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祁婉音又来央着若眠去陪她们玩,“别的姐姐都知道得空了主动找我们呢,独云姐姐从来不想着我们,日日要我们请。”
若眠好大脸让四小姐亲自来请,恰又日日练珠算,实在练累了,正愁没机会躲清闲。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冤,祁聿怀直接替她回绝了,“她不得空。”
祁婉音朝着若眠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对祁聿怀道:“好你个大哥哥,我竟是一会儿云姐姐都借不走了?
“你日日囚着我云姐姐,也不问人家乐不乐意的?”
祁聿怀停笔睨向若眠:“你想去?”
若眠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就去一会儿。”
祁婉音大获全胜,拉着若眠的胳膊就往外跑,“晚饭再回来。”
若眠明白祁聿怀是不想她又凑到惠夫人面前去卖乖,她本来也没那个打算了,毕竟出了力费了心还不讨好的事谁也不想干第二遍。
可谁知道,祁婉音她们这次直接就在惠夫人屋里玩。
孟夫人也在这里,大概商议些年事,备多少年节礼,开宗祠祭祖宗的事宜。
年货里一些荷包针线礼物都新鲜,姑娘们玩的不亦乐乎。
“看茶看茶。”祁婉月恼得不行,“我那两个死丫头呢,一跑都没影了,不说留个人的,今晚回去是要紧紧你们的皮了。”
书桃和妙竹都不在,不说她们不在,别的丫鬟也是给主子上过一道茶果后都偷去屋外躲清闲了。
若眠正帮祁婉音搓七彩棉绳,闻言起身提了茶过来。
祁婉月转恼为笑,“幸好还有我云姐姐,可惜我慢了一步,不然就把姐姐要到我身边来了。”
祁婉音哼道:“你且珍惜吧,这一下午还是我硬把云姐姐从大哥哥那里抢来的呢。”
闻言连孟夫人都乐了,若眠早也习惯了这种打趣。
一时外面吵闹不绝,骂声哭声都有。
惠夫人懒怠出去,便对若眠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祁婉音不悦地撅了撅嘴:“姐姐快些回来。”
“好,等我一会儿。”
孟夫人瞥着若眠款款离开的倩影,笑道:“想来也是,婉云这丫头若单只有这皮囊,以越儿的心性,断不会留她在身边。”
她无意的一句喟叹,却让惠夫人心里警铃大作。
若眠掀帘子出来,见小丫鬟们都挤在一处景观亭内,窗户撞开了一扇。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惠夫人院里的雅琴正伏在妙竹怀里哭个不停。
慧雯像炸毛的猫似的,怒目圆睁,若非书桃柏娟她们拦着,她就差扑上去咬瑟缩如鼠的雅琴脖子了。
骨牌洒得石桌和地上到处都是。
“以后还敢嚼我的舌根,看我不绞你的舌头!”
说着,慧雯猛地趁书桃不备,从她肩上伸出手去,一巴掌重重扇在雅琴脸上。
雅琴哭得愈发惨绝。
妙竹气得冒火:“死人!你存了心要打死她?赖人家银子不给的不是你?这府里就是没人愿意和你玩,任你多威风,你别来招我们!”
哪有沙慧雯这样的人,闯进亭子二话不说就扇了雅琴七八个嘴巴子。
不带她玩是因为她总赖钱,事后从不认账,名声烂透了,一来二去府里丫鬟还有谁不知她的德性?
她不说反省,只知将火气都撒在雅琴身上。
“打死就打死了,贱命烂嘴该死的东西!”慧雯狠狠啐了一口,“还敢教唆你们不带我玩,真不带我谁都别想玩!”
说着,将桌上骨牌都推到地上去了。
癫得很。
“你!都是做奴才的,你就不是贱命一条了!果然是老母夜叉肚里爬出的小母夜叉,自以为多高贵呢,没的叫人恶心!呸。”
妙竹这话登时让慧雯怒不可遏,绕过石桌冲将过来,扬手连妙竹也要打。
若眠个子高,两步横在妙竹身前,一把抓着慧雯的手腕,使力推了出去。
“你!”慧雯栽了个踉跄,却只敢瞪着眼,不敢再虎头虎脑地出手。
她和若眠打过一架,那次她鼻青脸肿,少不得还留有阴影。
若眠居高临下睨着她,淡笑,“大节下的,什么死啊贱的,可都传进主子们耳朵里了,要掌你的嘴。”
慧雯梗着脖子,“掌就掌,妙竹那贱蹄子也说了,死活有个垫背的。”
妙竹被慧雯指着鼻子骂,气得想扑上去咬她,“是啊,掌啊,一起走啊,你有本事别装死!”
“好了。”若眠笑笑,“不就为摸牌赌钱么,做什么不带慧雯,一起玩呗。”
妙竹哼道:“要玩你和她玩,我们走!”
