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歌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十六皇子索鸿禧。
慕容歌和墨公子对视一眼,皆有一种太阳穴发跳的感觉。
索鸿禧可是皇帝的心头肉,两个人不敢耽搁,疾步朝着出声的地方走了过去,入目是索鸿禧泥泞满面的脸,只见他跌坐在花圃中,一脸惊慌的盯着墨扬的手,一边大叫一边往后退,恨不得将自己埋入泥土之中。手上,衣服上,脸上,都是黄泥,看见大人过来,哭得更加肝肠寸断。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索鸿禧拼命的躲闪,而墨扬,蹲着小身板,手上捉了一只蚯蚓,正巴巴的往索鸿禧面前送,还不停的诱惑道:“你躲什么?你睁开眼看看,它们很乖的,长得又肥又嫩,最合适钓鱼了!不过我不喜欢钓鱼,我喜欢用它们喂我的老鹰。”
墨扬不明白眼前的小哥哥为何如此胆小,明明还比他大一岁来着。而且,他都没有亮出他的小金呢,不过一只蚯蚓,他怎就怕成这样?阿爹说,男孩子要大气,不能一丁点小事就哭鼻子。
看来,这皇子气度真的不怎么样!
“墨扬!住手!”墨公子板起脸吼道。
墨扬猛的回身,怯怯的看了墨公子一眼,但更多的是迷茫:“阿爹,我在和他玩,他为什么要哭?”
慕容歌抖了抖嘴角,蹲下身,向索鸿禧伸出了手:“十六皇子,先起来吧!”索鸿禧摇了摇头,警惕的看着墨扬手中的蚯蚓,仿佛他要是往前动一下,那蚯蚓就要爬到他脖颈里一般。
慕容歌对墨公子递了一个眼神,墨公子二话没说,揪着墨扬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跟着,慕容歌才再一次向索鸿禧走了几步,蹲到他面前,柔声道:“
十六皇子别怕,墨扬他只是跟你开玩笑的,蚯蚓虽然看起来可怕,但不咬人,也没有毒。你看,他阿爹已经命令他扔掉了。”
对于自家阿爹对小七姐姐言听必从这事,墨扬很是郁闷。
索鸿禧小心翼翼的睁大了眼睛,缩着脖子瞧了瞧,见墨扬被墨公子箍在怀里,手上确实没了那可怕的虫子,这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冰凉颤抖的手落入慕容歌温暖的手掌,他才感觉好些了。
慕容歌牵起十六皇子,十六皇子滴溜溜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你是小将军的救命恩人,那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吗?”这些时日,不少宫人悄悄议论,说他的命是一位小姐救的。
小将军和他一样,是被同一批歹徒所掳,那如果小将军是眼前这位姐姐救的,那他应该也就是。
皇室和别处不一样,哪怕是救命之恩,也无需过于放在心上的。所以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母妃和父皇却从未明言过,更没有叮嘱他要特意感谢。适才看小将军那般郑重其事的谢恩,索鸿禧便有些纠结。他是否也该说声谢谢呢?
现在,这位姐姐又解了他的困局,索鸿禧心中有了安全感,便不由自主问了出来。闻言,慕容歌笑了笑,道:“十六皇子不知道吗?带人去救你的是你三哥,给你治病的神医也是你三哥找来的,可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慕容歌还不至于非要一个孩子跟她道什么谢。
索鸿禧迷茫的转了转眼球,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在慕容歌脚边:“是吗?可……可姐姐刚才也救了我,谢谢姐姐。”索鸿禧仅比墨扬大了一岁,眉目清秀,穿着精贵,一滴泪挂在脸颊上,可怜巴巴的说着。
慕容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由她牵着索鸿禧,墨公子抱着墨扬,一前一后向蒋沁的院子走去。院子里立着一大堆人,大多面色惶恐、一脸担忧的伸长了脖子往屋内看。
屋内,季太医正在给蒋沁诊脉,蒋沁一身的湿衣服已经换下来了,正惊惧不安的躺在床上,两只手不停的挥舞着,眼睛紧闭,好似还在水里挣扎。蒋夫人和安国夫人一脸担忧和心疼。
好半响,季太医才松开蒋沁的脉搏,道:“大家不用太担心,呛进去的水已经差不多都吐出来了,至于还不醒来,主要还是被吓坏了!容我给她开几贴安神的药,喝了药睡上一觉,明天就能好上大半。”
有季太医作保,蒋夫人和安国夫人总算稍稍放了半颗心。只是,上早还好好的孩子,一眨眼成了这幅样子,换谁都难以接受!院子里,严氏将袁梦琳压跪在地上,等待蒋家的处置。
袁梦露站在姐姐身边,一脸惶惶。
温良宜趁着大家不注意,挪到了袁梦露身边,压低声音安抚道:“你别怕,安国夫人是个秉公讲理的人,不会随意牵连无辜的。至于你姐姐……安国夫人想必也不会把她如何,顶多教训一顿罢了。”
同样是定下亲事的对象,温良宜比起李茂来,简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至少,温良宜还知道照顾袁梦露的感受,而不是像李茂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听见温良宜如此温言细语的安慰妹妹,袁梦琳的心更是一阵一阵发冷,觉得四周都是嘲讽她、挖苦她和看她笑话的人。她低着头,眼泪无声的流着,肩头犹如顶着千斤重负一般跨了下去。
