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复活了反派》 第1章 复活（1） 过了谷雨，圣京又连着下了好几场小雨，丰沛的雨水滋养了山坡上那些才刚拔土而出的荒草，此刻，诺大的皇陵早已是荒草从生。 大概是因为昨晚那一场大风，半人高的草堆里露出半截墓碑。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依稀的字迹。 这里葬的是南朝开国皇帝神元帝——神无月！ 传闻他暴虐嗜杀，荒淫无度！ 他死的那天，南朝百姓无不雀跃欢呼！ “老天有眼，那魔头终于死了。” 他死后三百年，仍有百姓愤愤不平，带人跑到皇陵，将他掘坟鞭尸，挫骨扬灰！ 人们提起他，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可怜啊！” 荒芜的坟头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女声，守陵的小官已经数年没有听到人声，突然听到女人的声音，当即吓得屁滚尿 流，逃到山下。 “听说了吗？皇陵诈尸了！” “传闻神无月生前每个月都要吸食年轻少女的精血，死后还要九百九十九名少女与他陪葬，一定是那些姑娘的冤魂无法解脱，化成了厉鬼！” “可怜呦！” 于是，当初掘坟鞭尸那些人，又成批地涌入皇陵，点冥香烧纸钱，祭奠那些枉死的少女。 一时间皇陵烟雾缭绕，到处都是焚烧纸钱的味道。 云千千作为一同长眠在此的残魂，只能望着那半截石碑发出感慨，“可怜啊……” 可怜这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少女的冤魂，只有一座被符咒封印的巨大石棺！ 里面就是被世人恨之入骨的神元帝——神无月！ 可惜他早已人魂俱散，连尸骨都没留下，就那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上！ 关于他的来历—— 传闻五百年前，苍尘山下一怪石，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诞下两个孩子。 哥哥生性善良却体弱多病，弟弟野心勃勃手段残忍，他很快收拢周边百姓，建立了南朝，随后又亲自率兵吞并周边九国，成就了南朝的繁华盛世。 然而随着南朝越来越强大，人们逐渐发现神元帝暴虐成性，荒淫无度，为了将他除掉，大臣们只好去求助千星阁。 千星阁掌门孤兰英因为预测到神无月的死期，被神无月残忍杀害，千星阁也因此血流成河。 可神无月还是没能逃得过命运之手，他死在亲生哥哥的剑下！ 哥哥念及手足之情，下令将他厚葬于皇陵，立碑祭拜，为了将他的灵魂永远镇压，又被迫在民间收罗九百九十九个少女为他陪葬 。 或许是心底的罪恶感一直无法释怀，不久后，哥哥便病重离世。 从此，南朝没了暴君神元帝，越发地太平盛世。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三百年后，又一次灾难即将袭来！ 千星阁掌门当初在预测到神无月死期的同时，也预测到三百年后他将会复活。 魔头重回人世，注定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就在谷雨过后的一天夜里，通往皇陵的小路上亮起了一排火把。 车轮裂裂，一尊华贵的皇辇由无数精兵侍卫护送着来到皇陵。 侍卫举着火把，挥刀砍去那些挡路的杂草。 一个身穿银白色点素团龙长袍的年轻男子被人扶下皇辇，走到那半截石碑前。 他神情哀恸，久久立在残碑前，轻轻抚摸着上面残破的名字。 “三百年了，我等这一日很 久了，相信你也是，不过神无月，我是不会让你重生的……你就安心地长眠于此吧，我会给你焚香祷告，你就在那边做你的皇帝吧！” 单看那悲痛的身影，众人还以为他在替皇陵里的人难过。 随即，他站起身，一名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被人带了过来。 少女被堵着嘴，呜呜叫着，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还有对眼前此人的憎恨。 男子看着她眼里的仇恨，俊美的脸上不为所动。 他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替她摘去头上不小心沾上的杂草，“依依，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让你来做这件事，只可惜……谁让你是阴时阴日生的呢？你放心，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太子妃了，就算你死了，你的家人我也会厚待他们的。” 第2章 复活（2） 男子不顾少女眸中绝望的哀求，忽然神色一凛，吩咐道：“打开地宫大门，送太子妃进去。” “是。”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将少女带进地宫。 一群穿着灰色服饰的星史小官在地宫盘地而坐，围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少女被人强行拖到阵法当中，身上被泼上黑狗血，沾上符咒红绳。 随后，一个年老的星官被人架着进来，推倒在男子倒下。 “扶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你一意孤行，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千星阁所有的人都会跟你陪葬，从此你就在这里跟神无月作伴吧。” 说着就令人将 他押到阵前，带着人出了地宫。 身后，大门被人重重关上。 扶崖，这不是大师姐的徒弟？ 曾经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个须发苍白的老者了。 扶崖想到千星阁那些无辜的凡人，闭上眸，不再去看少女苦苦哀求的眼神。 随着一阵咒语，少女发出一阵哀叫，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三百年了，这片皇陵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云千千坐在石棺上，正看得有趣，突然，她看见扶崖握在手里的法器，一块不规则的紫水晶。 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原本是花都神宫的圣物，后来被师姐抢走 做了法器，原来他们想要复活师姐。 复活术要用死者的帖身之物，这法器不属于师姐，自然也就不能复活师姐。 “呵呵，可惜啊……” 随着一声轻飘飘的女声，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星史小官们吓得面如死灰，纷纷逃窜。 “有鬼。” “是什么人在作祟，出来！” 看着那些人被吓得人仰马翻，云千千晃着双脚坐在石棺上，捂着嘴发出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我不是什么鬼，我是你们的太师叔，还是太师伯？总之……师姐要是知道你们这些徒子徒孙连复活的阵法都不会摆，估计要气得从棺材 里跳出来了。” 有个年轻的星史大着胆子道：“星官面前也敢放肆，快不要装神弄鬼。” 大概是很久没有跟她说话了，云千千玩心大起，随手一指，将蜡烛息灭，又扬一扬袖子，轻易就掀翻了那盆黑狗血。 一时间偌大地宫陷入一片黑暗，惨叫声连连。 “哈哈哈，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不走正道，我替师姐教训你们。” 云千千玩心正起，没料到那个少女突然从地上起来，一头撞向了石棺， “太子，你负我，我死也不会成全你的。” 她用尽了全力，几乎把头骨都撞碎了，自然没有生还的可 能。 漆黑的石棺浸了人血，散发出一道血红色的光。 云千千吓得从石棺上弹起，恐惧地看着这口黑漆漆的巨石。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不是已经神魂俱灭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反应？ 正疑惑间，突然感觉到一道阴风从身下的石棺包裹上来，随后，她听见扶崖念了一串咒语。 胸口像是被什么人重重捶了一下，接着，就没了知觉！ *** “醒了吗？” 一个陌生而又冷漠的男声传入耳中。 云千千觉得身子像是被人灌了铅似的，艰难地抬了抬眼皮。 床边坐了一个年轻男子，正一脸冷峻地看着她。 第3章 复活（3） 除了他，床边还有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孩，见她睁开眼睛激动地快要哭了，“太子妃，您总算醒了。” 男子抬了抬手，小宫女被人无情拖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云千千觉得一阵头疼，她记得她在地宫里被一阵阴气袭中，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嘴巴被人强行撬开，塞进来一颗药丸。 那人的手很凉，不像是人类的手，让她直觉厌恶。 “这是忠字诀，可以帮你恢复体力，不过若你不听话，这药也能让你生不如死。”男人冰冷的语声在耳边响起。 云千千想把药吐出来，却被他快了一步，药丸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被那强大的内力一催，云千千痛得差点吐血 。 看着他袖子上的团龙云纹，云千千想起来，他就是带人闯进皇陵的那个男人，“原来是你，你能看得见我？” 乍然听到自己的声音，云千千愣了一下，这不是她的声音，却也并不陌生，那女孩死得那样悲壮，着实不容易让人忘掉。 男子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俊美得脸上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千星阁那老贼果然有点本事，当真把你复活了。” 他把她当成了师姐。 云千千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敢再冒然出声。 他审视着她的表情，脸上多了一丝怀疑，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是谁？” “不说？”他轻轻挑眉，随即将内力团成一团，催化于掌心。 忠字诀在他的内力催化下，云千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腹像要被人绞碎了一般，痛得在床上打滚。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欣赏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 直到，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死过去之前，他才收回内力，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今天只是小小的教训，记着，在我失去耐性之前，永远都不要挑战我。” 云千千被忠字诀折磨得奄奄一息，虚弱地出声，“我不是孤兰英，我是她师妹云千千。” 男子拧了眉，眸中浮现一丝探究，落在女孩脸上，“花都神宫？” “没错，我师傅是云霓裳，我是花都神宫资历最浅的小师妹，。” 他闻言，再次皱起了眉，似有 片刻失神，过了良久才道：“我还以为花都神宫都是单传，这么说，扶崖召唤错了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寝宫，听起来有点吓人。 “也罢。” 他松开她的衣领，冷冷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服。 “既然你是花都神宫的人，那你应该懂得镇魂术，我要你镇住一个人的灵魂，让他永世都不能重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决绝。 云千千几乎能感觉到他心底里的恨意。 “我没有师姐的能力，我……做不到的。” 对方只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有没有这个能力，我自会评判， 如果你当真对我无用，那你活着也没什么用了，我能复活你就能杀死你。” 他很满意她脸上的反应，轻笑一声，负手而去。 紧接着，几个身穿青色宫装的宫女从外头进来，强行将她从床上架起，脱掉她身上的衣服。 “你们要干什么？”云千千虚弱地反抗着。 其中身穿青灰色袍子的女人道：“太子妃少费些力气吧，奴婢们也是奉太子之命办事，您不要叫我们为难。” 说话间，粗使的嬷嬷们便已提着水桶进来，将一桶桶热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 那些水里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颜色呈诡异的绿色，味道也令人作呕。 云千千被人架着强行剥光衣服，按进水里。 第4章 逃跑（1） 带着强烈刺激性物质的液体沾上皮肤，她认出此物，瞬间疼得大叫道：“这是食魂草汁，你们放开我……” 过了很久，殿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一个身穿青灰色袍子的女人从殿里出来，走到太子身后禀道：“殿下，食魂草汁跟太子妃的身体完美融合了，看来她就是您要找的人。” 太子转动着手上的板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食魂草可以噬人灵魂，如果将阴时阴日生的人在食魂草汁里泡上九九八十一天，便会形成至阴至柔的体质，才能镇压住那魔头的灵魂，介时本王跟父皇，乃至南朝数万万百姓，才能高枕无忧。” 女人恭维道 ：“阴时阴日生人百年不遇，就是有，也通常活不过十岁，太子妃八字清奇，再过几个月就是她十七岁的生辰，是至阴的年龄，所以，神无月注定不能重生。” 太子的神色却并不如她一般乐观，他抬头看着天边灰蒙蒙的月亮道：“还有三个月那魔头就要重生了，我们一定要在这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可掉以轻心。”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全力辅佐殿下完成大业。” 太子沉默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扶崖怎么样了？” 女人道：“师傅自那天之后便一直拒不进食。” 太子冷哼道：“那老贼一直不肯听话，仗着有 几分本事就以为本王离不开他？呵！既如此，以后千星阁的事务就由你来负责吧。” 女人面露喜色，急忙叩谢道：“多谢殿下，奴婢一定不负您所托，千星阁也必誓死孝忠殿下。” 太子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薄凉，“父皇近来龙体不适，你找几个年轻的小星史入宫给父皇祈福。” 女人忙道：“是，奴婢回去后一定亲自挑选出最优秀的星史送进宫来为皇上祈福，不过……”她小心看着太子的脸色，“上回送进宫的那四个星史还没有送回，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的脸上浮现几丝冷意，淡淡说道：“那几个人坏了规矩，冲撞 了父皇，已经被罚出宫了。” “可不知犯了什么事……” 太子略显散慢的脸上倏地神色一凛，冷冷看她，“怎么？你不信本王？” “奴婢不敢。”女人连连叩首，再抬起头时，太子已经下了台阶，带着人消失在夜幕中。 *** 云千千半昏半醒，也不知在食魂草汁里泡了多久。 身体上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不那么激烈，可强烈的药效让她一直处于神魂游离的状态。 这中间，除了太子每天会来看她以外，偶尔也会有一个小宫女过来给她头上的伤口换药。 那个宫女她见过，就是她第一次醒过来时在她床边哭泣 的女孩。 这日云千千睁开眼，小宫女又在给她换药，她强忍着身体的晕眩感，张张嘴道：“你是我的婢女？” 宫女闻声，忙颔首道：“太子妃，您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司琴啊” “我撞到了头，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我泡浴多久了？” 司琴想了想道：“已经整整八十天了。” 云千千冷笑出声，果然跟她想得一样，她们是想用这至阴至柔的身体，再加上师姐的镇魂术来镇住神无月的灵魂。 她已经在噬魂草里泡里八十天，明天，他们就会把她带到地宫去，那么今晚，就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 打定了主意，她道：“司琴，我想喝水。” 第5章 逃跑（2） 司琴跑到一旁，用桌上的白玉莲花纹的细瓷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到她嘴边。 云千千喝了水，才觉得昏沉的思绪渐渐清醒些，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宫殿道：“他们人呢？” “什么人？哦……您是问那些人？那些人只有换药水的时候才会来。” “那外面呢？” “外面也没人，太子说太子妃您病了要休息，把守宫的宫人都支出去了，所以整个宫里就只有奴婢跟太子妃两个人。” 云千千还以为太子会下令将此地严密把守，没想到竟没人看管。 时不我待，她挣扎着要从浴桶里起来，忽然觉得身子一凉，这才发现自己竟还光着身子，“司琴，你去 给我找件宫女的衣服来。” 司琴紧张道：“您要做什么？太子说您的头伤得很重，要是不泡够八十一天会重伤而死。” 云千千冷笑出声，太子这套说辞倒真是万无一失，“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司琴摇头道：“不行的，太子妃，太子说过您要从这桶里出来，之前的功夫也都白费了。” 云千千算是看出来了，司琴这丫头虽然忠心，但执拗起来也让人头疼。 她只好耐心对她说道：“司琴，太子不是好人，如果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司琴满脸疑惑道：“太子妃，您不是一向最喜欢太子的吗，当初选上太子妃，您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老爷跟 夫人也很高兴，可是今天，您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喜欢太子的女孩两个多月前已经死在了神无月的地宫，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花都神宫的小师妹云千千。 不过看着眼前这张过于天真的脸，云千千实在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当初太子选我进宫，根本不是为了做太子妃。” “那是为什么？” “一句两句跟你解释不清，没时间了，你快点帮我换衣服。”云千千催促道。 司琴对于她的决定虽然有点怀疑，不过还是不敢忤逆主子，很快到卧室给她找了身干净的宫装过来换上。 云千千在药里泡了两个多月，双腿发麻，出来的时候险些栽倒在地，司琴 及时将她扶住，“太子妃，您的身子太虚弱，还是不要冒险了，咱们还是听太子的话吧。” “我没事。” 云千千试着运功平息下体内混乱的气絮，却发现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 她附在凡人的身上，法力尽失。 司琴拎着包袱从内室出来，“太子妃，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咱们可以走了。” 云千千抬头看着她，抱歉道：“司琴，只怕我要对不住你了。” 她说完这一句，抬手在司琴后颈上劈了一掌。 云千千接住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放到地上，“对不起司琴，我现在没能力带你走，不过你放心，太子看到你晕倒，只会以为你是被胁迫，不会为难你的。 ” 看着司琴闭上眼睛，云千千拿过她手里的包袱，转身出了房门。 *** 东宫一片清寂，诺大宫殿只挂着几只灯笼，看上去有些阴森。 四周真如司琴所说，一个侍卫都没有。 云千千凭着直觉闯过两三个宫门，赶在天亮之前，终于找到了宫女出宫的小门。 门口，已经有宫女在排队等着出宫。 云千千正要过去，突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锐痛，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狠狠绞着，她疼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无力地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在云千千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双龙纹靴子无声地出现在她面前。 薄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来人，把她带回去！” 第6章 逃跑（3） 云千千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浴桶里的药液似乎比原来浓了一些，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司琴坐在旁边小声哭泣，嘴角红肿，有被打的痕迹。 “司琴……”她虚弱地叫了一声。 司琴连忙过来道：“太子妃，您醒了？刚才您被送回来的时候口鼻流血，奴婢还以为您要死了呢。” “我没事，不过……害你被打了。”云千千有些抱歉。 司琴摇头道：“没事的，奴婢从小挨打，这几个耳光不算什么。” 正说着话，几个宫女推门闯入，强行将司琴拖了下去。 “你们要做什么？”云千千戒备地看着来人。 站在最前面的女人穿着深灰色的袍子，她冷冷地看了云千千一眼，冷声 吩咐道：“把她弄出来，收拾干净。” “是。” 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强行将云千千从浴桶里拖出来，给她换上一套鲜红的衣服。 这衣服不是寻常的布料，布料是用药水泡过的，颜色红得诡异，上面的的绣花纹路也不是普通的花样，而是一道道复杂又神秘的符咒， 穿好衣服后，云千千被人强行按到镜子前梳妆。 镜子里的女孩苍白柔弱，带着一副病态，五官勉强算得上清秀。 这是云千千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子。 不过，她脖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造型古怪的符号，她记得在地宫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印记，难道这就是太子所说的忠字诀？ 来不及多想，那些人开始给她上妆 。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她额头的伤口已经好全了，只有一点淡红色的疤痕。 司妆的嬷嬷手法老练地给她涂上脂粉胭脂，点上蕊黄色的花钿，跟赤红色的面魇，让这个苍白的少女瞬变身成南朝尊贵的太子妃。 一个年老的嬷嬷死命揪着她的头发，绾成一个象样的发髻，插上珠翠跟凤钗。 旁边有小宫女为她的指甲涂上鲜红的蔻丹，蔻丹的颜料也是用特殊药水熬制，散发阵阵浓烈的香气。 近两个时辰的妆扮过后，云千千被妆裹成一个精致人偶，被带到太子面前。 太子目光涔冷，从袖中取出一只铜铃脚环，吩咐人给她戴上。 不过奇怪的是，这脚铃里并没有铃芯。 太子冷声道：“这是镇 魂铃，如果身边有异动，它才会响，不过……它响的时候，可能就是你丧命的时候，神无月生性残忍嗜杀，犹其喜好少女精血，所以……你最好祈求它没什么异动。” 云千千被人半架着出去，塞进一辆马车里。 天边一抹弯月灰蒙蒙的，呈现一种恐怖的血红色。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七月十五，阴时阴日，同时也是太子妃十七岁的生辰。 在阴时阴日，用阴时阴日生人镇压神无月的灵魂，看上去万无一失。 不过……想到那天石棺浸了人血后散发的阵阵阴风，云千千有种不好的感觉。 随着马车移动，一行人举着火把出了宫门，往皇陵走去。 *** 皇陵的杂草被车轮碾压， 火把光几乎照亮半个山头。 只见神无月的地宫大门洞开，里头隐约有红色的火光若隐若现，看上去阴森可怖。 一群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轻星史早已经在皇陵外打坐布阵，四处挂满了黄符跟红线，空气中满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沈秋水走到马车前，恭声道：“殿下，镇魂阵已经布好，只要熬过七七四十九天，神无月的灵魂便插翅难逃，再出不了这皇陵。” 太子下车看了一眼，转身走到后面的马车前，“别耍花招，若四十九天后大家相安无事，你还是我的太子妃，如若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云千千试着同他讨价还价，“那个……我夜观天相，今天不是镇压的好时候，不如我们改天？？” 第7章 镇魂（1） 太子冷冷一瞥，根本不理她，转身吩咐道：“把她送进去。” “是。” 云千千踉跄一下，被人强行拉下马车，推进地宫。 还没等她站稳，地宫的石门就重重关上了。 “放我出去。”云千千爬起来过去拍门，石门纹丝未动，早已从外面封死。 门外，太子对人吩咐道：“每隔三天给她送一次吃的跟水。” 又过了片刻，外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千千看着面前空旷的地宫，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做游魂的时候，她常到这里玩耍，可是今天这里给她的 感觉却是不同的。 神无月的地宫正中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石棺面前放着一只蒲团，两边放着长明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云千千过去在蒲团上坐下，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大棺，她双手合什拜了拜道：“小女子云千千，是花都神宫的小师妹，无意打扰上尊清修，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借贵宝地暂且容身，还望见谅。” 说完，她还象征性的磕了三个头。 长明灯的火苗跳动了两下，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冷风。 云千千脊背发凉，连忙将蒲团拉离石棺，远远地缩在一角，再不 敢妄动。 *** 前一个月风平浪静，并没什么异动，除了又饿又冷，勉强算是安然度过。 后面半个月，云千千渐渐摸清了他们的套路，知道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便开始堂堂正正要吃要喝。 夜晚，太子的仪仗出现在通往皇陵的小路上。 沈秋水忙跑过去恭迎，“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穿着青色团龙云纹的袍子，“钦天监说今天晚上会下雨，本王不放心，可别出什么差子才好。” 沈秋水自信满满道：“有奴婢在这里，您大可高枕无忧。” 太子抿唇 不语，抬头朝地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还老实吗？” “除了要吃要喝，倒没出耍什么花样。” 太子冷笑一声道：“花都神宫宫主咒术超群，就是你太师傅孤兰英也是能力非凡，没想到竟出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小师妹，本王虽在她身上下了忠字诀，却也不能不防着万一。” 沈秋水道：“奴婢已经在地宫外布上结界阵法，神无月就是逃出生天，也逃不过这天罗阵。” 太子点点头，令宫人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道：“你去吧，本王今晚会守在这里。” “是。” *** 云千千在 地宫住了一个多月，已经习惯了这里阴森冰冷的感觉，偶尔看着神无月的棺椁，她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起他来。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虽然素不相识，可共处一室这么久也是缘份，你放心，等我出去后，每年清明都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 话落，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从棺盖的缝隙里吹出来，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可不要误会，同情归同情，人鬼殊途，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安静了一会，见没什么事，云千千这才重新大着胆子围着石棺打量起来。 第8章 镇魂（2） 三百年不见天日，并没让它显得暗淡无光，反而散发出一种如玉般的光泽。 据说，神无月的棺材是用一块海底巨石打造而成，是至阴至纯之物，可保肉身万年不腐。 传闻神无月虽然荒淫嗜杀，却也是个世间难得的美男子，见过他的女子无不为之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只可惜见过他的人很少，除了几位近臣和他的宠妃，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随着朝代更替，大臣们早就不在人世，他的宠妃在他死后不久，也都纷纷跟着自戕谢罪而死。 可是也有人说，她们是因为神无月的死伤心 过度，这才跟着寻死。 云千千摸着石棺，也不知这神无月生得是何等绝世容貌，竟能让女人对他这样割舍不下？ 如果这石棺真能保尸身万年不腐，那里面的神无月应该还保持着原样。 反正她已经这里待了这么久了，神无月要是真能复活，只怕早就有异动了。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云千千推了推棺盖，竟发现这石棺上还留有玄机。 当初造成棺材的能工巧匠，大概想到将来有人会打开它，所以提前就在棺材上留了滑轮跟轮道，所以云千千没费什么力就轻松打开了棺盖。 随着一声响 动，棺盖被打开了。 云千千大着胆子，拿来蜡烛往里一看，只见石棺内根本没有人，就连一副白骨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身黑色刺金龙的衮服，和一顶龙金冠。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造型奇特的玉佩，跟平常的玉不同，这玉佩的材质是少见的黑玉，光泽柔润如同珍珠。 “这是什么？”云千千正要伸手去拿，不料被龙金冠的尾部刺中了手指，几滴鲜血瞬间滴了下来，落在玉佩上。 “糟了！” 云千千连忙用袖子去擦拭，谁知那血竟像水落在沙滩一样，瞬间就渗进了玉佩里面。 云千千不 禁想到那天，太子妃的血也是这样渗进了石棺。 正想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枚玉佩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云千千的身子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快速爬起来，嘴里念着镇魂咒过去盖棺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妖风将地宫里的东西被吹得七零八落，石壁上的符纷纷掉落，在地宫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接着，两只长明灯也熄灭了。 云千千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双脚发软，急忙从怀里取了火镰打火，嘴里还不忘念着镇魂咒。 好不容易重新点燃 了长明灯，四周恢复明亮，石棺里也不再有异动，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上的镇魂灵突然响了一声。 铃…… 虽然只是轻微的一声响，可是在寂静的地宫里听起来却显得格外吓人。 “不是吧？”云千千死命盯着自己脚上的铜铃，难以至信地看向那边的石棺…… 石棺发出一阵强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随着这道光越来越亮，她脚上的镇魂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云千千想要把铃铛解下来，可是那丝带怎么都解不开，仓皇间，她只能跑过去拍打地宫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 第9章 镇魂（3） 与此同时，皇陵早已是一片狼藉。 暴雨如约而至，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地宫外的阵法与黄符也都被雨水浇化了，红色的朱砂流了一地，无数符咒被风吹走，小星史们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都给我坐好，念天罗咒。” 在沈秋水的号令下，大家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太子远远看着这一幕，眸中浮现几分戾气，“神无月，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复活的。” 只听咣地一声，手里的茶杯竟被他生生捏碎手了，“来人，布天罗阵。” 沈秋水不敢怠慢，连忙指使小星史们将吹得 东倒西歪的阵法与结界重新布置起来。 只可惜疾风骤雨，有几个瘦弱地小星史甚至直接被风吹了起来。 大家吓得不轻，纷纷尖叫着躲避。 沈秋水大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回来，念天罗咒。” 太子见状不好，带着人来到地宫门前问道：“云千千，镇魂铃是不是响了？” 云千千低头看了一眼脚上不停响动的铃铛，再看一眼那边散发异光的石棺，吓得脸色发白，用力拍着门道：“对，神无月要复活了，你快放我出去。” “混帐，你以为我送你进去是做什么的？给我 回去，念天罗咒。” “没用的，我镇不住他，啊……” 话还没说完，云千千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太子用内力催发了她体内的忠字诀“如果你不想死，就给我乖乖听话。” 云千千迫于他的淫威，只得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蒲团上。 她深呼了几口气，努力压下体内的剧痛，闭上眼睛，开始念天罗咒。 也不知是不是越忙越出错，她竟一时想不起天罗咒的念法。 “该死，以底怎么念来着？” 她已经死了四百年，太久没做功课，那些咒术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云千千 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总算想起一两句连贯的咒语，却又不像是天罗咒！ 周围妖风阵阵，地上的符纸被卷起来，打在她身上、脸上…… 云千千死命闭着眼睛，突然，冰冷的地宫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笑声。 “呵……” 这声笑把云千千吓得不轻，抖着声音问道：“谁？是谁？” 那声音冷冷地道：“你们擅闯我的地宫，还要问我是谁？” “你是神无月？” 云千千吓得睁开眼睛，可惜长明灯已经被妖风吹灭了，四周黑漆漆一片，她看不到神无月的真身，却能感觉到那声 音离她很近，似乎就在她面前。 云千千连忙低下身子，对着前方磕头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是被逼的，您要报仇就找外面那些人吧，是他们非要拉我来的！” 云千千磕头如捣蒜，拜了许久，前面却是一点回声都没有。 “神无月……” 云千千屏息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与此同时，刚才盘旋在地宫里的巨大漩涡也不见了。 难道刚才只是她太害怕而产生的幻觉？ 云千千从怀里掏出火镰把长明灯重新点上，正要到棺材前查看，突然，她看到墙壁上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第10章 镇魂（4） 云千千脊背发凉，从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那些传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盘旋不散，“你……你不要杀我，我是已经死了的人，就算你吸了我精血也没用的。” “呵……”他又笑了一声，“原来世人是这样想我的？” 他的语声慵懒至极，像是一只叹息。 云千千见他没有行动，大着胆子转过身来。 借着长明灯微弱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神无月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黑色织金衮服，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 大概是刚苏醒过来的原因，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淡紫色的眸子，让那张过份冷硬的面孔，多了几分妖冶。 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云千千，紫色的眸子里露出几丝饶有 兴趣的意味，“阴时阴日生人，看来他为了不让我复活，费了不少功夫。” 云千千趁机替自己开脱道：“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我是被迫的。” 他挑挑眉，“是吗？那你为何懂得天罗咒跟镇魂咒？”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你要相信我……” 云千千情急之下想要去位他的袖子，她在食魂草汁里泡过，肉身至阴至纯。 