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声,黛青色的琵琶襟被撕开, 露出一片雪白的锁骨, 隐隐还能看见下面的几寸春.光。
常建擎的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低头就要朝着那块地方啃去。
他分了心神,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了几分, 竹猗大口地喘气, 挣扎的左手上骤然就出现了一支药剂。
针尖正对着常建擎的脖子。
将刺未刺之际, 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有个女声喊得尖利,像是被人揪住了尾巴在使劲拽, “大帅, 夫人的房里着火了!”
大帅府上, 唯一能有资格被称为夫人的,就只有常建擎念念不忘的那位原配。
常建擎从竹猗的胸前抬头, 眼神里尽是刮骨的杀气。
但不过一瞬, 他就收敛了那阵杀气,只蒸腾了怒火大步迈到门边开了门,朝着外面大喊的仆妇厉声质问,“夫人的房里为何会着火?!”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伴随着常建擎亲卫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竹猗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一抬头就看见了缩在门边,被她的模样吓到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她张了张嘴, 却发现嗓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身躺回床上, 竹猗闭了眼迷迷蒙蒙地思考, 常建擎到底是什么时候挂的?
她一定要赶上那个时间,给他补上一刀。
想着这念头,眼前就一阵阵地发黑,她迷糊着就失去了知觉。
模糊间似乎有谁坐到了她床边,抬起手来碰了下她的脖子,厚实坚硬的军装袖口硌到了她细嫩的下颚。
竹猗下意识就缩了下,一声嘤咛轻得几乎听不见,“疼……”
宋槿收回手,正好被自己眼眶里滚下来的泪珠子砸了个正着。
他努力了好几次,终于将自己颤抖着的手握住,垂到了身侧,只用目光去看竹猗脖子上那鲜明的紫色手印。
原来他就是这样护着殿下的。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活生生地掐死了。
宋槿坐在床边,控制不住地就想起了前生的那个十七姨太,想起她是怎么在这个吃人的大帅府里只活了三四年就凄惨无助地死去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殿下她曾经到来过。
他那一下触碰,让竹猗觉得脖子上的淤青有些难耐,伸手就想碰一下。
活动的手牵连到破碎的衣襟,露出了锁骨下青紫的痕迹。
这些都是竹猗估摸着让中央系统模拟在表面的,为着常建擎那时不时发作的恶心癖好,她还特意让中央系统弄得严重了些。
反正这些痕迹不痛不痒,也并非真的出现在她身上。
只是落在宋槿眼里,每一寸的伤,都是在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是他等了许久的殿下,是他恨不得把她捧到高台上,连一丝尘埃都不沾染的殿下。
宋槿突然就站起身,刚才颤抖得一阵风就能吹断的手牢牢地按在了腰间的枪上,浑身缠绕着的杀气犹如实质。
战战兢兢躲在门口的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就是在战场上厮杀历练过的邱副官,差点也丢脸地被大少身上的杀意吓腿软。
他动作相当敏捷地扶了下门框站稳,深吸了几口气,扑过去就抱住了宋槿的小腿,“大少,大少,你冷静啊!”
从大少被滞留在城外,不惜暴露府里藏得最深的眼线也要逼大帅离开无忧馆时,他就知道十七姨太对大少的意义绝对简单不了。
人家好好一小姑娘,昨儿都还笑着问他要不要喝薏仁粥,今天就这么青白着脸,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就是他都有些心疼。
可再心疼,大少爷也绝对不能弑父啊!
邱副官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只死死地抱住大少的两条腿,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就怕一睁眼就看见个黑洞洞的枪口,吓得他连之后的话都说不出口。
“大少,大少你想想十七姨太,别的不说,您这次若是失手了,大帅一查就查出您来过这,十七姨太无论如何都是个死。”
“就是您成了,您也不能一气杀光了大帅手底下的人,这有反扑的,您还好,十七姨太绝对讨不了巧啊!”
