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w
义务捉妖的高洁之士有, 他们的特点是不求回报, 鞠躬尽瘁,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但按季三昧的计算,此类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是百里挑一的奇行种,当事人想要遇见,必须得有祖坟冒火的运气。
勤勤恳恳的中庸之士当然也有,他们的职业特点是技术一般, 价格公道,颇具自知之明, 大妖自然是惹不起,小妖却还是能拿捏住的。此类人约莫占十之三四, 除非对对手实力做出了错误判断,否则一般情况下总能功成身退。
捉妖师中最不缺的一类, 就是借妖祸的东风狠捞一笔的东郭先生。他们常常读书万卷,恨不得把世间最可怕的词汇搜刮一空, 全盘砸在苦主们的头上,等到苦主们晕头转向了, 自己再摇晃着大尾巴挺身而出充当那根救命稻草, 满口许诺, 答应会帮受害方解脱, 等到苦主掏出钱包, 他们就毫不留情地狠宰一笔, 一张烧给死人的黄纸都胆敢号称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纸。
清点一遍来人浑身挂满的看似金贵得不得了、实则卵用没有的黄符角,季三昧便能想象到他来之前有多么病急乱投医,有多少无良贩夫趁机向他挥起屠刀,大肆割肉。
老方丈知道自己不专于此,引人来后就款款退去,把访客留给了沈伐石。
长安想把打扮成个过节彩灯似的男人从地上请起来,但他却不肯起立,仿佛爬上山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唯有眼白里那两颗弹珠似的眼珠子还会张皇地滚来滚去。
沈伐石一掀眼皮,王传灯便会意,从主禅房里搬了个凳子过来,服侍着沈伐石坐下,沈伐石手指一颗颗掐着念珠,既不温言安慰,也不循循善诱,只等着对方颤抖完毕再聊正事,服务体验可谓极其糟糕。
等季三昧用一双眼睛给男人从头到尾估了个价,男人才恢复知觉,发觉青石板硌人,乖乖地爬起来,掏出绢帕,擤一擤鼻涕,哀求道:“沈法师,救我儿子。”
沈伐石:“我价值三千两。”
这份在商言商的架势,让向来爱财如命的季三昧都不免侧目。
来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个,踉跄着前行两步:“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只要能救我儿性命,我也愿意!”
刚刚还在鄙视沈伐石的季三昧瞬间倒戈:……可惜,报少了。
谈好了价格,贪财和尚沈伐石才进入了主题:“你遇见了何物?”
来人雪白的面皮上冷热汗齐流:“是……是鬼车!”
季三昧神色一动。
鬼车,又名姑获鸟,生有九头,其貌丑无比,乃孕妇死灵所化,一身鸟羽就是它们的鲜艳画皮,一旦褪下鸟羽,便能化为女体。
鬼车因其生前怨念,极爱幼子,常常抢夺人类之子占为己有。
但是,季三昧却生出了疑惑来。
打个通俗易懂的比喻,鬼车这类妖怪就相当于人间的盗抢犯,行径恶劣,但实际破坏力较低,不必动用国家机器,一个地方州府的捕快也能逮住一两个。
同理换算,一只修行不超过三百年的鬼车,一个二流捉妖师就能轻松捕获,拆肉拔毛,根本用不着沈伐石出山。
然而,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职业道德,悭吝鬼,财迷和尚和老流氓欢聚一堂,唯一一个有点道德的,由于长期生活在财迷和尚和老流氓身边,对于财物的概念与正常人截然相反,因此也没有警告来人他跌入了一个欺诈陷阱。
季三昧心中有了好奇,就直接宣之于口:“这位叔伯,您怎么知道那是鬼车?”
季三昧可不信,能够清晰地指出“鬼车”学名的人,没有降服和驱赶鬼车的本事。
来人又擤一擤鼻涕,说道:“我是沂州人士,前不久被一只鬼车缠上,不得安宁,一入夜,就在我家附近的一棵槐树边徘徊嘶叫,声音吓人得很……沂州有个相当有名的捉妖师,给了我符咒和咒水,还给了我四面铜镜,让我分别挂在房檐的四角,就能驱走鬼车……但是它却死活不肯走!那废物捉妖师几次来收妖,可那东西猾得很,动辄就没了踪迹,几日后又飞回了槐梢头,哭,叫……”
……这鬼车还是个轰不走的钉子户。
暗自调侃之余,季三昧也纳罕起来:那捉妖师听起来不像骗一轮就跑的草包,采取的应对之策也是正确的,为何鬼车却不肯离去?
男人又擤了一泡声势浩大的鼻涕,一双眼睛在手绢上方打量起季三昧来。
季三昧的相貌生得极好,颇有鬼狐之色,小小年纪又能当着沈法师的面抢白,沈法师不仅不加以呵斥阻拦,甚至还颇有纵容之意……
思及此,男人壮着胆子发问:“这位小师父,请问您也通晓鬼神之事吗?”
季三昧臭不要脸地应答道:“自然。”
昂贵的金钱总具备一种奇怪的、能够叫人全身心信任的力量,因为只要花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男人也本能地想用金钱来衡量一下季三昧的价值:“这位小师父,若请您出山,要价几何?”
