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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秘密(一)

    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w

    手里的重量一去,后肩绷紧的肌肉收缩回弹, 但看季三昧的平淡反应, 那道两寸深的刺口似乎还不值得他为之变色。

    孩子不再哭闹, 许泰也得以卸下一身冷汗,连口称谢, 带着季三昧和沈伐石绕了许宅一周,好查看情况。

    此处前绵沂水,后亘沂山, 据阳制阴, 倚雄控雌,算得上风水上佳, 各屋摆设也无甚差错, 既无横梁压顶, 又无床头嵌镜,数条风水准则, 竟无一侵犯,做得滴水不漏。

    沈伐石:“许员外懂得风水?”

    许泰体胖,容易出汗,一会子工夫, 手里的一条帕子已经染得发腻, 闻言, 他从沟壑纵横的热汗里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我哪里懂得这些, 初建宅的时候请龙法师来验看了一番, 这些都是龙法师指点的结果。”

    季三昧:“龙法师就是那位本地的捉妖师?”

    许泰:“说是捉妖, 也只通些风水看相的秘术罢了。在这种时候还是要烦请沈伐石和三昧法师出山。”

    季三昧付之一笑,臭不要脸且甘之如饴地收受下这份赞美,同许泰一起转入院中。

    凝目远望了一会儿,他伸手指向远方:“那个院落是何人居住?”

    季三昧所指,乃是一片蓊郁的竹林。竹林生在与许宅一墙之隔的地方,正是刚才的中年女人所居的宅院中种下的。

    然而这片竹子却怪异得紧,其长青碧色、清秀隽雅,与普通的竹子相比倒是不遑多让,只是那竹尖顶部却缚着一张张白手帕,沉默地、低眉顺眼地依附在竹尖上,只待风起,就能把它们吹成一面面小巧的招魂幡。

    许泰望向那处,不觉叹息:“三昧师父慧眼。隔壁一家姓罗,我三年前搬来时,罗员外算得上富甲一方,有百亩良田,几十家丁,在沂州城内还有四五家当铺,且罗员外性情温和,能与他为邻,我许泰也是与有荣焉。无奈罗员外去世得早,续弦的太太又性情泼辣,颇信鬼神之说,在罗员外去世后,她在院里栽了这片竹林。”

    “续弦的太太”应该是指那操着水桶匆匆来找季三昧拼命的女人,至少在“性情泼辣”这一点上,诚不我欺。此外,她身上种种饰品均是富贵之物,又住在和许宅毗邻的地方,想也知道家中境况不错。

    “沈法师,三昧师父,我知道在您二位面前我谈议风水问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但是在下至少知晓,在住人的院子里种植竹子,是为不吉。竹内空心,就像是一个无主的稻草壳子,容易招鬼入侵;况且,不管是道家还是佛门,也都有用竹子做招魂幡的先例……”

    沈伐石颔首,许泰这番话说得没有错漏。

    许泰:“我也去找罗夫人交涉过,可是罗夫人她……家中有患失心的病人,她坚持要用竹子,为她家姐召回失散的生灵。我想这是人之常情,也就没有再管,只在那面临靠着竹林的墙上贴了镇宅的黄符。”

    季三昧态度淡淡地赞道:“许员外有容人雅量。”

    许泰一笑就看不见眼睛了,倒平白添了几分毫无城府的木讷之感:“师父谬赞,惭愧惭愧。”

    绕宅一周,打探了情况,许泰就叫老管家为几位法师安置住处,老管家满口答应,甚是殷勤地引二人到了一所偏院的主厅:“两位法师暂且安歇在这里,我去把屋宇打扫一下。”

    季三昧:“老先生……”

    老管家年逾花甲,一树梨花在他脑袋上花白地盛放着:“叫我老朱吧。”

    季三昧从善如流地:“朱爷爷,许家现在只有这些人了吗?”

    老朱叹了一声:“可不是,自从那妖物来了,许家的丫鬟和小厮跑的跑,散的散,也只剩下我老头子和奶娘留在府里伺候了。府内的杂务都落在我一人身上,老头子忙得分/身乏术,不然也不会怠慢贵客。”

    闻言,沈伐石站起了身来:“朱施主先去忙吧。这里我们两人收拾就是。”

    老朱大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

    季三昧靠在凳子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脚:“朱爷爷,您不是还要查账吗,放心去吧,我师父可能干了。”

    老朱露出了悔意:“怪我这张嘴,成天抱怨些有的没的。”

    话虽如此,季三昧还是用一条如簧巧舌把老朱哄走了。

    季三昧长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骨头架子,却尝遍了该尝的所有人间烟火,做饭、洒扫无一不精。他挽了挽袖子,打算干活,却被沈伐石沉默地夹起来,扔回了椅子上:“坐好了。别活动肩膀,打坐诵经。”

    季三昧也不是那么要脸的人,既然对方给面他也不会不兜着,他立即收敛起了劳动人民的心思,安如泰山地往椅子上一坐,尊享自己高达五千两的身价。

    而身价三千两的沈伐石自觉地找来扫帚和抹布,细细地打扫起积灰的这方偏院来。细小的飞尘在空中沸腾张扬地闹成一片,像是有了生命的无翅苍蝇,没头没脑,跌跌撞撞,只待一瓢水泼来,送它们一个尘埃落定。

    他们所居的偏院距离罗家那面迎风招展的招魂竹林极近,由此可见,许员外对这面墙也不大放心,甚至将其视为整个许宅的薄弱点,才将他们一行人安置在这里。

    季三昧望着竹林上的白手帕,想,自己八年前为何要从烛阴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倘若真如那位罗夫人所说,自己怎么会勾走她家姐的魂魄?