只雅琴跟着妙竹走了。
惠夫人院里的盼如帮着若眠将骨牌捡回桌上。
若眠招呼亭里的丫鬟一起坐下摸牌,凝雨和柏娟带了头,纷纷跟着坐下。
若眠剔向站着不动的慧雯,“刚才还说不带你,闹着死活要将这亭子都掀了,这会儿我带你,怎么又不敢了?”
她捂嘴发笑,“我看你啊,下回再别说什么你不玩都别想玩的话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慧雯经不得激,果然坐下了。
若眠边摸着牌边道:“雁儿,帮我个忙,去园东大爷院里找秦嬷嬷,帮我取份纸笔来。”
“哎。”雁儿靠墙搁了扫帚,小跑着往东园去了。
若眠记忆力好脑子清醒,听吃胡都卡慧雯的牌,她输了果然赖账,若眠也不恼,白纸黑字写了欠条,让慧雯画押。
慧雯只要不从自己兜里掏钱,头押给若眠都愿意。
几把下来,慧雯碰着运气大胡了一把,果然前面的账一概不认,吹胡子瞪眼地吼着让若眠掏钱,若眠没有不给的。
不到一个时辰,若眠盯着欠条上的数字,把牌一推,“再不玩了,给我结账。”
慧雯净赚二两,还结账呢,屁股一抬就要跑。
若眠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袄领子,啐道:“蠢东西,你当我是你好糊弄的,今儿欠条在这,你签字画押写的明明白白,便是你进了坟,你老子娘也得帮你还账。死活不还也可以,十两银子十个嘴巴子,看我不打死你!”
慧雯挣扎要跑,对若眠又掐又咬又踹,若眠猛地拎着慧雯的袄襟扔甩出去。
慧雯连退好几步,撞着亭子摔了个实的。
一抬眸,若眠冷艳的眉沉沉压着美眸,泓着比风雪还冷峭的压迫感,身边还陪站着几个丫鬟一气瞪她。
“娘!娘!”慧雯吓得不轻,哭嚎出声。到这地步还攥着二两银子不肯松手,守命一样。
徐嬷嬷闻声,老母鸡似的冲进亭子,随手拨开两个小丫鬟,一把将慧雯搂抱进怀里,“你们干什么!欺负我雯儿软骨头?”
若眠举着欠条,“您来得正好,慧雯摸牌赌输了,欠我十两银子,她没皮没脸兜比脸浅拿不出来,嬷嬷您是太太身边老人了,总不济腆着个老脸赖我这点钱。”
“呸。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若眠睨向缩在徐嬷嬷怀里的慧雯,“那要问她了,若不是只能押十倍底注,她百倍千倍要不出来?反正输了赖着不给,赢了就是赢了。这么贱的德性,嬷嬷还不趁早管教,要纵她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去?”
“呸!你个烂嘴黑心肠的,你设套害我雯儿,雯儿糊涂,你休想骗过我的眼睛!”徐嬷嬷抱着慧雯要冲出去,“要钱没有,烂命一条,你索性拿着欠条到太太面前告我娘俩去!”
“呦,徐妈妈,你好大的威风呢。”
一时祁婉音进了亭子来,妙竹早把来龙去脉都说给她们听了。
“也不用云姐姐去告太太了,三姐姐的小丫鬟嘴快。”祁婉音接过若眠手里的欠条一瞅,撇嘴朝若眠笑了笑,“太太说了,摸牌赌钱欠钱都是小事,唯独赖账是大事。
“今儿个嬷嬷和雯儿若认了这账,也就各自散了。若是连这画了押的欠条都无法无天地不认了,谁还敢留你们在府上呢。”
徐嬷嬷一怔,“太太怎会说出这种话!”
“稀罕。”祁婉音哼道:“你不就仗着自己人老皮厚纵你女儿横行霸道吗?你当太太不知道?今儿要不是二婶子陪在太太身边,太太还真狠不下心治你的。”
徐嬷嬷一时明白了惠夫人的“苦衷”,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认了这账。
若眠将十两银子分给了被赖过账的各院丫鬟,嘱咐盼如一定把那三两还给雅琴,“以后遇到她,挨打挨骂也好,受气受累也罢,捂紧钱袋子最要紧。”
“是。”盼如一直把若眠送到夹道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折了回来。
天擦黑了。
躲在门后的慧雯揣着恨毒了的歹意,悄无声息地跟在若眠身后,待进了东园,猛地将若眠推进水池里,又胡乱抓起假山堆里的石头,一股脑都朝若眠的头和扑腾的手狠狠砸了过去。
“让你害我让你害我。”
直到若眠不扑腾了,慧雯左右看了没人,才坦然往回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