神无月刚复活，元神不稳，被她的手一碰，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本能地抬手向她击了一掌，只是那掌风在碰到她的瞬间便凝化成一股更大的力量，反弹回去。 神无月被这股力量重重一击，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皱了眉道：“忠字诀？” 云千 千摸了摸脖子后的印记，她只知道忠字诀可以控制让她听话，没想到竟也能对付神无月，“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千千，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千千看着眼前一脸冷凝的神无月，又看了一眼地宫的大门，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千千，回答我……” 太子催发她体内的忠字诀。 这一次的力量非比寻常，远不像平时小惩以诫的力度，云千千觉得太子好像要杀了她。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背后多了一双温暖的大手。 温热的气息注入身体，瞬间压制了那种锥心的痛楚。 神无月为什么会救她？ 云千千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 是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了。 一正一邪两种力量在云千千体内游走，太子妃的肉身只是凡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内力。 在云千千晕倒之前，她看见神无月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就倒下了…… *** 过了不知多久，云千千悠然转醒！ 太子带着沈秋水等，仍在地宫外咆哮：“云千千，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云千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虚弱地坐起身子，四周一片狼藉，神无月不到哪去了，地宫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 难道已经出去了？云千千嘀咕一声，扬声对外面道：“我没事。” “谁问你？神无月怎么样？”太子的声音明显压着怒火。 “他刚才被我身 上的忠字诀打中，还吐了血，好像伤得很重的样子，我刚才也晕倒了，醒过来他就不见了。” 沈秋水听了大喜道：“殿下，神无月才刚复活，元神还没归位，被忠字诀击中，只怕已经元神飞散，就此灰飞烟灭了。” 太子拧眉道：“你再好好到棺材里查看一下，确定神无月已经神魂俱灭，敢漏掉一点，我要你好看。” “既然那么害怕就自己进来看啊……”云千千抱怨着来到石棺前。 在看清棺材里的东西时，她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娃娃安然地坐在石棺内，正用那双淡紫色的眸子看着她，那件黑色金织龙的衮服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起来…… “神无月？”云千千试探地叫了一声。 第11章 复活（1） 可小魔头好像听不懂她的话，还冲她笑了一下…… 搞什么？ 云千千吓得后退几步，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曾听师傅说过，用复活咒复活的人，元神不会很快归位，此刻要是有外力侵扰，很可能会就此灰飞烟灭。 不过神无月不是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下。 不过…… 这么说来，是她用复活咒把神无月复活了？ 云千千被自己这个惊人的发现吓得两腿发软，这要是被太子知道了，还不得杀了她？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云千千已经想了一百种最凄惨的 死法。 “云千千，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太子逐渐失去耐性，厉声吩咐道：“来人，打开地宫大门。” 几个侍卫拿着工具上前，正要开门，云千千道：“我没事，刚才有只老鼠。” “你不要耍花招。”太子显然不信。 “你要不信的话，就进来看啊。”云千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沈秋水提醒道：“殿下，现在打开地宫大门，之前的功夫都会白费，万一这是神无月的计俩？咱们就中计了，反正现在不论是什么情况，只要过完七七四十九天，神无月也定会神魂俱灭的。” 太子 面色松动，已经打消了开门的冲动，不过仍不忘凶狠地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让我发现你有所隐瞒，我保证你会后悔。” 云千千哪顾得上以后会怎么样，此刻她就要小命不保了。 看着眼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小娃娃，云千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和蔼可亲又不失恭敬。 “咳……你刚才救了我，现在我帮你一次，就算是扯平了，将来无论彼此结局如何，都不许再报复，行……行吗？” 对她来说，死在神无月手上，跟死在太子手上，没什么区别！ 反正得罪哪个都是死， 她何不趁机将功赎罪？ 小魔头懵然无知，又对她笑了一下。 云千千看着他圆圆的小脸蛋，一点都不觉得可爱，甚至还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爱谁谁吧。 云千千捂着胸口，虚弱地在蒲团上躺下，打算先睡一觉。 刚才被两位大佬当成肉遁打了半天内力战，此刻，她的五脏六腑还在翻搅着，有种想吐的感觉。 *** 第二天清晨，云千千被一阵铁链声吵醒。 经过一晚的休整，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门口放着装食物的篮子。 她过去把篮子拎过来，打算吃饭。 想想小魔头好像一 晚上都没什么动静，云千千还是有些不放心，起身走到石棺前，发现小魔头已经睡着了。 神无月的衮服已经被他踢到了脚边，此刻，小魔头浑身光溜溜的，像个小天使。 大概是出于女人的某种天性，云千千忍不住把衮服往上拉了拉，害怕他着凉。 “乖乖睡吧。”她轻轻拍了拍他，小魔头像是有感应似的，本能地往她这边靠了靠，砸巴着小嘴，睡得更香了。 云千千忍不住笑了笑。 算了，至少，他在元神归位前都还是无辜的。 云千千转身走到大门前道：“来人，我要吃的，有没有人……” 第12章 复活（2） 过了很久，门外才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不是刚给你送了饭吗？还要什么吃的？” “我不想吃这些，我想喝牛奶，粥也行，再给我一些干净的衣服。” “你不要得寸进尺，昨天下了暴风雨，我们这里也是勉强够吃，你还挑三捡四。” “我说了那些东西我不爱吃，要是我吃不饱没力气念咒，出了事你负得了责吗？” 对方果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一阵铁链声后，石门旁边的角落开了一个小洞，有人从洞口递进来一个瓦罐。 “没有干净衣服，这些粥你爱要不要。”那人说完，洞口就被人从外面合上了。 瓦罐里是 用鸡汤熬的青菜粥，虽然没要来牛奶，总比没有强。 云千千把瓦罐盖上，害怕小魔头醒来粥会凉，又从地上捡了几条他们用来布阵的黄棉布包起来。 *** 几天的相处下来，云千千发现神无月在元神归位前好像没有之前的记忆，大概是因为魂魄失散的原因，他跟普通婴儿没什么两样。 云千千每天用粥来喂他，还从神无月的衮服上扯下一只袖子给他做了件小衣服。 小魔头每天吃饱了就在石棺里自己玩，不吵也不哭。 每天喂他吃完东西，云千千都会把它放回石棺，远远地观察着。 虽然小魔头现在还没有法力，可她心 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他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元神会归位，她可不想成为他手上第一个冤魂。 这天，云千千睡醒了，发现小魔头竟自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趴在蒲团旁边，正饶有兴趣地去摸她头上亮晶晶的发饰，见她醒了，他还对她笑了一下。 云千千被这笑容感染，第一次放下戒备，坐起来把他抱到膝上，从头上拨下一支累丝凤钗给他，“诺，好玩吗？” 小魔头摇着凤钗上，听见上面的流苏发出悦儿的响声，仰起头冲她甜甜地一笑。 云千千看着这画面，不禁想到许久之前，师傅也是这样抱她在膝上逗她。 想到师傅， 云千千脸上露出几分伤感，师傅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她了。 看着怀里冲她笑的小魔头，云千千忍不住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随即，她就想起了他的身份，惊惶地收回手，将他远远地抱离自己，“乖啊，你自己玩！” 可是小魔头好像粘在她身上一样，无论她把他放得多远，都要手脚并用的向她爬过来。 这大概就是孩子的本能吧。 试了几次后，云千千就彻底放弃了，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在小魔头变成大魔头之前，她好好照顾他就是了。 又过了两天，云千千发现小魔头好像长大了一点，不 过他仍旧不会说话，吃饭的时候，还是会用那双淡紫色的眸子直盯盯地看着她，然后对她甜甜的笑。 有一天，小魔头被滚烫的瓦罐烫了一下，看着小魔头被烫伤的手，云千千自责不已。 可是小魔头不光没哭，还帖心地替她擦了擦眼泪。 大概是这地宫里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云千千觉得自己好像对小魔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 “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受伤了。” 小魔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更加用力地对她笑了笑，可是这却让云千千更加觉得揪心起来。 真不知道她拼命养大的孩子，将来变成大魔头后，还会不会记得她？ 第13章 复活（3） “我们睡觉吧。” 这晚，破天荒的没把小魔头放到棺材里，而是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睡。 *** 嘀嗒，一滴水顺着石壁滴下来。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 一场雨后，地宫闷热无比，云千千为了乘凉，将小魔头抱到石棺里玩。 神无月的石棺冬暖夏凉，是最好的避暑胜地。 她用龙金冠逗他，小魔头被她逗得咯咯笑，伸手要勾龙金冠，云千千道：“你叫娘亲，我就给你。” 说完，云千千自己也愣了一下，为了掩饰心中的惊惶，连忙将龙金冠塞给他，“不叫也没关系，就当我开玩笑……” 看着小魔头开心地玩耍，云千千趴 到棺材上，一定是她关了太久脑子发昏，居然想给神无月当娘亲？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大了些。 小魔头玩腻了金冠，摇摇晃晃走过来扑到她怀里。 云千千抱着他亲了亲，看着怀里的小魔头，目光定格在他脖子上的黑玉佩上。 云千千犹豫了一下，突然拿起那块玉色玉佩双手合什握在掌心。 花都神宫有种念心咒，可以把自己的心意锁在在意之人的帖身之物上，这样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可以感觉到她的挂念。 师傅也曾将念心咒用在她身上，可惜现在的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肉身，那块锁着师傅心意的紫水晶不在身上。 云千千摸 了摸小魔头圆滚滚的脑袋，轻声道：“我叫云千千，是花都神宫的小师妹，你不能忘了我哦！一定……” 云千千承认她这么做是有点私心的。 必竟与大魔头攀亲，总比得罪大魔头要好！ 原谅我的自私吧！ 看着怀里的小魔头，云千千无力地忏悔着！ *** 地宫里暗无天日，云千千只能从她们送饭的频率判断时间。 转眼，七七四十九天已到。 太子一早就来到皇陵，期待着打开地宫的同时，神无月的元神被天罗咒烧得人神俱灭！ 沈秋水也不遗余力，在皇陵四周布阵设法，做好最完全的准备。 云千千睡得昏昏沉沉， 听到外面的骚动，才想起今天是她出去的日子。 “糟了！”小魔头的元神还没归位，万一被太子发现就惨了。 云千千翻身坐起，看了眼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小魔头不知去哪了。 云千千慌忙起身去棺材里找小魔头，可惜棺材空空如也，他不在这里。 难道真如太子如说，这阵法七七四十九日后，神无月无论如何，都会人神俱灭？ 想到小魔头可能已经死了，云千千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有种心痛的感觉。 “小魔头，你在哪？快出来，没时间了，不要玩了……” 云千千找了半天，突然看到角落里似乎动了一下。 地宫里 只点了两只长明灯，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那里的东西，不过这地宫里除了她跟小魔头没别人。 云千千慌忙跑过去道：“快过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乱跑……” “你再不过来娘亲要生气了……” 云千千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只可惜今天小魔头似乎玩兴很高的样子，根本不听她的话。 云千千气得撸起袖子，上去捉人，只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那黑漆漆的影子，心里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小魔头？”她戒备地看着那渐渐朝她走来的影子。 随着那人的靠近，云千千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 第14章 复活（4） 神无月手里还拿着那只龙金冠，只是却再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可爱。 他元神归位，看起来比之前的气色要好多了，身上穿着那件只剩一只袖子的衮服，用淡紫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刚才说什么？娘亲？” 云千千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几天功夫小魔头就已元神归位变成大魔头，早知道这样，她是不是应该早点想好逃跑的路线？ “你听错了，我没有……”云千千才不会承认她在他元神飞散之时，趁机逼小魔头叫娘亲。 云千千连 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安全的距离，“之前你伤得很重，现在好像已经完全好了。” 神无月轻笑一声道：“区区忠字诀，还要不了我的命。” “是，你是神无月，法力超群，自然没什么能阻止你复活。”云千千一面恭维，一面已经不知不觉退到地宫门口。 外面有念咒施法的声音，他们正在做最后的法事。 云千千想给外面发个信号求救，可又怕这举动会激怒神无月，只能慢慢与他智斗。 “外面的人以为你已经人神俱灭，一会他们就要开门进来，要是 看见你复活了，一定会引起一场恶战，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可以悄悄藏起来，等他们走了，你就彻底自由了。” 神无月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在教我做事？” 云千千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你刚刚复活，肯定还需要时间养精蓄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出地宫。”神无月说得轻松，可云千千却忍不住惊呼道：“我也只是他们用来对付你的工具而已，帮不了你什么的。” “你只要把这个带出去就好。” 神无月将手里的黑玉佩递到她面前。 云千千看着那玉佩，小声道：“这是你的帖身之物，上面有你的气息，我身上有太子下的忠字诀，他会察觉的。” “我会用内力暂时帮你压制体内的忠字诀！” 云千千本以为自己落在太子手上就够惨的了，没想到现在又要帮神无月做事。 看着那双冰冷的目光，云千千无耐地接过他手中的玉佩。 但愿，她将来不会死得太惨。 “我事先说好，我只帮你这一次，等你出去后，我们桥 归桥路归路。” 神无月挑眉一笑，并不回答，一副不愿意保证的样子。 云千千不禁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帮忙了。 *** 一阵焦急的等待后，门外的法事终于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石门上的铁链开始松动。 几个人合力推开厚重的石门。 云千千许久不见太阳，有点不适应外面的光线，抬手挡了挡那刺眼的阳光。 太子带着人一干人等站在地宫门前，看到云千千安然站在那里，他没说什么，只是冷声吩咐道：“进去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一点可疑的地方。” 第15章 复活（5） 十来个侍卫举着火把冲进地宫，把地宫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仍不罢手，神无月的石棺也被他们打翻在地。 直到……确定神无月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回禀太子，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太子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云千千，对沈秋水使了个眼色。 沈秋水福了福身，对小星史道：“来人，太子妃镇压神无月，劳苦功高，给太子妃梳妆更衣，恭迎太子妃回宫。” 话落，便有几个小星使冲进来，不由分说将她拖进去更衣。 云千千里里外外被她们摸了个个遍，沈秋水又亲自上前查看了一番，直到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这才命人给 她穿上衣服，将她带到太子面前。 “殿下，太子妃身上没有异常，地宫奴婢也已经看过了，看来神无月确实已经灰飞烟灭了” 太子皱着眉，走到打翻的石棺前，捡地地上那只残破的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可我分明闻到神无月的气息。” 云千千紧张起来，刚才她已经尽量把可疑的东西都销毁了，唯独找不到那只袖子，原来是被压在棺材底下。 太子近乎变态地，痴迷地闻着那只袖子，突然，他转头朝云千千看了一眼。 云千千吓得身子一紧，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太子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你说……神无月被我的忠字诀打成重伤，吐血倒下，你可有看见他灰飞烟灭？” “我……我醒过来神无月就消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云千千慌忙解释着，还没等她说完，就感觉胸口一阵刺痛。 太子像是疯了一样，完全失去平时的理智，原本英俊的面容也开始逐渐变得狰狞。 如果不是神无月事先给她输了内力，云千千今天必然要死在太子手上。 沈秋水忍不住上前劝道：“殿下，徐将军说思念女儿，已经求见了很多天，如果太子妃有什么意外，只怕老将军心寒……” 太子这才从疯狂中醒来，渐渐收了内力。 看着已 经晕倒在地的云千千，他的语声不带丝毫感情地道：“迎太子妃回宫。” 几个小星史过来把云千千抬上马车。 随着一阵礼乐声，鸾仪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 云千千坐起身，摸了摸发髻里的玉佩还在，忍不住长吁了口气！ 刚才要不是她装晕，太子一定不会这么快收手。 她发现神无月的元神才刚刚归位，可是内力却已经十分深厚。 刚才太子几近疯狂的催动她体内的忠字诀，她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要是等他将来恢复了神力，不知会是何等可怕？ 想到这里，云千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过她转念一想，将来要是 有机会，不知道她可不可以求神无月帮她解了身上的忠字诀，她可不想一直被太子当作玩物。 *** 马车在东宫门前停下。 云千千被人扶下车，架到太子面前。 太子骑在马车，冷冷地看她一眼道：“带她进去休息，好生看管着。” “是。” 云千千被她们扶进卧室，在床上躺下。 过了一会，司琴眼睛红肿，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小心替她擦拭着身子。 “呜呜……小姐一定受了很多苦，都怪奴婢没用，不能替小姐受苦。” 云千千本来还想再装一会，被这丫头哭得不耐烦，索性睁开眼睛道：“司琴，我没事，我是装的。” 第16章 身世（1） 司琴被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说您为了给皇上祈福，自请去太庙吃斋拜佛去了，可是奴婢见您身上都是伤……” “一言难尽，你先给我弄点热水，我想洗澡。” “是，奴婢就这去。”司琴转身下去。 云千千过去关上门，从发髻里掏出玉佩，放在手心道：“我已经成功带你出来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跑路去吧。” 神无月幻化人形，负手站在那里，认出这是皇宫，他道：“我还有件事要办，所以，还要在此委屈些日子。” 云千千一听就不干了！“我们可是说好的！” 再说你这么大的人物，怎么能 说话不算数？ 神无月无良一笑，“我现在元神刚刚复位，法力还很弱，控制不了自己气息，只要我从这里走出去，太子一定会发现我，到时他就会知道是你把我带出地宫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神无月挑挑眉，并不否认。 云千千有些无语，她算看出来了，无论是太子还是神无月，都不可信！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以说是一类人。 “好吧，你在我这里可以，但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平时不要出来吓人，第二：我们互不干涉，而且你保证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不要偷看我洗澡……” 她可以接受自己与虎谋皮，但不能接受跟大魔头共处一室，犹其还是这么一 个眼看不见手摸不着的……大魔头！ 神无月抿唇不语，只是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一下，淡紫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云千千有种受辱的感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那个爱好。”神无月说完，朝门口看了一眼，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云千千忙把黑玉佩收好。 才刚刚坐稳身子，司琴便带着几个嬷嬷推门进来了，“太子妃，热水准备好了。” *** 云千千在宫里休息了几天，身子渐渐恢复了一些，只是她还是不能习惯自己这副身子，偶尔看着镜子里自己，还是会有种陌生的感觉。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神无月自那天之后一直安分守己，没再给她闯出什么 祸来，他们暂且算是相安无事吧。 在这期间，云千千也把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了。 太子妃叫徐依依，是徐天霖将军的女儿，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她虽不是最小的，却是最受宠爱的，只因她一出生就跟太子订了婚。 徐天霖也因此被封官加爵，一举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卫尉成为南朝举足轻重的伐北大将军。 为此，徐家一度觉得这个女儿是天降福星，更感念皇恩浩荡，对皇上跟太子忠心耿耿。 说到太子，就不得不提一下当今皇室。 继神无月之后，皇室更替数百年，一直由宋家执掌。 当今皇上年事已高，疾病缠身，已经好几年不理朝政，朝堂一 切事务，几乎都由太子代劳。 大臣几番上疏，恳请太子继位，都被他婉拒。 太子坚信父皇的病能看好，并在民间遍寻名医为皇上治病，甚称孝行之表率，以至于在百姓臣民中威望更高。 宋氏皇朝三百年来一直维持盛世，直到最近一百年，因为外邦侵犯，加上天灾，国运才稍稍回落。 同时，这也滋生了别的行业。 千星阁掌星相祭祀祈福，上观天相测风雨，下为皇室祭祀祈福，在宫中的地位甚至比一般的大臣还高。 所以一些穷苦人家喜欢把女儿送到千星阁当小星史，一来有机会出人头地，二来可以得到一笔买断的银子。 “这么说，无崖已经死了，现在千星阁的掌门是沈秋水？”云千千有些难过。 第17章 身世（2） 不过算起来，无崖活到今天，也有四百来岁了，也算寿终正寝。 这样的一想，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司琴感慨道：“一般小星史都要熬许多年才开始学咒术跟阵法，她这么年轻就做了掌门，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云千千道：“可我总觉得她不像好人。” “嘘……” 司琴紧张道：“太子妃这话可不要再说了，沈秋水比她师傅厉害多了，她上任之后，那些得罪过她，甚至只是稍稍质疑过她的人，都被她动了刑，有些甚至秘密处死了。” 云千千不敢相信道：“她一个星官，竟也敢在宫中设私刑？” 司琴道：“如今千星阁的地位比内阁地位还高，总之，您以后见了她躲着点就是。” 云千千看着窗外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女人，无耐地苦笑两声。 她倒想躲，她躲得开吗？ 沈秋水带着两个小星史进来，对她行了个礼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让我过来请您过去。” 云千千戒备道：“太子叫我做什么？有事为何不来东宫说？” 司琴被她这两句话吓得出了一头汗，还从没有人敢对沈秋水这样说话。 好在沈秋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道：“太子妃别误会，是老将军思女心切，务必求太子想见您一面。” “ 您嫁进宫后三日本来应该让家人进宫拜见，只是正好碰见您受伤，紧接着又去太庙给皇上祈福，回门的事就耽搁了下来，不过您现在身子还弱，拜见的事就免了，只让老将军见一见您就是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连云千千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高！ “不过在去之前，还有几句话托奴婢交代太子妃。” 云千千就知道没这么便宜。 “老将军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太子妃要是不小心多说了什么，惹得老将军担心那就不好了，您说是吗？” 云千千学着她的样子，假笑道：“还是太子思 虑得周到。” 沈秋水很满意她的反应，当即吩咐道：“来人，给太子妃梳妆。” 夏日炎炎，云千千乘着小轿，来到太子勤政的广云殿。 上次偷跑出来，她压根没看清楚这里长什么样子，这回坐在小轿上，云千千才算看清了她住的地方。 南朝皇宫也就是神无月的神宫，四处依山傍水，皇上平时上朝的玄冥宝殿就建在风景秀丽的苍尘山脚下，远远望去，格外华丽。 据说神无月为了修自己的神宫大肆在民间收刮，耗时耗钱不说，因为设计精巧，还累死了数万工匠。 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云千千 跟着沈秋水在诺大的宫里走了半天，来到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间，这间房像书房又不是书房。 太子坐在一副书案前，面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稍稍发福的中年男子，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云千千没见过太子妃的父亲，猜想这个就是了，上前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殿下。” 太子脸上带着微笑，跟平时她见到的冰冷的样子大不相同。 “爱妃，将军大人听说你到太庙为父皇祈福，担心你的身子，特进宫来看你。” 云千千听得头皮发麻，只能再次在心里高喊，这对狗男女，颠倒黑白的技能实在是高！ 第18章 身世（3） 老将军起身对她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 云千千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可是因为有血缘的关系，她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体态中等，笑起来有些憨厚的老人家十分亲热。 加上太子妃已死，云千千对他多少有些怜悯之情。 上前扶了他一把道：“父亲不必多礼，女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老将军见她气色不错，脸上稍稍宽慰，“你母亲担心你，一定要微臣进宫瞧瞧，现在看到您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女儿没事，只是为父皇祈福事关重要，走得匆忙，这才没来得及通知家里。” 她说着，还不忘掏出手帕替父亲擦了擦汗，“外头暑热，父亲也该多注 意身体才是。” 老将军接了女儿的手帕，心里一阵温热，略坐一会，就要告退了。 云千千携着老将军的手，亲自将他送到门外，依依不舍道：“这两天宫里的荷花开了，爹爹回去告诉娘，闲时带着姐妹们进宫看看我。” 老将军只当女儿初嫁不习惯，自然满口应下，丝毫没注意到隔壁太子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吃人了。 等人走了，太子才冷冷地道：“你好像忘自己的身份，一个小游魂竟也敢攀附将军。” “那不然呢，要我追上去，告诉老将军他女儿已经死了吗？” “放肆！”太子突然震怒，满屋宫人吓得纷纷跪倒。 云千千心里也怕，可她知道这是 自己唯一跟太子谈判的砝码，强迫自己大着胆子道：“怎……怎么了？不是你说只要我镇压了神无月的灵魂，就可以安安稳稳做太子妃吗？” 太子冷笑道：“你想做太子妃还早了点？本王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才留下你的，以后安份守己在宫里便相安无事，若敢逾礼逾制，本王就让你魂飞烟灭，连游魂都做不了。” 云千千不得不承认，他着实威胁到了她，本来她死得就够惨了，要是连残魂都没了，那就真死了。 “来人，送太子妃回去！” 看着云千千被拖出去，沈秋水上前道：“殿下，云千千这人十分狡猾，奴婢怕留着她会有后患，不如找个机会了结 了，省得她攀上将军乱说话，扰乱您的计划。” 太子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将目光落在平铺在桌案上那半只袖子上，“本王何偿不知道？只是若神无月当真复活了，你觉得他为何没杀云千千？” 沈秋水皱眉道：“您还在怀疑这件事？可奴婢已经在皇陵搜查了很多遍，确实没有神无月的影子。” 太子将神无月的袖子放在鼻尖轻嗅，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本王能从空气中闻到他的味道，不会错的，神无月复活了，而且，就在宫里！” 沈秋水惊恐地看看四周，“那……岂不很危险？” 太子冷笑道：“依他的脾气，一复活肯定会搅得大家不得安生，可是这 些天宫中这么安静，一定是因为他的法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我们得趁着他法力恢复前找到他，除掉他。” “您怀疑他附在云千千身上？” “云千千身上有我的忠字诀，如果如果神无月附在她身上，本王会有所察觉，除非他给云千千除了忠字诀。” 他说到这里眸色暗了暗，思虑片刻道：“你拿着镇魂铃带着人在宫中秘密排查，把可疑的人揪出来。” “是，那太子妃那边……” 太子冷笑一声道：“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让她自己现原型好了。” “是。” “太子妃好生休息！” 回到东宫，两个小星史狠狠在云千千身上推了一把，砰地一声关上门。 第19章 主动（1） 云千千踉跄一下，回身骂道：“喂，我可是太子妃，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司琴小声过来劝道：“太子妃，这些是千星阁的人，不好惹的，您就暂且委屈些吧？” “等我攀上老将军，看他们还敢不敢对我这样。”云千千犹自不服，走到桌边坐下。 司琴到一旁给她倒了杯茶端过来，“您见到将军了？将军大人他身体还好吗？” 云千千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顿了顿道：“恩，爹爹看着气色不错。” 司琴伤感道：“将军跟夫人这么些天没见您，他们一定 很担心您，尤其是夫人，您从小就没离开过夫人，当初您嫁进宫里，夫人连着哭了好几天……” 司琴叹了口气，“太子妃您饿了吧？奴婢去给您拿些点心。” 司琴转身下去。 云千千累了半天，正要到床上躺会，转过屏风，就见神无月冷冷地负手站在那里。 云千千吓了一跳，紧张道：“现在可是白天，他们随时会过来，你不能随便出来……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神无月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又好了一些，淡紫色的眸子也多了几分神采，“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 云千千抗拒道：“咱们可是说好的，这是我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做完这件事，我就帮你除了身上的忠字诀。” 云千千本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再开口求他，现在他主动开口，她自是不会拒绝，只是……“你让我帮你做什么？太难的我可能做不到。” “你放心，这宫里，只有你可以！” *** 夜晚，云千千带着司琴悄悄出门，往广运殿方向走去。 晚上的后宫阴森森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云千千跟司琴都不怎么认路，没走一会就迷路了。 云 千千凭着记忆在宫里转了几圈，主仆俩累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找到了路。 司琴提着灯笼，看着前面黑漆漆的树影，有些害怕道：“太子妃，您确定要去吗？可是太子吩咐过不让您随便出门的。” 云千千苦着脸道：“你以为我想去吗？” 她也是被神无月的逼的，不过他最好说话算话，完事后把她身上的忠字诀解了，要是他这次还说话不算话，她就再也不管他了。 云千千打定了主意，心里也就不那么怕了，看着前面亮着灯的广云殿，小声叮嘱道：“一会你要机 灵点，见状不好就来喊人来救我。” 司琴看着自家主子，怯懦道：“宫里都是太子的人，奴婢到哪里喊人？” “总之，你只管叫人就行。” 她就不信了，太子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太子妃杀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符，云千千咬咬牙，上前道：“替我进去通禀，就说我要面见太子。” “太子妃在此稍候，太子殿下一会就来。” 小太监把云千千带到一间空屋子便退下了。 云千千刚要追上去再问两句，就见太子一脸阴沉地出现在门口，房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第20章 主动（2） 听见砰地一声，云千千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太子殿下……” 太子走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她道：“听说你找本王有事？” 云千千被他这样一看，顿时有点紧张，只能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吗？” 太子微微一愣，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讽刺，“你在跟我开玩笑？” 云千千吓得赶忙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想过了，今天下午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伺机攀附将军，只是……太子妃已经死了不是吗？总要有个人来代替太子妃这个位置……” “所 以……你想取代那个位置？” “我……不可以吗？”云千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抬了抬手，恰到好处地露出胸前几许诱人的春光。 她今天过来前特地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朝见时才穿的细钗礼衣，红色的抹胸上束着秋香黄色的丝带，引人遐想…… 只是……被太子那双阴冷的眼睛一望，顿时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有条蛇爬过全身。 