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这些才从泥巴里,扯出来的角色,能有这样个好机会,就是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去掉了我们的牛屎味。同时也要用好人,当好自己的家。”
“对,这才是个长期,可靠的打算。”
“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说,把这个事情定了下来,就这样做。”
看到老村长态度坚决,麦妙娟的意思,也明显了起来。因为对那方面长时间担着的心,到现在是差不多放下来了。
麦求华走到红树下。迟迟疑疑的,不肯再往前了:
“我们就到这里坐坐吧!”
不想,她和孙立新还没坐下去,就听到凳子后面,有种声音传了出来。孙立新伸过头去,隐约在月光中,有两个人影子,相抱着在那里。
“不急嘛,工作好找。”
“好多天了。”
“这里有五十块钱,你拿去吃饭吧。”
“人家不要你的。”
“干嘛。”
“我有钱。”
“叫你拿到,你就拿起。”
麦求华拉住他:
“走,到那边去吧。”
孙立新边走边说:“我看那男的,像是麦救济,在说话呢。”
“管他救济不救济,我们快走哦。”
才要到龙头井边上,又听到在水井后面,也有同样声音发出来。两个人不由地就停住脚步。那声音这回,是清清楚楚传过来:
“你轻点,好不好,都弄痛了人家!”
“和你交朋友,连个地方都没有。”
孙立新、麦求华听得心就是一惊,马上悄悄地又退回去。“不得,东莞村,真的成了天上人间!”
麦求华挽住孙立新手,加快速度向村里走去。
“那冼老板回去了?”
“我看那些人,天天就像个陀螺,全世界连轴地转。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就没有停下来。”
“他们这样转,我看,也是该的。想想算算,光是知道的,莫总一个月的工资,就比一个打工妹,一年的还要多。比我这个代课老师,两三年的,都还要多好多。一个莫总,都有这么多工资,你想那冼老板,该有多少?”
“要是我爸爸,也有那么多,就好了。”
“是的。”
“那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会有的。”
“要是我哪天,也能像他们,这样不停地,转上个一年半载,也能挣上他个几十万几百万的。也够吃上几辈子了,我也会去天天去满天满地转!”
“也是的。我们这边,为什么就不能给人家,这么个机会?放心吧,总有那么一天。会来的。”
到了麦求华家门口。她有意地拉着了他的手:
“进人家屋里,去坐一坐嘛。”
孙立新伸出头去,看了看黑黑的屋子,估计到老村长,有可能在家里,就摇了摇头:
“不了。夜,很深了。明天早上,还有头节课,要上呢。你姐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在黑暗中,麦求华双手攥着了孙立新的手,久久不肯再放开。眼睛很迷离的,看着高高的孙立新,摇了摇头:
“这是干嘛,这么怕我老逗?他人好好,不会吃了你。”
“我怕他吃?”
“你们大人的事情,真是让人不懂。”
“大人世界?”
“以前,有时我故意在家里,大声说你的坏话。他还骂我呢。”
“你还怕他吃?看他在心,还有点害怕你呢。”
“会怕我?别这样子乱说好不好?我一个乡村民办教师,有什么好让人家怕的?”
“这,我就不晓得。反正,我认为他恨你,相反,还有点喜欢你呢。”
听她这样一讲,孙立新来了兴趣:
“屋里除了你老逗,大家都恨我吗?”
“老逗恨你?我那老妈,可更加喜欢你了。只要我一说起你,她那一脸幸福的样子,好像你就是她亲生的一样。”
“不会吧。”
“怎么不是。只是麦求富那坏蛋,很不喜欢你。”
“为什么?”
“他是一心一意,要把我姐,介绍给他在香港那做老板的同学。说你这个人,死心眼。”
“这样子。”
“那你姐呢。”
“我姐,别说了。”
“说吧。”
“一提起你,我的姐,就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
“也不晓得,就会从哪里来,有那么多的泪水。”
“是吗?”
“不过她天天骂你。”
“骂我。”
“只是和在一起,就狠狠地骂你。
孙立新没有想到,麦求华会说出自己家里,这样的生活细节。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在那深深的地方,也痛得要死了。
真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当年的跟怩虫,开始长大了,成人了。和她的姐姐,快要一样。她的那种多情,哀愁之眼神,和以前的那个她,是多么的相似啊。可只要一想起心中的她,在他骨子里头,是多么的不自在。
这是一个人一种剥不开,也离不了,忘不掉的疼痛。这种痛地袭上了他心头。趁他在发着呆,木然在那里的当儿,麦求华却调皮地踮起了脚尖,香香的小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点了点。
他立马就是一怔,这是个多么熟悉的,久违的了一点。一时间,他浑浑噩噩,站在了那里,看着玉树临风的妹妹,没有再说话。
麦求华羞涩放开了他的手,匆匆跑进了屋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几番南下北上,多次东出西归。孙大海的精神气质,在才没多久时间里,说话口气什么的,全都变了个样子。
俗话说得好,人不出门身不贵。才在外面,跑上了几个来回,看样子财大气粗了的他,就会这样说话了:
“老话讲得几多好,无商不富。你就说说,这里天天都能见得着的香蕉吧。在家里,值得几个屁钱?可只要一到外面,那些大的地方呐,就像我们在东莞村,喜欢人家的万宝路,苹果牌,牛仔裤一样,就好到他娘的上天去了。”
“喜欢新鲜的,心烦旧的,那个不这样。”
现在一回家,就把麦救济叫来喝酒。
“你在那北京城哦、天津城、沈阳城。那些北佬们,听说老子是从东莞村来的。马上就说,这我们早就知道。你们那里,有个《香飘四季》。”
“说句实在话,我都不知,什么又是《香飘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