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帝伸手揩去他眼角的泪痕,挑眉问道:“真有此事?为何偏偏是要杀光宫里的猫?”
慕清迤解释道:“回皇上,那解梦书上说,会梦见被狸猫抓伤,是因为做梦者曾接触过的猫中有被恶灵附生的,是那恶灵化作狸猫去梦中惊扰了我。而狸猫入梦正乃孕中大忌,会带来无边厄运。”
他接着啼哭道:“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下并记不得曾接触过哪些猫,因此为了臣下腹中皇儿的安全,最好将它们都杀光。”
洛帝思忖片刻,沉声道:“就算如此,但是杀生会折福折寿,更何况……”更何况连他都知道,那霞飞宫的顾御侍有多喜欢他的那只花猫。其他宫里虽然也有人养猫,但都没有顾御侍的猫留给他的印象深——那只猫又老又丑,那人却还是经常将它带在身边,所以自己才会心血来潮地赏给那只老猫一个纯金的项圈,以表达爱屋及乌之意。若是真的杀了那只花猫,估计那人会很难过罢。
“皇上……”慕清迤见男人面露犹豫与不忍之色,心中顿时失望不已。他没有想到,顾思书在洛帝的心里竟已是这般重要了。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抓着男人龙袍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可想而知自己的脸色必然也好不到哪去。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有了皇子这个筹码,他决不允许自己再输!
“难道在您的心里,几条畜牲的命比您的皇儿的命还要重要吗?”他凄声道,“您是否忘了,冷皇侍他……”
“闭嘴。”洛帝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说得对,不过是畜牲罢了,要杀便杀吧。”皇子是他的死穴,他决不允许慕清迤腹中的胎儿有任何的闪失。话刚说完,他便一把将慕御侍拉进自己怀里,一边吻他一边道:“现在满意了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朕既然遂了你的意,你今晚得好好伺候朕。”
慕清迤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后的笑容,乖顺地将头埋在了男人的胯/间。他一边卖力地动作,一边想:他本来是想用自己不小心被猫抓伤,或者是对猫毛过敏这些借口来陷害顾思书,却没想到计策被识破了,那人根本就不带着猫来见自己——他便只好编造些其他的理由,以达到自己想要报复那人的目的。
连他都觉得意外,洛帝居然真信了自己的鬼话,或者说是故意纵容了自己。
看来自己在洛帝的心里还是比顾思书重要些的。一想到这点,他的胸膛里就热了几分,腰也扭得更欢畅了。但遗憾的是,当男人在他的身上到达顶峰的时候,口中喊的仍旧不是他的名字。
“阿君,朕答应你,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洛帝说着,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边,极压抑地喘气,似欢愉,亦似痛苦。
慕清迤早就习惯了他会如此,只是默默地将手放在男人光/裸的脊背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由上至下,缓慢而专注。当感到耳边的喘气声渐趋于平缓时,他才面无表情地说:“皇上,阿君信你,只信你。”
三日后,霞飞宫东配殿。
徐意山紧紧地攥着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低声道:“非要我亲自动手,是么?”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躬着身子,恭敬道:“顾御侍,圣上的意思是,您可以选择自己动手或者是交给碧泱宫的人来处理。”
“我下不了手。”他低头注视着在化雨怀里慵懒地舔着爪子的“小范”,而殿里的其他人都在观察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沉默意味着克制和妥协,这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不知天高地厚地问洛帝,自己和慕清迤相比究竟谁更重要。现在,男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答案。只是因为慕清迤的一句话,他就要失去自己难得的喜爱之物,而冰冷的圣旨让他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花猫“小范”还不知道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祸,依旧单纯而天真地伸着懒腰。徐意山看着它的眼神让人难以读懂,似乎是哀伤的,却又平淡得令人心惊。他的声音也冷静到了极点:“我自己下不了手,让慕清迤的人来吧。”
待那宣旨的公公离开后,跪在一旁的化雨和卫子俊都赶紧上前来安慰自家主子。徐意山从化雨手中接过“小范”,轻轻地挠着它的下巴,这令它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本来“小范”是应该戴着洛帝赏给它的金项圈的,但是徐意山怕它觉得不舒服,戴了没多久就给拿下来了。
没等多久,碧泱宫的人就过来了,领头的便是慕清迤的贴身宫人阿青。阿青昂着头看着“顾御侍”,满脸挑衅的神色。只见这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还肿着的脸颊,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恨意,语声中却带着几分得意:“顾御侍,快将这畜牲交给我吧!就算这是你最后一次抱它了,也不能耽误小的办事呀,哈哈!”
