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彧出声之后,便等着屋里杜二的回应,毕竟他一个人光说也很没意思。
聊起自己做过的坏事,身边总要有个狗腿子捧哏,才显得有趣呀。
但他等了许久,屋内一点声响也没有,郑彧等得不耐烦了,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火气,直接朝里头喊:“喂,你在听没有?”
“郎君,我、我在听着,”屋里那声音听着有些嘶哑,“您拿那仙姑怎么办了?”
郑彧这才有了几分满意,冷哼一声:“什么仙姑?那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我让人在外头散布消息,说那地方有仙姑能治瘟疫,让人将那些得了瘟疫的贱民都引到那边去了。”
杜二愕然道:“瘟疫?”
郑彧冷笑:“当然是瘟疫,倒是上天也在助我。我在那女人跟前丢了那样大的脸,必然要让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杜二只觉得门外的郎君分外可怖,下意识的便叫了出来:“那可是瘟疫啊!”
郑彧道:“正因为是瘟疫,那些贱民们过去之后,必然会将瘟疫传遍那牛家村,当日看我出丑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下来!”他是声音阴冷。
杜二浑身一阵发冷。
他曾经陪着郑彧这么多年,知道郑彧为人心眼小,睚眦必报,平时仗着家世也做出了不少混账事。但他从未想过,郑彧能将这么多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瘟疫何等可怖?
若是一地有一人得了,就要将其他人与那人隔开,以防止瘟疫蔓延开去。
郑彧此举,唆使那些患了瘟疫的人,一路走动到牛家村,会被传染的又何止是牛家村的人,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呀。
门外,郑彧还在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觉得自己的这主意,实在是妙极了。
“母亲说,北边打仗输了,许多人南渡过来,拘着我不许出门,本来还以为便宜那群贱民,没想到……”他哈哈笑了几声,语气里满是得意,又说,“也不知道那瘟疫是不是从北边带过来的,不过倒是方便了我。”
杜二已经听不下去。
好在郑彧来此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个熟悉的人聊聊天,他说了会儿,过了一把瘾,就离开了。
杜二靠在床头,甚至已感觉不到后背的伤口在痛,只觉得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不适。
当晚,那相熟的侍女又来了,给他带了些饭菜来。
杜二看着她将已经冷的菜从篮子里拿出来,静默了好半晌,终于,仰起头问道:“外头,是不是闹起瘟疫了?”
侍女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一直病着的杜二,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消息,“是……不过你放心好了,瘟疫是传不到咱们的。”
她说:“原先田里的佃户是有人得了,夫人有所察觉,让人将所有患了瘟疫的,都给赶到远远的一间小屋里,不许他们出来,说怕传染给别人。”
“可有让人医治?”杜二继续问。
侍女低垂着眉眼,暗淡烛火下,她带了点儿恬静的笑意,“有,夫人给请了大夫,还开了药,每日让人送去。”
侍女如此说着,带了几分对夫人的敬仰,由衷说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杜二忧愁的面色终于缓和了点儿,“这就好。”
侍女将饭菜送到了他的面前,催促说:“你快些吃,吃过了,我好将东西给收拾了,厨房还有活呢。”
她是背着人给杜二送吃的的,要是被发现没有在做工,怕是要被管事的追究。
杜二打起精神,将冷了的饭菜吃了大半。
侍女收拾了东西离开,临走前,又给杜二留了一点药。
之前大夫开的药,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今日又去找大夫拿了些。
杜二握着药瓶:“这是用你的银钱买的?”
他没给她多余的银钱。
侍女笑着道:“你好好养伤,等你回到了小郎君身边伺候,有的是银钱还与我。”
说了留下这么一番话,她便离开了。
然而,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杜二迟迟没有等到相熟的侍女。
甚至他等来了郑彧的第二次到来。
这一次,郑彧的语气听上去极其差,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仙姑仙姑!难不成那女人真的是仙姑!竟然到现在也没听到那边死人的消息!”
杜二有意迎合,讨好道:“兴许是死光了,所以没有消息传来。”
“啪——”
外头一阵物品碎裂的声响。
是郑彧气得扔了东西。
“你可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外面居然有了传言,那里是真的有仙姑在!得了瘟疫的人过去,全都给治好了!”郑彧冷笑,“哼,不过是懂点而岐黄之术的乡野妇人!她算的什么仙姑!一群贱民!”
杜二熟悉郑彧的脾气,安抚了他许久,终于令郑彧的火气稍微减轻。
杜二在屋内叹息一声:“只恨我现在病得起不来身,也没个大夫瞧,若是我能爬起来,一定要为郎君一雪前耻!将那个仙姑捆来郎君面前,任由郎君处置。”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郑彧想起来了,杜二还病着迟迟没好呢。
郑彧骂道:“没用的废物东西,怎么挨了几鞭子,还将你打得金贵了!也罢,我让人给你请个大夫。"
杜二在屋里感激涕零:“多谢郎君,郎君大恩大德,来世我再给郎君做奴婢!”
郑彧果真请了人来给杜二看病。
几剂猛药下去,杜二的病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起得来身了。
他回了郑彧的面前,郑彧也觉得还是这个从小伺候自己到大的奴仆,用得更为顺手。
那个相熟的侍女始终没有出现,杜二不得已,托了人打听。
被问到的厨娘一脸的可怜惋惜:“前些日子得了瘟疫,被夫人送去别处了,一直没见她回来。”
顿了顿,厨娘又说:“不过你放心,夫人心善,给大家施下了药,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