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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从东海扶桑树上升起, 展翅飞入天阳星宫。夜幕降临,广寒玉蟾就抱着她的玉兔,坐在清冷的广寒宫与伐木的吴刚小酌一杯。
听说三公主的死对白珏触动很大, 但具体是个什么触动法本战神也不得而知。听说她整日都是在她的玉瑕宫闭门不出谢绝访客, 一副心事揣的紧的模样。
旁里的仙君们一看到他们的心上人整日闭门不出, 全都挤着堆排着队来找本战神,要我上门慰问一声,看看白珏仙子到底为何闷闷不乐。
这里面, 又尤其是以居住在徼幸星宫和瑶光星宫的两位星君来的最为勤快。徼幸星君整日里一没事就找到我, 愁眉不展, 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
本战神对这些神仙的小九九看的厌烦,于是也对徼幸星君说道:“我倒是不明白了, 我和白珏在仙界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往日里与我有仇,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为何还是一个一个来找我,就真这么想让我去吃瘪?”
徼幸星君一脸讨好, 只对我说道:“哪里哪里,重华, 你可别不承认, 我可是听好多人说过, 你和白珏仙子是自小一块长大, 你们北陵和那九尾狐窝青尢不就隔着几个山头吗?这青梅竹马啊, 白珏仙子这么终日愁眉不展, 你总该担心担心啊,啊,若是愁出个病来,那可怎么了得哦!”
谈话间,我们已走到一处天池。芙蕖在碧池中摇曳,微风阵阵,带来莲叶的清香。本战神一听他这话,拉下脸来:“你们那么多人都想要关心关心白珏,这不就是机会么?反正你有这心思已经许久了。”
徼幸星君嘿嘿一笑,笑了之后又愁眉苦脸起来:“说是那样,天庭里哪个人不想得白珏仙子的一眼青睐,可是你不知道,连天庭的二皇子扶音上次去玉瑕宫请白珏仙子赏花,可那白珏仙子硬是让下人回话将他婉拒了,扶音连大门都没进去成!说起来,我记得重华你的兄长.......”
本战神白他一眼,只说道:“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白珏会让我进去?她勾引了我看上的好几个意中人,你赔?”
徼幸星君脸一僵,只小声道:“白珏仙子又不是赔不起。”
本战神眯了眼,只朝他哼道:“她赔得起?她把自己赔给我?”
徼幸星君笑一笑,正要开口说我随口胡诌不像话,旁边已经走过一队身着银甲的天兵,个个手持战戟,装束严谨,朝着一边去了。
本战神倒是有些诧异,天庭里的天兵素来是住在七重天的昆嵛山,如今怎么跑到天庭的芙蕖园里来了。
几个小将神穿银甲,朝本战神和徼幸星君点一点头,恭敬道:“见过两位仙君。”
说罢,便要穿过曲折的芙蕖池走廊,往旁去过。
本战神略一思索,慢声道:“且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天庭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个为首的小将停步,对我一躬身,恭敬道:“仙子,是这样的,末将刚刚接到一个命令,要去伐掉天宫里的一棵树。”
本战神已经大概猜想到了那是哪一棵树,想来想去,前段日子里只有三公主为一个木偶跳诛仙台一事能与此有关。
但是本战神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三公主已然魂飞魄散,那个最后成灵的木偶也终成了半截枯木,天帝又为何下令要伐掉思过宫里的那棵梧桐呢?
枯木成灵,点石成金,此事乃飘忽之神迹,超脱六道生死,可遇不可求。她们游离于生死之外,宛若一缕天地间的幽魂,在天命簿上没有名字,在阎罗册上也不会有往生。
本战神问道:“三公主既是已经死了,为何还要伐掉那棵梧桐?草木皆有灵,总得是有个说法吧?”