    在季沈二人各行其是时,王传灯和长安正在沂州城内的一家估衣店里。

    季三昧的衣服被挑破,又染了血,现做一件衣服怕是来不及,二人找遍了半个城镇才找到这么一间小小的卖成衣的估衣店。长安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件小儿穿的衣裳:“灯爷,看这个!”

    王传灯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如果是绿色的,放下,不要。”

    长安默默地把鹦哥绿的小绸褂和小瓜皮帽放下。

    被迫放弃了把季三昧打扮成小树苗的计划,长安有点怏怏的,但还是三下五除二给季三昧配齐了一整套缥色的衣服,准备结账的时候,王传灯又拦住了他:“这裤子号码不对。”

    长安:“对的。我偷偷量过。”

    王传灯温柔地抬手抚摸着他的树冠:“不对。拿小一点的。”

    长安:“为什么?选小的,他穿着会紧。”

    王传灯:“你别问为什么,不会紧的,他瘦,穿小一点的衣服没问题。”

    长安“喔”了一声,仍然有点不相信:“灯爷,你没有骗我吧?”

    王传灯:“我怎么会骗你呢?若有半句诳语,我就把我的姓倒过来写。”

    这个誓言在长安听来是很恶毒的,于是他放心地跑去结账了。

    而在许宅里,刚刚打扫好卫生的沈伐石出了一身淋漓大汗,他不等老朱来添水,自行从地底引水,煮沸了后,灌入了一方汤池中。

    这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去小厨房外,还有一口三丈见方的汤池可供沐浴。

    可谁想沈伐石刚刚解开衣带,就有个浪催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师父,我也想沐浴。”

    沈伐石面色一变:“你出去。”

    季三昧立刻卖乖:“我受伤了,哎呀,肩膀好痛。”

    沈伐石:“……”

    用传灯的话来说,总督夫人长得挺好,不过美中不足,额外长了一层擀不平抹不开的脸皮。

    于是,季三昧也宽衣解带地跑进了汤池里,还殷勤十足地拎着澡巾为沈伐石搓背,美名其曰孝敬师父。

    只是这从背脊撩到斜方肌,再沿着斜方肌的轮廓缓缓游移下来,再在腰线上下反复摩擦摩擦的手法,略骚。

    沈伐石的后背绷得活像一块铁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不准乱摸。”

    季三昧“啊”了一声:“师父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难道沈伐石身体更敏感些,受不得碰?

    啧啧,失策,看来自己之前往人脸上吐烟圈的诸种行为,是走错路子了,太保守。

    自认为习得了真谛的季三昧漂到了沈伐石面前,笑嘻嘻地用脚背带起水流,伸到沈伐石身下,暧昧地一蹭,又轻轻地一踩。

    五根幼嫩的小脚趾磨蹭着那处的感觉太过磨人,沈伐石面色霎时间发了青,再也做不到无视这个勾引人的王八蛋,把人拎起来,往池子边一按,可看着他的后背,又舍不得下手臭揍,一时间,场景殊为尴尬。

    偏偏这时候,季三昧竟然开口谈起了正事:“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许员外提及的那位龙法师是个高人。据许员外所言,他在许员外建宅伊始就给了他指点,一切风水排布,均以防鬼为主。”

    防鬼?

    沈伐石虽对风水之事有所涉猎,但终究不及季三昧精通,因而他不知道当季三昧踏入许家宅邸时就一眼看出,许宅的风水之兆,不求富,不求贵,不求安康,不求聚气,只求防鬼。

    季三昧微笑:“你说,到底是那个龙法师自作主张,要将许宅修成这固若金汤的防鬼之宅,还是许员外他本人想要防住什么鬼怪呢?”

    他抽出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他们要防的,究竟是外头的鬼车呢……”他又伸手点了点沈伐石的胸口,“或者说,是他们自己心里有什么鬼呢?”

    ……季三昧这种聊完骚后又谈正事的毛病,算是药石难医了。

    但是,沈伐石一低头,又看到——自己饱满的胸口乳珠被季三昧一指头戳了进去。

    季三昧:“啊哈,不好意思,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沈伐石再懒得和季三昧废话,用一道腰带把他撩骚的手在汤池边的栏杆上捆了个结结实实,忍受着双腿间后知后觉地沸腾起的热意,抄起浴巾,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为他擦身。

    季三昧本来想硬一下来展示下男子雄风,却又忘了没发育的小孩子是不具备此项功能的,被他擦得发痒,只能咯咯地笑个不停,尾音一唱三叹,浪得让沈伐石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堵上他的嘴。

    擦到他肋下的时候,沈伐石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来。

    季三昧转生后,换了这样一具躯体,但沈伐石还能透过时间的幕布,看清那颗在他身上色泽张扬的朱砂痣。

    这小小的沂州城里,聚集了一批奇怪的牛鬼蛇神。

    这里有疑似季三昧昔日的仇家,有一个一反常态、不按常理行事的鬼车,有看似憨厚又摸不清底细的许员外,还有一个通晓风水之事的龙法师。

    这些巧合分开看无可厚非,可合在一起来看,沈伐石嗅到了一丝鬼魅的味道。

    至于他手下这个笑得看似没心没肺的季三昧,沈伐石并不担心。

    他虽说不正经,但他那副心眼天生生得像副竹筛子,想的总会比自己更多一些。

    不管是鬼魅,是妖邪,还是凡人,都无所谓,自己只需护他这一世周全安稳,等他慢慢长大即可。

    主持者:“……”

    满场宾客:“……”

    很快,底下就卷起一阵切切察察的讥嘲声,无非是“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外来的野鸡就是没规矩”之类的散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