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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局(四)

    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w

    “魅”性喜群居, 其生存繁衍的性质类似于蜜蜂,底层的“魅”是工蜂,负责在外狩猎捕食,将人肉哺育给负责繁衍生息的“女王”,“女王”吃饱了, 才有同它们这些“魅”欢好的兴致。

    很明显,此“魅”要是被哪个不插眼的买家高价竞得, 就能正大光明地进入买家府内,尽情饕餮人肉, 再回去哺喂“女王”。

    而季三昧仅仅是它退而求其次、要带回去给“女王”享用的食饵, 他自己还能赚上一身上好的皮囊, 岂不美哉。

    季三昧并不打算反抗,他那点三脚猫法术用来忽悠人可以,在“魅”面前动用,等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季三昧头脑飞快地厘清思路的同时, 单手掐断了从刚才起就悄悄抓在手心里的翡翠珠链。

    按照一般狩妖猎鬼的套路, 季三昧只需一路留下标记,沈伐石必能循迹而至, 到时候端了“魅”的老窝,绝非难事。

    ……季三昧根本不操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他对沈伐石一向放心。

    孰料, 他刚把第一颗翡翠珠子丢在地上, 就听得一阵佛铃脆响, 于幽暗处涌出喃喃的佛号梵音声在满屋铺开, 声如流纨,催得季三昧有些头痛。

    显然“魅”受的干扰更大,他加快了脚步,状若发狂地直冲向破损的窗户,眼见距离生路仅有一步之遥,他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向前探去,想要呼吸一口没有佛音干扰的新鲜空气。

    在极致渴望的驱使下,它的脑袋毫无阻拦地撞在了一道流转的梵文阵法上。

    无形的咒阵附着在它额上,化为了一道有形的黄符,封住了“魅”的本体,使它再也无法从这具躯壳里脱离。

    一只慌不择路一头磕在窗棂上的苍蝇昏头晕脑地掉落在地上,不小心连它的战利品也一并遗失了。

    季三昧自“魅”手中飞出,却没有像它一样跌个狗啃泥。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随后,满室烛光重新点亮。

    煌煌光芒下,一地滚的滚、爬的爬的少爷贵妇似乎在一瞬间就找回了羞耻心,他们挡住脸,巧妙地避免和身边的任何人对视,心照不宣地带着一身狼藉鱼贯逃出卖场。

    同样在煌煌光芒下,季三昧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沈伐石。

    沈伐石的左侧小臂正有力地扣在季三昧的后腰上,臂弯处微微凸出的肌肉相当柔软,垫在季三昧的臀下,倒是舒适惬意得很。

    沈伐石一身梵云袈/裟无风自动,宽松地贴着他的身体流过去,衣角缭乱,僧绡飘飞,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胸肌沟槽。

    季三昧仰头看着他的脸,竟有了片刻的失神,少顷之后,自言自语道:“……三寸三分。”

    自从上次分别后,沈伐石又长个子了,足足长了三寸三分。

    ……真羡慕。

    自己从十五岁后就不再长个子了,倒是他,从一个死不长个儿的小矮子一下蹿到了这样的高度,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季三昧根本不关心沈伐石身为烛阴沈家的三公子,缘何会出现在云羊的主城,他也不关心沈伐石为何要剃去一头云发,不关心为何众人对他如此尊崇。

    只要是他来了,就够了。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沈伐石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你……”

    那“魅”一见猎物被夺,暗恨之中也不敢前来争抢,飞速向后撤去,却再次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喊,后背溅起了一道数尺长的血光。

    ……它的背部自右肩开始,被斜向下撕开了一条直到腰间的血口。

    一把丈八长的赤红火镰熊熊地在半空燃烧着,王传灯单手将它在头顶上划出一道圆满的弧形后,一把抖去了刃尖的鲜血,带着一脸温柔如斯的浅笑,一脚将“魅”踹倒。他丝毫不为眼前这具小孩儿皮囊所惑,狠狠踏上了“魅”的胸口,单手执镰,将流火的镰尖精准地送到距离“魅”的左眼恰好三寸的地方。

    季三昧已经对那只“魅”丧失了兴趣,他贴在沈伐石耳畔,暧昧的语气带着一股雾蒙蒙的惑人质感:“……为什么不把我做筹码,好找到它的巢穴?”