云千千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哈哈哈……”听到这话，太子突然仰天长笑了两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云千千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一时心虚道：“难……难道殿下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太子笑够了，才慢慢开口，“你说得不错，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既然你这么有心，本王就成全你。” 太子突然起身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 云千千吓得连忙拉上胸前的衣服，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低头看着她，“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只要成为本王的女人，你是真正的太子妃了。” 太子说着，就要往后面的房间走 去。 云千千惊吓道：“会不会太快了？我们不如先喝点酒助助兴？必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彼此还不太了解……呵呵！” 太子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来人，传酒菜！” 他弯腰放她下来，云千千长舒了口气，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宫人很快端了一桌酒菜上来。 太子亲自执了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是宫里特制的合欢酒，助兴最好不过。” 云千千脸色一黑，妈蛋，她只是要求喝点小酒助助兴，他这是要明着给她喂春药？ “怎么，不喝 吗？”太子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 事到如今，哪还有云千千说不的份。 她面如苦瓜，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喝完还不忘说，“果然是好酒，臣妾也给您满上。”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好笑地看着她，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殿下……您不喝吗？”云千千被他盯得心里发虚，端着酒杯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你觉得本王需要吗？”太子冷声说道。 云千千讪笑着道：“殿下神勇，可今天毕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还是喝点酒助助兴的好。” 第21章 主动（3） “那好吧！”太子端过酒杯一仰而尽。 云千千长呼了口气，真怕他不喝！ 她打铁趁热，又连着敬了太子几杯，很快，两壶合欢酒已经见底了。 可眼前的太子只是脸色微微泛红，根本没有醉意，倒是云千千被猛灌了几大杯，这会已经站不太稳了。 她见时间差不多了，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连忙上前扶起太子道：“殿下，我们歇息吧。” “太妃好像醉了呢？”太子好笑地看着眼前猴急的女人。 “臣妾不胜酒力，让您见笑了。” 云千千扶着扶着，突然脚下一滑，一把将太子扑倒在地，桌上的水壶也不偏不倚打翻在太子身上，太子的衣服瞬间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殿下，臣妾这就给您更衣。” 云千千手忙脚乱剥下太子的衣服，看到他后背的那一刻，云千千傻眼了，根本没有神无月说的什么黑色胎记。 不过她还是试探地把准备好的符纸帖到他后背上，然后默默念了几句咒语。 太子不明所以，只当她是投怀送抱，讥笑道：“没想到太子妃还是个急性子。” 说着，就抱住她要亲，云千千大吼一声，“把你的脏手拿开。” 太子皱皱眉，黑色的眸中浮现几分怒火，“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云千千脸色一僵，这是怎么回事？ 神无月不是说，只要把这张符帖到他后背上，再念摄魂咒，他就会乖乖听她的话吗？ “请……请您把手拿开？” 她又试探地说了一句，可话音还没落，太子已反应过来，一把拿掉背后的符，“敢对本王用咒，我看你是活腻了。” 太子神色一凛，说着就要去催动她体内的忠字诀，沈秋水进来道：“殿下，太医来报，皇上病重，请您过去看看。” 太子迟疑地看了一眼云千千，想了想，狠狠甩开她道：“把太子妃给我送回东宫，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宫。” “是。”沈秋水示意手下带云千千回去。 云千千被几个小星史拖出大殿。 走廊上，司琴被人堵着嘴押在那里，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 *** “进去！” 云千千主仆二人被丢回寝殿。 一个小星史冷哼一声道：“太子妃您安份点吧，别再给咱们找麻烦了。” 说完，就命人关上了房门。 司琴从地上爬起来，过来扶她，“太子妃，刚才奴婢想叫人来着，可是刚一 叫，沈秋水就来了，您没事吧？” 她将云千千扶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 云千千惊魂未定，刚才那几分醉意这会全醒了，“我没事，就是喝了酒头有点疼，你去给我弄点醒酒茶。” “是。”司琴转身下去。 云千千拿出怀里的黑玉佩，生气道：“神无月，你出来。” 黑玉佩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千千气得大骂道：“你现在做了亏心事不敢出来是不是？你不是说只要我把符帖到太子后背上，再念摄魂咒，太子就会对我言听计从吗？” “我差点被你害死你知不知道？你出来啊，你这只缩头乌龟……” 看到神无月渐渐幻出人形，云千千刚才还盛气凌人，下一秒，气势已经弱了一大半，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你为什么骗我？” 神无月负手站在那里，一副悠然的样子，“我何时骗你？” “你不是说太子会乖乖听我的话？那张符根本不管用。” 神无月皱了皱眉，好看的紫眸浮现一道黯影，“你确定你念对了咒语？” 云千千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 神无 月只是冷冷看着她，不置可否。 云千千咬了咬唇，很想替自己辩白几句，却又无从反驳，毕竟神无月能复活，不就是因为她念错了咒语吗？ 她梗梗脖子道：“我是有念错的时候没错，可摄魂咒是入门咒语，我是不会念错的，所以，根本就是你的符有问题。” “我的符没问题。”他的语气无比肯定，害得云千千想多质疑两句，都显得底气不足，“那总不会是人有问题吧？” 神无月冷冷一哂，紫色的眸子浮现些许凝重，“或许……” 他沉吟片刻，转头看着她道：“你看到他背上的印记了吗？” 云千千摇头道：“他背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 “对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云千千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目的，可她明显感觉他是在找人，而且是他很熟悉的人。 神无月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开始显得有些凝重。 云千千试探着道：“我帮了你的忙，现在你是不是要履行承诺，替我解了身上的忠字诀？” 神无月淡淡道：“若我现在替你解了忠字诀，太子很快就会发现，一旦他发现我的存在，就知道你跟我 是一伙的，到时候会用什么办法对付你就不好说了……” 呵，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云千千保证，如果神无月再死一次，她一定带头到他坟上蹦迪。 “所以，你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我会帮你解了忠字诀，但不是现在。”神无月轻飘飘地道。 “那是什么时候？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说的话吗？算了算了，这次就当是我倒霉好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云千千负气离去。 神无月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叹息道：“你很快就会想看到我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消失在空气里。 *** 夜里，云千千体内的合欢酒发作，浑身滚烫得吓人，不住说着胡话，“好热！给我水……” 司琴到一旁倒了热茶给她，云千千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我要冰的。” 司琴为难道：“太子妃，这大晚上的，奴婢到哪里去找冰块呢？” 不过还是给她想办法弄了些凉水来，云千千这次喝了，不过身子仍是热。 在她开始扯自己衣服之前，云千千用仅存的理智道：“司琴，快，就说我病了，快让他们请太医来。” “是。” 第22章 主动（4） 天空乌云密布，月朗星稀！ 太子一脸疲惫从皇上的寝宫出来，太医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太子走到走廊上停了下来，说道：“本王已经给父王输了内力，半个月内他不会再有事。” 太医表情凝重，迟疑着道：“殿下，皇上的情况不太乐观，只怕……万不得已之时您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知道了。” 太子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疲惫地用手拧了拧眉心，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本王还以为他能多撑两年，没成想竟也这么没用……” 看着从那边走过来的人影，太子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是。”太医悄声退下。 沈秋水带着人过来，对他行了个礼道：“殿下，太子妃体内的阴和合散发作，想请太医。” 太子冷哼一声道：“不用管她，胆敢对本王用咒，就当是给她点教训好了。” 太子想起那张可恶的脸，脸色也跟着黯了两三分，他顿了顿道：“你这两天在宫里搜查的结果如何？” 沈秋水摇头道：“毫无收获，奴婢已经查过所有的地方，只剩下东宫还没查。” 太子道：“那就不必查了，明天，咱们就可见分晓了。 ” 沈秋月看着他的脸色道：“您是说……” 太子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冷笑道：“太子妃肉体凡胎，那阴阳和合散要是没解药，熬到明天她只怕已经气绝身亡，要是明天云千千还活着，就说明神无月确实在东宫。” “可万一她死了……咱们要去哪找神无月？” “你觉得本王没了云千千就找不到神无月了？” 太子倏地神色一凛，沈秋水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奴婢没那个意思。” 太子静默片刻，脸色才稍稍好转，说道：“今晚，你带着人好好在东宫守着，有事即刻来回我。” “是。” *** 上半夜云千千还算清醒，到了下半夜，她觉得身体开始渐渐不受控制，汗水把被子都湿透了，整个人不住发抖，还说胡话。 司琴怕她死了，吓得在床边小声哭泣道：“呜呜……太子妃，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跟将军和夫人交代啊？” “太子妃，您放心，就是豁出这条命，奴婢也会给您请太医来的。” 司琴咬咬牙，转身冲到门口疯狂砸门，“开门，快开门，太子妃要不行了，快请太医来。” 床上，云千千烧得迷迷糊糊！ 她感觉自 己好像被架上火上烤，一会又像是在冰窟隆里一般，浑身抖个不停，只能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 神无月负手站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淡紫色的眸子露出一丝怜悯，“可怜的人类！” “神无月，你想让我求你，做梦！大不了，我死了还做游魂去！” 云千千烧糊涂了，仍旧忿忿不平地发出呓语！ 神无月摇摇头，忍不住冷哼一声，“我才不救骂我的人。” 说完，施施然消失在空气里。 司琴叫累了，哑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理她，她只能回到太子妃床前，小声哭着。 窗外，天空泛起鱼肚白，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叫着。 云千千熬了一夜，已经气若游丝，手脚也渐渐开始变得僵硬。 神无月看着床上的女人，无耐的摇了摇头，“愚蠢的女人！” “是谁？”司琴哭了一夜头晕脑胀，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正要回过头去看，突然肩膀一沉，紧接着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床边。 神无月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人，他抬抬手，巨大的黄色帷幔缓缓落下，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 清晨，沈秋水带着人闯入东宫。 只听哗啦一声 ，殿门被人用力踢开。 云千千被这巨大的声响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本能地去叫司琴，司琴没理她。 “怎么回事？难道睡着了？”云千千疑惑着，正要下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帷幔被人粗鲁地掀开，沈秋水带着人出现在的床边。 看到云千千好端端坐在那里，她脸上露出一道古怪的表情，“你……还活着？难道……” 云千千看到她看到鬼似的的表情，一时好笑道，难不成她应该死了？ “托掌门的福，虽然你们没给我请太医，不过，谁让我命大呢。” 沈秋水听出她的奚落，冷笑道：“太子妃息怒，奴婢们也是奉命办事，您可不要为难奴婢啊。” 云千千知道跟她吵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略奚落两句也就罢了，她转头看着她道“你一大早过来，有何贵干？” “太子要见您。”沈秋水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把太子妃请出来。” 云千千警觉起来，“太子为什么要见我？你们要干什么？” 沈秋水没理她，几个小星史上前将云千千拖下床。 *** 院子里晨光初醒，清雾缭绕。 太子坐在一把紫檀雕花的椅子上，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 ，在他的身后站着许多穿浅灰色衣服的星史，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两边还摆了两个火盆。 七八月的天，烧什么火盆？有病。 云千千骂归骂，不过还是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印象中，太子凶归凶，可是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正经八百过。 云千千扯扯嘴角，尬聊道：“殿下，您这么兴师动众，吓到臣妾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目光淡淡地睨着她，“是吗？我看你昨天胆子不是挺大的。” “您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昨天臣妾就是跟您开了个小玩笑，您不会还放在心上吧？” 太子笑得无害，“太子妃有心开玩笑，只可惜本王没那个雅兴，来呀，搜。” 太子吩咐之下，立即有十来个小星史冲进殿内搜着什么。 云千千心里没底，紧张地绞着手指，太子不会是发现她偷偷把神无月藏在东宫了吧？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云千千正要替自己辩白两句，目光看到太子手上的东西，突然定住不动了，“这是……” 太子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黑玉佩道：“看来你认识这东西，说，神无月在哪里？” 第23章 活祭（1） 云千千被他盯了一眼，吓得往后缩了缩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冷哼一声，随即吩咐道：“来呀，把火盆端过来。” 两个小星史端着火盆放到云千千面前。 云千千看着那烧得很旺的火盆，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我可是太子妃，要是我死了，老将军不会善罢干休的。” 太子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两个小星史上前掰开云千千的手，另一个小星史用镊子夹了块烧红的碳作势往她手心放。 云千千吓得大叫道：“你们放开我，我是太子妃……” 小星史狞笑道：“咱们这里只有一位太子，太子妃却是要多少有多少，太子妃再不说，这细皮嫩肉的小手可就要烧焦了。” 说着，就威胁性的将碳放得近了些，云千千被火星子沾到一点，立即疼得大叫道：“我说我说……” 小星史满意地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悄然退下。 云千千经此一吓，整个人气势全无，当下也顾不得神无月的死活，跪在那里道：“我不知道神无月在哪里，不过他的玉佩在这里……” 云千千从发髻里掏出玉佩，呈过去。 沈秋水从她手里接过入佩，交到太子手上。 太子看着那块跟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黑玉佩，冷笑道：“这么说，果然是你把他带出皇陵的？” 云千千连忙解释道：“是他 威胁我，如果不帮他他就会杀了我。” “那现在他人呢？” “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这时，刚刚进去搜查的小星史过来回道：“太子殿下，奴婢们已经将东宫仔仔细细搜查过了，除了太子妃的婢女，房间没有其他人，神无月不在这里。” 太子皱了皱眉，脸色随即黯了下来。 沈秋水道：“殿下，奴婢已经在东宫四周布了天罗阵，他出不了这东宫的，现在只要再布下锁魂阵，保管让神无月无处遁形，乖乖现身。”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布阵。” “是。”沈秋水带人下去布阵。 几十个小星史涌入东宫，太监宫女抬着各式法器符纸香烛等物进来。 一时间，东宫烟雾缭绕，铃声不断。 太子坐在紫檀椅上，将神无月的玉佩紧紧握在掌心，举到额前，似乎在感知他的力量…… “神无月，你以为你出得了地宫就能成功复活？现在本宫就把你锁死在这东宫！” 太子脸上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抬头看向地上的云千千。 云千千吓得瑟缩了一下，连连摆手道：“我……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太子冷冷凝视了她一会，突然道：“是你把他带出地宫的，现在就由你来把他送回去吧。” “可锁魂咒是高阶咒语，我不会……”云千千有点尴尬地说道。 太子听了这话， 不禁皱眉道：“你到底是不是花都神宫的人？” “呵呵……” 云千千虽然是花都神宫的人，可是专业技能根本不能跟师傅跟大师姐相比，甚至连这个沈秋水好像都比她厉害。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复活我？复活大师姐多好？”云千千小声嘀咕着。 太子将她的话一句不差听进耳中，冷笑道：“既然不会咒语，做个祭品也不错，来呀，把她带下去。” “什……什么？”云千千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大叫道：“活人作祭，会被天谴的。” 太子只是冷冷一笑，看着她被拖下去，他站起身，往那边的轿子走去。 沈秋水跟在他身后道：“殿下，您要太子妃做活祭，万一老将军问起来……” “反正只是个小游魂，到时候随便招个孤魂野鬼滥竽充数也就是了。” “是。”沈秋水小声应了一声，亲自扶他上轿。 太子临走，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云千千已经被反剪了双手押到阵法当中，仍在地上扑腾着，几个人都按不住她！ “泼妇！”太子冷笑一声，顿了顿，将神无月的黑玉佩交给她，“这次不许有闪失。” “是，您放心。”沈秋水双手恭敬地接过玉佩，目送他轿子走远，才转身回到东宫。 小星史上前回道：“师傅，阵法已经布好。” “知道了。”沈秋水转身走到云千千面前。 云千千被几个人按着跪在那 里，此刻，正死命地瞪着她，“你是千星阁的人，你应该知道咒师的规矩，活祭有违天理，死后会被天谴的。” 沈秋水冷冷一笑道：“活人都顾不上，哪顾得上死后呢，太子妃您说是吗？” 云千千本想吓一吓她，让她迷途知返，没想到她竟是这个态度，“无崖在天有灵，他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收你做徒弟？” “在天有灵？”沈秋水听到这句话，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或许吧。” 沈秋水笑够了，突然拿起托盘上绑着红布的刀，在云千千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将她的血滴在神无月的黑玉佩上，嘴里还不停念着咒语。 云千千强忍着疼痛，眼见自己的血滴在黑玉佩上，可奇怪的是……那些血并没有渗进玉佩里。 云千千不禁皱了皱眉，一时间连疼痛都忘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地宫的时候，这块玉佩明明见了血就会吃干抹净不是吗？ 难道因为她昨天喝了合欢酒，血里有毒？还是说……因为神无月的不在里面，所以它已经变成了一块普通玉佩。 沈秋水戒备起来，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怎么回事？” 云千千忙道：“没事。” 沈秋水冷笑道：“你知道活祭的规矩，你不要耍花招，兴许我念着你跟我太师傅同门而出的份上，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谢谢，那你应该先叫我一声 师叔祖啊，你就这么对你师叔祖？”云千千看了眼自己被无花大绑的手脚。 沈秋水见她不知好歹，也不再跟她废话，只冷声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每三个时辰血祭一回。” 云千千瞪大眼睛道：“不是六个时辰才血祭一次？你怎么提前了？” 沈秋水冷笑连连，“你不是我师叔祖吗？那我肯定不能像对待常人一样对您啊。” “小人！” 沈秋水冷冷一笑，看着她被拖下去，转身到那边的阵法中坐着，开始念咒。 *** 锁魂咒是咒术中的高阶咒法，整个阵法需要二十一天，云千千以前只在书上看过，还是第一次看见实操。 作为活祭，她每三个时辰被他们带过来割一次血，其余时间，她都被放在阵法当中的祭品台上，就像过年时的生猪一样，毫无尊严。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云千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有时候睡着了，她好像感觉自己似乎人魂分离了一般，似梦似醒，不过却再没见过神无月，他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太子每天都要过来查看一次，这天，云千千再次被人粗鲁地摇醒，提到祭台前血祭。 长期的割血，让她的双手看起来惨不忍睹。 太子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是怜悯她，他破天荒地开口对她说话。 “后天你就要死了，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第24章 活祭（2） 云千千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太子穿着华贵的衣服，一副高高在上的的样子。 云千千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你是不是怕我成了孤魂回来报复你？” 太子冷笑道：“还能开玩笑，说明你的状况还没有想象中糟糕。” 云千千冷笑着，努力撑起身子道：“既然太子有心体恤，那就让我的婢女来见见我吧。” 太子警惕道：“该说的话，等你死后，本王自会交代她的，你现在应该想想你死后……该葬在哪里？本王可以给你找个风水宝地……” 云千千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原来是想打听她的真身埋在哪里？好让她魂飞烟灭。 “太子妃的尸骨，自然是要跟太子葬在一起了，至于我……” 她冷笑一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安葬不安葬的，太子那么怕我见婢女，是不是怕这锁魂阵锁不住神无月啊……毕竟，阵法都要结束了，神无月的影子还没见到呢，看来沈掌门的咒术比我也好不了多少嘛！” 沈秋水面如滴血，羞愧地低下头道：“奴婢无能，不过还请殿下放心，奴婢的咒术如何？等过了二十一天，自然就会见分晓。” 太 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眉头紧锁着。 事实上他心里也有些没底，按理说他们在东宫布下这么严密的锁魂阵，还不惜违反咒师的行规，动用活祭。 神无月就是神仙附体，也该有点动静了，可是这大半个月来，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神无月已经离开东宫了？ 太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吩咐道：“去带司琴来。” “是。” 两个小星史转身下去，不一会，司琴就被带来了。 司琴这些天被他们关在后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担心太子妃的安危，人足足瘦了一圈，面容憔悴不已。 这会突然太子妃虚弱地歪在那里，手上满是血口子，司琴吓得当场捂着嘴巴叫了一声，冲过来抱住云千千道：“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呜呜……奴婢来迟了，让您受苦了。” “殿下，她是您的太子妃啊？你们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太子妃就是有天大的错，也罪不至此啊殿下……” 司琴匍匐在太子脚边，祈求他还念着一丝旧情，能对太子妃开恩。 可惜太子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抬头对云千千道：“有什么后事，就交代吧。” 说完便背着手到那边的椅子上坐 下了。 沈秋水也带着人退到帐篷里。 祭台离千星阁布阵的帐篷还有段距离，云千千看他们走开，暂时松了口气，对司琴道：“扶我起来。” “太子妃，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琴小心将云千千扶起来，到那边倒了些水给她。 “一两句解释不清。”云千千喝了点水，才勉强开口道：“司琴，我可能要死了。” 司琴一听到这句话就哭了起来，伤心不已，“您死了，奴婢绝不独活。” 说着就要去拨头上的银钗，云千千一把抓住她的手，趁机将一张符塞到她手心。 司琴震惊地看着她，“这是……” “嘘……现在好好听我的话，回去后你点上香烛，然后念……这是招魂的技法，千星阁锁魂的阵法太厉害，我是活祭品，一时使不出咒术，只能靠你了。” 司琴听得一头雾水，“太子妃，您怎么说胡话呢？” “不是胡话，你照我说的做，我就能活。” 司琴一听说主子能活，立刻不啰嗦了，“好，只要太子妃能活，奴婢做什么都行。” “千万记得，别念错了，也别让他们发现。” “奴婢知道。” 太子坐在紫檀椅上，一直紧盯着那对主 仆，眼见时间差不多，他扬扬手，示意他们把司琴带走。 “慢着。”沈秋水突然道。 她起身过来，对着云千千福了福身道：“对不住了太子妃，今天这阵法太子殿下十分重视，奴婢不得不防，来呀，你们搜一下，要是她不小心带走什么东西，扰乱了阵法可就不好了。” “是。” 几个小星史上前搜人，司琴神色紧张道：“你们做什么？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云千千也怒了，“你们侮辱我还不够，现在连我的婢女都不放过？” 沈秋水冷笑道：“没办法，谁让奴婢技不如人，只能以勤补拙，搜！” 小星史搜了一圈，过来回道：“掌门，奴婢们搜过了，没什么发现。” 沈秋水狐疑着，又亲自上去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夹带私藏，这才示意他们把人带走。 云千千长松了口气，还好她提前有所防备，沈秋水不是宫里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女人的发钗里也能藏东西呢？ 云千千被折腾了一番，早已是筋疲力尽，无力地伏在那里。 看着司琴被他们带走，她暗暗祈祷道，但愿司琴那丫头能把神无月招回来。 现在，只有他能救自己了。 不过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她那天喝了太子的合欢酒中了春毒，事后是谁给她解的毒？ *** 入夜后，四周恢复了暂时的宁静，云千千也得以片刻的休息时间。 太子连着守了多日，为了后天的仪式能圆满结束，提早回宫休息去了，沈秋水也被人临时叫去公办，东宫只剩下一个千星阁的大弟子带头守着。 到了后半夜，原本坐在那里念咒的小星史们困意袭来，睡得东倒西歪，负责的大星史也睡了过去。 云千千在祭台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鼻尖一凉，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神无月一袭秀发披肩，站在月光底下，如同出尘仙子一般，一双紫眸淡淡地看着她。 “太好了，司琴真把你招来了，我还怕她不会念咒呢？”云千千激动之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神无月倒是十分淡定，不着痕迹地拽回自己的袖子，“你说那个丫头啊？她一回房间就把你给的符烧了……” “啊……我没让她烧啊。”咒师的符是不用烧的，烧了就不管用了，不过……“那她是怎么把你招回来的？” “我一直在啊，你找我啊？”神无月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表情甚至还有点无辜…… 第25章 活祭（3） 太子为了逼神无月出来，几乎动用了整个千星阁的力量。 连日来，东宫上下焚香烧纸，近百十个人围坐在这里作了大半个月的法事，他说他一直都在！ 现在还堂而皇之走到阵法当中，咒师中的高阶咒术锁魂阵对他竟一点用也没有？ 云千千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几丝恐惧。 空气凝滞了半晌，她道：“你在这里？那你没看见我要死了吗？你怎么还能见死不救？” 她以为他们起码算是合作伙伴吧？何况他还欠着她的情。 神无月这回听懂了她的话，哦了一声道：“可你不是早死了吗？反正这身皮肉也不是你的。” 空气再次凝滞下来。 云千千张张嘴，竟一时无语。 他到底知不知道死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死了还能复活的。 不过，他总算还有点人性，“你不会有事的。” 这算是给她吃的定心丸吗？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相信你？” 神无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好好站在这里，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云千千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天我中了春毒，是你给我解的毒？” 神无月淡淡道：“是，不过你不用谢我了。” 云千千有 些无语，“谁说我要谢你了？谁让你多管闲事来着，我……我宁愿去死。” 云千千无法接受自己跟大魔头睡过了的事实,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死掉算了，他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神无月冷冷地看着她脸上的变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屑地道：“你还是清白身，那是人类的做法，我不需要。” 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当真？” 神无月冷哼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转身就要消失。 云千千叫住他道：“你去哪？现在黑玉佩不在我手里，我要找你怎么办？” 神无月微微侧了侧头，露出漂亮的下颌线，“你直接叫我就行。” 说完，他就消失在了烟雾里。 “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真是的。” 云千千不满地嘀咕两句，很快困意袭来，便趴在祭台上，重新睡下了。 *** 锁魂咒仪式进行到最后一天，各项琐事都已经准备停当，现在只需要静待吉时，把活祭献给对方就好。 所以，云千千一大早就被他们拖起来，梳妆打扮一番，被带到祭台前，台上放着几尺白绫，她们打算勒死她。 四周的地上散落着一些符，云千千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招魂的符，似乎，他们打算 招别的魂住进太子妃的身体里。 果然如他们所说，太子只有一个，太子妃可以有千千万。 不过奇怪的是，今天太子没有过来，按理说这最后的仪式最重要，太子不会缺席的。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别人了，她就要死第二回了，心里有些紧张，又想到神无月的保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一时间心里千头万绪。 沈秋水将一柱香插到香炉里，走到她面前，“太子说要善待你，所以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灵魂封印起来，放到千星阁，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云千千没好气地道：“这话你骗骗普通人好了，别忘了我也是咒师，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 沈秋水冷笑道：“本来想让你安心上路来着，看来骗不过你，那就……得罪了。” 两个小星史上前用白绫勒了她脖子，同时，沈秋水开始大念法咒。 云千千感觉到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挣扎了一会就被咒术彻底压制了。 随着气息越来越弱，云千千开始怀疑起神无月的话来，他不是说她不会有事吗？骗子。 就在她快要气绝的时候，一个小星史飞快跑来，打断了阵法，“掌门，不好了，太子出事了。” 她凑过来，小声伏到她耳 边说了几句。 沈秋水吓得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她到那边拿起祭台上的黑玉佩看了看，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云千千，吩咐道：“先把她带回房去，剩下的人跟我来。” “是。” *** 云千千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司琴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忙道：“太子妃，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千千坐起来道：“我没死吗？” 司琴又哭又笑道：“没死，还活着呢。” 云千千头疼得厉害，她只记得沈秋水想把她的灵魂逼出太子妃的身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外面很安静，不像是在做法事的样子，她抬头朝外头看了一眼，“他们人呢？” 司琴道：“都走了。” “都走了，那……神无月呢？” 司琴茫然道：“太子妃，您在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 云千千忘了，司琴根本不知道神无月的事，她摸了摸脖子，发现脖子肿了一片，加上手上都是刀口，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都疼地她直冒汗。 司琴忙道：“别碰，太子妃，您脖子受伤了，沈秋水让人送了药来，奴婢给您上药。” 司琴让她躺下，小心把加了薄荷膏的药抹到她脖子上，小心包扎好后，又帮她把手包扎 好。 云千千这次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脖子的伤却是不轻，说话都有点困难，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开口。 云千千虽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沈秋水匆匆收了阵法的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是什么事比对付神无月还重要？云千千狐疑着。 她这些天趁没人的时候，曾试着唤过神无月，可惜没能成功，他不知道去哪了，太子也不见踪影。 