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从那边回来,怎么都不跟我们先打个招呼。”
“怎么不打招呼?在台北,就定了你的大酒店。”
“定了酒店?台北,这,可不是你的名字。”
“是我老公的。”
“对了。你一定要先回家去,先看吧?”
“为什么?”
“你妈妈,你哥哥想你,哭了都有多少年啊。”
“真的?”
“老人家的眼睛,都,都哭的,看不见了。”
“我那可怜的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了。”
说完,他拿起了电话。
孙立凤那双单凤眼,早就红了的。指了指身后的男人:
“嘘,这就是我先生,姓杨,叫杨中华。”
“您好!杨先生,您订房的信息,我们早就收到了。”
“就是他说,让我们先在酒店住下来,再回去家里。”
阿洪恍然大悟:“那也好,我们的女婿,杨中华先生,欢迎您光临东莞!”
话音未落,只听见酒店外面的鞭炮声,啪啪啪地响了起来。
孙立凤一回头,看到那鞭炮之烟雾,自然是吃惊不小,问服务员:
“大门口放鞭炮,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知啊?”
“怎么会知道?”
服务员出来解释:“这是我们总经理做出来的新规定,但凡有从东莞出去的人,要是头一次回来,一旦住进我们的大酒店,那马上就要报告到总经理室。他就安排燃放鞭炮,表示热烈地欢迎你们回家。”
说了又对她说:
“你是我们东莞出去的人才,离开家乡有很多年,对于你们的到来,我们酒店还要为你做特别的安排。”
另一个服务员急着补充道。
孙立凤听了,眼睛又是一红,心感动万分。她的心,想妈妈了,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麦救济儿子的摆酒灯过去,也有好多天了。这日子过得真是快。
“日子是过得快,可那里,听说你还没有去过?”
“以前天天盼过年。现在我们哪天不是过大年。你说在东莞,我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去过?”
“我是说的电子产品厂。现在已经挂牌子了:
“蜻蜓电子科技公司”
“不声不响,都挂了牌,那还要我去?”
“人家确实低调,不过,你还是要去指导工作。”
“你就别开玩笑了。这么一群外地强人。个个是知识分子,高学历。我要是伸只腿进去,有什么好处?跟他们打交道,我的水平,那确实是太低了。”
“你哪里又低了?要有点自信好不好?”
“那你怎么不去?”
“我害怕,会给他们产生压力。”
“他们在那里,到底是在做什么?红蜻蜓?这我倒是见过,在田地里嗡嗡地飞。电子,我知道一点,手电筒,收音机,电视机天天看的。只是这科技。我哪里懂?”
“这就是我想让你多去的理由。”
“那是什么理由。”
“去学习啊。”
“八十岁学吹鼓手?”
“只要肯学,哪有不会的。”
“你太狡猾了。”
“笨蛋吗你?
“外地几个人,在那里说话,我在十句话里,竟然有六句,都听不懂。你说,我去还有什么意思,待在人家那里。还有我他们跟外地人,是合不来的!”
“你这家伙,要是想有更加好的发展。从今往后,就千万不要,再开口外地人,闭口本地人。”
“在我心里,对了,应该是在心里,其实没什么外地人,外省人,东莞人,那边人想法的。”
“你想想,要是两个人合不来,你就是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到头来不是也要反目成仇,分道扬镳?那些合得来的,就是白人跟黑人在一起,不也是一样的,会如胶似漆?”
“对于我们东莞来说,就是一句话,只要是能赚得到钱,只要是不失去人格,就要全心全意,跟任何地方的人合作。只有这样做,才能对东莞的经济发展有利。也只有这样做,大家才会拥护我们,这几个人才能成为区里真正的领头人。”
田小洁春风满脸,带着荔枝进来了:
“孙主任,请你们吃荔枝!”
“稀奇啊,校长亲自给我们送荔枝了。”
“这是学校的荔枝树上结的。听老人家说,这些荔枝树,当年还是你亲手栽的。大家一致要求,要把最好的给你们送来。”
麦救济看田小洁来,脸上略过一丝说不清楚神情,马上起身:
“我就听你的意见,和她们多多沟通。先走了。”
孙立新看一眼田小洁,也没留他,只再次说:
“刚才我们说的事,一定到位。这是大家的决定,千万不能误大事。”
“是大事?”
“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上面,那就是大事。”
孙立新家。
“妈妈!”
孙立凤夫妇人还没有进屋,就高声喊了起来。
在堂屋里,她浑身战栗着,紧紧地搂住了母亲。
两个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摸索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有好几分钟,这才往后退了一步,站定了,说:
“你受苦了!我的好妈妈哟!不孝女,对不起你老人家了。”
说着人,就跪了下去。
阿梅没有说话,光知道流眼泪。往前一步,伸出两只颤巍巍的手,一把就扶起来了女儿。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女儿。
母女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哭泣着。
杨中华站在一边,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有好半天,阿梅才松开了女儿:
“女儿啊,你这么远,又这么久,才回来,怎么不就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好让哥哥和我早点知道?”
孙立凤:“哥哥还不知道,我是悄悄回来的。就是想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还是这么不懂事啊。你的惊喜,可害苦了我们。这么多年来,想死了你,也想死了你的哥哥。回来了,就好了。你知道?当年还有好多人,是东莞村里的,他们当中有好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知母莫若女。
妈妈的话,孙立凤听了就知道,在她嘴里指的人,是哪些人。尤其是在哥哥心,在这么长时间里,在想着,思着,念着的人。可是从她的嘴里,却是淡然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想吗?”
“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想太多的事情。告诉你吧,这位,就是我的先生。你的女婿,杨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