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令皎,也不禁被眼前父子重逢的一幕感染了,眼睛有些发酸,鼻尖微堵。
她有些不自在的偏过脸去,不再看这一幕。
苗良和苗枫有机会回到父亲的身边,那她呢?她还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吗?
其他跟着仙姑回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从那些字坞堡里走出迎接仙姑的人里,找到了自己的熟人。
运气好的,家中父母妻儿还有人活着;运气不好的,便只能从还活着的邻里那儿,得到一个家里人都没了的消息。
一时之间,或是欣喜或是悲伤的的啜泣声连绵不断……
李令皎极力睁大了发酸发胀的眼眶,努力将快要涌出的眼泪憋回去。
诸葛真拂了拂衣袖,倏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仙姑,此处风大天寒,不如还是寻个暖和些的地方,歇息下吧。”
一旁的众人,听到了诸葛真的话,才忽然回过神来。
“是呀,外头这么冷,仙姑一路行来又辛苦,快一些去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吧。”有人说道。
阿桃挤开了人群,凑到了李令皎的面前,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仙姑您可算回来了……您跟我来,炕已经烧的热热的了。”
多日不见,阿桃比起最开始的样子,俨然又更显得成熟了几分。
她穿着之前李令皎发的布做的衣裳,裸在外头的一双手冻得红通通的,因怕自己的手会凉到仙姑,有些尴尬地伸在半空中,不敢去碰李令皎。
李令皎主动伸手,握住了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好了,多大人了,别掉眼泪了……咱们进城里去吧。”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着阿桃,但实际上,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就差落下来了。
阿桃带着李令皎进到了坞堡里,诸葛真也在后面跟上。
一穿过城门,诸葛真便愣住了。
之前在外边时,他还觉得没什么,外头那些简陋的屋舍,看着都只是勉强能住人的样子,此地的穷僻简直一览无余。
可是一进到城里,宽敞干净的街道,就瞬间让他瞪大了眼睛。
脚下的街道明显是认真修建过的,虽然还是泥土铺就,没有铺上石板之类,但平坦宽敞,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一点垃圾。
沿着街道往里头走,便看见鳞次栉比的房屋。
红彤彤的砖块垒成墙壁,乍一看便觉十分喜庆,一座座方方正正、墙壁结实,丝毫不逊色于一些城里的房屋。
这样的砖屋,不是一间两间,而是这里的每一间都是。
阿桃带着李令皎一直走到村末最大的一座红砖房前才停下。
这间红砖房是他们最早搭建的,本来还以为是仙姑要给自己建祠堂,结果造出来之后发现闹了个乌龙。
后来这儿变成了村里议事的地方。
李令皎看着这间格外宽敞的大屋,也被勾起了那时的回忆,不禁失笑。
“仙姑您先在这儿休息,里头已经打扫好了,炕也烧热了,我去给您拿些吃的。”
阿桃语气轻快,撩起门帘将李令皎迎进去,又要出去拿吃的。
她跑得飞快,李令皎甚至来不及阻止。
诸葛真跟着李令皎进到屋里,一进去,便感觉到里头暖融融的,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放眼望过四周,却不见一个火炉在,不禁讶然:“这里头怎么这样暖和?”
李令皎朝着屋里的炕走去,一边走,一边也将身上穿着热的军大衣解了下来,“你要是上来,还更暖和呢。”
她说着,自己探手摸了一下炕,果然暖烘烘的,只穿一件单衣坐在上头都够了。
诸葛真闻言就要靠近过去,一见仙姑当着自己的面解衣服,顿时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李令皎随手将军大衣搭在了一边,想了想又把毛衣给脱了,只剩下里面穿着的一件棉衬衫,爬到了炕上坐着,一抬头才发现诸葛真背对着自己站在原地没动。
不由奇怪道:“你待在那儿做什么?”
明明这屋子尤为宽敞,但也不知是因为里面只有他们两人在,还是因为屋里温度股比外头高上许多,诸葛真恍惚间竟有一种这屋子很小的错觉。
小得他怀疑自己一转身,就能撞上身后的仙姑。
“呃……某忽然想到,某待在这儿,怕是有些不合适。”诸葛真说着,便要走出去。
李令皎忙叫住他:“能有什么不合适呀?你过来坐下。这就是个议事的地方,一会儿还要叫人过来议事呢。”
诸葛真只好停下脚步,有些为难地回过头去。
仙姑坐在那个叫做“炕上”的地方,坐姿随意,身上衣服倒是还好好穿着的,虽说只是单薄的一件。
他松了口气,走过去。
李令皎抬手拍了拍身下的炕,示意他坐下:“你也上来,这上面比较暖和。”
诸葛真没好意思和她一样脱了衣服上去,只是脱了脚上的鞋,坐上了炕。
这一上去,顿时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太暖和了。
他开着三轮车一路来这儿,虽然说有车门挡风,比坐在后边的人要好许多,但是一双脚也还是冻得发僵,此时坐上炕,脚心立马便被烘得暖洋洋的。
冬日里居然有这样暖和的地方,倒也难怪仙姑一来就解了衣裳爬上去,若是他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个火炕,他也想整日地待在上面。
“此物甚是神奇,莫非也是仙姑自天上带来的吗?”诸葛真不由问道。
李令皎摆了摆手,“是他们自己搭的,我只是出了一个图纸。”
诸葛真探手在暖和的炕面上摸了摸,这温度恰到好处,暖和,却又不过分炙热。
他沉吟道:“倒是令某想起书中的一些记录了。”
“哦?”
诸葛真道:“听闻前朝有君王,在宫殿下铺设管道,以烧暖的热水昼夜流通,也能保持屋内温暖如春,赤足行走在地上,亦不觉得冷。”
李令皎不禁莞尔:“你是担忧我做了类似的事,劳民伤财么?”
诸葛真说:“仙姑仁善,自然不会效仿前朝皇帝穷奢极欲。”
李令皎摊手道:“就算我想,也没有那许多的柴供我烧。这炕只要一天烧两次,便能一直暖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