云千千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乖乖躺在房间里养伤。 沈秋水让千星阁的人在外面守着，每天早晚两次，可以让她到院子里走走。 这天，云千千散步回来，看见千星阁的小星史神色慌张在那里说着什么，她悄悄走过去，只听一人说：“神无月昨天又吃了一个小星史，早上尸体在御花园被发现，惨不忍睹。” “听说神无月专挑少女下手，真是变态。” “谁说不是呢？现在神无月复活了，太子病了，皇上的情况也不乐观，掌门一时间千头万绪，咱们可得注意点，别惹掌门生气。” “恩。” 几个小星史说完各自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云千千挑了一个胖乎乎的小星史，堵住她的去路道：“这位星史，刚才我听见你们说神无月复活了？可是真的？” 第26章 反噬（1） 胖星史进宫没多久，见她穿得一般，以为只是宫里做杂活的，于是放低了戒备道：“宫里大家都传开了，你还不知道吗？” 云千千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不认识自己，忙道：“我是在后院干活的，不知道外面的事，刚才你们说神无月吃人是怎么回事？” “嘘！你小声点。”胖星史神色慌张，将她拉到一旁的假山处，“神无月已经复活了，而且就在宫中，小心被他听到。” 云千千皱眉道：“上个月太子不是在东宫主持做了场法事吗？神无月居然连锁魂阵都不怕吗？” 胖星史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神无月使了什么计谋，咒术全都反噬到了太子身上，现在太子病重，整个宫里都乱了，不过……这些是我们千星阁的机密，你怎么知道锁魂阵的事？” 胖星史好像刚刚回过味来，云千千忙道：“哦，我在东宫做事，前阵了闹得那么凶，多少知道一些。” 胖星史见她说得诚恳，便没再怀疑，只是提醒她道：“这些事你知道了也别往外说，这些都是秘密，我听师姐们说，神无月专挑少女下手，总之，你也要小心点才是。” “多谢星史提醒。” 目送胖星史走远，云千千从假山后出来。 难怪她这些天一直没见到太子过来，原来是病了。 刚才胖星史说太子被反噬是因为神无月使了些计谋，难道是因为那块古怪的黑玉佩？ 云千千正在想着，司琴气喘吁吁从那边跑过来道：“太子妃，您怎么跑到后院来了，让奴婢好找。” “我随便逛逛，你找我有事吗？”云千千见她跑得满头大汗，问道。 司琴道：“夫人跟大小姐来看您来了，沈秋水让奴婢请您回去。” *** 云千千带着司琴回到前院，见沈秋水站在那里，她走上前道：“听说我娘跟大姐进宫了？” 沈秋水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担心您的身子，特来看看，太子妃……” “我知道了，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不说嘛，我娘人呢？” 沈秋水晾她也不敢乱说什么，便道：“夫人跟大小姐在里面。” 云千千带着司琴回到房间，果然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跟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暖阁里，见她进来，两人连忙站起身道：“妾身见过娘娘。” “快免礼，娘，您怎么来了？大姐，家里都还好吗？” 云千千自从上次见过老将军后，就对这家人格外感到亲切，她从这家人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一家人难得相聚，都十 分高兴。 徐夫人多日不见女儿，免不得有些伤感，见她手上缠着纱布，担忧道：“娘娘受伤了吗？” 云千千道：“前几天被热茶烫了一下，已经快好了。”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徐夫人却十分心疼，眼含热泪道：“娘娘瘦了，是不是在宫里吃得不惯？我这次带了娘娘爱吃的点心，还有你爱吃的卤味。” 旁边的少女道：“自从娘娘嫁进宫，娘每天都要到娘娘的房间看看，吃饭的时候也总说，这是你妹妹爱吃的菜，那个你妹妹也喜欢，害得我们几个都吃醋了。” 云千千听司琴说太子妃在家的时候，跟大姐徐嫣然关系最好，于是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妹妹没福，姐姐就替妹妹多在父母跟前尽些孝心吧。” 三个人在暖阁里坐下。 徐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父亲在朝中听到一些传言，放心不下，这才叫我跟你大姐进宫来看看，听说……神元帝复活了……” 提到神元帝，大家的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司琴正在倒茶，听到这个名字，连杯子都打翻了。 司琴不知道神无月是谁，却对神元帝恐惧不已，南朝百姓都知道，皇陵埋着一位魔头。 “对不起。”司琴赶忙擦干净桌上 的水，重新倒了茶端过来，“夫人、大小姐请喝茶。 徐夫人哪有心思喝茶，面色凝重道：“朝廷这些年为了镇压神元帝没少费功夫，尤其是太子，听说他前阵子在神元帝的地宫大作法事，要是神元帝当真复活了，皇室必不太平。”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交给她道：“这是我替娘娘到千星阁求的，你帖身戴好，可以避邪，我跟你大姐也都有。” 南朝百姓对千星阁的崇拜近乎疯狂，尤其在神无月复活的当下，每个人都把千星阁当成救命稻草，疯狂地献上家中财宝只求平安。 云千千见那护身符就是普通的符纸，对神无月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她道：“这些不管用的，您不要乱花银子了。” 徐夫人道：“娘娘糊涂，这可是千星阁老掌门无崖亲手画的，要不是你父亲还有些爵位，就是想求都求不来呢，快戴上。” 徐夫人对千星阁信任不已，云千千也不好再说什么。 徐嫣然神秘兮兮道：“娘娘在宫中大概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传遍了，他们说神无月半年前就已经复活了，这半年来宫里离奇死的那些少女，都是被他吃了，而且……刚才我跟娘过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有不少符纸，想来宫里也知道了 这事。” 徐夫人看着女儿，“听说前阵子东宫里也作了法事，娘娘在宫里坐着，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 现在说不知道，未免太假了，云千千含糊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都是传言罢了，何况东宫有千星阁守着，能有什么事呢？” 徐夫人道：“千星阁虽好，也不是万无一失，从前无崖在时还好，听说现在是那个年轻小星史当家，年轻轻的姑娘能会什么？” 云千千只当徐夫人什么都不懂，原来心里还是明白的，不禁有些欣慰。 母女三人刚说了一会话，沈秋水就进来道：“时候不早了，如今宫中不太平，殿下吩咐让早些送夫人跟大小姐回去。” 徐夫人还有满腹的话没说，不过皇命不可违，“那妾身改日再进宫来看娘娘。” 云千千见他们要走，不禁拉着她的袖子道：“母亲这就要走？” 徐夫人见太子妃看到沈秋水时好像有些紧张，她虽不知道女儿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母女间的感应是天性，很快改口道：“你父亲怕你养病期间心里烦闷，特地叫你大姐进宫多住几日陪陪你。” 徐嫣然也很快反应过来，“有我陪你还不够？难道娘娘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做什么事都非要赖着母亲？” 第27章 反噬（2） 云千千觉得太子妃一家简直是神仙家人，当即吩咐道：“听见了吗沈掌门，我大姐要在宫里住些日子，你这就叫人去收拾一间房出来给她住。” 沈秋水面露难色，“可宫中现在不是住人的时候……” 徐夫人道：“正是因为如此，有家人陪伴，太子妃才好安心养病，若是沈掌门不便作主，那就让老爷去请示下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见人，沈秋水权衡一番后道：“奴婢这就叫人收拾屋子。” *** 站在门口，目送徐夫人的轿子远去，云千千心中大悦。 这些日子她在东宫形同软禁，现在有大姐在，沈秋水他们做起事也会有个忌惮，她也正好趁这机会查查太子被反噬的事情。 看着太子妃欢欣雀跃的样子，沈秋水却是面如死水，上前道：“太子妃，大小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带着大小姐去看看，若缺什么东西再叫他们去添置。” 云千千道：“多谢沈掌门，你带着我大姐去就好了。” 说着就把大姐往前推了一把，徐嫣然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福了福身道：“有劳沈掌门了。” 沈秋水刚才就觉得云千千不怀好意，现在更加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强忍着道：“带大小姐 参观不是太子妃您该做的事吗？奴婢怎好僭越？” “房间是沈掌门准备的，自然是您带她参观最好不过，再说太子殿下信任沈掌门，特地把东宫交给沈掌门管着，你可不要辜负了太子呀？” 沈秋水被她噎了一句，只好暂且忍下，“天就要黑了，太子妃也先行回宫吧。” 云千千道：“我就先不回去了，我去看看太子，殿下不是生病了吗？夫君生病了，我身为太子妃哪能不去看看呢？” 沈秋水道：“太医让太子殿下静养，不宜探望。” “那是说给外人听的，我可是太子妃……”云千千说完便不再理会沈秋水红得欲滴血的脸色，带着司琴往广云殿方向去了。 沈秋水面如坚冰，转头对身边的小星史道：“小心跟着太子妃，到广云殿看一眼就好生带回来，不得打扰太子清修。” “是。” *** 一路走来，云千千确实感觉到宫里的气氛跟从前不同了，长街上很少看到有小宫女出来闲逛，偶尔看见一个人路过，也都是小太监或年老一点的宫女。 司琴有些害怕道：“太子妃，神元帝当真复活了吗？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 民间对于神无月的传说有很多个版本，但无论哪个版本，都强调了他 三百年后会重返人间，祸害生灵的事，所以，人们对神无月极其排斥憎恶。 可云千千这些日子跟他接触下来发现，他除了说算不算话，爱耍点小聪明之外，并不像传闻说那样十恶不赦。 “太子妃，那天您问奴婢神无月的事，还有这些天宫里一直在做法事，难道都是为了神元帝？还是说……神无月就是神元帝，太子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司琴这阵子总觉得太子妃变得跟从前不同了，可具体哪里不同了，她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太子妃跟太子殿下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么。 云千千看着司琴单纯的眼神，觉得现在是时候告诉她一切了，她停下来，握着她的手道：“司琴，你不是问我太子为什么娶我做太子妃吗？那是因为我是阴时阴日生人，太子要镇压神无月的灵魂，只有阴时阴日生人，配合千星阁的咒术才可以做到。” 司琴似懂非懂道：“所以……太子娶您进宫为妃，都是为了镇压神元帝的灵魂，不让他复活？” 云千千点点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东宫会做法事？为什么我会被她们泡在药水里了？” 司琴突然觉得太子妃有点可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呜呜…太子妃，您这些 天受了这么多苦奴婢都不知道，奴婢没照顾好您，有违将军跟夫人的嘱咐。” 云千千替她擦擦眼泪道：“都过去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也应该知道我的真实处境了吧？” 司琴懵懂地点点头，“难怪太子一直不跟您圆房，沈掌门对您说话的态度也怪怪的，将军跟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死的，他们从小就最疼您……” “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也不能让大姐知道，他们会伤心的。”云千千嘱咐道。 司琴点点头，突然又哭了起来，“太子妃，您都这样了，还只会为别人着想。” 云千千见她哭得泪人一样，真不知道要是她知道她的主子已经死了，会是什么情况？ 云千千用帕子给她擦擦眼泪道：“别哭了，好在现在我对太子还有用，他暂时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在我失去价值之前，我们要想个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恩，奴婢都听您的。” 安抚好司琴，两人来到太子的寝宫。 广云殿门前重兵把守，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到处都是符纸。 空气中有浓重的香烛味，院子里站着不少千星阁的人，这里不久前应该做过法事。 云千千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符看了看，眉头不 禁蹙起，“护身咒……” 这通常是附体之前用的咒，为了让灵魂能安然附体，怎么广云殿会出现这种符？难道这里有人要附身？ 云千千沉吟着，走过去道：“替我通禀一声，我要面见太子。” 守门的小太监转身进去通传，没过一会，一个小星史就跑出来道：“太子妃请回吧，太子吃了药刚睡下，不宜见客。” 云千千道：“连我也不行？” “这是殿下的意思，为了不让太子妃担心，太子妃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云千千冷笑道：“现在太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们把持着太子不让人见，难不成想谋逆不成？ 小星史紧张道：“太子妃，谋逆的罪名可不能乱扣。” “哼，我今天非要见到太子不可，我看谁敢拦我。”云千千说着就带人往里生闯，千星阁的人也不敢硬拦，只能叫人快点去禀报掌门。 云千千推开两个挡路的小星史，闯入内殿。 只见太子正穿着寝衣坐在床上喝药，一旁的太医听见动静忙起身行礼，“太子妃……” “殿下，臣妾来看您。”云千千走到床边握住太子的手，可是太子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双目空洞地看着前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第28章 反噬（3） 这是怎么回事？ 云千千试着推了推他，太子还是没有反应。 云千千知道花都神宫的摄魂咒可以摄人心魄，发病后就像太子现在这样，可是中了摄魂咒的人能听懂口令，太子的症状似乎要更糟糕一些。 他不会是变傻了吧？ 云千千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副伤心欲绝，转头问太医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太医惶恐道：“太子殿下……病了。” 云千千没好气道：“废话，难道我看不出太子病了？我是问太子是怎么病的？” “这……”太医吱唔着看向门口。 沈秋水一脸冷峻，带着人冲进来将她二人团团围住。 “太子妃……”司琴吓得过来躲在她身后，云千千冷冷看着来人，“沈掌门，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秋水面上恭敬，语气却是十分强硬，“太子妃，太子病了要休养，还请您先行回宫吧。” 两个小星史过去扶太子躺下，顺手放下了床帐，另外有两个小星史过来请云千千出去。 云千千看这架势，若是跟她硬碰硬，说不定会被抬出去，于是缓和了语气道：“要我回去可以，但你要先跟我说太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事皇上知道吗？皇后娘娘知道吗？” 沈秋水道：“皇上病重，不宜惊扰，皇后娘娘远在行宫，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太子妃您大可放心，太子只是中邪了而已，过两天就会好的。” “这么大的事，皇上不知道，皇后娘娘不在宫中，现在你连我也要隐瞒，亏得太子从前那么信任你，你却连太子都保护不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沈秋水脸上红了红道：“太子妃放心，太子一定会没事的。” “那可说不好，现在既然皇上跟太子都病了，皇后娘娘又不在宫中，那这宫中的事只好由我暂且代为主持了，来呀，送沈掌门回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 云千千道：“怎么？难道我的话还不如一个千星阁掌门的话来得管用？若太子日后有什么差迟，你们负得了责吗？” 千星阁地位虽高，可也是受皇令支配的，而宫人的责职是服侍主子，并不会听令于千星阁。 云千千把利害关系摆出来，宫人很快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老太监领着小太监上前道：“沈掌门，这里有太子妃照料，还请您先回吧。” 沈秋水紧紧握着拳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死死瞪着云千千道：“太子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太子若醒过来知道太子妃这么任性妄为，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 云千千心中冷笑，太子现在这副死样子，还能威胁她什么？只怕等不到他醒来那一刻，她早就解了忠字诀飞出宫啦。 云千千心中狂喜，面上只冷冷地道：“沈掌门这些日子辛苦了，现在太子由我照顾，就暂时不麻烦沈掌门跟千星阁了，来呀，送沈掌门出去。” “沈掌门，请吧。” “但愿你别后悔。”沈秋水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带着人走了。 云千千松了口气。 刚才站出来替她说话的老太监上前两步，对她行了个礼道：“太子妃，奴才王福，但凭您支配。” “王公公辛苦了，现在你到外面去，让人把千星阁的人都撤了，我不想看到她们。” 王福为难道：“这……全撤吗？千星阁的人说神无月复活了，所以才弄了这么多小星史来驱邪，万一全撤走了，神无月回来对太子报仇怎么办？” 云千千道：“要是千星阁有能耐，神无月会复活吗？我看千星阁也没什么本事，这里有太医就好。” “是。” *** 云千千站在窗边，看着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小星史被赶出去，嘴角露出一抹 笑来。 司琴担忧道：“太子妃，您这么做，万一太子醒过来找您算帐怎么办？” “醒过来？” 云千千冷笑一声，走到门口。 太医手里端着新熬好的药从外头进来，经过刚才的阵仗，这会他早已吓得面白如纸，看见太子妃，忙低下头道：“太子妃……” 云千千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道：“太子现在吃的什么药？” 太医道：“殿下病得蹊跷，症状不明，所以没敢用药性太烈的药，平时只以温补为主，并配上驱邪草熬汤服用。” 云千千满意道：“很好，以后太子就由你照顾吧。”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了，我来喂太子服药，你下去吧。” 打发走太医，云千千走到床前，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太子，冷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放心，夫妻一场，我不会让你死得太惨的。” 云千千说完，一扬手，将手里滚烫的汤药洒到太子身子，“哎呀，真不好意思，谁让我手伤还没好呢。” 云千千冷笑一声，转身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神无月，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神无月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床上 的人，淡紫色的眸子露出一丝难解的情绪。 司琴看见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立刻警觉地跑过来，护住云千千道：“你是谁？来人呀，护驾！” “我没事，他是神无月。”云千千怕她引来更多的人，用手捂了她的嘴巴。 司琴一听说他就是神无月，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起来，“太子妃……” “没事的，你出去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司琴看了她一眼，又警惕地看了看神无月，见他手里确实没凶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云千千打发走司琴，转身看见神无月已经走到床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太子。 她走上前道：“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我叫你你没反应？” 神无月语气平静，“我有事。” 云千千冷笑，他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千星阁的人说是你把太子变成这样？是那块玉有问题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们在东宫布阵的时候你才没有阻止。” 神无月这回终于看了她一眼，淡紫色的眸子似乎有某种魔力，看久了容易陷进去，云千千连忙收回目光。 看着她仓皇避开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脸上浮现些许笑意，“你怎么知道玉有问题？” 第29章 反噬（4） 拜托她只是业务不好，并不是蠢，OK？？ “两块玉虽然一模一样，可原来那块玉嗜血，千星阁用来布阵的那块不会，所以，它是假的。” 神无月道：“玉不是假的，本来就有两块，不过……我要找的人并不在他身上。” 他看着床上的太子，紫色的眸子里浮上一层失望。 云千千好奇道：“你究竟在找谁？” 神无月对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回避，只是道：“我要你再我帮做件事情，事成之后……”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云千千没好气地打断他。 神无月轻笑出声，“确实不必，不过……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总有个限度，沈秋水只是一时拿你没办法，可你别忘了宫里还有皇上，行宫还有皇后，你觉得你能把持着太子到几时？” 云千千本来还想跟他讲条件，后来发现她压根没有那个资本，于是很快放弃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这次你要先帮我除了身上忠字诀。” 神无月似乎很高兴她能这么快识实务，不过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迁就她，“不行！” ？？？ 云千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忘了是你！主动！请我！帮忙！” 神无月平静道：“太子在皇上的寝宫下了 很强的结界，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靠近皇上，你身上有太子的忠字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一类人，我要你接近皇上，除了忠字诀，你就没用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云千千一朝被蛇咬……“我怎么相信你？” “宫里我已经找遍了，只有皇上的寝宫我没去过，如果我要找的人真的在那里，那么办完这件事，一切都结束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云千千半信半疑，不过除了相信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必竟这里只有他一人知道怎么除忠字诀。 “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 云千千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路上，司琴提着灯笼，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太子妃，刚才那个人真的是神元帝？奴婢看他好像跟您很熟的样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听说那魔头专吃年轻少女，您这样跟他私下见面，会不会有危险啊？” “还有……您今天得罪了沈秋水，万一她以后报复您怎么办？” 司琴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云千千现在哪顾得上回答这些，她满脑子都在想神无月刚才的话。 回到东宫，千星阁的人已经撤走了，云千千让司琴到厨 房要一些宵夜送到大姐房中。 刚才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大姐说一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云千千来到大姐住的客房，敲敲门，“大姐，你睡了吗？” 徐嫣然亲自过来打开门，看见她，莞尔一笑道：“娘娘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大姐这样善解人意，让云千千有些内疚，“大姐，我刚才突然走开是事出有因，您不会怪我吧？” “娘娘不必说了，我都懂。” 徐嫣然将她请进房中，关上房门，“宫里不比家里，我虽不知道妹妹为了什么，不过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大姐说着，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在云千千记忆中，只有师傅这样摸过她的头。 云千千有些感动，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你，大姐，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跟你说什么，我有我的苦衷。” “傻妹妹，我们一起长大，娘娘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坐下说。” 徐嫣然拉着她在那边的暖阁里坐下。 过了一会，司琴送来宵夜，云千千陪大姐用完宵夜，才回到自己房中。 临睡前，她从怀里掏出黑玉佩，月光下，玉佩颜色深得发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 咒术需要用对方的帖身之物，如果说这 玉佩可以反噬到太子身上，是不是说明它本来就是太子的东西？ 可太子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神无月身上？ 神无月说，玉佩本来就有两块，难道太子手上那块……是神无月那个已经死了的哥哥留下的？ 那神无月手上的玉佩又是谁的？ 云千千越想越迷糊，想到明天还要到偃月宫，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 偃月宫是皇上的寝宫。 皇上这些年身体不好，为了让他安心静养，太子下令不许任何闲杂人等私自踏入偃月宫范围，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被他暂时请到行宫去住。 云千千这个冒牌太子妃，自然也在闲杂人等之列。 所以当云千千带着人出现在偃月宫门口时，自然而然地被守门的太监拒之门外了。 云千千据理力争道：“我有要事，太子殿下病重，我现在要面见皇上请个示下。” 对方道：“太子妃不要为难奴才，实在是因为皇上病重，不宜见客。” “皇上病得再重，总不至于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管吧？你不让我进去，太子殿下万一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这……” 正僵持间，王福从远处过来，对她福福身道：“太子妃，殿下的情况不大好。” 云千千听 了，转头对那太监道：“你听见没？太子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对方似乎被吓到了，转身跟一个小星史嘀咕了两句，就命人把门开了。 云千千让王福回去照顾太子，她带着司琴进去。 第一次踏进偃月宫，云千千感觉怪怪的。 这里每个人都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她虽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冥香蜡烛符纸这些东西，不过仍感觉四周阴森森的。 云千千昨天已经下令把千星阁的人暂时请出宫外，可偃月宫里还是有千星阁的人来回走动。 而且……并不像她平时见到的那些小星史，而是一些年纪稍长的大星史，身上穿上青灰色的服饰，看样子只比沈秋水低一级。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星史听到消息从殿里跑出来，对云千千行了个礼道：“奴婢是千星阁的大司巫东方若，见过太子妃。” 云千千没想到宫中还有这号人物，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比起沈秋水的骄傲自负，东方若看起来要稳重得多。 不过从她的眼神中，云千千能感觉到她甚至比沈秋水还要难对付，一时也不敢冒进。 “烦请大司巫进去通禀一声，太子病重，我要见皇上。” 第30章 反噬（5） 东方若为难道：“可皇上早上吃了药，这会刚睡下，不宜打扰……” “那我就进去等一会好了。” 反正她只需要把东西放到皇上身边就好，并不需要直接跟皇上对话。 云千千说完不等她反应，就直接带着人进去了。 东方若赶忙过去拦住她道：“太子妃，皇上需要静养，您要等的话，跟奴婢到这边的偏厅来等。” “不必了，我知道规矩，不会扰着父皇清修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万一父皇醒来，我也好早点回禀太子病重的事。” “可是……” 云千千狐疑地看着她，“大司巫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父皇出了什么事？你这么害怕？” 东方若见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为了不让她把事情闹大，只好道：“那就请太子妃一人进去，您就在这里等，切不可到屏风后。” “我知道了。” 云千千对司琴交代几句，让她到外面等，自己则来到皇上寝宫外面的一间小茶室坐着，隔着一道屏风，里面就是皇上安寝的龙榻。 寝宫华丽无比，地上铺着黑色大理石地砖，屋子里清一色紫檀木家具，散发阵阵木质香味。 地上的铜炉里冒着细烟，不知点了什么香，闻起来有点刺鼻。 要是仔细闻，似乎有点 血腥味。 云千千抽抽鼻头，正要细闻，一个大星史端着茶进来道：“太子妃请用茶。” “多谢。” 云千千寒暄过后，发现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规规矩矩在那边站定了。 云千千明白，这人是来看着她的。 云千千神情自若，低头啜了两口清茶，刚喝进去，就噗地吐了出来，“怎么这么烫，你想烫死我……” 大星史见状忙跪下道：“对不起太子妃，是奴婢没留神，奴婢这就叫人给您换了去。” 大星史小心接过茶碗，同时还不忘跪在地上把地板搽干净才退下。 云千千过去关上房门，转身来到屏风后。 只见皇上安静地躺在龙床上，面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云千千上前探了探皇上的鼻息，气息虽然不如年轻人强劲，可也并不像病重的样子。 时间有限，云千千来不及多想，连忙从怀里掏出符纸，在皇上面前坐下开始念招魂咒。 云千千也有点怀疑神无月让她这么做的理由，真正应该招魂的不是太子吗？为什么要为皇上招魂。 不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照做了。 可想而知，结果就是她念了半天，皇上没有一点反应。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皇上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身子腾地一下从床上仰了起来。 姿势诡异至极，差点没把云千千直接给吓回去。 她尖叫一声，连咒也忘了念，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 皇上扑腾了几下，才渐渐恢复平静，转头看了一眼云千千，用沙哑地声音指着她道：“你……你竟敢对我用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云千千连忙摆手。 奇怪，她竟从皇上的眼神里看到了太子的影子，果真是父子俩，发起脾气来也是一模一样。 皇上表情凶狠地瞪着云千千，像个老妖怪，挣扎着要爬下床。 云千千害怕到了极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死命念招魂咒。 皇上被咒术击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蜷缩回床上，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发出呕呜呕呜的声音。 云千千死命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被打扰。 过了一会，她听见对面好像没了动静，这才睁开眼睛，发现皇上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 “不会是死了吧？” 云千千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见他还有呼吸，方才松了口气。 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云千千连忙转身出去坐好。 大星史端着茶进来，“太子妃请用茶，这次的茶不烫了。” “谢谢。” 云千千端起茶杯咕 咚咕咚猛喝了两口，又用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坐了一会，心里才没那么紧张了。 大司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她注意到那边的香炉似乎灭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灭的？糟了。”不知为何，她显得十分紧张，也顾不上云千千还在这里，就连忙拿过一旁的火镰，重新把香炉点上。 云千千看着她的反应，奇怪道：“不就是个香炉吗，你紧张什么？” “您不懂的……”她想分辨两句，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道：“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她重新把香炉放到原位，转身进入屏风后查看一番，见皇上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开了，不过好在没别的异样。 她替皇上盖好被子，从屏风后出来，见云千千一脸自若坐在那里喝茶，她也没说什么，转身到一旁站好。 过了一会，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大星史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去查看，云千千也跟了进去。 只见皇上已经醒了过来，正痛苦地伏在床边呕吐着，吐出来的是浓浓的黑水一样的东西。 大星史吓坏了，连忙跑出去叫人，转身看见云千千也跟了进来，她紧张道：“太子妃，您不能进来。” 云千千指着皇上道：“皇上他怎么了 ？” “您别问了，今天皇上是不能见您了，您回去吧。” 说着不由分说就把她推了出来。 东方若听到声音从那边赶过来，大星史对她耳语了几句，两人表情凝重地进了皇上的寝殿，其余的人也都跟着跑了进去。 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云千千若有所思站在那里，司琴走过来，看着她的脸色道：“太子妃，没成功吗？” “成是成功了，不过有点古怪。” 她总觉得皇上的状态不对，而且……刚才皇上说话的神态怎么那么像太子？ 司琴害怕地看着四周道：“奴婢觉得这地方不宜久留，反正您的目的达到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云千千想想也是，“我们走吧。” 大概是因为皇上突然发病，偃月宫的人都急忙照顾皇上去了，压根没人再管云千千主仆二人。 云千千也趁机在偃月宫多逛了一会，没想到这偃月宫还真大，除了前门，居然还有个后门。 “太子妃，咱们回去吧。”司琴害怕地拉着她的袖子。 云千千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也打算回去了。 突然，她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两个麻袋匆匆从那头跑过来，麻袋拼命的扭动着，还发出唔唔的叫声。 司琴害怕地道：“太子妃，好像是个人。” 第31章 反噬（6） 云千千连忙拉着她躲到暗处。 几个小太监抬着麻袋拐进一个月洞门。 一个年老的太监警惕地看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随那些人一起去了。 云千千从暗处出来，朝他们消失在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那不是皇上的寝宫吗？” 