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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飘&金刚狼

    第四章

    阿什利的故乡克莱顿位于北佐治亚州,这个十九世纪初才建立起的镇子相较于它的邻居奥古斯塔或者查尔斯顿来说不够文雅。

    此时距离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独立还不到六十年,克莱顿城的老居民大多还是初代移民的直系后裔,再加上西进运动的兴起可想而知他们是怎样的粗野和富有活力。

    对于这些缺乏教育熏陶又热爱冒险和一切户外活动的乡下人来说,种的一手好棉花,擅长打猎和射箭,能殷勤又风度翩翩地追求女人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可想而知热爱音乐艺术,整天沉浸书本和自我世界的威尔克斯家族成为全城人眼中的怪胎就不奇怪了。

    但世俗的议论并不能阻止阿什利成为全镇最受追捧的男人,也不影响十二橡树成为全州首屈一指的宏伟建筑。这个威尔克斯家的宅邸由十二根白色大理石柱支撑起主楼,就像希腊神话中女神的宫殿。环绕主楼的十二颗高大茂盛的橡树更是增添了自然风情,后花园里别具一格的池塘是整个镇子独一份的秀丽。这座庄园和它的主人一样与粗野的乡下格格不入。

    此刻它的现任主人与未来主人在门廊上相见了。

    “阿什利!你长高了!”约翰·威尔克斯给儿子一个亲密的拥抱。这位老先生和他的儿子一样英俊文雅,他年轻时灿金色的长发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花白,但这种变化并没有磨灭他的魅力。相反比起青年时代,他更加温润儒雅,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是位人品贵重的绅士。

    此刻他以欣喜又责怪的口吻说,“你预估错了时间,亲爱的。巴特勒在信上说你下周三到家,我还让查尔斯和梅莉晚些过来,不然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爸爸,难道哥哥有我们还不够吗?”霍尼·威尔克斯和因迪·威尔克斯一人占据阿什利一边,这对性格迥异的姐妹花第一次达成共识,一致对“外”。

    “阿什利哥哥才刚回来,他应该多和我们在一起。”

    “我当然会多陪伴你们。”阿什利笑着应下。因迪富有感情地注视着哥哥,他比记忆中更加高大英俊,眼神却是同样温柔。少女寡淡的五官无法影响眼睛中的神采,胸中激荡的快乐促使她克服害羞的天性,大胆地踮起脚尖,给哥哥一个响亮的吻。

    “哦,因迪,你真是……”阿什利愣住了,这样亲近的举动自从他们长大以来就不再有了。但很快,他抱住自己羞红脸想要逃跑的妹妹,在她的额头上也印下温柔的吻。

    不能厚此薄彼,阿什利又给霍尼一个吻,亲在她不够饱满的额头上。

    一种奇妙的遗传流淌在威尔克斯家族的血液里,这个家族的男性仿佛被上帝钟爱,得天独厚地继承英俊的容貌和卓越的头脑。

    而女儿……哪怕长期学习赋予她们良好的教养和优雅的仪态,也无法弥补她们相貌平平的缺陷。更不幸的是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美貌永远比头脑更受欢迎。

    同样的金发灰眸,在阿什利身上是魅力的象征;而在女孩们身上……灰色的眼睛使她们就像田野间最常见的灰兔子。

    只能说幸好这两只兔子都不胖。

    “孩子们快进屋吧,门廊里可不是什么叙话的好地方。”老威尔克斯说着率先向里走去。

    “凯蒂已经准备好沐浴用具,阿什利你需要先洗个澡。”

    即使再注意,六月的天气还是足以令喜洁的绅士变得风尘仆仆。阿什利愉快地接受父亲的安排,先去享用十二橡树舒适的浴池。

    按照记忆来到二楼左手边第二个放假,退开樱桃木的房门,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温暖的床铺,做工考究的皮质沙发,一整面墙打造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书籍,微风吹起丝绸质地的窗帘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结合自己提前回家,不难想象房间每天都是如此。

    心情愉快地拉开衣帽间,里面大部分的旧衣已经小了,毕竟他离开时才十七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衣橱单独隔出来的一角挂着几身新衣,阿什利似乎看见父亲比照自己的身高,吩咐裁缝给想象中的儿子订制新衣的场景。

    遗憾的是尽管这些衣服比他十七岁时穿的有所增长,还是无法满足他现在的身材,他已经长成比父亲更高大的男子汉。二十岁的小威尔克斯身高六英尺,体重一百六十磅,肌肉流畅体格健美,和十七岁时五英尺七英寸的美少年完全不同。

    便是老威尔克斯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长大后如此英武不凡。

    稍作挑选,阿什利最后拿了件长袍。这种宽松的衣物对身材的适用范围总是大些。

    待到浸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里,阿什利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发出舒服的叹息。

    黑女奴凯蒂在一旁服侍小主人,她是种植园里最漂亮的黑珍珠。相比其他黑人更细腻的皮肤以及对黑人来说秀气小巧的身形,使她成为庄园里众多黑奴的梦中情人。不过对白人来说黑鬼都长得差不多,奴隶顶顶重要的是忠心好用,她的脱颖而出更多归咎于她的父母侍奉威尔克斯家三代人。

    黑奴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不能说话,阿什利也不会有心情和她搭腔。

    凯蒂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冰牛奶喂给主人,在主人享用完后柔软的双手插·入灿金色的发间按摩,她的手法娴熟力道适中,完全继承她在匈牙利贵族卧室里长大的母亲,很能给人享受。

    “唔……”昏昏欲睡中青年忍不住呻·吟出声,富有的威尔克斯不会委屈自己,可真正的放松还是只有在家才能享受。

    黑姑娘巧克力色的手指一颤,还是镇定下来继续按摩,只有泛起红晕的脸颊透露出了一点少女心事。

    阿什利没有洗太久,待疲乏稍褪就从水里起来,穿戴完毕后来到餐厅。他的父亲和妹妹们早已等候在那里。

    阿什利的母亲在生下小女儿后没多久便离开人世,现在只剩下孤儿鳏父一家四口。威尔克斯家家教严厉,在饭桌上却不禁止子女说话,也算是当成沟通的一种手段。在就欧洲和美国局势粗粗讨论几句之后,父子俩的话题就被女士们打断了。

    “爸爸,阿什利刚刚回家,你别总是那么严肃。今天我们不谈政治!”