那小将一脸尴尬,只说道:“仙子莫要问了,这末将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听上面传令的人说,那棵树留不得,必须用金乌烈焰焚烧殆尽,连根须都得一丝不留的全部销毁,这才能让那邪祟彻底消失。”
本战神刚要开口,前面百亩芙蕖突然齐齐绽放,漂浮在白雾缭绕里的莲香涌动,那个小将的眼神顿时一片惊艳,一副如痴如醉快要说不出话的表情。
本战神看见这几个小将全部屏息凝神惊艳万分的眼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本战神转身,徼幸星君在旁边扯我袖角,本战神尴尬又故作清高的朝面前的绝色美人道:“哦,好巧哦,白珏仙子。”
白珏站在我的面前,百亩的芙蕖齐齐绽放,洁白无瑕,美若幻境,但这一切都不及白珏的一个小动作动人。
她慢慢的抬起柔若无骨细腻白皙的手,将耳鬓旁一缕青丝放在耳后,脸上浮现一丝醉人的笑意,朝我温柔笑道:“重华好兴致,竟然还在这里赏莲。”
本战神冷冷道:“瞧你这话说的,芙蕖园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我来不得?”
白珏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深切的望着我,旁边的徼幸星君连忙道:“白珏仙子莫怪,仙友她脾气今天脾气不好,不知道白珏仙子来此处做什么?这芙蕖开的正好........”
芙蕖也应景,一看到美人来了,立刻灼灼绽放,好似表达对白珏的喜爱。美人繁花,交相映衬,看的几个小将都傻了。
听到徼幸星君这样说,白珏也收敛起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眼神。她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又朝徼幸星君点头,面色浅淡的说道:“我听说今日里天帝要派人去伐了思过宫的梧桐木,白珏一时好奇,想要随同过去看一看。”
说罢,她朝旁边几个目光惊艳一脸倾慕的小将们看过去。
那一眼,风情万种,那一眼,我见犹怜。本战神恶毒的猜想,刚徼幸星君还说白珏整日愁眉不展,如今这才多久没见,她就活蹦乱跳风姿卓绝的出来欠风流债了?说好的闭门谢客,说好的感触颇深呢?
她就是一只劣迹斑斑的可恶狐狸,改不了她们九尾狐一族的魅性。
旁边几个小将被她迷得晕晕乎乎的,听到白珏这样说,连忙只一个劲的点头。徼幸星君连忙道:“既然如此,正巧本仙君现下有空,不如同去,也去看个热闹。”
顺带扯了扯我的袖子,朝我挤眉弄眼。
旁边的一个小将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姿态高雅眉眼温温的白珏,再看看徼幸星君,似乎有些郁闷的开口道:“可是上头下令时说过,这思过宫已经不再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了。”
白珏轻声道:“这还不简单?”
她转了个身,化作了个颜色普通个子稍矮的小将,低眉顺眼的站进那几个小将中,竟真看不出一丝破绽。
徼幸星君连忙也化作了一个普通小将,还故意挨在了白珏稍近些的位置。他朝本战神道:“这可有趣,重华,你也快来!”
本战神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是看到白珏殷切的眼神状似无意的扫过我,眼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我去。本战神顿时勃然大怒,只道:“好,我也去。”
说完便捏了个诀,将身上的衣裳化作了战甲,威风凛凛的挤进白珏和徼幸星君中间。
本尊点头,往楼下走。赤炎从床上翻个身,一溜就跳下床,跟在我脚边也溜出来,白绒绒的嘴边还有点点红色的糖砂。
店小二已经不见了,估计是一嵋道长把这个店给包了下来,作为本尊与他们降妖除魔的营地。本尊觉得这样大费周章实在不必,但一嵋道长坚决认为有这个必要,他怕店里有客人刚好就赶着船娘那班船,若是从我们这里听了些口风去,再与那船娘一说,打了草惊了蛇,那就功亏一篑了。
本尊还惦记着那店小二身上的枯木缠心咒。但再一想,这缠心咒要怎样施展,本尊也没见过,惦记也是白惦记。
一嵋道长正和他的其余两个小道士坐在一张桌子前,一脸严肃。看到我下楼,几个人皆是一番起身,一番嘘寒问暖,大抵就是昨夜睡好否,昨夜修道否,昨夜可感妖气否。
本尊不咸不淡的答了,坐在一方椅子上。赤炎倒是动作快,我这屁股才刚落座,她便跃了上来,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了。
一嵋道长听到我的回答,表示很欣慰。他表示古青城穷乡僻壤,客栈又小,原想莫要亏待了仙君我才好。
一云又来到身后站立,一副尽心侍奉我的模样。一嵋道长朝本尊恭敬笑道:“那就有劳仙君了。”
本尊矜持笑笑,官话说的一溜一溜的:“除妖降魔,本就天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本尊和众人便来到了渡口边。
之所以走得这样快,是因为一嵋道长早就在门外备好了马车。本尊抱着狐狸,一云跟在身后上了一辆马车,其余的人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赤炎快活的很,也不知道昨天是跑到哪里寻欢作乐去了,今天活泼异常,一会儿去拽我的袖子,一会儿又去跟一云摇线团。本尊眯着眼假寐,其实却是在偷偷的观察着面前这个一云。
