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孟筂并不吃惊,事实上他已不是第一次表现出对家里生意的抗拒,无论是沈子业出现前还是出现后,他都曾说过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可这一切都由不得他。
沈子业出现前,覃阿姨也许还会让他多逍遥自在几年,而沈子业出现后,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恨不得将一切都交到他的手里,又怎会允许他再逃避。
孟筂没有办法帮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她有种无能为力的难受,说道:“阿习,你一直都很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长有短,你不要和任何人比。”
沈延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瞬间的走神,随即笑了笑,嗯了一声。他拿过碗盛了汤,慢吞吞的边喝着边说道:“你提醒一下沈子业,我妈妈最近可能会对他不利。”他并不愿意见到这种争斗,只觉得毫无意义,但他母亲他再清楚不过,她那么的好强,吃了亏怎么可能不找回场子。何况对她来说沈子业已是仇人。
孟筂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事儿,隔了会儿后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两人并没有继续这话题,吃完饭,沈延习竟然主动提出要洗碗。孟筂吃惊之余赶紧的拒绝,说:“不用了,我洗就好,很快的。”
她的心里纳闷得很,他这种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人竟然要洗碗。
沈延习抢过了她手里的碗筷,说道:“你做饭就该我洗碗,去休息吧,放心,我洗得可干净了。”
他坚持孟筂只得让到了一边儿,但没有去休息,而是就在厨房门口站着,随时准备收拾烂摊子。但出乎她的意料,沈延习的动作竟然很麻利。
见她吃惊的看着他,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这种小事儿多做几次就会了,看吧,是不是洗得很干净?”
他在家里显然是不会做这些事儿的,孟筂的脑子高速运转着,问道:“你怎么突然做这些事儿了?”
他在家里是连厨房都不用进的人。
沈延习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常去齐悦那边,总不能每次都大爷似的让人伺候吧?当然要做点儿事了。”
他是真真让孟筂刮目相看,她笑了起来,说:“行啊,有进步。”
沈延习干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进步?你知道我懒,也不喜欢做这些事。可要是不做齐悦就会生气,当然只有任劳任怨喽。”
他以前是一言不合就会分手的人,仗着这张脸横行无忌,对女友生气这种事从不放在心上,高兴就哄哄,不高兴就任由人去,过后随便送小礼物事儿就揭过去了。他当然不会突然就变了,只能说齐悦很厉害。
看见他会体贴人,她应该为他成长而高兴的,但心里却说不出的担忧。
孟筂犹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道:“阿习,齐悦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知道,我早告诉她了。”沈延习回头看向了她,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随口问问。那覃阿姨知道你们在谈恋爱吗?”
沈延习摇摇头,说道:“还不知道,我想告诉她的,但齐悦让我先别说。”他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妈的,齐悦家没有背景,只是普通家庭,她要知道根本不可能会同意。”
说到这儿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沈延习并不愿意说这种事儿扫兴,很快转移开了话题,半是开玩笑半是抱怨孟筂现在和他联系得少了,他不给她打电话她就很少给他打电话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妹无疑,而现在,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之间在渐行渐远。他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两人会不会生疏到相对无言的地步。
孟筂心里有愧,找着借口说工作太忙。事实上自从她和沈子业在一起之后,她自觉背叛了沈延习,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事无巨细的告诉他,向他抱怨,让他充当自己情绪的垃圾桶。
但这些,她没办法对他说,所以只能找借口说工作太忙。
两人难得见面,她以为沈延习会在她这边多呆会儿的,但九点多时齐悦打来电话,好像是她那边有什么事,沈延习急急忙忙的走了。
孟筂其实还有好些话想问他的,但也只得作罢,只有等下次有机会再问了。
沈延习走后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心里莫名的空荡荡的,想起他让她提醒沈子业的话来,她犹疑了一下,给沈子业发了短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明天是否要加班。
大概是意识到最近冷落了她,沈子业没多大会儿后就打来了电话,说明儿有空,问她想去哪儿玩儿。
他难得有空,肯定想好好休息。孟筂说哪儿都不想去,他要是在家,明天她买菜过来做饭。
她一直热衷于做饭这事儿,沈子业由着她,说让她看着办就好。
孟筂努力的想要做贤妻良母,挂了电话后开始盘算起明儿做些什么菜,还要早点儿去菜市场,才能买到新鲜的菜。
明儿得早起,她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但却迟迟的没有睡意。她天马行空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明明才出校门没多久,但却莫名的觉得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似的,久到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第二天她五点钟便醒了过来,夏天亮得早,外边儿已经是蒙蒙亮了。她躺着静静的看了会儿外边儿,然后爬了起来,准备去买菜。
她到沈子业那边也还早得很,沈子业看到她也很吃惊,她自己倒是不觉有什么,将热气腾腾的早餐拿了出来摆上,笑微微的说道:“这家老字号的蟹黄包可好吃了,今天我去得早,平常根本买不到,快尝尝。”
沈子业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姑娘坐了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周末的不好好休息你那么早干什么?以后要想吃告诉我,我让人过去买。”
“那怎么能一样?”小姑娘倔得很,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沈子业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说道:“好吃好吃,那么大清早买回来的,就算是毒药也好吃。”
他一本正经的样儿。
孟筂嗔道:“毒药你肯吃嘛?”