司琴胆小地拉着她的胳膊道：“太子妃，我听千星阁的人说宫里最近死的人，好像都是在偃月宫周围被发现的……” 云千千皱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世上会那种阴邪咒术的人除了师傅，就是大师姐了，可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而且就算千星阁有隐世的高人，本体自己也需要有强大的法术跟内力支撑。 拥有那种强大法力的人，这世上除了神无月，云千千想不到第二个人。 “咦，那是什么？” 司琴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过去捡起来交给云千千。 云千千认出这是千星阁的腰牌，疑惑道：“千星阁的人？” 司琴道：“您是说刚才被带走的是千星阁的人吗？” 云千千点点头，“不过……千星阁在宫中地位那么高，一般小太监怎么敢动千星阁的小星史？除非……” 正说着，月洞门里又有了动静，云千千连忙又拉着司琴躲到暗处。 只见刚才进去的那几个小 太监，又推着车从里面出来了。 几个人神色慌张，把一辆小架子车推得飞快。 车上盖着草席，草席下露出一把人的头发。 “是死人……” 司琴吓得差点叫出声，云千千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 可惜那边还是听见了，几人停下来，戒备地看着四周，“什么人，出来。” 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从车上抽出什么东西。 云千千一看，差点没吓过去，竟是几把明晃晃的大刀。 这些人竟敢在宫里杀人，简直无法无天。 云千千额上划过几道黑线，拖着早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的司琴，打算从那边的假山绕过去。 偃月宫树林茂密，四处面山环水，布局十分复杂。 云千千刚走了几步，就被人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 剩下的几个人也紧跟着从身后的小路包抄上来，将她们主仆二人围堵在中间。 “原来是你们，不知死活的东西，偃月宫也是你们乱逛的。” 对方没认出她来，只以为她们是偷着闲逛的小宫女。 云千千稍稍放下心来，她强装镇定，陪着笑道：“几个大哥息怒，我们只是来送东西的，一时迷了路，刚才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对方狞笑道：“没看见？那你们叫什么？” 司琴吱唔着道：“我，我们只是看见那边 有只青蛙。”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对方显然不吃她们这一套，说话的同时，身子渐渐逼近。 刚才留下断后的老太监从那头过来，“发生什么事？” 其中一人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老太监脸色阴沉地朝云千千看了一眼，说道：“按老规矩办。” “是。” 老太监吩咐完，临走前又交代道：“上回的事已经走露了风声，你们几个以后办事的时候手脚干净点，别再传出什么闲话来，太子回头可是要查问的。” “是。” 云千千皱了皱眉，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太子指使的？ 正想着，一把大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太子妃……” 司琴尖叫一声，冲过来挡在她面前，“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许动太子妃。” 对方疑惑地看向云千千，“你是太子妃？” 云千千干笑两声道：“是我，不过你们不必行礼了，呵呵……” “哈哈哈，她说她是太子妃，真有意思……” “你要是太子妃，老子还是太子呢？” 领头的小太监过来道：“别跟她废话，小心一会人来了，把她们两个绑起来，先送到后院去。” “是。”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将云千千跟司琴装进麻袋，见四下无人，一把扛起来，往月洞门里去了…… ** * 云千千跟司琴被扔进一个小房间。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解开身上的绳子，挣扎着从麻袋里爬出来。 这是一间柴房，旁边还堆着一些不用的旧家具。 云千千看清眼前的事物，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间柴房里除了她们，对面竟还有两个女孩。 云千千见她们身上穿着千星阁的衣服，好像就是刚才被抬进来的小星史。 此刻，两人害怕地依偎在一起，看上去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听见她叫，她们也跟着叫了一声。 “你们怎么会被绑来这里？”对方发问。 云千千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千星阁的人？” 对方点点头，见她说话正常，稍稍放下些戒备。 “我们是千星阁派来为皇上祈福的，不知怎么突然被掳来这里，你们呢？你们也是在宫里当差的吗？” 云千千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司琴从麻袋里爬出来道：“太子妃，原来他们真的是千星阁的人。” 对方听说她是太子妃有些惊讶，随即，稚嫩的脸上露出几丝恨意。 “原来你就是太子妃？你知不知道千星阁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另一人道：“要不是因为你，皇上也不会病重，我们也不会被送进宫给皇上祈福，如果我们有什 么三长两短，那就是你害的。” 云千千有些尴尬，“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对方看着她，冷哼一声道：“是你帮神无月复活的不是吗？” “这个……”云千千一时无言。 司琴忿忿道：“明明就是千星阁办事不利，神无月才会复活，现在你们居然把脏水往我们太子妃身上泼？这是什么道理？” 对方道：“千星阁的咒术举世无双，若不是你家太子妃偷藏了神无月的玉佩，神无月又怎么能顺利出地宫？” 司琴还要再说什么，被云千千拦住了。 “算了，都是天涯沦落人，现在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想想怎么逃出去。” 正说着，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四个人连忙闭了嘴。 两个小太监开门进来，不由分说将其中一个小星史拖了出去。 “你们要带她去哪？”另一个小星史哭着道。 “放心，一会就轮到你了。” 小太监说完，便重新锁上门走了。 剩下的那个小星史没了同伴，也不再找云千千吵架，而是抱着双膝坐在那里无助地哭了起来。 云千千心软道：“你别哭了，兴许……没什么事呢？” 小星史哭着道：“你懂什么？我听师姐说，凡是被选进宫给皇上祈福的小星史，都再也没回去过了……” 第32章 反噬（7） “怎么会这样……” 云千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姐姐就是这么死的呜呜……” 见她哭得伤心，司琴也忘了两人才吵过架，一起跟着哭起来，还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擦眼泪。 “你姐姐也在千星阁吗？” 小星史点点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道：“我家里穷，下边还有几个弟妹，听说千星阁收小星史，我爹就把姐姐跟我送到了千星阁。” “半年前，师傅挑选小星史进宫给师傅祈福，姐姐听说要是选上了，不光能在门内晋级，还能额外多笔银子寄给家里，就主动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云千千道：“人无缘无顾丢了，千星阁那边就没什么说法？还有，好好的女儿没了，你爹娘就这么算了？” 小星史无助道：“当初进千星阁时，千星阁已经给了家里一笔买断银子，相当于是被买进去的，千星阁势力庞大，我爹娘只是乡下种田的，就是知道姐姐丢了，也不敢上门去闹。” “她们说我姐姐在宫里犯了事被赶出宫了，可是我私下查过，根本没有姐姐被罚的记录。” 提到姐姐的死，小星史脸上浮现在一股恨意 ，紧紧握着拳头。 云千千道：“你既然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为何还要来？” 小星史苦闷道：“我就是想查清姐姐的死因，可惜……一来就被他们敲晕了带到这里。” 听到这里，云千千基本已经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如果真的像她说的，千星阁一直暗中在招收少女进宫献给皇上的话，那当今皇上应该不是人类。 或者说，他跟她一样，只是被别人控制的傀儡。 神无月让她潜入偃月宫对皇上招魂，应该只是想把侵占皇上身体的那个人赶出去。 想通了这些，云千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这间柴房，发现对面墙上还有个小窗户，而且门外只有一个人看守着。 她悄声对小星史道：“你别哭了，一会我换上你的衣服引开他们，你跟我的婢女趁乱从窗户逃出去吧。” 司琴反对道：“不可以太子妃，您怎么能冒这个险，要去也是奴婢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不过你暂时不能回千星阁了，你跟着司琴先到东宫去。” “恩。” 听见那边传来脚步声，两人匆忙乱好衣服。 不一会，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 个小太监走进来，不由分说上去将云千千拎了出去，“你们两个老实点。” “太子妃……” 司琴哭着想过来拉她，被小星史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呜呜……你不应该拦我，应该我去的。” 小星史道：“你别哭了，一会他们又来了，太子妃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快走吧。” 听见外面的人走远了，两人互相掺扶着爬上窗户逃了出去。 *** 云千千被人套进麻袋，带到皇上寝宫后面的一处暗室，暗室直通寝殿。 房间里有两个大星史在等着，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人抱怨道：“怎么才来？” 小太监道：“这丫头难弄，路上费了点功夫。” 对方没再说什么，指使他们把人抬进去。 小太监合力把云千千抬进去，拿下她头上的麻袋。 云千千一睁眼就看见对面直挺挺躺着一个人，正是刚才被带出去的小星史。 只是这会她早就没了人的模样，皮肤里的血液被抽干，刚才还如花似玉的脸，这会已经像干尸一般，一把枯黄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 云千千吓得够呛，尖叫道：“你，你们竟敢在宫里杀人，我可是太子妃 ，你们敢动我太子饶不了你们的。” 其中一个大星史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解释道：“你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呢！” 另一个小太监认出云千千，皱眉道：“怎么是你？你怎么穿着千星阁的衣服？” 大星史听出不对来，问道：“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这丫头偷闯偃月宫，看见了不该看的，高公公让我们按老规矩办！” 大星史怨怼道：“你们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上次就出过一次差子，这两天宫里已经有了些传闻，要是再有什么消息，掌门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怎么办？” 小太监诉苦道：“我们也没办法，皇上以前每个月只要两个人，现在一天就要两个人，我们处理不过来，难免有疏漏。” “那我不管，反正出了事是你们的责任。” 她转头看了一眼云千千，勉为其难道：“这次就算了，大司巫那边等着要人呢，把她衣服脱了带进去吧。” 云千千无语道：“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说了我是太子妃？” 这些人不会连太子妃都敢杀吧？ 大星史听了这话，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跟另一个大星史一 起到那边去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冷笑道：“你死了心吧，进了这里，怎么着都是个死，少费点力还能少受些罪。” 另一个道：“临死之前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别说你不是太子妃，你就是太子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也是死路一条。” 说着，就要过来扯她的衣服。 云千千眼见亮明身份也没用，连忙从怀里掏出黑玉佩大叫道：“神无月，快来救我，神无月……” “怎么又不管用了，这个时候不老实待着，瞎逛什么，我真要被你害死了。” 云千千忿忿收起玉佩，正要跑，头发被人一把拽住。“你往哪跑……” 云千千张嘴朝那人手上咬了一口。 对方吃痛叫了一声，抬手便举起拳头朝她挥过来。 云千千挨了一拳，鼻子瞬间流了血。 “进了这里还不老实，我打死你。” 云千千闭紧眼睛，等着拳头再次落下，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 小太监看着暗室里突然多出来的人，吓得后退两步道：“鬼啊，你是鬼……” 神无月冷冷地看着他，紫色的眸子在看到云千千脸上的血时，俊美的脸上浮上一道阴影，“我不是鬼，我是神无月。” 第33章 身世（1） “神……神无月？” 小太监一听，吓得举起刀就要砍。 可那刀就像是不受控制般，在空中乱砍了几下后，突然回过头来，一刀刺穿那人胸口，然后又连人带刀撞向身后的墙壁上。 墙壁被这泼巨大的力量撞得凹进去一个坑。 小太监就此口鼻流血而死。 剩下那个小太监亲眼看到这副画面，吓得当即扔了刀跪地磕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开恩饶我一条狗命吧，呃……” 话落，他突然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气绝身亡…… 云千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两人就已经死了。 可神无月从头到尾，连手指都没抬过一下。 云千千想到自己刚才还不知死活的骂他，突然想抽自己两耳光。 她忘了神无月根本就不是人，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小游魂，还是快点除了忠字诀逃命去吧。 她可不想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有没有事？”神无月过来扶她。 云千千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道：“我没事。” 神无月看到她的动作，目光一黯，收回手道：“走吧。” 云千千担忧道：“可是千星阁的 人都在外面……” “外面没有人。” 神无月说了一句，便不再理她，转身默默朝前走了。 云千千跟在他身后出了暗室。 四周安静得吓人，过道的地上躺着刚才那两个大星史。 再往前走一些，又有两个小太监…… 一路走到皇上的寝宫，云千千才知道他说的没有人，就是人全死光了的意思。 一时间，她看向神无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恐惧。 地上，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着，只是味道淡了许多。 绕过屏风，可以看见皇上安静地躺在龙床上，好像睡着了。 神无月走上前去，运功在掌心，度了些内力给他。 皇上被这股强大的内力支撑着悠然醒了过来，咳了几声…… 看到眼前的人，他显得有些迷茫，“你们是什么人？朕这是在哪里？你们要对朕怎么样？来人啊，来人……” 皇上惊慌喊了半天，没有人回答他。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皇上试图去抓神无月。 神无月只是冷冷看着他，平静地脸上毫无波澜。 过了一会，他骤然收回内力，皇上如同一截木头般，应声倒下。 云千千紧张道：“他死了吗？” 神无月黯然道：“他没有死，可也 不算活着。” 他垂眸看着床上的人，眼神里写满了失望。 “你的招魂术只是把他暂时驱离了这具身体，可我还是找不到他，他的身体被占据了多年，早就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就算那人暂时不在，他的灵魂也暂时找不到本体，无法归位，所以，他才是这副样子。” 云千千想到自己的猜测，小声道：“我查到这些年千星阁一直在暗中送少女进宫给皇上吸食精血，可皇上是人类，人类不需要这样做，只有魔才会，所以，真正吸食少女精血的那个人，也就是你要找的人对不对？” 神无月没有否认。 云千千道：“他到底是谁？”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道：“我要找的，就是三百年前杀死我的人——我哥哥，胤忘川！” 云千千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不是死了吗？” 神无月笑着道：“他从来就没有死，他只是换了副皮囊生活而已。” “可他虽然披上了人的外皮，却还是会被魔因折磨，所以他需要偷偷吸食人类精血，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源源不断享用这些少女而不被发现？只有身份最高贵的皇上，皇上老了，就换太子， 周而复始……” 云千千不解道：“魔因是什么？” 神无月想了想道：“大概……类似于一种毒药，我们生下来身体里就有这种毒愫，每三个月魔因便会发作一次，吸食人类精血可以缓解症状。” 云千千恐怖地看着他，“那你……也会吗？” 神无月紫色的目光淡淡在她脸上扫过，“不用人类精血，也并非不可以，只是痛苦一些，就像……全身被车轮碾压的痛，再乘一千倍……” 云千千头皮发麻，光是听听就已经开始疼了。 “那这么说，一直以来吸食少女精血的人不是你，而是你哥哥？可是……必竟是手足至亲，他为何要杀你？” 神无月沉默下来，回忆往事对他来说，仍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们同胎而生，我跟他虽志向不同，可也并不会干涉彼此，从苍尘山下来后，我成立南朝，稳定四方，他乐于成魔，每日抓少女回来吸食、修练……” 云千千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心里打着的小算盘。 这两个魔头今年五百岁，若每三个月抓一个少女，特殊情况之下数量还会酌情增加，到现在……那得多少人命？ “后来我发现他有些走火入魔，试着劝 他，可他非但不听劝，还怪我坏他的好事，怪我一念之差，上了他的当……” 提及此事，神无月脸上仍有怒意。 云千千真怕他一个不高兴捏死自己，讪讪道：“呵呵，反正你现在复活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两兄弟来日方长，总有沉冤得雪的时候……” 神无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千千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些蠢话，连忙闭了嘴。 神无月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在感恩空气中的灵力，“他虽然被你的招魂咒逼出了皇上的身体，可我找不到他。” “那……太子那里？” “太子的元魂被锁魂阵打散，暂时不能附体。” 云千千不解道：“你哥哥……不能附体难道就不能活吗？” 神无月道：“他用邪术修魔五百年，真身恐怕早就丑陋得不能看了，而且他一定会把真身藏得好好的，不会轻易示人。” 说到这里，神无月脸上露出些许担忧。 “上次他被锁魂咒打中伤了元气，现在急需修练恢复元气，要是不及时找到他，可能会死更多少女。” 云千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跑，一定要跑！ 离这对魔头兄弟远远的！ 第34章 身世（2） “我按你说的做了，现在你可以信守承诺，帮我除了身上的忠字诀吧？” 云千千才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神无月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外。 似乎没料到在自己说完一翻惊天大计之后，她会是这个反应。 云千千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没办法！ 谁让她只是一个小游魂呢，无心参与到大佬间的暗战。 “好吧。” 神无月运功于掌心，催化她体内的忠字诀。 云千千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在大佬一番高阶操作下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简直飘飘欲仙。 跟太子的激进不同，神无月的内力更像是一股暖流，同时体内筋脉有种被打开的感觉。 就连她脖子上那个奇怪的印迹，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现在你自由了。” 过了一会，神无月收了内力说道。 云千千摸了摸脖子，确实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多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转身就要开溜。 神无月叫住她道：“等等，接下来，你要去哪？” 云千千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 “总之先离开皇宫吧。” 凭她这身本事，混口饭吃总不成问题。 “带着太子妃的身子？” 神无月冷冷地 看着她。 云千千这才想起来她还占着太子妃的身体。 要是她走了，太子妃一家岂不难过？ 想到那一家可爱的家人，云千千有些犹豫了。 可是若留下来，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云千千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办法。 “我想……徐将军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管太子妃将来发生什么事，相信他们都能接受的。” “所以……你打算假死瞒过去？”神无月冷冷道。 “失踪……会不会更好接受一点？”云千千试探道。 “我不知道，以后，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神无月说完冷冷丢过来一只手帕。 云千千看着手里那块一看就面料很高级的手帕，疑惑道，大佬这是在关心她吗？ 正要再报以之礼，对他说点客气话，可惜神无月已经不见了。 面前的地上空空如也。 “连声再见都不说，真是没礼貌。”云千千小声嘟囔道。 低头看着手里的帕手，想到跟小魔头一起在地宫里度过的快乐时光，云千千有点不舍。 可惜人鬼殊途，终究是没缘份。 “再见啦，小魔头。” 云千千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路过镜子时，看见自己一脸血的样子，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随即脑门一黑。 难道神无月刚才就是盯着这样的自 己待了这么久？ 不愧是大佬。 临危不乱！宠辱不惊！ *** 神无月复活后，太子跟皇上又接连出事，让后宫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不过宫里的人最擅长适应新主，很快，他们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东宫，几个小宫女坐在那里说闲话。 “听说了吗？神无月已经控制了皇上，现在住在金明台，大殿的太监总管跟偃月宫的人已经倒戈了。” “那咱们是不是也要快点表态，万一神无月真复了皇位，算起旧帐来，只怕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偃月宫跟大殿都是没主的地方，咱们是东宫，东宫里有太子妃，主子不发话，哪有奴婢自己去示好的。” “可是……太子妃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我听长街的小太监说，神无月前几天在偃月宫杀了很多人，兴许太子妃也早就……” 司琴听到这里，憋不住跳出来道：“你们说什么胡话，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宫女看她一眼道：“司琴姐姐，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担心太子妃娘娘才这么说的。” “呸，我看你们没安好心，巴不得太子妃早死，你们好投靠神无月去。” 另一个小宫女道：“司琴姐姐，要是太子妃没事，那她怎么不回来呢？” “就是，偃月宫的风波都 过去好几天了，要是太子妃还活着，也应该早放出来了呀。” “……总之，太子妃一定没事。”司琴嘴硬道。 “你们别在这儿坐着了，还不赶紧干活？衣服洗了吗？地扫了吗？就知道玩。” “太子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司琴一股脑赶走小宫女，坐在那里她自我催眠着。 云千千躲在暗处，看着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 “司琴啊司琴，你是个好奴婢，只可惜我不是个好主子……” 云千千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告别信团成一团扔了过去。 司琴捡起纸团，看清上面的内容，尖叫道：“大小姐，太子妃来信了，她没事，太子妃还活着……” 司琴一边叫一边跑到客房。 这几天徐嫣然一直住在宫里，每天都焦急地等着太子妃回来。 听到司琴的话，赶忙从屋里出来，“信在哪里？太子妃人呢？” “我不知道，太子妃只扔了这个纸团进来，人就不见了。” 徐嫣然一目十行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面色凝重道：“快备轿，我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跟娘。” 司琴小声道：“大小姐，现在宫里被神无月控制着，宫门被禁军守着，只进不出。” “那……你快想办法把消息送到将军府，别让老爷跟夫人担心。” “恩，我这就去。” “再见啦，大家。” 云千千在心里默默对她们道了声别，转身朝宫门走去。 *** 宫门口有禁军守着。 云千千自然而然被拦了下来。 “喂，是神无月让我出宫的，不信你们去问。”云千千据理力争道。 守门的禁军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只是一率不许出宫。 神无月站在城门上，远远看着这一幕，对身后的老太监道：“放她出去。” “是。” 老太监跑下去对禁军耳语了几句，云千千便被放行了。 出了城门，云千千像只撒了欢的兔子，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神无月看着她的背影，紫色的眸子里翻搅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老太监回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道：“太子妃是太子的人，您不该跟她说那么多的，万一她透露您的弱点，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神无月道：“她不是太子的人。” “那为何她这几天迟迟不出宫……” “为了……敛财吧。” 神无月看着她背上重重的包袱，不自觉地笑了笑。 王福许久没见过他的笑容，惶恐之下又有些欣慰，睛睛微微湿润。 “三百年了，陛下能平安回来，奴才甚感欣慰。” 神无月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这些年你隐姓埋名在宫中，也辛苦了。” 第35章 身世（3） 王福有些惭愧。 “奴才无能，这些年跟在太子身边，只能看着他作恶，却不能给您报仇。” 神无月笑得宽容，抬头看着诺大皇宫，说道：“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 *** 云千千出宫后，先找了家客栈睡了几天。 这些日子被太子跟神无月折磨得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天精神都处在高度紧张中。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她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补足了觉，云千千又开始大肆采买。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京城大大小小的胭脂水粉，杂货成衣铺，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云千千拎着一堆东西从胭脂铺出来，老板热情地把她送到门口。 复活半年，直到今天，她才好了不容易找回了做人的感觉。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弄了些银子，要不然出了宫也只能给人洗衣服。” 云千千原来是想过凭着自己的咒术混饭吃的。 可她又一想，人怕出名猪怕壮。 好不容易逃出来，万一她一不小心混得名满京城，等太子什么时候一归山，她不又得被抓去做傀儡？ 这样一想，云千千就留在了宫里。 趁宫中大乱的时候，悄悄偷了些珠宝银子带出宫。 如若不然，她现在铁定缩在哪间破庙里挨冻呢。 云千千逛累了，找了间饭馆坐下来，点了一碗面 和几盘菜。 店小二见她一个人，穿着打扮又像是大家小姐的样子，难免热情了些。 “姑娘，您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啊？” “怎么，不行啊？” 云千千语气不善。 “没有没有，只是如今不太平，您一个人，长得又这么如花似玉，小的是怕您不安全。” 店小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神无月复活了，皇上跟太子都被他控制了，后宫死人无数，就连千星阁掌门也被抓了，现在神无月派了禁军正满京城搜寻当年害他的人报仇呢。” “沈秋水被抓了吗？” 云千千这些天过得纸醉金迷，完全没理会外面的事，没想到沈秋水居然被抓了。 店小二看着她一脸迷惑，“沈秋水是谁？” 云千千装傻道：“没什么，你刚才说神无月正满京城搜寻害他的人，不知找到了没？” 店小二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每天禁军都在巡城，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我们的店也不知道能开到什么时候……” 店小二谓叹着，转身自忙去了。 周围吃饭的人，也都在议论神无月的事。 “听说千星阁那些失踪的小星史，都是被神无月吸干精血而死，可怜呦。” “连千星阁都镇压不了他，他以后真要无法无天了。” “是啊，他哥哥倒是个好人，只可惜被他连累得愧疚 自杀了，现在没人能镇压得住这魔头了。” “哼，他才不是个好人。” 大家正说着，被人插了一嘴，不免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见是个小姑娘，几个人都有些意外。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千千刚才只是腹诽，没想到不知不觉说出了嘴。 这会被邻桌几位大哥质疑，她忙笑了笑道：“这几位大哥，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神无月的哥哥是愧疚自杀的，说不定就是他作恶，害得神无月背了黑锅呢？” 对方一脸冷笑道：“天底下谁不知道神无月是大魔头，你这么向着他说话，难不成你认识他？” “听说神无月在宫中大开杀戒的时候，独独放过了一个女人，你不会就是那个女人吧？” “我看你生得人模人样，怎么喜欢那魔头呢？” 这帮山野村夫肆意拿云千千开着玩笑。 将连日来对神无月的怨气，全都撒到了云千千身上。 其中一个满脸猥琐的男人，还不知死活地上前扯了扯云千千的衣袖。 “来让我们看看神无月的女人长得什么样？” “把你的脏手拿开。”云千千一把拍开他的猪爪。 对方贱兮兮道：“拿开就拿开，我还不想摸呢，也就那样嘛，哈哈哈……” 一群男人笑得横肉乱颤。 云千千气得脸色发白，要是从前，她早就把这些人打 趴下了。 可她现在只是凡人，惹怒了这群人，说不定没占到便定不说，还会被他们群殴。 她可不想吃这个眼前亏。 “姑娘，今天饭钱不收你的了，算我倒霉，您还是快走吧。” 店小二怕惹事，反而来赶云千千。 云千千拿着包袱起身。 店小二一副埋怨的语气道：“姑娘你也是，我看你像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还替那魔头说话。” 云千千本来已经下了台阶，闻言转身道：“刚才是我冒失了，这些银子是饭钱，另外，再加些酒菜给那些人陪罪。” 店小二看她态度软了下来，又出手大方，自然没话说。 “这就对了嘛，何必替那魔头说话。” 店小二接了银子，高高兴兴进了后厨，丝毫没注意到背上多了一道符。 没过一会，小饭馆便传出一片哀嚎。 刚才欺负过云千千的几个大汉痛苦地冲出店外，一会哭一会笑，还有骂人的，直闹得人仰马翻。 “店小二，你给我们吃得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呜呜……” 有明白人道:“这是中邪了，一定是神无月来了，我们刚才说他坏话，他这是报复我们。” “神无月来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刚才还车水马龙的街上，瞬间一个人也没了。 云千千从暗处出来，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 哈，你们这帮蠢材，这是花都神宫的独家咒术七情咒，你姑奶奶虽然没法力了，可咒术还在，现在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云千千报了仇，大摇大摆拎着东西往客栈走去。 正走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横冲直撞而来。 一旁的水果摊被马掀翻在地，苹果、橘子滚了一地，街上一阵鸡飞狗跳。 云千千也忙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官兵后面，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里坐着将军夫人，正掩面哭着。 在马车后面，还有一个挂着白布的马车跟在后面。 此刻，跟车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哭得泪人似的。 云千千认出马车上面挂着的徐字，微微皱眉道：“将军府？” “让开，都让开。” 官兵语气不善，拿着鞭子无情地挥赶着路人。 “听说了吗，神无月又杀人了。” “好像这回死的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听说她只是进宫陪太子妃养病，没想到竟被牵连死了，太子妃也失踪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 云千千疑惑道：“这位大婶，将军府出了什么事吗？” 大婶看她一眼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听说昨天晚上将军府的大小姐被神无月杀了，太子妃也被他掳走了，宫里这是发送尸体回家呢。” 云千千想到徐嫣然一脸和善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姐……” 第36章 魔因（1） 将军府上下挂满白布。 院子里临时搭了一个简易的灵棚，里面放着徐嫣然的灵位，几个和尚正在为她超度念经。 徐夫人一身素白，哭得几乎站不起来，被几个丫鬟掺扶着。 “我的嫣儿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 徐老将军匆匆从外面赶回，因为走得太急，差点摔了一跤。 身边的人连忙将他扶起，“将军您要节哀啊。” “你们别拉我，我要看我的女儿……” 徐老将军踉跄着扑到女儿灵前，悲痛欲绝。 “女儿啊，是为父对不起你……” “嫣然已经不在了，要是太子妃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神无月拼命去。” 徐老将军突然抽出佩剑，转身就要冲出去，被身边的人给及时拦下了。 徐夫人哭着道：“那魔头毫无人性，老爷您这样跟他硬拼，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让我们怎么办？” “可是太子妃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徐夫人一改刚才的柔弱，目光坚定道：“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还活着。” 云千千趴在墙头看到这副场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本来是要来给将军府送信的，告诉他们太子妃平安，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是现在看来， 他们需要的不是信。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徐夫人伤心过度，哭得晕过去，被几个丫鬟抬了进去。 徐老将军两眼空洞，孤伶伶地站在那里。 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他摸着女儿的牌位，悲痛道：“都怪父亲无能啊……” 云千千不忍再看下去，跳下墙，默默往回走去。 