本尊总觉得这个一云不简单,就像一嵋道长嘴里那个船娘一样,来头不小。
我想知道,她这么费尽心思藏着女儿身,混进九岭神山,到底是图什么。
若是想要摧毁鸿雁当年费尽心血建立的九岭神山一派,本尊闲来无事,也乐呵看这个热闹。反正当年我欠鸿雁一个人情,若是要替他的门派挡下这一劫,也当是还九岭这个情。
本尊可最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马车一路摇晃,不过一会儿便到了。碧连天不愧是碧连天,远远看去,荒废的渡口四周的民居大多都破败了,周围的人家估计都在镜湖成为莲藕乡之后陆陆续续搬走了。
木质的桥岸渡口从岸边延伸,桥岸约莫三丈长,青白色的木质竹板已经有些颓败的痕迹。两边修着围栏,旁边的扶栏上生着些青苔。
碧连天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莲藕水乡,如今时辰还早,薄雾未散尽,莲花的清香在晨雾中弥漫开来,分外清甜。碧绿的圆盘叶上凝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硕大肥美的莲蓬在流转的露珠里,从莲叶间露出半个头,引得人喉头耸动。
真是人间美景。本尊看过万里浮霞百世风光,这般美景已算不胜收。
可谁又知道,这是片吃人的湖呢?
本尊上前往桥岸渡口走,一行人紧随其后。狐狸在本尊怀里,抬着头看那美景,她兴许是有话要说,爪子指了指那莲蓬,一双水眸汪汪的就把我殷切的盯着了。
本尊擦了她嘴边的红色砂糖,往前两步,薄雾中,突然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来,不高不矮,看上去约莫是个男子。
似乎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其他人应该是也看见了那个薄雾里的影子来。一嵋道长与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又抬眼看我。本尊淡声道:“无妨,不过是个凡人,兴许是来搭船的百姓。”
往前走了两三步,那个薄雾里的影子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客官?你们怎么在这里?”
本尊一时哑然。竟然是店里的小二。
他如今就站在那渡口的最边上,身后就是繁密的连天碧叶。繁花清香,一嵋道长也有些惊讶,只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店小二今日换了身衣服,青蓝色的长衫,穿在身上还有几分俊俏。他朝我客气的笑笑,只说道:“几位客官,你们是来等船的么?”
本尊不动神色的看了看他身上的缠心咒,只点头道:“怎么,你也来乘船?”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表情分外淳朴。他朝我不好意思道:“我,我倒不是来等船的。只是我与错姑娘有个约定,今日早晨要在这里等她。”
本尊的眉心跳了跳,本能的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朝他说道:“错姑娘?你说的可是那个船娘么?”
店小二的表情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他朝我羞涩的一笑,答非所问,只说道:“说来也是小的遇了客官您这个贵人,小的是个没出息的人,手里也没有什么银两,以前总想着,怕错姑娘跟了我,让她受了委屈,但现在小的有了些小钱,就想着带错姑娘回小的老家,带去给我母亲看看,也不知道错姑娘愿意不愿意。”
身后一嵋道长听了他这番话,放下心来,似乎在和一云说着什么。本尊朝他走近一步,两人相隔不过七八步,他却仿佛置身于一层迷雾之间,恍恍惚惚看不清人的面容。
本尊微微挑了眉梢,道:“你先过来再说。”
店小二朝本尊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只说道:“客官,谢谢你的金子,我该和错姑娘回家见我母亲了。”
本尊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的身影似乎真如同风中的飞沙一样消散了。本尊飞身掠步,往前五步,空气中虽有雾气缭绕,但地上却已经明明显显的摆了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
本尊一时凛然。
那就是店小二的尸体,他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嘴角还有一丝尚未凝固的笑意,眼里的惊骇就停留在未曾消散的瞳孔之中。
开肠破肚,血流遍地,那原本该好端端躺在胸腔的一颗温热的心脏已经不见了。
那原本在心脏处的缠心咒也跟着那颗心脏不见了。
尸体还是热的,这颗心出来的时间至多不该超过十息。
一嵋道长和几个道士也凑了过来,面色惊讶。本尊单手将狐狸递给了一云,抬眼望向这一整片碧连天。
碧叶摇晃,莲花生香。这世上兴许有障眼法能挡住本尊的神识一时,但再怎样,也别想挡住本尊一世。
一嵋道长一脸凝重,只说道:“该是在我们踏上渡口那一刹那,那个船娘便挖了他的心脏,我们所见,不过是他的残魂——那船娘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就潜入了这碧连天。仙君,你意下如何?”
