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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生死簿上没有勾掉他的名字

    生死簿上没有勾掉他的名字

    孙立新家门口。

    阳光斜在屋檐上。东莞村里外,都让它弄得黄澄澄的。

    一个瞎了双眼睛,一头白发飘飘,操着把破二胡的八字先生,在金色的斜阳下,给坐在门口的阿梅算命。

    金色的阳光,泛在阿梅脸上。

    算命先生给眼睛瞎了的她,算得那是泪眼汪汪了。她给了人家一张钱。可算命先生仔细一摸,知道得到的,只是一张五元的人民币,心里就很不高兴了:

    “老人家,从你那老先生的八字上来看,他的那个命数,是大富大贵得很啊。要说这个命,用我们的行情算来,随便到哪里,人家都得给我二十块钱,那才行的!”

    “你是说,他的那个八字,很好啊。”

    “怎么不好,大富大贵的。”

    阿梅听了,高兴地摸索着,又给他取了十元钱:

    “这不是?”

    算命的左摸右摸,脸上终于呈现出来了喜色:

    “谢谢你,大福大贵的老人家啊!让我再跟你说一遍吧。从他的八字上看起来,你那个去了外地的男人,就是你的丈夫。孩子他爹,真的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的活着。”

    “不要相信,人家跟你说的什么,早早地就死掉了哇。”

    “好多人说。有人还说得活灵活现的。”

    “这些话,是你们东莞村里的那些人哦,对你和你家里,不怀好心。人家好好那八字,还在上面的。阎王老爷在阴曹地府,生死簿上没有勾掉他的名字。”

    “没有勾?”

    “当然。你孩子的爸爸,就是活在世界上。”

    “那他没了良心。”

    “为什么?”

    “有良心,怎么不管不顾,我们一家老小。自己像是条鱼,在那外面的花花世界里,快活的像是个神仙!”

    “你说得不对,他是个很有良心的人。”

    “有良心?”

    “我估计,是有什么,扰乱了他的想法。这个人,从八字上看,是在关心着你,你的家庭,你的村子的。”

    “你乱说吧,连我们村,他都在关心?”

    阿梅又取了一张十元钱给他。

    八字先生拿着二十五元钱,在手上反复研判,估计这老太太,应该还会拿点钱出来。又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是我又帮你算账了,他在外面,现在是个好富贵了的大老板。天天开着小汽车,嘴里喝的是外国咖啡。住在还能一起床,就看得到大海的大别墅的。”

    “应该带的有秘书吧?”

    “人家怎么没有秘书?”

    “有了?”

    “我是怕你伤心,才没敢跟你老人家讲。那小秘书,蓝眼睛,金头发,杨柳细腰,要好漂亮,有多漂亮。”

    “好,他的年纪,也大了。有个女秘书,在身边照顾,我在这边,也放了心。”

    “和小秘书,坐的是天上那大飞机。轰的一下,人就到了那边。轰地又是一声,人就来这边了。说不定啊,有哪天,轰的,他想你了,念你了,就会轰的一声,回来看你老人家。看他亲爱的结发妻子。看听话的乖儿子,孙子们来了。”

    “可惜啊,还没有孙子呢。”

    “有个儿子,在你身边吧。”

    “是的。”

    “那你要赶快,帮他娶媳妇啊。”

    “是的。”

    “要是他哪天回来,看到你还没有帮他生孙子出来,生气了怎么办。”

    “你说得对。”

    “按你老人家的八字,有孙子孙女的。”

    “有吗?”

    “什么外孙子,外孙女,里里外外,一大帮呢。”

    阿梅听他说话,无光眼睛底里白白的,瞪着黄澄澄阳光。用衣角在擦拭着。皱褶布满的老脸上,闪忽起来的泪水。

    八字先生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如是老和尚念经:

    “我走遍江湖,算这么多命,都没你们一家人,有那么贵气。只差这么一点点,就到了皇上宰相,那命脉里头去了。三十块钱,老人家是不是,得给我了?”

    可能也听出来那意思,阿梅长叹了口气,很不好意思地说:

    “先生,你说得那么好。我心里好高兴。真是想给你三十块钱。可是我手上,真的没有那五块钱了。”

    八字先生当然不会相信,还站在那里,失望地翕动着嘴巴。可声音都听出来一点点:

    “着孽啊着孽。老先生他在外面,过着那么好日子。也不回家来看老婆和孩子。还有他的亲孙子。着孽啊着孽!”

    嘴里在不断念念有词着,失望地往村外走去。

    “心爱的家良,你真的还没死哎?老不死的哟,要是真的还没有死,那就赶快回家来吧。要是真的还活着,那就快来看我吧?哪怕你就是回来,只打上一个转身?你就是回来,看我一眼。看你的孙家瑜一眼。看我们的农家这么一眼,我们都会是好幸福,好幸福的一家人。

    “老不死的,你要是哪天能这样,那我就足够了。天天在家里,想着你你你你你,难道你,都没有想到,也去找位先生算一算,你的那个命?我的这个命?

    “那就是你,不想我了,也不要我了。那也要想到在这家里,还有你的宝贝儿子。他都长这么大了。你要到哪天,才会回家来!我的个冤家啊!是我这辈子,还上辈子欠了你孙家什么。”

    阿梅揩干泪水,回到屋里,装上了香。

    教室里。

    田小洁在上音乐课,学生在跟着她唱。

    正唱得好好的,门口有几个家长冲了进来。有个妇女只一家伙,就盯住了自己孩子,几步上前,一手就拖了出来,嘴里嚷道:

    “学什么学,有什么学的。前几天,才是厂子里开除了的打工妹。现在竟然站到讲台上,当了我们的孩子当老师。”

    “是的,就是那个打工妹,三车间的,我和她,同过一条生产线呢。”

    有个家长接着说:

    “听说学校里,来了个什么老师。叫田小洁,不就是前几天,在厂子里头不守规矩,让老板开除的那打工妹?”

    “好有本事?厂子里头开了除,倒转还混到这里,冒充学校的老师来了。是哪个开的后门,也不能够这样害学生吧。”

    几个人你的嘴,我一口。有个人说着,还站到讲台上,用力把田小洁推到一边去了。

    教室里乱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