她本想回客栈的，可是双脚却不知不觉地带她来到了皇宫。 宫门被官兵把守着，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云千千徘徊半天，还是没勇气走过去。 “云千千，你这个懦夫，你占用了人家的身体，现在却做了缩头乌龟……” 不过…… “有什么办法呢？我只个小游魂，就是进了宫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被杀而已……” 云千千思来想去，双脚不自觉地调转了方向。 “对不起啊，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云千千看了一眼宫门，不知道这个时候神无月在做什么？应该正忙着抓他哥哥吧。 他说过胤忘川被锁魂咒打中，需要吸食少女精血来补充体力。 现在胤忘川补充了体力，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功力。 到时两位大佬决战紫禁城之颠，难不成她要去做炮灰？ 想到这里，云千千也不再胡思乱想，抬头见 夜深了，便打算回去。 一转身，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神无月。 云千千吓得大叫一声，拍着胸口道：“你下次出来的时候能不能给点提示？” 再这样下去，她非要被他吓出心脏病不可。 神无月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他捂着胸口，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似乎奇怪自己为可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云千千担忧地看着他，想要上前查看，又有点害怕。 神无月没有回答，抿抿唇，说道：“你找我？” 云千千一脸茫然，“我没有啊，我……” 等等，难道在心里想想也不行？ 她刚才是想他来着，可是…… 云千千突然想到什么，往怀里一摸，果然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看着手心里的黑玉佩，云千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块玉佩她走的时候忘了还给他，一直放在旧衣服里。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随手穿了件衣服，没想到玉佩还在身上…… “我忘了把玉佩还给你了，我是来还你玉佩的……诺，给你。” 云千千小心翼翼把玉佩递过去。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接过玉佩道：“还有事吗？” “没……没了。” 云千千把头摇头像波浪鼓一样 ，生怕被大魔头粘上。 神无月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 转身要走，顿了顿道：“这里不安全，快走。”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云千千听着这句话，漠名竟有点感动。 自己都那个样子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喂，你等等。”云千千忍不住叫住他。 “还有事？” 神无月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动。 “我听他们说大姐死了……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似乎欣慰她总算说了句人话。 “胤忘川昨天潜进东宫，杀了两个宫女……跟你大姐。” 云千千皱皱眉，原以为胤忘川只杀了一个人，没想到竟还有两个宫女。 她担忧道：“那他岂不是很快就会恢复功力？” 神无月平静道：“我在皇宫四周封了结界，他出不了宫，不能找到本体将元神归位，若一直找不到人类附体，功力会一直消减下去，只能不断吸食人类精血，保存体力……” “他徘徊多日，想来已经是极度虚弱。” 云千千道：“那要是他一直不能元神归位，也找不到人附体，是不是就会死？” 神无月苦笑道：“他修练多年，不会那么轻易死的，除非有强大的外因介入，可我 刚刚复活，功力还没完全恢复，这两天体内魔因发作，他趁这个时候出来作孽……” 神无月说到这里，突然捂住胸口，表情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 云千千扶住他的胳膊，发现他的手凉得吓人。 神无月表情痛苦万分，紫色的眸子不自觉地变成血红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吐了一口血，随即就倒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神无月，神无月……” 云千千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正不知如何是好，王福带着人从那边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顶空轿。 “快，送陛下回宫。”王福吩咐着。 “是。” 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神无月抬上轿子。 王福趴在窗边，过了一会，他跑过来，对云千千行了个礼道：“太子妃，陛下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他说您会用得到的。” 云千千看着他手里的那块玉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怎么样？魔因发作会不会有危险？” 王福摇摇头，表情不太乐观。 “魔因只是一方面，若是平时也不会这么严重，只是……” “陛下为了抓住胤忘川，不顾身体刚刚复活，功力还未完全恢复，执意在宫里下了结界，导致内力大大损耗，这才控制不住体内的魔因。” 第37章 魔因（2） “太子妃，奴才告辞了。” 王福说完对她福了福身，跟着轿子去了。 云千千看着他们走远了，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往回走去。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懦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好不容易活过来，她可不想再回到冷冰冰的地宫去。 云千千正走着，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阴风。 一瞬间，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知是哪位大佬路过，小女子无意侵扰，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还请恕罪。” 对方发出一道诡异的笑声，“云千千，你背叛了我还想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千千差点没吓回去。 转头看见一个人披着披风站在那里，阴气十足。 云千千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是熟悉的。 那是皇上寝宫熏香的味道，太子的广云殿也是一样的味道。 “你……你不要过来。” 云千千无助地往后退了两步，暗中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只可惜这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宫门口倒是有几个官兵，只是离得太远，等他们赶来，只怕她身子都凉透了。 奇怪，她身上的忠字诀不是已经除了吗？他怎么还能找到她？ 云千千的皱皱眉，“你不是被锁魂咒打中了吗？怎么还能出来？” 胤忘川冷笑道：“想让我死，还早着呢，我说过背叛我的下场，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胤忘川伸着五指过来抓她。 奇怪的是，他人没动，云千千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忍不住双脚离地…… 她急忙抓住一旁的柱子，可惜那柱子根本不结实，没两下，竟然断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云千千都快哭了。 感觉身后冰凉的气息，跟那种奇怪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捕猎的兽类，只等大佬张张嘴，她就小命呜呼了…… “在你吃我之前，我能不能先念个离魂咒，这副身子你拿去……” 说话的同时，云千千死命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脸。 她记得神无月说过，胤忘川修练多年，本体早就丑陋不堪。 她可不想将来死了还要做噩梦……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对方咯咯一笑，树枝般的手指攀爬上她的背。 云千千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嘴里忙叫道：“救命啊……神无月。” 话音还未落，一个人影飞速出现，将快要被胤忘川神功吸走的云千千拎了回来。 出手的同时，掌风同时推出。 胤忘川没想到神无月会出现，被他打了一掌后，身子急速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神无月，我迟早会回来……” 眼见情况不妙，他不再恋战。 抖了下披风，消失在原地。 神无月要 去追，只是刚一运功，嘴里就吐出一口血来。 云千千忙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王福也带着人从那边赶来，“陛下……” “胤忘川从那边跑了，快去追。” “是。” 王福指使手下去追，他则留下来，跟云千千两人一起将他扶上轿子。 *** 夜深了，宫里各处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金明台还亮着几点灯光。 王福推门进来，见云千千已经在椅子上趴着睡着了。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轻声唤道：“太子妃……” 云千千一机灵坐起身来，“胤忘川抓到了？” 王福见她紧张，笑着道：“还没有，不过太子妃您放心，他刚才接了陛下一掌，要修养几天才会恢复内力，暂时不会有危险。” “那就好。” 云千千拍着胸口，“神无月怎么样了？” “陛下刚吃了药，醒过来。” “我去看看他。” 云千千跟着王福来到他的寝宫。 内殿很静，四处帘幔低垂，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点了几只地灯，隐约可以看见床上的人，影影绰绰…… 熏笼里点着安息香，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药味，大概是安神的。 王福将她带到床前，“陛下，太子妃来了。” 王福说完悄然退下。 云千千走到床边，看着神无月虚弱的样子，她有些内疚。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神无月没有说话，他换上素白色的寝衣，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 “不过……你不是说已经宫里四周封了结界吗？他怎么还能出来？” 云千千从刚才起，心里一直就有这个疑惑。 神无月语声平淡道：“结界本来包括皇宫四周。” “哦……” 云千千似懂非懂，“可是……我身上的忠字诀不是除了吗？他怎么还能找得到我？” 等等，难道是…… 云千千看着床上的人，忍不住冷笑道：“不会是因为……我身上的忠字诀压根就没除掉吧？” “已经除掉了。” 神无月说话的同时，将紫色的目光淡淡望向别处。 “那就是玉佩啰？” 云千千说到这里，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在这个男人身上吃了那么多亏，她怎么还不长记性？ 亏她刚才知道他病成那样，还让王福给她玉佩的时候，心里感动地几乎想要留下来帮他一起抓胤忘川了。 没成想是她太天真太蠢。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神无月，我要是再上你的当，我就是猪。” 云千千掏出玉佩狠狠地扔到他身上。 神无月看着她的背影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就是没有玉佩，他也能找到你，只是迟早的问题，而且，宫里这些天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还想要那些无辜的人再白 白去送命吗？” 云千千有点想笑，“难道我就不是无辜的生命？” “你……不是！”神无月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云千千有些无语，“你什么意思？” 神无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救赎，胤忘川当初拿着紫水晶在地宫作法复活你师姐，却意外的复活了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千千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复活术需要用本人的贴身之物，胤忘川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相信孤兰英的法器也不止一块紫水晶，可他偏挑了那块不一定属于她的东西……” “是因为胤忘川知道，只有紫水晶的主人有能力可以来镇压我，他只有一次机会，他不想冒险，所以他挑了最有把握的那个人。” 云千千被他绕得有点头晕，“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他不会是指望用她来除掉胤忘川吧？ 要他真是这样想的，那就快点去洗洗脑吧。 “可你是花都神宫的人……” “那又如何？” 神无月莞尔一笑，紫色的眸子摄人心魄。 “据我所知，花都神宫都是单传，孤兰英若当真是花都神宫的传人，为何不直接沿用花都神宫宫主的名号，岂不更响亮？” “可她却又费尽心思自创了千星阁，原因就是——她根本就不是花都神宫的传人，你才是！” 第38章 往事（1） “哈哈哈……” 云千千愣了几秒，突然大笑了起来。 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他说点别的，她兴许就被他唬住了，非要说什么传人？ 她要是真是花都神宫的传人，师傅怎么可能连锁魂咒都不肯教她？ 看着她大笑的样子，神无月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黯影。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你说得没错，花都神宫是单传，师姐是不是传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是。” “为何？” “理由很简单哪，因为师傅从来没教过我高阶咒术，只教了我一些中阶初阶的咒术。” 若她真是花都神宫的传人，她不信师傅会舍得那些花都神宫的独家咒术就此失传。 “师傅说了，我没有天赋，也没有大师姐为人处世的圆滑，就是勉强学会了高阶咒术，也只会被人利用而已，所以她才不教我。” 神无月皱皱眉，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也不能说明你不是传人。” 见他还不相信，云千千只好让他死心。 “你知道花都神宫这么多事，那你应该知道，神宫的传人一般都是在师傅临死之前才立下的，然后才会传下那些高阶咒术的心法，可我……死在师傅之前。” 云千千从没说过她的死因，她好像一直都没心没肺的样子。 骤然提起往事，一向喜笑颜开的脸上也 浮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你是……怎么死的？” 神无月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了许多，目光也有些同情。 云千千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本来没觉得自己很惨，被他这样一看，好像她一下子成了天下最可怜的人。 “就那样死的啊……而且你不需要同情我。” 她不想告诉他原因，虽然她死得早，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同情。 而且她相信，师傅一直都是爱她的。 试问天底下有谁能像她一样，死了还能保留残魂？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师傅最心爱的徒弟。 神无月看着她回避的目光，继续攻破道：“能进花都神宫的都不是人类，至少是比人类高一级的灵体，寿命远比常人要长，若无强大外因，不可能轻易就死……” “你到底想问什么？” 云千千有些不耐烦起来，眼底隐有怒气。 “你死的那年，才不到一百岁……” “你调查我？” 神无月没有否认，“千星阁留有你师姐记下的，关于你的生死年月的记录，其他的并没有多提。” 云千千彻底怒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查我，你以为你是神无月我就当真怕你？” “我受够了，你不要再找我，我也不会帮你抓胤忘川的。” 云千千大吼几声，转身就要走。 神无月从 床上下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云千千，我是想帮你。” 云千千冷笑道：“帮我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过真话，哪次不是为了骗着我替你做事？”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你放手。” 看着她狂怒挣扎的样子，神无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酸涩。 “你是被师傅杀死的，对不对？” 云千千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身子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她疯狂地捶打着他。 “你胡说什么？师傅不可能杀我，我是她最宠爱的小徒弟，她不可能，不是她……” “你放开我……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杀了你！” 云千千对着他又踢又咬，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 神无月看着她几近疯狂的样子，害怕她再这样下去会伤到自己。 他叹了口气，轻轻对她吹了口气。 云千千突然觉得眼皮有点沉，身子无力地倒在他怀里。 “你胡说……师傅最爱我了……” 云千千虽然晕倒了，可眼泪却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神无月弯腰将她抱到床上。 王福从外头进来，看着这样的情况，小声道：“她自欺欺人那么多年，陛下突然跟她说了实情，太子妃一时受不了也是有的。” “她要是一点都不怀疑，也不会情绪这么激动，她只是不想去接受事实而已。”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 么办？” “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那您睡哪……” “把外面的春榻收拾一下。” “是。” 夜里。 云千千睡梦中，仍在不自觉地哭着。 神无月穿着寝衣站在月光下，看着床上哭得发抖的人儿，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忧虑，上前替她盖了盖被子。 “师傅，千千会乖乖喝药，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我会听话的师傅，千千不想离开您……” “师傅，千千愿意一直不出花都神宫，永远陪在您身边，求你不要杀我……” “你不是最爱我吗？原来你以前都是骗我的？ “师傅，地宫很冷，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回去……” “我再也不理你了，你不要来看我了，我不想见你呜呜……” 寝宫点着地宫。 透过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她脸上泪流满面。 “被最亲的人杀死……原来我不是第一个。” 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神无月突然开始有点可怜这个女孩。 “师傅，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要是你明天不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云千千把他当成师傅，将脸颊亲昵地在他掌心摩挲。 神无月迟疑了一下，抬手替她擦去腮边的眼泪…… *** 云千千睁开眼，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好痛。”她痛苦地扶着头坐起来。 司 琴端着药碗从那边过来，“太子妃，您醒了？” 云千千有些迷幻，“司琴，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神无月……王公公说您病了，让奴婢来照顾您。” 司琴放下药碗，激动地拉住她的手道：“太子妃，您没事太好了，他们都说您死了，奴婢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救你逃出神无月的魔爪的。” 云千千看看四周，“这是哪里？” “这是金明台，神无月的寝宫。” 云千千想起昨晚的事，她像个疯子一样，对神无月又抓又咬…… 他没杀她，真是万幸！ “太子妃，您怎么会被神无月抓走了呢？这些天来，他没伤害您吧？” 司琴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见她一点外伤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昨天晚上她记得自己一直在哭，早上起来，连枕头都是湿的。 不过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的手就像师傅一样温暖。 她记得她小时候哭得时候，师傅也是这样彻夜陪在她身边的。 那个人，会是神无月吗？ “王公公说您喝完药就没事了，快喝药吧。” 云千千来不及细想，接过药碗乖乖喝药。 神无月带着人从外面进来，见她气色不错，笑了笑道：“看样子你好多了。” 第39章 往事（2） 司琴一看到他们，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我家太子妃还病着呢。” 云千千虽然对神无月还有点生气，却也不想跟他彻底闹翻。 “司琴，你先出去。” “可是太子妃，他们……” “出去。” 司琴不敢忤逆她，只好拿着药碗先行退下。 王福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床前。 神无月在椅子上坐下。 云千千冷冷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但你押错宝了，我帮不了你。” “今天我来，不是为了那件事。” “那你来做什么？” 神无月道：“你大姐今天出殡，外头都传太子妃失踪，你借此机会回一趟家，一来可以打破传闻，二来也能宽慰一下徐将军夫妇的心，送送你大姐……” 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 神无月会这么好心？ 不过大姐的死确实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能对徐家稍作弥补，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我们先说好，我只是回家看看，并不代表我愿意留下帮你。” 她可不让他误会什么，到时候又说不清。 神无月倒是十分平和。 “放心，如果你去过将军府还是执意要走的话，我会叫人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过两年，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将军一家，你 已经死了的消息，让她们再也不要找你。” 神无月说完这些，便不再废话，从椅子上站起身。 “车架已经准备好了，起来更衣吧。” 门外，几个宫女从外头进来，将她扶到妆镜前，更衣梳妆。 云千千任由她们摆布着，手里，还握着那块假玉佩。 昨天，神无月就是用这块假玉佩引得胤忘川现身。 如果胤忘川可以通过这块玉佩找到她的话，那说明这块假玉佩真正的主人，就是胤忘川。 她之前以为嗜血的那块玉佩是神无月的，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想错了。 那天太子在东宫拿着的那块玉佩才是神无月的。 两块玉佩一模一样，常人很难区分得开，就连附在太子身上的胤忘川本人都没有发现。 所以他才会一时大意拿着那块嗜血的玉佩布锁魂阵，结果把自己折了进去。 当年胤忘川能杀死神无月，除了一点点侥幸之外，大师姐的伏魔咒也功不可没。 只不过因为神无月手里握着别人的玉佩，所以咒术功效减半，造成了三百年后，神无月再次复活的局面。 现在神无月要对付胤忘川，除了他自己，还需要花都神宫的伏魔咒。 这就是他一直缠着自己的原因。 只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不插手。 云千 千深呼了口气，将玉佩郑重地放回到妆台上。 司琴看她这样失魂落魄，忍不住道：“太子妃，刚才神无月跟您说了什么？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云千千不想多说。 司琴道：“带回家的东西，内务府一早就准备好了，还有一些宫里赏赐，都准备好装车了，还有……王公公说除了给家里的东西，有两个包袱是特别给您的，让奴婢好生收着，他说您知道那是什么。” 云千千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连盘缠都给她准备好了。 但愿他说话算话！ “走吧。” 云千千站起身，对着镜子里一袭华贵装束少女，微微笑了笑。 今天，就当是最后的道别好了。 她要以最好的面貌去见将军一家，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 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全是来凭吊的人。 云千千的鸾仪赶在中午前回府。 徐将军夫妇早已率全家恭候在门前等候。 “恭迎娘娘回府。” 云千千被人扶下马车，上前握着二老的手道：“爹，娘……女儿回来迟了。” 徐夫人一向自重，只是此时此刻，再也没能忍住心底的情绪，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痛哭出声。 “娘娘，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姐，四妹……” 几个兄妹姐妹围上来，一家人哭成一团。 徐将军也在一旁默默落泪。 云千千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 突然多了这么多亲人，她一时间还有些无法适应。 马车内，神无月远远看着这副画面，冷声吩咐道：“回宫。” 王福小声道：“陛下，您不是要在这里等太子妃决定吗？” 神无月挑挑眉梢，看着那边一脸局促不安的女孩道：“不必了。” *** 徐嫣然的葬礼办得十分简单。 按照当地风俗，未出嫁的女子不宜风光大葬。 所以将军府也只是按规矩，给她添置了一口薄薄的棺材，掐着吉时送殡出城。 徐夫人经历一场浩劫，再不能失去另一个女儿。 送云千千回宫的时候，她紧紧握着云千千的手道：“娘娘千万保重身子。” “母亲放心。” 看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兄弟姐妹，跟他们脸上的泪痕，云千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好像说什么都有点苍白。 她走到徐将军面前，“父亲，我走了。” 徐将军含泪道：“娘娘保重凤体，司琴，照顾好你家太子妃。” “老爷放心，奴婢不会让太子妃出事的。” 云千千在全家人的祈盼跟祝福中上了车。 鸾仪走到岔 路口，王福小声过来询问道：“太子妃，您是回宫还是……” 云千千想了想道：“回宫。” “是。”王福面色一喜，即刻吩咐鸾仪上路。 随着马车朝宫门方向移动，云千千苦笑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对不对？但她实在不喜欢欠人情。 “谁让我占用了你的身体，就当是还你的人情好了。” “呼噜……” 司琴连日来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这会靠在马车里才总算得空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间听见她说话，睡梦中还不忘道：“太子妃，您要去哪？奴婢替您去……” 云千千笑了笑，拿过一旁的毛毯替她盖上。 *** 夜晚，宫中恢复一片宁静。 云千千独自提着灯笼来到金明台。 “替我通传，我要见神无月。” 云千千被带到大殿后厕的起居室。 “您在这里稍候。” 小太监替她关上门。 地灯影影绰绰，她的影子孤单的投在白色纱帐上。 昨天她睡得迷迷糊糊，来不及仔细打量。 今天，云千千才看清这里长得什么模样。 据说金明台在很久以前就是神无月的居所，他死后这里就被封闭了起来，直到最近才重新布置启用。 这间起居室的春榻上还放着被子，似乎有人睡过的痕迹。 第40章 往事（3） 昨天，云千千占用了他的卧室，难道他就是在这里将就了一晚？ 那昨晚一直在床边安慰她的人，难道就是他？ 想到有这个可能，云千千的脸色变得有些别扭。 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千千连忙正了正色。 神无月从外面进来。 他看上去像是刚刚起来的样子，脸色苍白，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袍子，长发披散，比平时少了些攻击性，甚至有些病弱的感觉。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紫色的眸子情绪不辨。 “你想好了？” 云千千咬了咬唇道：“你赢了，我不想再看到有无辜的人去死，我答应你一起对付胤忘川，不过，我要先回一趟神宫。” 伏魔咒是高阶咒术，她压根就没学过，只好临时抱佛脚。 不过好在那些心法咒谱神宫应该都还保留有。 所以，她决定回去一趟。 神无月难得地笑了笑，对她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我陪你一起去，不过可能要等两天，我的身子还需要休息，你也趁这个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他说完这些，就忍不住咳了两声。 王福端着药碗进来，小 声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神无月端起药碗一仰而尽，“你下去吧。” “是。” 云千千见他喝完药后，脸色不光没有变好，反而更差了一些。 “你喝的是什么？” “一种可以抑制体内魔因的东西，聊胜于无。” 神无月曾说过，魔因发作的痛苦，相当于全身被车辗过的痛苦，乘一千倍。 就在他跟她说话的同时，身体也在承受着这些痛苦。 可是他的神色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受苦。 他今年五百岁，按每个月发作一次来算，他已经独自熬过无数个这种痛苦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云千千不禁开始有些佩服起他来。 只可惜……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坚强。 看着他喝药，云千千想到自己被师傅哄着喝药的那些日子，脸上浮现些许凝重。 神无月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问道：“你师傅……为什么要杀你？” 云千千苦笑着道：“你想错了，师傅从来都没有杀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云千千说完这些，便不再逗留，拿上灯笼往独自外面走去。 神无月回味着她的话，脸上浮上一道担忧，起身跟了出去。 宫 里很静。 长街上点着很多灯火，这会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大概是因为宫里最近的传闻，外面很少看到宫人走动。 云千千有意吹吹风，所以走得很慢。 这会已经是初秋了，夜里的风有点凉。 她身上穿的还是夏制的薄绸衫，被冷风一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要走到什么时候？”神无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他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千千这才发现神无月跟着她，苦笑一声道：“你看，师傅说得确实没错，我是没有天赋，我连你跟着我都察觉不了，要是大师姐的话，她一定可以。” “这是因为你附在凡人体内，法力才会被压制，如果你可以找回本体，一切都会恢复如常的。” 云千千笑着道：“我没有本体。” “为何？” “我死的时候，已经亲手把它毁了，为了不让自己重生。” 神无月刚才听她说那些话，虽然已经大概能猜到她的死因，可他还是好奇。 “你为何要自杀？” 云千千苦笑道：“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好过一点罢了。” 云千千说到这里，深呼了口气，感觉心上 隐隐作痛。 想不到过去这么久，她还能记起那些痛楚。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呢。 “神无月，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每三个月承受一次魔因的痛楚，却不反抗。” 神无月听了这话，脸上骤然变色。 “你是魔族？” 云千千苦笑着点点头。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也不想骗他。 “我师傅修练多年，已经成仙，大师姐虽然不如师傅，却也是清清白白的灵体，可我……是世人最不耻的魔。” 云千千想到在地宫的时候，她之所以会那么善待小魔头，大概也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吧？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抱回神宫收养为徒，一开始的时候，我体内的魔因并不明显，师傅以为我跟大师姐一样，是灵体，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杀生。” “我本能地喜欢血腥的东西，喜欢看到动物在我面前惨死的快感，七岁那年，附近林子里的野兽已经几乎都被我杀光了……” “后来我开始有了杀人的冲动……师傅为了控制我体内的魔因，每天都会给我吃药，可是那些药根本不管用。” “就像你说的，聊胜于无，我当然 不满足于此，于是我偷偷下山，杀了一个人……” “杀人的时候，我就像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后来师傅把我带回神宫，在周围下了很强的结界，她还给我做了副铁链，把我拴住，为了不让我受伤，她又在铁链上缠了很多棉布，呵，她真的对我很好……” 想到这些，云千千脸上难得的有了丝微笑。 只是……笑容很淡。 “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杀人，可是随着我日渐长大，我的法力也越来越强大，铁链根本拴不住我。” “有一天，大师姐来看我，她跟我说，师傅为了除掉我的体内的魔因，要用伏魔咒杀了我，我当然不相信。” “可是人性就是如此，越是在意越是不清醒。” “夜里，我魔因发作，忍受不了痛苦扯断铁链跑出来，看到师傅确实在研究咒术，于是我相信了大师姐的话，跟师傅大吵一架，甚至还把她打伤，偷跑下山去。” “那一晚，我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 想到那些惨死在自己手下的生命，云千千闭闭眸，不忍再回忆下去。 “后来呢？” 神无月追问。 第41章 往事（4） “后来？” 云千千苦笑一声，“后来师傅看到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第一次看见师傅哭得那么伤心，她一生良善，怎么容忍得了我这样的罪行？而且还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弟。” “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妖怪。” “那天，师傅使出毕生修为要杀我……可是她最后还是心软了。” “她把我带回神宫，关进地牢，依旧每天给我送药，照顾我的起居，可我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恐惧，她怕我。” “又有一天，师姐过来看我，她说师傅在研究怎么拔除我体内的魔因，方法就是……用她的灵根交换。” “我跟师傅保证我永远不再出神宫，乖乖吃药，请她不要为我费心思，可是师傅不听我的话，她开始研究怎么拔除自己的灵根。” “师傅研究了一段时间后，身体开始渐渐虚弱起来，大师姐告诉我，师傅拔除灵根的当天就会死。” “所以……我只能先她一步死了。”