    现在的季三昧,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魅。

    沈伐石被这样的气息挑逗,不免多向季三昧看了一眼:“……因为没必要。”

    季三昧哂笑,顺势回过头去,望向了王传灯。

    怪不得他刚才听那竞价的声音耳熟。

    王传灯是沈家修士,从很早前就跟在沈伐石身旁,他的声音,季三昧早就听滥了。

    至于他的脾性,季三昧也喜欢得很。

    他的本事更不必赘述,能叫当年的沈家三郎赏识的修士,绝非凡品,更别提他能在远称不上“爷”的辈分上,得上一句“灯爷”的尊称,其独特之处可见一斑。

    “魅”见惯了正道之人的虚与委蛇,也见惯了他们的君子风度,陡然冒出这么一个走野路子的,上来不由分说便动手,害得它一身媚术根本无从施展,它只能气恨地望着王传灯,打算顽抗到底。

    王传灯一脸柔和笑意,手下却极利落,先不多言,挥镰刷的一声割掉了“魅”肩头的半块肉。

    下刀极准,肉片薄如蝉翼。

    他懒得听“魅”发出的一切聒噪响动,将镰尖温柔地搁放在它胸口处,撩拨似的画了个圈:“你的巢穴在何处?”

    “魅”吃痛,正在喘息间,王传灯便又是手起镰落,又片了一片血肉下来。

    大小、形状和刚才的肉片分毫不差。

    他的一双瞳仁中跃动着再柔和不过的光芒和笑意:“巢穴在何处?还想得起来吗?”

    “如果想不起来,不需勉强的。”

    “我有的是时间。”

    “你慢慢想。”

    四句话的功夫,“魅”身上去了不到半两肉,但它已经熬不下去了。

    它看得出来,王传灯有本事在它咽气前,把它剐得只剩一具骨架。

    它挣扎着将痛呼声咽回喉咙,惨声道:“白帝山……屏东峰!求,求法师饶命!饶命啊!”

    沈伐石抱住季三昧,平静地转过身去。

    王传灯低下头,将自己踏住它胸口的脚撤开来,给它腾出一条逃生的通路,“魅”得了空,不由得心生希望,立即挣扎着向外爬去,谁想刚爬出不到半尺,王传灯的火镰便在半空划出一道炫目的火迹,连同着一道结印,稳准地捅入了“魅”的后心。

    “多谢指路。”王传灯毫无诚意地向尸首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他拔出镰刃,将镰刀单手挥扛上肩膀,另一只手在胸前合十,唱了一声佛号:“安息吧。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望你早登极乐,重新做人。”

    说完了极其随便的追悼之语后,王传灯抽身便走。

    不到小半炷香的时间,满屋衣香鬓影、光鲜亮丽悉数退去,只有散乱的桌椅,呆滞的老板和台上惊慌失措的、被困在笼中的小囚鸟们。

    沈伐石抱着季三昧,想要寻找一处地方把他放下。

    他有重要的话要问这个孩子。

    刚走出几步,季三昧突然喊出了声:“等等。”

    他拍了拍沈伐石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沈伐石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双脚一挨地面,季三昧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一处桌椅,跪下身来,伸手摸向椅下。

    为了给沈伐石他们引路,他刚刚丢了颗翡翠珠子在这里,现在既然安全了,就必须把那昂贵的宝贝收回来。

    谁想他一摸之下竟然摸了个空。

    ……刚才他明明看到珠子滚到这里来着。

    “你在找这个吗?”

    一句温和有礼的询问声从他身侧传来。

    季三昧转过头去,先看到了一颗温润闪光的翡翠珠在来人掌心闪烁着,他道了声谢,正欲伸手去拿,就迎面撞上了一张让他意想不到的脸。

    一张……很眼熟的脸。

    季三昧花了些时间,才回忆起来,这张脸和自己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

    但眼前的人竟把这身原本烟行媚视的壳子穿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以至于季三昧本人都没能在即刻间认出自己的脸来。

    一瞬间,季三昧懵了头。

    自己……不是死了吗?

    眼前这个人……算什么?

    “我名为长安。‘百年长安’的‘长安’。”似乎是读懂了季三昧眼中的不解,他恭谨地自报了家门,随后,他伸出了手掌,彬彬有礼地冲季三昧歉然一笑,“失礼了。”

    在道过歉后,他将手掌探来,贴靠在了季三昧的颈侧。

    刚才季三昧的脖颈被“魅”用镣铐的碎片划破了,从刚才起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居然没觉出痛来。

    此刻伤口被触碰,季三昧却只来得及感觉到一丝刺痛。

    长安的手掌和自己的伤处贴合的部分分泌出了奇特的液体,季三昧颈部的伤口在这液体的滋养下迅速地合拢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