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气绝的小太监被几个内侍拖下去。
裴氏抬头盯着黑雾看了一会，只觉头晕目眩，闭闭眸，被李罗掺扶着起来，她有气无力道：“母后知道你被神无月打伤了，心里不高兴，可是神无月真的不在这里，你再闹也是没用的。”
胤忘川四处流窜，惹得人心慌，裴氏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了，被他绕得头晕。
“神无月不在，小皇后一定在这里，本王能闻见她的气息。”
黑雾说着，突然调头朝屋顶盘旋而去。
裴氏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小红在旁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娘娘放心，皇后娘娘无妨。”
裴氏心绪稍定，这才抬头对胤忘川道：“殿下，下来吧。”
胤忘川盘旋半天，没有找到云千千的踪迹，突然听见裴氏叫他，他调转头，迅速来到她面前，化成人形。
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帖着她的脸。
裴氏尽管不想看他的眼睛，可是这会却也容不得她躲避，她笑了笑，就像平时跟他坐在暖阁里闲聊一般，用不急不缓的语气道：“神无月真的不在这里，如果殿下不信，可以进去找找。”
“本王自然是要找的，只是母后会这么好心吗？”
他狐疑地盯着她的脸。
裴氏被他看得心虚，“你这是
什么话？我们不是母子吗？”
“哈哈哈哈……”
胤忘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母后这岁月静好的模样，到底还要装多久？”
他漆黑色的眸子冷凝着她，语气极尽冰凉，“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母后知道的，父皇也早就死了，母后不是知道的吗？现在你这是在本王面前装失忆吗？”
裴氏抿了抿唇，手指颤抖着，扶着李罗才勉强站住，“你在说什么？哀家不知道。”
“呵呵，那天晚上，母后不是已经看见我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吓得晕过去，是我低估了母后装傻的本事，没想到，活到最后的居然是你？”
胤忘川突然伸手过来，扯开她的衣领，在众人惊慌的尖叫声中，慢慢从裴氏脖子上扯下一块长命锁。
“要不是你一直戴着它，本王倒有些怀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母子亲生的孩子，必竟，母后表现得那么淡然。”
裴氏紧紧按着胸口，脸色白得吓人。
没去管被他扯乱的衣领，思绪回到十多年前的夜晚。
想起那个晚上，仿佛还像昨天一样，记忆深刻。
那会太子才刚八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她跟皇上的关系也日趋稳定，不再像初进宫时的惶恐，也不像年轻时那种争宠好胜，一心一意扑在孩子
身子。
太子六岁启蒙，八岁便请了老师每日悉心教导。
她忘了自己那天怎么突然想起去太子宫中看他。
她记得那时候元宵节刚过去，也是这么一个下着雪的阴天，她带着李罗走在去往东宫的那条小路上，穿过金明台的狮子林又走了好久好久。
突然，她看到太子就站在那片狮子林，地上平挺挺的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宫女。
她吓得尖叫一声“太子”，立刻就要冲过去。
可是，就在她快要跑到跟前时，李罗突然拉了她一把。
“娘娘……”
李罗脸色苍白，直盯盯看着地上那宫女。
裴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那宫女死状奇惨，像一副骷髅。
十几岁的青衣小宫女，头发却花白了。
裴氏停下来，战战兢兢看向太子。
“母后？”
正失神间，太子突然转过身来。
李罗手里提着一只灯笼，就着那灯笼光，裴氏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的虽然是太子的衣服，可是神态表情完全不是太子。
他定定看着他，小小的年纪，眼睛完全像大人一般，露出一丝凶光。
裴氏吓得连连后退，本能地想要叫人，可是鬼使神差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那种时候那
样淡定。
大概是人之将死的一种本能吧，她对“太子”道：“你怎么在这里？身边跟着的人呢？”
太子歪歪头，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裴氏强自镇定道：“快回去吧，晚上老师授课的时间快到了。”
说完，裴氏便扶着李罗，慢慢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背后的“太子”突然出声了。
“母后。”
裴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慢慢转过身。
刚才还站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太子，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走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近得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
李罗手上的灯笼在颤抖，不过裴氏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血渍。
“母后……”
他又叫了一声，似乎想确认什么。
裴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正用诡异眼神望着她的孩子。
蹲下身子，用手帕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
眼前的太子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在那一瞬间，她几乎顾不上去想她的孩子去哪了这种问题。
因为答案太过显而易见。
“是谁给你吃的山楂糕，这么晚了，吃这些东西伤胃。”
太子盯着她，突然咯咯的笑起来。
随后，那孩子仰天发出一声长笑，低下头对她道：“母后，哈哈哈哈母后……”
他似疯魔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一路笑着走远了。
身后，裴氏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直到确定那边的人影走远了之后，裴氏才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去看看她是死是活。”
“是。”
李罗大着胆子过去朝那宫女看了一眼，宫女早已死绝了，李罗啊地叫了一声，吓得神魂分离，手脚并用跑回来道：“娘娘，已经死了。”
裴氏抬头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回走。
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东西，发出叮地一声响。
裴氏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是太子百岁的时候，她送给它的长命金锁，金锁上沾了一丝血渍。
“娘娘，那怪物怕不是杀了太子吧？”
裴氏嘘了一声道：“近来宫中死了不少人，皇上正在心烦，我们不要再去烦他了。”
“可是太子……”
“你不觉得最近连陛下也有点奇怪吗？”
这宫里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起来，裴氏也说不清楚。
“本宫觉得近来身子乏力地很，明天去请太医来吧。”
“是。”
裴氏扶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手里紧紧握着太子的金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