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给我送来汤药，亲眼看着我喝下，隔着铁门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许多话，我知道她是在跟我道别……” “师傅已经很久不曾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了，自从她看 见我杀了那么多人，她就一直躲着我。” “当她看见我毒发的时候，像疯了一样冲进来，抱住我失声痛哭，就像她看见我杀人的那天一样，哭得很大声……” “我以为我死了就可以让一切停止，可是我错了。” “师傅用她自己的灵根，保留了我一点残魂，让我的灵魂得已永生，可是自己却也因此而死……” 说到这里，饶是神无月这样冷血的人，也忍不住为这对师徒的感情所动容。 “你师傅如果看到你能复活，一定很高兴。” 只可惜，她已经永远都看不见了。 云千千苦笑着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无辜，如果师傅还在，她一定会替天行道，除掉胤忘川这个魔头。” “师傅用的她的命换回我的残魂，现在我也要为她做一点事了，我会帮你抓到胤忘川的。” 云千千说完，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神无月没有再跟过去，捂着胸口靠在墙上…… 王福带着轿子赶来，看到他这样，忙吩咐众人将他扶上轿子，带回金明台。 神无月放心不下云千千，吩咐道：“带两个人远远跟着。” “是。” *** 清晨。 神无月吃过药，将碗放下。 王福躬身站在一旁，小声回道：“ 奴才去查过了，千星阁没有关于云千千出生的记录，好像……她的确是孤儿。” 神无月皱眉道：“魔族留存于世的少之又少，要么法力不够，不值不提，要么就是我跟胤忘川之流，依她的描述，如果她当真那么强大，一定有些来历，不可能凭空蹦出来。” 王福小心看着他，“您在怀疑什么？” 神无月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而且一切都是她口述，难免有不实的地方。” 他顿了顿道：“她这些天怎么样？” 王福小声道：“太子妃这几天安分得很，平时也不怎么出门，除了吃饭睡觉，也不怎么说话，司琴都快急死了。” 神无月叹气道：“我看她平时没心没肺的，又那么怕死，还以为她不会管这趟闲事，她能留下来，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王福道：“太子妃就是看着不靠谱，其实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有主见的” 神无月笑笑，并不置一词。 “我的身子好些了，你准备一下，明日就到神宫去。” “是，那太子妃那边……” 神无月想了想道：“我亲自去跟她说。” 王福面色迟疑，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没多嘴，只小声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备辇。” 东宫 云千千吃过早饭，无精打采地抽着头坐在那里发呆。 廊下，小宫女围在一起说着闲话。 不偏不倚，正好一字不落传到云千千耳朵里。 云千千忍不住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听说当日神无月在偃月宫屠宫，单单只留下太子妃，是因为看上太子妃的美貌……” “我也听说了，神无月经常叫太子妃到金明台，还陪她一块回娘家……” “啧啧，真看不出来太子妃有这等能耐，难怪皇上跟太子都被软禁了，就她还能自由出入。” “想想太子真可怜，还没死呢，头上就绿了……” “喂，你们说什么呢，吃饱了撑的，还不干活去。” 司琴遣散众人，端着托盘进来，看见云千千呆坐在那里，也不知刚才的话她听没听见？ 她走过去道：“太子妃，这是新进贡来的橘子，您偿偿,可甜了。” “你吃吧，我没胃口。” 司琴把橘子放下，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道：“您别听他们胡说，那些人就是闲的，您怎么会看上那个魔头呢？” “不过……太子妃，您这次回宫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您是不是还在为大小姐的死难过？其实大小姐的死奴婢 也有责任，是奴婢没保护好她，不关您的事。” 云千千真服了这个司琴了，她只想静静。 “我就是有点累，你出去吧，我想睡一觉。” “您又要睡？您不是才起床没多大会？”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一个小宫女跑进来道：“太……太子妃，神，神无月来了。” 这个宫里的人，提到神无月的名字，还是会惊慌无措。 即使神无月复活后从没做过什么伤害人类的举动。 可是人们对于神无月这三个字的恐惧，好像已经深深刻进骨子里，轻易无法改变。 司琴紧张道：“太子妃，奴婢给您更衣。” 云千千起床后犯懒，这会身上还穿着寝衣。 要是就这么见客，还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呢？ 司琴扶着云千千到里面换了件浅蓝色的宫装，又一番梳妆打扮才算完。 刚收拾好，神无月就带着人从外面进来了。 神无月见她略施粉黛，气色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好，笑着道：“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在屋里哭鼻子呢？” “多谢关心，你也还活着呢！”云千千没好气。 她虽然承认了自己是魔族的事实，可不代表她会与他为伍。 “太子妃……” 第42章 流言（1） 司琴见她出言不逊，连忙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生怕她会惹恼神无月。 不过神无月似乎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并没表现出不悦的样子。 “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收拾一下，明天，我陪你回神宫。” 他会这么好心吗？是怕我跑了吧，哼…… 云千千腹诽。 神无月扯扯嘴角，没说什么。 不过这个动作却是被云千千正好看在眼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听得到她的腹诽吧？ 神无月是个大笨蛋。 神无月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云千千骂了两句，见神无月毫无反应，只是坐在那里喝茶。 她稍稍松了口气，原来他听不见啊，害她紧张半天。 也是，他要是能听见她腹诽，不就知道宫里现在都在传他们两个有一腿的事了吗？又怎么还会冒死来她这里，大家都等着捉奸呢。 噗…… 神无月突然被茶呛到，咳了几声。 王福忙过去侍候着，“陛下，您是不是又不舒服？奴才扶您回宫？” “没事，你下去吧。”神无月 云千千皱了皱眉，总觉得这神无月不怀好意。 等胤忘川的事搞定之后，她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 给算计了。 云千千正了正色道：“胤忘川不是还在宫里？要是你也走了，就不怕他趁机出来做坏事？” “他上次接了我一掌，只怕要多休养几天才有力气出来，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神无月从怀里拿出玉佩，“你戴着它，若胤忘川那里有什么异动，我也能及时发现。” 云千千看着那块玉佩，有些无语。 他上次骗她当了活诱饵还不够，这次又来？真把她当傻子了？ “你怎么不戴？”她没好气。 神无月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放在我身上没用。” 我信你才有鬼。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她才不会上第二次当。 “我不戴。” 神无月并不勉强，只是道：“好吧，我虽然在宫里下了结界，可也并不敢保证他一定出不去，万一他真跑出来找你报仇，没有玉佩，只怕我不能及时去救你，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云千千满脸怀疑，“你是说……我戴着这块玉佩若发生危险，你也能感知到？” “它跟了我多年，上面有我的灵气。” 云千千仔细回想一下，上回胤忘川来找她，神无月确实来得挺及时的。 而且，身为咒师她自己知道 ，结界这东西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万一胤忘川真跑出来找她复仇…… “那好吧。” 云千千接过玉佩。 神无月看着她把玉佩放进怀里，紫色眸中划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情绪。 他放下茶杯道：“我走了。” “你等等。” 云千千叫住他。 “还有事？” “有是有……” 云千千吱唔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她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在这万恶的旧社会，一个女人，夫君还没死，就跟别的男人堂而皇之的出了轨？连她自己都要唾弃三分。 她自己是不在乎啦，可她用的毕竟是太子妃的身子…… “你能不能打我两下？” 神无月皱皱眉，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有病似的。 “我是说……假装打我两下。” 云千千换了个措辞，希望这样他可以容易接受一点。 “为何？”神无月冷冷道。 “难道你没听见外头都在说什么吗？他们都说……你留着我不杀，是因为你看中我的美色，想收我做后宫……” “当然，也有人说我忍辱负重，以美色换取太子暂时的平安，心意可贵……” 不过后面那条很少有人说就是了。 神无月眉眼含笑，见她一 本正经，很是苦恼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 “我是有这个打算，如果日后当真要复位，后宫不能虚空，你虽然姿色平平，可也算护驾有功，封后是没希望了，封妃应该问题不大，怎么，你不愿意？” “原来你真这么想？” 云千千一副看变态的眼神。 这人还有没有点道德观，是非观？ 她可是救过他的人，他怎么能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是他名义上的嫂子……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会留下来做妃子，我只是答应你暂时留下来，等除掉胤忘川，我还是要走的。” 她一副非走不可的样子，神无月只好提醒她道：“别忘了你是太子妃，进了这个宫门，想要出宫，除非到死的那天……” “若太子一直醒不过来，你就一直是太子妃，若不幸太子将来死了，你也要守孝，遵从妇道，终生不嫁，只有做我的妃子，才能脱离苦海……” 说得好像他是救世主一样。 云千千冷哼道：“以后那么长，谁知道会怎么样？再说，我就是要改嫁，也不一定非要做你的妃子啊？” 神无月邪味一笑，“你可是神无月要过的女人，你 觉得当今世上，除了我谁还敢娶你？” “原来你知道啊……” 早知道早说啊，害她拐弯抹角跟他说半天？ 她现在发现神无月这个人真叫人无语，阴险、腹黑、谎话连篇，杀人成性…… 难怪会死得这么惨，活该！ 一个小宫女送点心进来，吓得头也不敢抬，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太子妃，请……请用点心。” 神无月不知抽什么风，突然一把抱住她，还姿势暧昧地压下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胡来啊，这里是东宫。” 云千千也跟着结巴起来，真怕他脑子抽风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神无月戏谑的表情，云千千不禁又想到了那些传闻，她拼命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倒霉的。 神无月眉眼含笑，故意帖着她的耳垂道：“你是魔，世人接受不了魔的，你出了宫没过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还是乖乖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妃子，才是最安全的。” “你……你发什么疯？我做你的妃子？我……我有病啊？我可是太子妃。” 云千千一边说一边朝那个小宫女看了一眼，生怕她误会什么。 “你听见了吗？我内心是抗拒的。” 第43章 流言（2） 小宫女哪敢说什么，这会早就吓得脑子空白，连连道：“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喂，你别走啊，你到底听见了没？我是拒绝的，我没有对不起太子……” 看人走了，神无月放开她，整理整理自己弄皱的衣袖，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走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留下云千千一个人愣在原地，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司琴，你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司琴一脸痛心的模样。 “奴婢听见了，神无月要收您做后宫……” “不是这句，上一句。” “他要您准备一下……” 很快，这个流言就传遍了后宫。 “听说了吗？神无月要收太子妃做后宫。” “作孽呦，太子还没死呢。” “好在太子病了，太子要是醒了也会被气死的。” 云千千听着这些话，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奇怪神无月平时不是挺正经的吗，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 *** 回宫的路上，神无月坐着小轿，一副悠闲的模样。 王福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道：“陛下，你刚才跟太子妃说那些，是开玩笑的吧？”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吗？”神无月一本正经。 王福吓得忙低下头道：“太子妃古灵精怪， 是很讨人喜欢，更难得的是，她是魔族，同类相亲，陛下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神无月想到她刚才惊吓的模样，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 陛下如此反常，王福不禁又看了一眼他的脸色。 “是奴才疏忽了，您回来这么久，奴才竟没想到要给您准备服侍的人。” “无妨。” 神无月神色淡淡的，顿了顿道：“我已经把玉佩交给她了，要是胤忘川真的出现了，说明我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 “那……您打算怎么做？” 神无月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 “先走着看吧。” 他也不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要是那样，就不止是除掉胤忘川那么简单了。 这个云千千居然是魔族，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夜里。 两个绝色的美人被棉被包着，送进金明台。 *** 东宫 “太子妃，不好了。” 司琴一脸着急地跑进来。 云千千有气无力地道：“又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又说我什么了？” 她这半天下来，已经把这辈子最恶毒的话都听够了，有什么就放马过来吧。 司琴大口喘着气道：“奴婢听说有，有两个美人被送进金明台了……” “那又怎么样？” 云千千还没反应过来。 司琴睁大眼睛看着她道：“太子妃，不是一个美人，是两个美人耶，神无月这个淫魔一个还不够，居然要两个美人去侍 候他……” 想到那个画面，纯洁的司琴脸颊飞红，感觉脑子已经被玷污了。 “这个死变态！” 云千千咬咬牙，“司琴，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们要逃。” 司琴哭丧着脸道:“太子妃，外面有禁军守着，我们出不去的。” 云千千也是今天才发现，东宫四周多了很多禁军。 神无月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的安危，实则司马昭之心。 司琴担忧地看着她，“太子妃，您还是想点可行的办法吧。 “我有什么办法？他要真看上我，我也跑不掉啊，不如……我把脸划花？” 云千千说干就干，立刻拨了头上的金钗就要动手，被司琴死死拦住。 “太子妃，您不能为了神无月伤害自己的身子啊……” 是啊，她不能为了神无月伤害别人的身子…… 隔天 云千千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被人扶着出来。 才十月的天气，她居然已经围上了厚裘。 因为穿得太厚，看不见脚下的路，还差点摔了一跤。 “太子妃，这样行不行啊？”司琴有点忐忑。 “行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去神宫一路上那么远，她可不想神无月对她起了什么歹意。 神无月负手站在那里，看到云千千被人扶着出来，脸色也有点发烫，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穿这么多？生病了吗？” “呃……我发烧了怕冷。” “那跟我坐一辆车吧，两个 人暖和一点。” …… “太子妃，请上车吧。” 两个嬷嬷过来扶云千千上车，死命把她的手跟司琴掰开。 主仆二人双眼含泪，看着就像生离死别一样。 “司琴，救我……” “太子妃……” 司琴只能送她一个无助的眼神。 神无月看了她们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转头吩咐道：“这段时间要多留意皇上跟太子的情况，切不可疏忽。” “是。” *** 车轮裂裂，一行人出了宫门，往城外走去。 鸾仪上没挂皇家的字样，不过前后都有禁军护送，看起来十分威严。 马车里，云千千如坐针毡。 她身上穿得太厚，才没走一就出了汗，可是又不能脱衣服，只能忍着。 相较于她，神无月就显得舒服多了。 一上车就闭目打座，好像她是空气一般。 弄得云千千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木头人，云千千蹑手蹑脚把披风解开。 可是才刚脱到一半，听见对面咳了一声，吓得云千千连忙把披风穿上。 算了算了，这回就是热死她，她也不脱了，免得小人得逞。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云千千开始难过地伏在那里哼哼。 神无月抬了抬眼皮，看着对面的女人。 “你又怎么了？” “我这回是真的发烧了……” 云千千有气无力，一副痛苦的表 情。 神无月看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顿了顿，扬声吩咐道：“停车。” 王福走上前，伏在窗外小声道：“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太医来。” “是。” 太医进来一翻诊脉后道：“太子妃是穿得太厚，热得中暑了，微臣已经给她喝了一剂藿香正气水，相信过一会症状就会有所缓解了。” “下去吧。” 太医悄然退下。 云千千这会已经脱了身上多余的衣服，有气无力地伏在那里。 神无月看着这个女人，实在不理解她的行为。 “你这是何苦？” 云千千没好气地道：“你装什么装？我还不是为了防着你突然对我起了什么歹意？” 神无月冷笑道：“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什，什么叫饥不择食？” 这回云千千听懂了，这人简直太侮辱人了。 “还有，你昨天不是叫了两个美人到金明台吗？” “那又怎样？” 神无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把云千千唬住了。 “什么怎么样？一个还不够，还要两个美人侍候，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神无月冷笑道：“食色性也，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知道什么？我看你就是……” 就是个死变态。 看着那张脸，云千千终是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不过……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喂，你起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第44章 流言（3） “那天晚上，你不会真的对我做了什么吧？你这个无耻之徒。” 云千千羞愤之下，扬手就朝他脸上打去。 神无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冷冽，“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什……什么恩人？我的清白还被你毁了呢，你不是说……你没有吗？” “我如果当时说了，你还会回来吗？” “你……无耻。” 云千千对他又踢又咬，自己累得半死，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 闹了一会，她觉得身子乏力，也就不闹了，无助地伏在那里哭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下来在路边稍作休息。 王福送来热汤跟一些点心，“陛下，路上没什么吃的，您将就一些，这是太子妃的药。” 王福将一小碗药放在门口，悄悄退下。 神无月看了一眼那边的云千千。 不知她是因为刚才的话受了刺激，还是病的？吃了药不光病没好，反而还严重了一些，脸上红得吓人，身上也是滚烫。 这会睡着了，嘴里还不住说着什么。 神无月过去把她扶起来，听见她说，“我要杀了你，等我恢复真身，我……” 神无月喂她吃过药，吩咐马车重新上路。 夜里，云千千的烧还没有要退 的迹象，还开始说起胡话来。 神无月喂她吃完药，看着她痛苦地样子。 想到那天晚上，她也这样无力地伏在他身下…… 紫色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将毯子拉平，弯下腰把她放上去。 云千千无意识地抱着他的脖子，唇帖着他的脖子，声音像是一种低吟…… 神无月身体僵直，低头看着毯子上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云千千，你在说什么……” “别走……师傅。” 神无月自嘲地笑了笑。 看着不醒人事的她，有些无耐。 他叹了口气，将内力凝于掌心，缓缓推入她体内。 *** 云千千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马车也停了。 司琴坐在一旁给她喂药，看到她醒了，惊喜道：“太子妃，您醒啦。” 云千千摸摸自己的额头，好像已经不烫了。 她看了看窗外道：“我们到了吗？” “还早呢，这是中途休息。” “神无月呢？” 她发现马车里并没有神无月的影子。 “哦，他刚才叫我来服侍您，自己不知道去哪了，太子妃，您快喝药吧，药一会就凉了。” 云千千喝完药，觉得肚子有点饿。 司琴到外面拿了一些热汤跟点心，小心喂她吃下。 吃饱喝足 ，云千千正要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好躺一会，神无月从外头进来了。 司琴看见他，连忙低下头退下。 云千千戒备地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神无月没有说话，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冷冷地吩咐队伍开拔。 随着马车移动，他重新闭上眸打座。 云千千僵持了许久，见他真的对她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才放松了警惕。 拉了拉毯子，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沉沉睡去。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出日落，晨光熹微…… 终于在七天后的一个傍晚，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陛下，到了。”王福小声道。 云千千掀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到了。 许久没有回来，远远看到神宫金颤颤的屋顶，心里已经泛起一股涟漪。 她扶着司琴跳下马车，神无月也跟着她下了车。 司琴看着面前的大山，有些好奇道：“太子妃，这是哪里啊？” “这是苍辰山。” “苍辰山是什么地方？” “是神魔共舞的地方，你小心一点，可能会有精怪之类的东西。”云千千提醒道。 司琴吓得花容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云千千笑道：“你不要怕，跟紧我就好了。” 在很久以前，世 界是大家共享的。 自从神无月统制九州以后，精怪不允许去到人类的地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神无月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和平。 只是人类只记得他烧杀抢掠的恶行，很少有人提起这些。 王福安排禁军检查完装备，过来道：“陛下，山路难行，奴才给您备了肩舆。” “不必了。” 他看了看那头的云千千。 云千千亦倔强道：“我也不用。” “那就走吧，这个时候上去，还能赶在天黑到达神宫，今晚在那里扎营。” “是。”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开始往山上的花都神宫走去。 一路上，司琴都紧紧跟在太子妃身后，一刻都不敢走开。 云千千被安排走在中间，前后都有禁军把守，神无月走在她前面。 天色又暗一点的时候，队伍便点了火把。 一来可以照路，二来可以驱赶野兽。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神无月。 他从刚才下了马车开始就显得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传闻，神无月跟他哥哥就是出生在这里。 难道他跟她一样，近乡情更怯？ “太子妃？你说的精怪在哪啊？” 司琴小心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云千千皱眉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没有了吧？” 毕竟她都死了四百年了。 这个世界的变化一日千里，有很多东西早就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走吧。” 云千千拉着她的手，朝前面的神无月追去。 花都神宫位座落于苍辰山的山腰上。 自人们有记忆时起，它就在那里了。 随着花都神宫宫主的死，千星阁的崛起，这块地方也渐渐被世人遗忘在脑后。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登上了神宫。 用巨石修建的大门上长满了青苔，花都神宫四个大字，被遮去一半，只剩下几片残字。 推开门，一股苍凉破败的感觉扑面而来。 随处可见的青苔与杂草，家具陈横。 年久失修的建筑经过风雨的洗礼，已经残破不堪。 神宫因地理位置的原因，建造者就地取材，墙壁都是用石头开凿而来，地板则是黑色大理石。 人走进去，有种通体舒适的凉意。 禁军上前点着了石壁上的火盆，屋子恢复光亮，渐渐露出原貌。 在一片狼藉中，还能看见从前华丽的影子。 高高在上的王座与两边白色的罗马柱，无不彰显了以前的辉煌。 云千千走到一旁，看着柱子上的秋千，感慨道：“这东西还在这里。” 第45章 神宫（1） 师傅喜静，神宫除了他们师徒三人，只有两个年老的佣人，负责做饭洗衣。 大师姐勤于练功，云千千只好缠着师傅。 可师傅也有很多事做，所以她小时候常常一个人。 师傅怕她无聊，就在这里给她绑了个秋千。 往事浮上心头，云千千有些感慨。 司琴小心翼翼凑过来道：“太子妃来过这里吗？奴婢怎么不记得？” “呃，我到那边看看……” 云千千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找了个借口往神无月那边走去。 神无月打量着神宫，面色凝重道：“这里阴气很重，好像被什么人下了结界，我们拿了东西不要逗留，早点下山去。” 云千千肉体凡胎，感觉不到有结界。 不过她确实感觉到这里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师傅死之前就已经关闭了神宫，不准人出入，可这里明显看得出有打斗痕迹，不知是怎么回事？ 神无月安排王福带着禁军在外面守着，只带着云千千一人进去。 司琴不放心，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把一只匕首塞给她。 “太子妃，万一他要对您不轨，就……” 云千千看着手里那把匕首，差点没笑出声。 “司琴，你怎么那么可爱？” 神无月像是会 怕匕首的人吗？ 不过想到要跟他单独相处，还是拿把刀在手里比较有安全感。 “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就这样，云千千跟神无月两个人进了神宫。 神无月举着火把走在后面，云千千在前面带路。 神宫内部构造复杂，有些地方还设有机关。 神无月没防备，差点被墙上的暗箭射中，他皱了皱眉道：“怎么这里会有暗器？” 云千千刚才故意没给他提示，想着小小教训他一下。 见他没被射中，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这有什么奇怪的？神宫这么偏僻，平时又都只有老弱病残，师傅怕她不在，我们不安全，所以就弄了这些机关，是防坏人的，如果是好人是不会被射的。” 神无月没理会她，只是道：“还要走多久？” “就快到啦，诺，那就是师傅的寝宫。” 云千千指指那边的岔路口，率先走了过去。 寝宫很久没人居住，蛛网横结。 里面的情况跟外面的差不多，貌似已经被人为的破坏过，椅子桌子倒了一地，床上的被子也被拖到地上…… 师傅的妆匣开着，好像是被人撬开的，不过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样也不少。 云千千随手拿起一只师傅 的发钗，想象着师傅往日音容笑貌，心里有些发酸。 神无月在屋里四处打量着，当他看墙上的一幅画像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端坐在宝座上，双瞳剪水，明眸皓齿，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她嘴角带笑，双手交叠交在身前，年龄看上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 神无月看了一眼画中的落款——云霓裳，启元三年。 “你师傅也姓云？”神无月有些意外。 云千千好笑道：“对啊，我是被师傅收养的，所以就跟了师傅的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云千千正忙着找心法，头也不回地道：“我死了没多久，师傅就死了。” “那她是怎么死的？” 云千千被问的有些烦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师傅为了救我，自拨灵根。” 关于师傅的死，云千千似乎不愿多说。 神无月不想戳她痛处，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过据他所知，自拨灵根也不代表非死不可。 而且按云千千的说法，她师傅早已修练成仙，更是不可能，除非在她虚弱的时候，有外力介入。 云千千在那边找了一会，无功而返。 “ 这里没有，我再到别的地方找找。” 云千千拿着火把到隔壁房间去。 神无月还想再看看那副画，所以就留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云霓裳画中的状态很好，年轻貌美，嘴角眉眼都带着笑。 不过他奇怪的是，画中的女人让他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神无月……” 正想着，隔壁传来云千千的呼救，神无月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云千千痛苦的坐在地上，脚踝处有一点血迹。 “发生什么事？”神无月道。 “我被墙上的暗器伤了。”云千千痛苦地道，一旁的墙壁上钉着一枚暗器。 她记得师傅房里没有机关，不知怎么又多了这么多。 云千千怀疑是她们死后，大师姐回来重修了神宫。 神无月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好在只是皮外伤，不过暗器锈迹斑斑，有破伤风的危险。 神无月用自己的手帕给她简单包扎后扶她起来，“一会到外面让太医给你上点药就好了，你还能走吗？” “能。” 云千千说着，一瘸一拐走了两步。 神无月没说什么，默默走到一旁找了根棍子给她，“这样方便一些。” 云千千迟疑了一下，接过棍子。 她发现神无月有时候还挺细心的，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比较讨厌罢了。 神无月打量着四周道：“这里你都找过了？” “找过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跟师傅死后，神宫好像被人私闯过，东西都不在了。” “你觉得是山贼？” 云千千摇头道：“不像是普通的贼，财物都在，那些人好像另有目的。” “我也发现了，而且一般的山贼不会下这么强的结界。” “会不会是大师姐？花都神宫只有大师姐法力高深，会下结界。” 神无月摇头，“我跟孤兰英交过手，这么强的结界，法力远在她之上。” 那会是谁呢？云千千想了想，“还有一间密室没找，我带你去。” 说着就要心急地往前走去，神无月一把拉住她道：“你还是跟在我后面安全一点。” 云千千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牵着自己大手，脸上红了红，不过并没有拒绝。 自从知道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后，她对他的感觉就变得有点别扭。 她只是尽量催眠自己。 反正这是别人的身体，而且她当时昏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云千千这里百转千回，神无月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别处。 “那边是什么地方？” 第46章 神宫（2） 从云霓裳的寝宫出来，后面有一条小溪。 溪水自山顶流下来，一直流进园子里的湖心深处，此时湖心早已干涸，一道暗门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会这样？” 云千千紧张地朝那边走了几步。 只见湖心干涸，只有几个浅洼里还有一点水，像是前几天积的雨水。 “那就是密室，不过……没想到亭心湖的水竟也干涸了。”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看来她真的是死了太久了。 神无月举着火把，小心扶着她穿过木桥，来到暗门处。 暗门已经被人打开，不过令她欣慰的是，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云千千成功在那里找到师傅的法器，一块紫水晶跟几本高阶咒术的心法跟咒谱，小心用布包好。 “这贼还真笨，费尽心机抽干了湖心亭的水，却什么都没拿走，也不知图什么？” “或许，他想要找更重要的东西。” 神无月盯着墙上的画像。 这里也有一副云霓裳的画像，看笔法像是出自于同一个人。 云霓裳穿着湖兰色的衣裙坐在湖边，脸上退去青涩，已经有了些成熟的韵味，眉眼间还带着些许伤感，跟寝宫里的那副画上的状态完全不同。 “你师傅一直是一个人吗？我是说……她没成过亲吗？”神无月道 。 云千千白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呢？神宫有宫规，不允许弟子成亲，我师傅是花都神宫宫主，怎么可能成亲？” “那这是什么？” 神无月拿起桌上的一块手帕。 浅灰色的丝制手帕，上面绣了一朵淡淡的云。 云千千一把将手帕从他手里夺了过去，放回原处。 “你别乱动好吗？再说只是一块手帕而已，就算这是师傅的，也不能说明师傅就跟男人鬼混过，我警告你，你不要侮辱我师傅。” 神无月见她情绪激动，也就不再说了，看看四周道：“东西都拿好了吗？” “恩。” “那走吧。” “你先走，我要祭拜下师傅。” 夜里，四周静了下来，偶尔可以听见山里鸟兽的叫声。 神无月站在门口，朝里头看了一眼。 云千千正一本正经的跪在祭台前，对着师傅的画像磕头。 “师傅，千千回来看您来了，您要保佑千千早日抓住胤忘川，脱离神无月的魔爪……” 神无月扯了扯嘴角，想到那幅画像，脸上笑意消失，浮上一道凝重。 过了一会，云千千没精打彩的从里头出来。 “走吧。” 下山的路上，云千千一直都很沉默，也不再跟他斗嘴。 从神宫带出来的包袱一直被她紧紧地搂在身 前。 到了山脚下，神无月让太医过来给她包扎伤口。 上药的时候，云千千也破天荒的没喊疼。 吃过药便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起来有点可怜。 神无月担心山里不安全，便吩咐大家到前面村子扎营。 马车摇摇晃晃走着。 神无月坐在那里闭眸打座，本想清静一下，却一直被她扰得静不下心。 他睁开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奇怪她说话的时候他嫌吵，她不说话的时候，感觉比说话还能扰他心神。 “说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吵到你静修吗？” 这一路上，他们虽然没怎么交流，可她能看得出，每次她一开口，他就嫌弃的皱眉头。 她虽然有点马虎，可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神无月摸摸鼻子道：“太静了，有点无聊，你可以说话。” 这人一副我恩准了的神情，云千千忍不住冷哼一声，重新趴到那边的枕头上。 神无月见她不愿意说话，也便不勉强了。 