既然来人诚心诚意地问了,季三昧也不介意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我价值五千两。”
男人震惊了。
季三昧将这一口厥词放得理所当然,然而沈伐石却只是淡淡地瞄上了他一眼,就给这句狂言加盖上了官方印章:“是的。”
季三昧浅浅一笑,转过脸去,用视线扒光了沈伐石的衣服并在他的胯/间留下深情的一吻。
男人睁圆了眼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那敢问小师父……有何神通……”
季三昧收回了含义颇丰的视线,打算为自己这五千两的昂贵身价正个名。
在烛阴,修道之人多修五行,因而烛阴又号“五行宗”,灵根也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他上辈子本是天赋卓绝的木灵根,但为求六尘和自己能在烛阴城中安宁过活,季三昧自废了灵根。好容易重新投胎,他的灵根又长歪了,还是罕见的异灵根,只能在有限条件下带来好运,却没有足够的攻击性,在奴隶窝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至于沈伐石怕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弱,只当季三昧这辈子是投胎做人,全无灵根一说,甚至没有问过自己是否再生了灵根。
在做奴隶的时候,季三昧生怕自己动用法力会惹来妖魔,他不喜欢做盘中餐、瓮中鳖,因而几乎没有试探过自己法力的极限。
……但是现在,不妨一试。
他将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气沉丹田,运转气脉,催动了体内沉寂的灵根。
密密麻麻的红色符箓闪耀着淡淡的金光爬上了季三昧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他的眼瞳之中,唬得男人心肝一颤。
季三昧冷冷下令:“该下雨了。”
他话音一落,天空上便降下数道霹雳雷霆,直落九霄,就像是一只淡蓝色的鬼手一把挠破了天空,让铅灰色的天幕凭空多出了数道凌厉的血痕。
煮沸的云块骚动着翻滚起来,雷飞如梭,电闪如刃,少顷,倾盆玉珠随着一声霹雳瓢泼而下。
季三昧收回了法术,向男人俯身鞠躬:“叔伯,雨下大了,请进主禅房一叙,一刻钟后,骤雨立解。”
男人又惊又喜地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边精神大振,一边忙不迭奔入主禅房。
长安也是惊喜不已,在王传灯去安顿人时,用双臂搂住了季三昧,以后背为他挡雨,护送他到了廊下。
长安:“小师弟,你真厉害。”
……更喜欢小师弟了,怎么办。
季三昧虽说躲得快,无奈雨势霸道,衣服也湿了一半,他一边拧着衣角一边毫不虚心地领受了夸奖:“师兄,那你还不快加紧修炼,快点超过我。”
长安月牙眼:“嗯!”
目送着长安踏入主禅房,季三昧正打算跟进,就感觉一只手揉上了他微湿的头发。
季三昧把头颈放心地朝后一仰,果然靠在了一片结实温暖的腰腹上。
自己有几斤几两,季三昧最是清楚。他的本事哪可能有这么大。
昨夜,季三昧观察星象,知道今日有雨,今早果真潮热湿闷,下雨的诸项条件皆备,他才能召雨成功。
但关键是,季三昧在下咒时,只提到了“雨”。
那神鬼莫测的雷暴电闪,可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唯有修水灵根之人才能办到。
也就是说,在季三昧装神弄鬼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趁自己召雨时,悄悄地、恰到好处地劈下了漫天风雷,让自己看上去灵力卓绝,有呼风唤雨之能。
季三昧勾住了沈伐石的一截腰带,轻轻在指间揉弄,唇角勾起一点风情:“师父,你早就知道我是异灵根了?”
他将账表合上:“把他叫进来。”
“他”必然且只能是季三昧。王传灯领命,推门而出。
坐在外头的长安偷眼看着季三昧的唇以及从他口中袅绕飘出的雪白烟雾,酝酿许久之后,终于生出了无穷的勇气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不要吸这个了,不好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季三昧听了这话,竟然不和他多交流,而是抱歉地冲他一点头,拿着烟枪坐远了点。
长安:“……”
我是说错话了吗?
长安暗自反省了一番,认定是自己太不客气了。所以他锲而不舍地跟了过去,为自己的错误打补丁:“……但是只要是你抽出来的就很好闻。”
季三昧夹着烟枪,以不变应万变地笑道:“谢谢。”
确定可爱的小师弟没有生气,长安便再接再厉地推销自己道:“可这种叶子没有梧桐叶子好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把左手化成梧桐翠枝,刷拉拉地在季三昧面前抖动着:“师弟,你需要的话,我就拔给你。”
季三昧一来不是羊,没有吃叶子的习惯,二来委实觉得从树精身上薅叶子这种行为过于残暴,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婉拒了:“谢谢师兄,烟叶就挺好的。”
由此可见,长安是一棵多么孤独的树,为了找人说句话,甚至不惜自残。
季三昧油然而生了一股同情之心,正打算把这袋烟吸完再跟长安好好唠,就见一只小纸花颤悠悠地伸到了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