徐意山知道这阿青故意拿手摸脸就是在提醒自己,他还记着上次被自己教训的仇。他抱着“小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笑道:“不过是只猫而已。在这宫里,你能欺负得到的也只有猫了。”
阿青嘴角的笑僵住了,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在接过“小范”的时候,他的手背被猫儿狠狠地抓了一下,鲜血直流。他满脸阴郁地命人按住不断挣扎的“小范”,咬着牙道:“你们把它给我绑紧了,按在地上。我要在这里将它分尸!”
徐意山听罢,淡淡道:“有人只会靠着欺负一只猫来污人眼,可怜、可怜。”
阿青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刺激到这人,却没想到被刺激到的反而是他自己。他眸中怒色更盛,抓起“小范”被捆在一起的两条前腿,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柴刀——
“小范”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这令徐意山本能地想闭眼,但他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切。柴刀落下的同时鲜血四溅,“小范”的黑白相间的猫毛已经被染红了,阿青的身上和脸上也全是血迹,大殿的地面上也有了一滩触目惊心的乌红。猫儿雪白的前肢被阿青举在手中,就像是刽子手在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接着,阿青又狞笑着将花猫的一只后腿生生扯了下来,用脚踩着猫儿柔软的肚皮,狠狠地碾着……
徐意山再也看不下去,闭上了双眼。他双手的指甲都已经陷进了掌心里,身边的小太监化雨亦是面色惨白,而东配殿里的其他下人早就低声啜泣了起来。就连来自碧泱宫的、除了阿青以外的下人们,也都是一脸不忍的神色。
在他的内心深处,此花猫“小范”即是彼宫人小范。他深切地感到自己此时此刻仿佛正看着已经死去的小范,被人从土里挖出来一下一下地鞭尸,一刀一刀地凌迟;鞭鞭致命,刀刀刮骨。如果说小范之死是他心上的一道疤,那么这道伤疤正被人用刀子剜烂,翻出内里的血肉,然后再狠狠地朝更深处捅了一刀。只是这一次,怕是再难愈合了。
正如圣旨上所说,这宫里的猫都必须分尸而死,据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完全驱除恶灵。可是这世上哪里有恶鬼?真正恶毒的只是人心而已。
“够了!”睁开眼的同时,徐意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夺过阿青手中的砍刀,一刀切断了“小范”的脖子,令其不用再接着受苦。阿青被他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惊呼道:“顾御侍,你这是违旨!”
“去你**!”徐意山狠狠地骂了句,掐着阿青的脖子道:“连畜牲都不如的狗东西,还不快滚?”
“这……这还有条尾巴没割!”阿青张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梗着脖子大吼道。徐意山手上逐渐用力,冷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滚,今天的下场就要和‘小范’一样了。”
阿青抓着他的手还在挣扎,面上涨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其他碧泱宫的人都在求情,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哭了。徐意山是真的想杀了这人,但是他不想让这狗东西死得这么容易。小范是被淹死在碧泱宫里的,‘小范’又是被碧泱宫的人残害,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慕清迤有关,阿青只是慕清迤的一条狗而已。既然这条狗那么喜欢他家慕主子,那么,他就要他的慕主子尝尝所求皆不得,活着不如死的滋味。
只有当这条狗从身到心都被伤透了的时候,他才会安心地放它去死。
“小范”惨死后不久,徐意山忽然就“生”了一场大病。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他心里对洛帝的恨意加重了不少,对慕清迤更是下了决不再心慈手软的决心。在这段日子里,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两个恶人,他只想好好谋划怎么对付他们。
“陆太医,我一定要见他。我想到办法了,只要你们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