沈子业笑看向她,说道:“怎么不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孟筂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沈子业将碟子里的蟹黄包往她的面前推了推,含笑说道:“大清早就起来还不累吗?快坐下吃早餐吧。”
前几天他心情很糟糕,但今天看起来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孟筂想问他工作上是不是已经解决好了的,但知道他不喜欢说这些事儿,最终还是没有问。
中午两人看了电影,沈子业去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儿,孟筂则是到厨房里忙碌了起来。天气闷热,外边儿滴滴答答的雨点儿落了下来,顷刻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窗户上沾满了水珠儿,朦朦一片。
孟筂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外边儿看去。她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来,小时候她最喜欢这样的雨天,奶奶总是在厨房里准备着各种好吃的,爷爷则是煮着茶,室内茶香四溢。她窝在太师椅里,享受的吃着零食,或是呼呼大睡。
砂锅里的鸡汤溢出香味儿,她回过神来,稍稍的想了想,泡了一杯茶给沈子业送到书房里去。
晚上的饭菜丰盛,孟筂还让沈子业拿了一瓶红酒出来。
他颇为诧异,戏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想浪漫一下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子业笑了起来,开了酒倒上两杯。
两人聊着天儿,氛围很是轻松。沈子业时不时的会说一些冷笑话,偏偏孟筂笑点不高,总是会被逗得笑起来。
餐厅里灯光柔和,孟筂看着对面懒洋洋的靠着的沈子业,生出了些恍惚感来,现在的他,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他好像有好些不为她所知道的一面。她好像从未走进他的心里过。
饭后两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沈子业心情好,孟筂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前些天我见过沈延习了。”她不待他说话,鼓起勇气接着说道:“他说覃阿姨可以会对你不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子业就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
孟筂的心里一凛,他已站起了身来,淡淡的说道:“我早说过,我和他们家的事你最好当作不知道。你也不用为了我去打探消息。”
“不是,这是阿习让我告诉你的。”她急急的解释。
沈子业停下脚步来,看向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是么?”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孟筂,说:“你是觉得这样就能缓和我和他家之间的关系了吗?我劝你最好收起这种想法,也别多管闲事。”
他说完不再看孟筂一眼,直接往书房里去了。
孟筂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就那么呆呆的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从没自不量力的想要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担心他。但他那么骄傲的人,并不需要谁为他担心。
她出神的看着那紧紧关闭着的书房门,心里空落落的。刚才的轻松愉悦像是幻觉一般,她颓丧的耷拉着头,但这一切,她早应该想到不是吗?
她一时就那么坐着,连影子也透着寂寥和落寞。许久之后她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想敲门,但抬起手来,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她留下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悄悄的离开。
下过雨外边儿湿漉漉的,空气却清新不少。她独自走出小区,却没有坐车,而是沿着马路就那么走着。路上行人三三俩俩,只有她形影单只。
她茫茫然的沿着道路走着,也许是因为酒劲儿上来的缘故,她的头晕乎乎的。她突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静静的想过事儿了。她条件反射的逃避着一切,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她到达所住的小区外时,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沈子业打来的,她平静的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你去哪儿了?”沈子业的声音沉沉的。
孟筂并不是负气离开,她是觉得她离开会比较好一些,给他一些空间。
“临时有点儿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我已经回家了。”她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解释道:“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怕打扰你所以就只留了纸条,你没看到吗?”
沈子业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便利贴,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到小区楼下了。”孟筂回答。
电话里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要忙着处理工作为由挂断了电话。
孟筂自然没有工作要处理,她的工作虽是繁忙,但还远远没有到日理万机的地步。
她这一夜失眠了,躺在床上久久的睡不着。
她想起了她和沈子业之间的点点滴滴来,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得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欣喜。她愿为他洗手作羹汤,努力的迎合着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是满心欢喜。
她甚至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权衡着爱的份量,谁喜欢谁更多一些。她觉得,哪怕他没那么喜欢她也没关系,只要他不讨厌她,一切可以慢慢来。
可是,这一切真的像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吗?她之蜜糖,也许是别人之砒霜。她的喜欢,她的爱,对沈子业来是令他愉悦的存在,还是只是负担?
在那么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攫取住了一般,痛得她无法呼吸。她不愿意再想下去,浑浑噩噩的就那么躺着。
她的心似是空洞了一大块,怎么也填不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她回到了老宅。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宅子,似是带着奇特的魔力,能填满她内心的空虚。
陈阿姨虽是离开,但宅子应该有人在打理,似是未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