了,是了,他的小姑娘那么的善良,又怎么可能会在沈子业困难的时候离开?以她的性格,越是在这时候,她只会越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她就是那么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