邱副官还待再拿十七姨太组几个句子,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的宋槿握着枪就对准了他,“松开。”
军人的直觉让邱副官立即松了手,抱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正瑟瑟发抖地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枪响和剧痛呢,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丝缝就瞧见大少迈着大步出了无忧馆,整个人都绷得笔直。
邱副官大松了口气,赶紧站起身追上去。
他刚张了下嘴想安慰下大少,就听见了凉飕飕的一句话,“他必须死。”
行,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
邱副官偏了头往还冒着黑烟的主屋那瞧了眼。
他有那底气在大少盛怒的时候冲上去抱腿,靠的就是从小和大少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些年大少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这大帅不要脸起来,那可真是没得救。
人在的时候百般不珍惜,抬回来的姨娘一个接着一个地戳太太的肺管子,变着法地想弄死正房夫人和嫡长子。
等人真被他害死了,居然还能摆出情深不悔的模样。
有那么些个时候,他这个旁观的,气起来都恨不得把大帅打死。
邱副官觉得大少冷静下来还坚持的决定一定有道理得很,立即就抛弃了那点比头发丝都粗不了多少的伦常道理,思索有哪些个是能商量这等大计的。
头一个就是苗三旦,听说他在德泽也受了大帅的人的不少闲气。
宋槿同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刚才的那一腔怒火暂时被压制之后,他反而变得更加理智,所有的人选在脑海里走了一遭,只选了寥寥两个,“给苗三旦和烈鹰发电报,让他们来芸瑶。”
身旁再没有人来回走动,竹猗一觉睡到了夜半。
刚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身,细碎轻柔的脚步声就快速靠近,拉开了她不知何时被阖上的床帐,伸手将她扶着半靠在床头。
“十七姨太醒了先喝水。”
扶她的小丫头圆滚滚的一张脸,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将温热的白水递到她唇边让她润了润干哑的嗓子,“奴婢是大少新调来无忧馆的,姨娘叫我小慧就行。”
竹猗嗓子完全说不了话,闻言只是点了下头。
比起常建擎那个动不动就抽风的,她对常宋槿的印象倒是要好上几分。
小慧见她没惊慌失措地赶自己走,心里的担子立即就松了下来,转身去将一直闻着的白粥端了过来,顺着竹猗的动作递到了她手里。
“大夫说姨娘您伤了嗓子,怕是连着好些天都只能吃这些了。”
竹猗端着碗勉强吃了半碗垫肚子,又被小慧拿着烫手的毛巾擦了脸和手脚,换过一身舒适的衣服才在重新铺好的床上躺下。
白天睡得多,她这会儿压根就睡不着。
屋里只剩下她的一道呼吸声,竹猗干脆抬了手,在虚空中戳了两下,“检索,g32区,民国时期,南方军统帅常建擎的死亡时间和死因。”
被她戳到的空气扭了两扭,留下半透明的三个字,请稍后。
几秒钟之后,三个字消失,变成了一句话。
常建擎,死亡时间:g32区天历1922年1月2号,死因:大脑穿透性枪伤。
竹猗盯着那时间看,现在才是天历1917年的5月,还有四年多。
她摸了下脖子,那上面的疼痛已经被她屏蔽了,可被掐时的窒息感还残存着。
上次鞭打也就罢了,好歹她知情且故意,仗着常建擎的势,在“得宠”期间,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大帅府里没完没了的宅斗。
可这次这伤,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竹猗咬牙,在心里暗骂那个着火都要来找大帅的仆妇,不然让她把那一针扎下去,常建擎不废也要比她痛上千百倍。
想着别人的队友有一整个大帅府,她就也想给自己找个队友。
“继续搜索,谁杀死常建擎。”
这次中央系统“请稍后”的时间又长了点,最后好不容易给出几个字,波纹又晃得厉害,像是检索的答案不够确定,别扭着不想给出来。
竹猗气得想一巴掌拍到这个太过智能的中央系统身上,正凑近些去仔细辨别那几个字,屏幕突然间就转了个向,露出张帅气俊朗的脸蛋。
“嚯!”
宋淇瑄没想到一连接系统就看见妹妹放大的脸,猛地往后滑了两步,眨巴眨巴眼回不过神来,“小爆竹啊,咱可别乱.伦啊!”
他觉得作为哥哥,眼下是必须要纠正妹妹错误观念的时候了。
“虽然咱俩没血缘关系,你二哥又长得过分帅了,容易让人想犯罪,可这从小当兄弟长大的,你这尺度,我做不到啊!”
竹猗被他搅得没看清那几个字,闻言干脆就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传达唾弃。
动作时微微抬了下脖子,原本覆在上面的丝绢就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了滑,露出了下面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的掐痕。
宋淇瑄“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因为竹猗靠得离屏幕太近而调侃了她一通,整张脸在屏幕上不断放大又放大,恨不得穿过屏幕凑到她脖子上。
“拿开那盖着的东西,爆竹,”他此刻才想到中央系统的作用,检查了下竹猗脖子上的伤势,看着报告在原地暴跳如雷,“告诉二哥,是哪个混蛋干的?”
竹猗说不了话,只能用嘴型提醒这个分分钟就要违反规则冲过来干架的热血青年,她还在执行任务。
宋淇瑄深吸了几口气,看着似乎冷静了些,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了。
竹猗放了心,正要抬手关闭中央系统,就看见宋淇瑄拿起桌上放着的杯子喝了两口,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瞬间,某种不良的预感简直就要爆棚。
还不等竹猗思索那不良预感昭示着啥,宋淇瑄已经拔高了滋润好,中气十足的嗓子,保证自己喊出的每个字都能被自己这边的人听见。
——“爸,妈,哥,有人欺负咱家小爆竹,脖子都要给她掐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