他有些焦急的看向那一片碧连天,就算能确定船娘挖心凶手的身份,但是她如今逃入了这碧连天,就算告诫了两岸百姓莫在相信这个船娘搭乘她的船,可是又怎么保证她不会去下一处河岸害人呢?
一云也半跪在那个死去的店小二身边,她抱着狐狸,望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脸色苍白,眼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甚至是痛苦的眸色。静默了半响,她只默默的将那店小二的眼睛合上,退到了旁边。
本尊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碧连天,终于轻轻道:“你可知碧连天有多深?”
湖过三百尺,自当有水君。可惜这里占满湖水的碧连天根叶繁密,怕是连湖底的水君都已经被它们给逼走了。
本尊倒是好奇,这些碧连天下面,到底是什么。它们这么不分日夜生生不息的生长着,不惜裹住两岸百姓的累累白骨,它们到底在掩藏着什么?
本尊走到了渡口边缘,抬手,顷刻间,面前的数亩莲叶繁花在青色的火焰中渐渐化作飞灰。那青色至纯的火焰四下燃烧,遇风则燃,遇水则燃,遇气则燃,如同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水面,火焰像波纹一样向四面扩散开去,焚烧尽一切它所触碰到的生命。
身后的一嵋道长和几个道士目瞪口呆,他们似乎被眼前这这一幕给震惊着了,直勾勾的看着那青色无声的火焰铺天盖地的将湖面上的一切生命燃烧殆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凡人毕竟是凡人,亲眼见到这样威力巨大的法术,有这般反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本尊也不是会轻易用这一招的。
数万年前,天界重华女战神成名一战,一手丹青火燃尽魔族千百魔兽,那火实在是太具有辨认性。
青色,无声,燃尽天地间一切。
但是我想,这些凡人,这些九岭神山的弟子们,就算是听说过本尊的传说,但是也不会轻易就把本尊认出来。毕竟赤炎说过,在仙界的司命簿上,本尊已经是天地间的一缕残魂了。
风起,吹散面前数里迷雾。淡青色的火焰往远处蔓延开去,一云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赤炎从她怀里,不明就里的看着她。
本尊没有看到那个船娘的身影,她兴许是逃到了水面之下。水下别有洞天,碧连天兴许对旁人,甚至是神仙来说,都是有去无回的险恶魔窟,但对本尊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本尊拂了衣摆,往水面沉下去。
赤炎挣脱了一云的怀抱,她冲了过来,跃入我的怀中。本尊还未说话,她便伸了爪子,在我心口,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轻轻写道:“同生共死。”
本尊闭着眼沉入水中,睁开眼时,已经落入一方石窟之中。
赤炎窝在我的怀里,抬起眼来看我,她的眼里似乎有一点点的泪光。本尊低下头,看着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似乎以为这碧连天是有去无回的地方,就像这阴森森的石窟一般,都是去了再没有命回来的无底洞。
她很小看我,小看这世间曾经叱咤风云号令九霄的女战神,可她还是跟着我,义无反顾的下了这碧连天。
赤炎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半响才咬了咬唇,狐狸形态,小心翼翼的抬了爪子,在我心口,一字一句写道:“同生,共死。”
赤炎也是个认真的主,她也折腾,翻来覆去硬要怼进本尊的嘴。本尊寻思半天,用手捂住嘴,摆明了嫌弃。她一脸伤心欲绝好久,半响自己吞了糖葫芦,趴在我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