如此情况,严氏就算有心偏袒自己女儿,也无能为力。如果不这样做,只怕过了今天,袁家大小姐的名声就要烂了。世家的女
子,名声与命运紧密相连,慕容熙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季太医看完诊,便叮嘱余下的人道:“病人需要休息,大家若是没事的话,便出去吧!”如此一来,那些怀着各种心思杵在屋里的人,便也不好意思呆下去了,纷纷出了屋子。
安国夫人嘱咐蒋夫人好生照看着沁姐儿,便也由下人扶着踏入门来。一抬眼,便见推沁姐儿下水的罪魁祸首直挺挺跪在院子里,脸色立马就变了,冷着声道:“她怎么还在这儿!”
言下之意,像这种不守规矩、手脚莽撞的人早就应该赶出蒋府才是。
严氏忙不迭迎上去,抱歉的道:“安国夫人,您先别气,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您为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说完,又朝袁梦琳厉声道:“琳姐儿,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安国夫人道歉!”
安国夫人不耐的摆手:“我看道歉就不必了,詹士夫人还是带着你家孩子赶紧走吧,我们蒋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安国夫人向来是和婉的性子,现在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来,可见气极了。
满院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上前为袁梦琳说情的。
严氏一张脸紫红紫红的,十分难看。这种尴尬的气氛大约持续了几息的时间,永安候夫人这才站出来劝道:“安国夫人,这事确实是袁大小姐不对,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袁大小姐也知错了,安国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这孩子吧!琳姐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断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孩子。”
虞氏之所以站出来,主要是因为温良宜和袁梦露有婚约在呢。要不然,谁愿意在这时候去触安国夫人的霉头?
“那我们沁姐儿就存了坏心?”安国夫人不悦的看着虞氏,反问道
。
虞氏脸色讪讪,干笑了两声,勉强笑道:“安国夫人爱孙心切,我们都明白。可是,如此便判了琳姐儿死罪,也实在是重了点。小孩子嘛,难免调皮任性,安国夫人何必与她置气呢。”
严氏感激的看了一眼虞氏,忙道:“是啊是啊,安国夫人,都是我们家琳姐儿不对,你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一咬牙,严氏也豁出去了。哪怕安国夫人打琳姐儿几个板子,也比这样气恼的被赶出去好。
袁梦琳浑身颤抖却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抬头看大家的表情。她知道,现在大家肯定都在笑她,鄙夷她,对她指指点点,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简直令她快要窒息了,她也恨不得立马晕过去才好!
可偏偏,她的手脚动不了,浑身都是僵硬的,就连装晕都成了奢望。
安国夫人听了虞氏的劝,又见严氏态度陈恳,袁梦琳也生生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心里的怒气便消了不少,表情虽然依旧沉沉,但好歹没有再赶人了!过了半响,安国夫人开口道:“行了!都起来吧?成什么样子!”
严氏终于松了一口气,扯着嘴角道:“琳姐儿,还不快谢谢安国夫人!”
袁梦琳被这一吼,才猛的反应过来,忙不迭道:“谢……谢谢安国夫人,谢安国夫人不怪罪!”这个时候的袁梦琳,哪还有半分骄傲之态?曾经的白天鹅,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胆怯、懦弱又卑劣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李茂更是看不上了!不仅如此,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禁满面鄙夷的嗤笑了一声,笑声不大,可却足够袁梦琳听见的,下意识的,她的身体猛的抖了一下,仅剩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慕容歌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