    霍尼比因迪要大胆些,她五官平平尤其是眉毛稀少以至于平时不描眉就不愿意出门。此刻她描绘得宜的眉毛轻皱的样子也有两分美丽。“阿什利跟我们说说法国,那里的姑娘们漂亮吗?我听说她们的帽子上堆满鲜花。”

    阿什利笑着和妹妹诉说法国的见闻,并发誓没有一个法国姑娘的仪态比她们跟端庄美丽。

    约翰·威尔克斯笑着聆听子女们交流,当谈话告一段落后才再次出声,“阿什利想好什么时候入学了吗?布朗先生之前来信询问你的归期。”

    “噢不爸爸!阿什利才刚回来。”这回两个女儿都不干了,三年没见的哥哥才回家就又要去上大学,那可是至少又要四年时光!

    “我打算八月底过去,上学并不着急。放心吧亲爱的天使,我至少会在家里呆两个月。”

    “你就读的专业决定了吗?上次你的来信中说想要学习油画,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大提琴。”

    “是的油画,虽然我热爱音乐,但实在无法割舍绘画之美。”阿什利直白地表明心迹,“学习美术也不会影响我演奏提琴。”

    老约翰露出欣慰的笑容,儿子意志坚定对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

    “还记得塔尔顿家的博伊德吗?他会和你一同入学,塔尔顿太太拜托我让你照顾他。”

    “博伊德?我以为他明年入学。”阿什利脑海中浮现小伙伴豆芽菜似的身影,理解又担忧地问,“他的身体康复了吗?已经可以支持他独自离家求学?佐治亚大学虽然在本州但乘坐火车可不是轻松的活计。”

    “他本来是要明年的,但是听说你打算今年入学……你知道的,没能和你一起去欧洲就已经伤透他的心,一位母亲总是不忍心拒绝病弱的长子第二次的。至于他的身体状况?你可以明天亲自去验证。”

    “回来的路上我答应斯卡丽特小姐明天去拜访,我打算晚上去塔拉,明天白天就先去看博伊德。”

    这边威尔克斯一家其乐融融,另厢斯卡丽特却在和父亲分享小秘密。

    “爸爸今天我看见阿什利回来了,他说明天会来拜访我们。”

    “客人的事情应该告诉奥哈拉太太。”杰拉尔德·奥哈拉是个快活的短腿爱尔兰人,平生最得意的就是娶到高挑美丽出身高贵的艾伦太太,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斯卡丽特。“我会陪他喝酒的,放心吧。”

    斯卡丽特当然清楚在塔拉的小小王国里所有人都只臣服于母亲的轻声细语,但她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塔尔顿太太举行赛马会,我们和威尔克斯家坐在一起怎么样?我记得你和老威尔克斯先生很合得来。”

    杰拉尔德停下脚步,他直直望进女儿的眼睛,犀利地仿佛看透她的内心。

    “所有人都知道威尔克斯家尽是怪胎。我虽然跟老约翰关系不错,他喝起酒来真带劲,但是孩子我得说阿什利不适合你。”

    “爸爸你想到哪里去了?”心中隐秘被戳穿的斯卡丽特嗔怒地说,试图掩盖却被杰拉尔德毫不留情面的直球打断。

    “听着斯卡丽特,你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这世间的夫妻就应该是一样的。看看那些威尔克斯!他们匆匆忙忙赶到纽约和波士顿去听歌剧、看油画!耗费巨资整箱整箱从北佬手中订购法文和德文书!而正常人本应该抽抽烟草、打打牌什么的,再不济也是骑上最雄壮的马匹到狂野里打点野味。”

    斯卡丽特恼怒了,被一见钟情的愉快打动心弦的少女听见父亲如此评价自己的心上人,以为对方在指责阿什利没有男子气概。她双颊涨红,几乎是气愤地说,“阿什利是全镇最厉害的神枪手!三年前就超过营队里所有的军官!说到搏击和饮酒,便是塔尔顿家四兄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便是赌钱,阿什利都是最棒的!”

    “是的是的我不是说他不好。我承认只要他愿意,再厉害的赌徒也得乖乖输掉自己的裤子。可关键是他根本不想!他对这些正常人的休闲毫无兴趣,要他骑上马去打猎他宁可去看书!斯卡丽特,你对他的那些该死的音乐、绘画、诗歌了解多少?你一无所知!”

    杰拉尔德注意到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涌起愧疚,他眨眨绿色的眼睛放缓语调,“亲爱的你还太年轻,忘掉他吧。威尔克斯家向来是中表为亲再把古怪的习俗留在自家人中间。”

    “不!我会改变他的!我知道我可以的!”少女被刺痛了,她想逃走却被爸爸敏捷地拉住,“听着!孩子,从没有做妻子的能改变丈夫,从来没有。”

    不爸爸,我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