马车又走了一会，天空下起雨来。 云千千爬起来，用手去接外面的雨水玩。 神无月皱了皱眉道：“会着凉的。” 云千千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心把手收回来，回到自己的角落里。 神无月睁开眼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云千 千好笑道：“你闭着眼还能知道我在看你？你长了三只眼啊？” 神无月笑了笑没说话，顿了顿道：“心情好点了吗？” 云千千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道：“你有时候挺像我师傅的，她也喜欢管着我，有时候我觉得师傅就像我娘一样……” 云千千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神无月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层乌云，他才不是她娘…… “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在哪里把你捡回来的？” “好像……是在一间庙里，还是山脚下？我记不清了。” 关于她的身世，师傅很少提，她也识趣地不去问。 魔族丑陋无比，一般都是山石树木所化，她不想知道。 “那你对亲生父母还有印象吗？” 云千千摇头道：“师傅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记得。” “你大师姐那时候多大？” “好像也只有八九岁……你问这些做什么？”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 刚才在神宫的时候，她就发现他不对劲，一直在打听师傅的私事，还怀疑她有男人。 “你怀疑我是师傅的私生子？” 神无月没有否认。 自从他知道云千千是魔族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个疑问。 世上的魔族都是有出处的，如果云千千真像 她说得那么强大，必定来历不凡，他不可能不知道。 云千千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龌龊的，我不是师傅的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神无月皱眉道：“你为何这么肯定？兴许你就是……” “不可能。” 云千千打断他道：“我来神宫的时候虽然很小，可是已经有记忆了。” “魔族从小就跟别人不同，你师傅明知道你是魔族，为何还要收养你。” “上天有好生之德，以你的境界，当然是不可能理解的。” 云千千说完便不再理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神无月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的冷漠击退。 又走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王福小声道：“陛下，前面就是村子，奴才已经看过了，前面有条小溪，附近地势开阔，可以扎营。” “好。” 一行人停下来扎营。 人们在溪水边生起篝火，拿出干粮放在火上烤着，还煮了一锅肉汤。 神无月见她还在堵气，便自己下了马车，让司琴上去照顾她。 神无月在河边站着，王福端了一碗肉汤跟一些干粮过来，“陛下，您吃点东西吧？” 神无月道：“不必了，我不饿。” “您复活以来很少进食，是不是因为先前的忠字诀？” 第47章 神宫（3） 神无月之前被忠字诀打中，虽然能勉强复活，却也大伤了元气，功力大不如前。 好在胤忘川对他还有忌惮，要是让他知道他功力折损，对他来说，会是个不小的威胁。 “我没事。” 王福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这次上山，您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吗？” 神无月摇摇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她说她到神宫的时候已经有了记忆，或许……是我想错了吧。” “可陛下脸上为何不见失望，反而还有点高兴？” 神无月微微皱眉。 王福吓得连忙低下头道：“奴才多言，还望陛下责罚。” 神无月没说什么，过了一会道：“只是……人类的想法有点奇怪，她好像不想做我的妃子。” 王福含笑道：“不是人类的想法奇怪，是女人的想法奇怪，陛下以前跟女人接触少，以后就知道了。” 神无月笑笑不语。 “陛下长生，奴才近来感觉身子大不如前，只怕不能一直跟随陛下，您身边有人，奴才也能放心些。” 神无月正了正色道：“等我恢复功力，就帮你治病。” 正说着，那边传来司琴的叫喊，“来人呀，太子妃不见了。” 司琴惊惶失措， 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神无月带着王福赶过去，只见马车里空空如也，云千千不知去向。 “司琴姑娘，你别着急，兴许太子妃只是到附近走走，我先让他们到边上找找，你平静下来，把事情经过说一下。”王福安抚着她。 “王公公，奴婢已经找过了，太子妃没有在附近，她不见了，刚才太子妃说饿，我就到那边给她拿吃的，等我拿过来太子妃就不见了……” 司琴一边说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神无月仔细看了看四周，只见马车周围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云千千坐卧的毯子也好好铺在那里，只有她一直抱在怀里包袱扔在那里，看上去有点反常。 王福走过来，小声道：“怎么样？是被他劫走了吗？” 神无月面色凝重道：“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应该是他不错。” “那就是说……您的猜测是对的？” 神无月点点头，看了一眼那边哭得不成人样的司琴，“你带人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陛下小心。” 话音还没落，神无月就凭空消失在原地。 司琴瞪大眼睛，指着他消失的方向惊恐万分，“他……” 她本来就又惊 又怕，这会被他一吓，竟直接晕了过去。 王福连忙叫人把她扶起来，抬上马车。 *** 此刻，云千千面色发白瘫坐在树林深处。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一个黑影正慢慢向她靠近。 他身上穿着披风，风帽遮了大半个脸。 云千千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也凭着那股冷飕飕的气息断定，他就是胤忘川。 “你不要过来啊，你的事不关我的事，你要找的话，就去找神无月啊。” 云千千说话同时，小心看着四周。 奇怪神无月不是说他会及时来救她吗，怎么还不来？ 胤忘川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要是真不关你的事，你为何要戴着那块玉佩？” “这是他逼我戴的，你知道的，他武功高强，我要是不听他的，他会杀了我的。” “是吗？” 他咯咯一笑，云千千差点没被吓死，“你，你做什么？” 胤忘川靠近她的身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认真感受那股气息。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胤忘川似乎也被这个发现震惊到，看着她怔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以为他跟我不同，原来也是凡夫俗子，不过……他居然 会对你？哈哈哈有意思。” 云千千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这些天一直坐一辆马车，我身上沾了他的气息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那种气息，是男人跟女人的气息。”胤忘川摇摇头，发出一阵暖昧的怪笑。 云千千反应过来，难道…… 不过那都已经是那么多天以前的事了，他怎么还会知道？ “你是属狗的吗？什么都能闻得到，怎么不去做警犬？” 云千千小声抱怨着，想到神无月，她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都是他害她出糗，要不然也轮不到胤忘川在这里笑她。 云千千脸上红了红，看着眼前的胤忘川道：“你笑什么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打住听见没？” “恩？你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胤忘川突然变了脸色，刚才还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一眨眼就已经站在云千千身后，一把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云千千感觉自己的脖子快断了，双脚无力地踢蹬着，“你放手，神无月……”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云千千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在神无月怀里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 你没事吧？” 云千千摸摸红肿的脖子，抱怨道：“没事才怪，你不是说要是他来了，你能很快发现吗？” “你不叫我，我找不到方位。” 还怪我了？ 云千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胤忘川没好气道：“你们要打情骂俏到何时？” 云千千脸色胀红道：“谁打情骂俏？我看你鼻子挺好，但是眼睛绝对有问题，连这都能看错。” “恩？你胆敢对我这么说话？”胤忘川突然暴怒，甩手就是一掌。 神无月抱着云千千闪身躲开，转身回了一掌，两人的掌风在中间撞上，化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半空爆开。 云千千被这声巨响响得身子一抖，当即也不敢再说话。 “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神无月怕掌风伤及无辜，将云千千放下，引开胤忘川往那边的林子去了。 云千千虽看不见他们的路数，不过只见天空火光四溅，树木被当空劈开，空气中凝结了一股巨大的灵力，林子里鸟兽惊叫四散。 两位大佬斗法，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不过神无月身子刚刚恢复，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一想，云千千忍不住往那边走了两步。 “无月，你斗不过我的。” 第48章 神宫（4） 神无月被胤忘川逼进一个死角。 “你以前斗不过我，以为现在复活就能跟我斗？” 他看着她，脸上无尽嘲讽。 神无月冷冷道：“你我同根所出，上次是因为我对你存了一丝怜悯，才让你钻了空子，你以为这次我还会放过你？” “哈哈，你还不懂吗？无月，你死了三百年，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变了。” 胤忘川冷冷一笑，负手而立。 “你从前比我强是因为你运气好，出生的时候天赋比我高，身体比我好，可是现在不同了。” “你执意不肯用人类精血修练，而我，则进步神速，你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要不是我一时疏忽被你算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是吗？那你为何迟迟不敢上前？” 胤忘川的脸色倏地变得扭曲起来，有种被戳穿的窘迫。 “我是念在你我兄弟的份上，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惜，早在你害我的那天起，我们就不是兄弟了。” 神无月说完，飞身向前使出杀招。 胤忘川生生接了他这掌，震惊于他强大的内力。 奇怪他不是刚刚复活，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胤忘川被他逼 得节节后退，背后抵住一棵大树。 可神无月并没有要退的意思，身后的大树被他强大的内力震得连根拨起。 胤忘川被他的内力一震，也吐了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你死了三百年，为何还会有如此修为？” 神无月冷冷一笑，“这全都要拜你那块玉佩所赐，你忘了吗？人玉合一，这些年你靠吸食人类精血达成的修为，我吃进了一半……” 胤忘川冷笑出声，“难怪近年我觉得武功增长很慢，原来是你偷了我的修为。” 神无月冷笑道：“你作恶太多，我用云千千引你出来，就是要了结你，胤忘川，受死吧。” 神无月凝了团内力于掌心。 内力在他掌心越撑越大，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神无月，若不是我当初手下留情，你能复活吗？” “你当真不念手足之情？” 眼见他内力深厚，胤忘川紧张起来，正不知如何逃生，远远看见云千千一瘸一拐往这边走来。 “哼，我看你要不要你的女人？” 胤忘川冷笑一声，转身朝云千千的方向飞去。 神无月眼见他直逼云千千而去，一时慌了神。 连忙收了内力，疾速朝那边 飞身而去。 在他就要抓住云千千的时候，神无月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同时向后推出一掌。 胤忘川中了他一掌，疾步后退几步，也出手回了一掌。 眼见形势不利，他不再恋战，转身飞速逃窜。 云千千刚才担心神无月吃亏，循着声音找来。 本想帮他，结果还没站稳，就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快速袭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神无月怀里了。 神无月带着她疾速后退，可是随着他气息渐弱，无法控制内力。 身子渐渐下沉，最后连带着她一块滚入那边的灌木里。 “神无月，你怎么了？” 云千千直到这会才察觉到他受伤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过去扶他。 神无月吐了血，手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 云千千看见他满脸血，吓得结巴道：“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死啊……” “要不然我就说不清了，王公公非跟我拼命不可。” 到现在还只顾着自己。 神无月被她气笑了，有气无力地道：“我死不了，不过我刚才虚张声势吓跑了他，说不定他一会就会反应过来，我们快回营地去。” 云千千费力把他扶起来。 王福带着人从山下迎 过来，“陛下，您怎么了……” 云千千道：“他跟胤忘川在林子里交了手，好像受伤了。” “奴才来就好。” 王福从她手里接过神无月，叫了两个人抬着辇舆过来，小心将他抬下山去。 司琴小跑着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太子妃，你没事吧？” “没事。” 云千千看着神无月被他们抬走，脸上划过一道担忧的神色。 刚才他好像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她还以为他强行把她留在宫里，只是为了抓住胤忘川。 难道……是她想错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工具人的话，他大可以不必救她啊。 还是说他是为了留着她用伏魔咒封印胤忘川的魔因，永绝后患…… “太子妃，您在想什么呢？”司琴小心看着她的脸色。 “没什么，我们走吧。” *** 胤忘川的突然出现，让大家不敢再作逗留。 用水泼灭溪边的篝火，快速拨营回宫。 车轮裂裂。 回程的这几天，雨水突然多了起来，早起还下了霜。 云千千套上厚衣服，仍旧觉得冷，只好抱着毯子不出去。 云千千转头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些许担忧。 神无月受伤后便 不再跟她同乘马车。 周围没了他的唠叨，云千千突然有点不适应起来。 这中间王福虽然过来跟她说过让她放心之类的话，可是一想到那天他吐了那么多血，云千千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太子妃，喝点热汤吧。” 司琴端着一碗汤从外面进来。 云千千没什么兴趣，趴在那里道：“我没胃口，你喝吧。” 司琴皱眉道：“您怎么了？这几天都不好好吃饭，现在天凉了，不吃点热的怎么能抵御寒流？” 云千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了顿道：“司琴，神无月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清楚，好像伤得不清的样子，太医每天都过去问诊，王公公也一直愁眉不展的样子。” 司琴突然转头看着她道：“您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 “我哪有……” “没有最好，依奴婢看，他死了最好，这样太子跟皇上也能早点脱离他的魔爪，您也不用再被他逼得做东做西。” “其实……他不是坏人。” 云千千试着替他开脱。 司琴突然激动道：“太子妃，您怎么还替神无月说话？难道真像宫里传的那样，您对神无月……有了情意吗？” 第49章 堵气（1） “我哪有？你不要胡说……” 云千千矢口否认。 她觉得自己顶多就是有点内疚，毕竟他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可是这些又不能告诉司琴，只会越描越黑。 “算了算了，不说了。” 云千千重新趴到枕头上。 司琴看着她道：“那您又不吃饭啦？今天吃肉汤哦？” “不吃，你自己全吃光好了。” “那奴婢给您脚上换药。” “不换，疼死我算了。” 云千千没好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司琴不知她发哪门子邪火，没敢再惹她，端着碗悄悄出去了。 *** 鸾仪又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一个条件稍微好点的镇上。 连着赶了快一个月的路，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 马跟人的食物需要补给，大家也需要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王福让人在镇上找了间客栈，大家住在前院，云千千跟神无月则被安排到后院二楼的客房。 云千千连日来都没见过神无月，下车的时候，终于见了他一面。 他围着披风，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看上去还是很虚弱的样子，被人扶着进了二楼东边的房间。 云千千则扶着司琴入住了西边的客房。 房间很大，有里外两间。 靠近山里的小镇 ，才十一月就已经生了地龙火炕，房间被烧得热热的。 云千千痛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屏风后出来。 “我以为一直到回宫都不能洗澡呢。” 这些天赶路不方便，她一直都只用清水简单擦拭。 加上之前跟神无月同在一辆马车，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难得洗上热水澡，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司琴在那边摆饭，闻言笑着道：“王公公刚才叫人送来几件冬衣，说是临时叫人到镇上买的，他说您带的衣服不多，怕您冻着，还是王公公想得周到，这些奴婢都没想到呢。” 云千千走过去，果然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是些过冬的衣服。 一看就是镇上成衣店里的料子，粗制劣造。 不过好在用料实在，穿到身上，厚实保暖。 吃过晚饭，司琴跟店小二要了两桶热水在屋里洗澡。 云千千借故到外面走走。 一打开门，就看见神无月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云千千走上前道：“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神无月黯然道：“胤忘川为人狡猾，上次没能杀死他，再要引他出来，只怕不那么容易了 。” 原来他还在想着那件事。 “这有什么，只要用了伏魔咒，他就是死路一条。” 云千千对花都神宫的伏魔咒还是很有自信的。 神无月道：“心法你看过了吗？觉得如何？” 云千千道：“路上简单看了一些，要布阵还需要有千星阁的人助阵才是。” “这个简单，抓些小星史过来就是，千星阁这些年为了敛财失了民心，有不少人早想倒戈。” “沈秋水怎么样了？” “她是胤忘川的爪牙，我已经叫人把她暂时关押了起来，等处理完胤忘川再来对付她。” 正说着话，王福过来道：“陛下，该回屋喝药了。” 神无月便没再说话，转身跟着他去了。 云千千站在原地，看到房门关上，脸上浮现些许失落的感觉 总觉得神无月好像对她变得冷漠了，只是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他。 该不会是因为她害他受伤，他心里堵气吧？ 可胤忘川会跑出来，还不是因为他非要在她身上放玉佩？ 小气鬼。 云千千站了一会，感觉没什么意思，也就跟着回房了。 客房内。 王福小心捧着药碗过去，“陛下，药晾凉了，可以喝了。” “先放着吧。” 神无月以手支颐，一副疲惫的 样子。 王福小声道：“您近来跟太子妃来往少了，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其实要奴婢说，未必就是您想得那样。” 他试图宽慰，神无月只是苦笑。 “人玉合一，上次在宫外，胤忘川能找到云千千是因为我用玉佩骗了她，可这回我用我的玉佩，他依然能找到云千千，这就明……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某种牵连。” “会不会是因为忠字诀？” “以前我也这么想，可忠字诀不会让她连毒气都免疫。” 神无月说着，抬起那只一直压在袖下的手，手上五指发黑，看起来有点吓人。 “胤忘川这些年练的都是旁门左道，上次我跟他对了一掌，才知道他掌风有毒，云千千就在不远处，不可能幸免，可是她一点事都没有。” 王福道：“兴许，太子妃骨骼清奇呢？” 神无月苦笑不语。 王福见他这样，便不再多言，只道：“您吩咐奴才买的那些衣服，已经送去给太子妃了。” “知道了。” 神无月仰头喝了药，转身进了内室。 *** 云千千他们回到宫中，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马车先将她送到东宫。 云千千下了车，看着后面帘幔低垂的马车，迟疑着走上前道：“我走啦 。” 帘子后许久没有声音，过了良久才传出一道低沉的语声。 “好。” 云千千因为他是为救自己受的伤，这一路上都有点内疚。 本来是想找借口跟他道声谢，见他这样，当即也有些恼怒。 “喂，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一点都不像男人，又不是我让你救我的，而且，是你要我引胤忘川出来的，所以，你受伤你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 “本来我还想谢谢你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等抓住胤忘川以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对了，你也不用来找我了，有事的话我会让王公公转达的。” 云千千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福尴尬地站在那里，看了一眼马车，“殿下……” “回宫吧。” “是。” *** 回宫后，云千千就开始着手准备伏魔阵的事。 她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心法跟咒法，好在她生前虽然不学无术，但师傅怕她以后饿死，所有咒术的心诀都已经提前交给她了。 所以，即便她是临时抱佛脚，也够用了。 小红跪在地上道：“太子妃放心，找人的事包在我身上，千星阁很多人早就对掌门的行为有所不满，只要我稍加游说，肯定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的。” 第50章 堵气（2） 小红就是云千千上次在偃月宫救下的小星史，这段时间一直在东宫休养。 她知道云千千要用人，义不容辞前来请命。 云千千这阵子一直忙着布阵的事，焦头烂额，急需有人分担，听见她主动请缨，自是不会拒绝。 “小红，你愿意帮我，真是太好了。” “太子妃说什么呢，奴婢的命都是您救的，要不是您上回帮忙，奴婢这会早死了。” “以前我帮了你，现在你帮我，所以我们扯平，再不许说谁欠谁的话，司琴，快扶她起来。” “是。” 小红说干就干，当天就带人回千星阁找人去了。 云千千目送她车子远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一股冷风吹来，让人感觉手指发麻。 不知不觉，天已经这么冷了。 她跟神无月自从上回在门口吵了一架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宫里的人因为神无月不来，也不召她到金明台去。 于是，又有了新的传闻。 “可怜呦，这会快就被玩腻了。” “以色侍他人，终究不长久，再说，她说到底也是太子用过的嘛，哪比得上年轻貌美的新人。” “我听说金明台新收了几个宠妾，就住在后面的院子。” 听着这 些话，云千千不由自主的冷哼一声。 还能玩女人，说明伤已经好了嘛。 算了算了，那种水性扬花的人，病死他最好。 云千千堵气这么想着，转身正要回去，抬头看见从那边过来的一顶小轿，脚步停了下来。 神无月穿一袭黑色暗纹印花的披风，从轿子上下来。 看到她穿着单薄站在门口，紫色的眸中划过一道黯影，“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云千千阴恻恻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像有些人，就是你不仁，我也不能不义，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神无月见她撅着嘴跟自己堵气，觉得有点可爱，放缓了语声道：“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我哪敢生你的气，我只是个小游魂而已，你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是吗？那不知能不能借贵宝地喝杯热茶？” 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你又想搞什么鬼？” 他一个月都不理她了，突然来示好，总觉得有猫腻。 “只是想喝杯茶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哼……” 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鬼花样。 “进来吧。” 刚才那些说闲话的宫女，看到神无月跟太子妃一起进了房间 ，当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没想到太子妃挺有手段的，居然能哄得神无月回心转意？” “你懂什么，要是手段不高明，也做不了太子妃了。” “我听说太子当初就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要不然那么多清贵人家的小姐，哪轮得到她做太子妃呀。” “只是可怜了太子，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云千千听着这些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风头转得简直比陀螺还快。 “你笑什么？”神无月道。 “没什么，你喝什么茶？” “随便。” 云千千走到隔壁，吩咐司琴道：“随便弄点茶点来，我要跟神无月说话。” 司琴拉着她的袖子道：“太子妃，好不容易跟他撇清了，您怎么又让他进屋了？” 司琴近来一直怀疑她对神无月有意隔三岔五提醒她。 ——太子妃，那人是魔，跟了他没好下场的。 云千千听得耳朵生茧，又不能说什么。 这会见她又要唠叨，索性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去跟他说，要他别来？” “奴……奴婢哪敢呀，奴婢去泡茶。” 看着她仓皇逃走的样子，云千千笑了笑，转身回到内殿。 神无 月负手站在那里，正在看她放在小桌子上的心法。 云千千上前夺过书道：“有点公德好吗？这是别人家的独家心法，难不成你想偷学？” 神无月没说什么，在那边的鸾榻上坐下。 云千千怕冷，寝宫早早生了地龙，屋里暖融融的。 神无月脱了披风，本能地伸出手。 云千千装瞎飘过。 神无月没人侍候，只能自己将披风搭在了扶手上。 云千千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说吧，你这次来有何贵干啊？” “我刚才说过了，只是路过这里，进来喝杯茶而已。” “谁信啊，听说金明台新收了几个宠妾，你美人在侧，还能有功夫到我这儿喝茶？” 他低头笑了笑，“你对我的事打听得还挺清楚的嘛！” “谁打听你了，你不要自作多情。” 云千千急忙撇清。 “还都是你太不检点了，今天一个，明天一个，他们说你也就算了，现在连带得我也成了受害者……” 神无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我以色侍他人，现在被甩也活该。” 神无月忍不住笑道：“原来你因为这个不高兴，那我可以每天都来，这样，他 们就不会说你了。” 云千千顿时脸色绯红，结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谁让你每天都来，还有，我是太子妃，你总来我这里算什么？” “太子已经醒不过来了，你难道要在宫里守活寡？” “什么守活寡，说得那么难听，再说，我一个人挺好的……” 除了被人说克夫之外，也没什么。 神无月笑了笑，“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现在恶名也担了，不如坐实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云千千斜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你收了那么多女人，还不够吗？” “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妃子，我也可以让她们走。” “我……我凭什么答应，再说，我说过了，我是太子妃，即便太子醒不过来了，我也不能随便跟别人，要不么将军府一家怎么办？我只能在东宫守活寡，这是我的命……” “将军是将军，你是你，还有，你不是太子妃徐依依，你是云千千。” 神无月突然正色起来，语气也化作冷冰冰的口吻。 云千千被他吓到，也不敢再随便开玩笑。 “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是我守活寡又不是你……” 第51章 名分（1） 神无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 是啊，她要怎么样是她的事，他何苦替她操心？ 即便她真跟胤忘川有血源关系，他也只需冷眼看着她日后被魔因侵噬，慢慢死去就好。 反正这么多年，他已经早就习惯了身边人一个个死去不是吗？ 可不知为何，他总能想到那天晚上，她哭着跟他讲述自己小时候，是怎样被师傅关在地牢，用铁链锁着…… 又是怎样不忍心看着师傅伤心，绝望自尽，并自毁本体的画面。 同为魔族，连他也不敢保证，真到了那时候，他能像她一样干脆地了结自己。 他只是……觉得她有点可怜罢了。 神无月兀自平息一会，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你不会守寡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会给你一个名分。” 神无月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取下她头上的白玉发钗，换了一支累丝东珠赤金凤钗给她戴上。 云千千被他的举动吓到，摸摸头上的发钗道：“你做什么？这是什么？” “是信物，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让礼部择吉时吉日，给你封号。” 云千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人怎么能在她一再表态后，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神无月，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我 说了我是太子的人。” “是吗？那他为何没有碰过你？” “那是因为，因为……” 云千千脸上飞红，慌乱地想要跟他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再说，太子有没有碰她，关他什么事？ “神无月……人呢？” 等云千千反应过来，神无月已经不见了。 大殿空空如也。 司琴端了茶点进来道：“太子妃，茶点来了。” 云千千连忙拉住她问道：“神无月呢？” “已经走了。” 云千千跑到门口，果然见神无月坐上轿子走了。 她转身回到内殿，司琴正在那里摆茶点。 云千千没精打采地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鸾榻上还有他坐过的温度。 云千千摸了摸头上的发钗，想到他刚才的语气，忍不住冷笑出声。 “什么嘛？还名分，好像谁稀罕似的。” 司琴看着她的脸色道：“太子妃，神无月要封你做妃子吗？” 云千千抿了抿唇，没说话。 司琴激动道：“万万不可，太子妃，您没听说神无月之前的妃子都是怎么死的吗？都是殉葬死的，像他这种恶人，迟早会有报应的，他现在只是一时风光，您可不要被他迷惑了呀。” 司琴一副要是她不答应，就一 直说下去的架势。 云千千为了耳根清静，只好道：“好啦好啦，我才不会做他的妃子呢。” *** 回到金明台。 神无月将那支白玉钗交给王福。 “这是她的帖身之物，上面有她的气息，要是她真的跟胤忘川有血缘关系，拿去一验便知。” 王福接过玉钗，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道：“若她真是胤忘川的亲生女儿，将来必定会是一大威胁，可您仍然决定将她留在身边？” 神无月叹了口气，到那边的鸾榻上坐下。 “放她出去，等她体内魔因复苏，必定会带来更多祸端，先把她留在宫里，说不定将来可以用她来牵制胤忘川，就算不能，一旦发现不利，也能及时除掉她……” “是。” 王福没敢多说什么，“陛下，您的手该换药了。” “不必了，今天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那奴才叫人来给您铺床。” 王福悄声退下，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人。 神无月独自坐在灯下，身子看上去有些单薄。 他抬抬手，想叫人进来更衣，这才发现自己的披风好像忘在了她那里。 神无月起身走到外面。 走廊上有宫人在点灯，看到他纷纷吓得扑通跪地：“您……您有什么吩咐。” 神无月顿觉意兴阑珊，只站了一会，就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得太久，身子还未完全恢复。 如若不然，怎么会连情绪都控制不住。 *** 小红回到千星阁一番游说，很快召集了一批小星史进宫帮忙。 这中间也有个别对她的目的产生怀疑的，可最终看在钱的份上答应进宫。 有了他们的助力，云千千进步神速，很快做完准备工作，分别在东宫跟偃月宫布下伏魔阵。 大概是这阵子太过紧张的原因，在布阵的前一天，云千千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梦里，胤忘川一脸凶狠过来找她，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云千千，你竟敢对我用咒，我要杀了你……” 云千千吓得半死，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只能无助地对他求饶。 “不关我的事，这些都是神无月让我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好汉饶命啊……” 云千千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双手还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 月光下，一个人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复杂的情绪。 在天快亮的时候，他转过身，无声地消失在空气中。 “真的不是我……” 云千千最后大叫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 是做梦，吓死我了。” 云千千拍拍胸口，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被掐住脖子的感觉。 “太子妃，您怎么了？” 司琴扶着灯进来，“您又做噩梦了吗？您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再这么下去非累病不可。” 她到那边给她倒了杯茶端过来。 云千千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惊恐地看了看房间四周道：“司琴，我怎么老是感觉这屋子里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似的。” 刚才她睡得迷迷糊糊，明明看见床边有个人影，可是当她睁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胤忘川要是还在宫里，他会藏在哪呢？” 这些日子，云千千已经婉转的把神无月跟胤忘川的事情跟她说了。 当然，她自动屏蔽了自己的那部分，跟那些复活、咒法之类的难懂的部分。 大概意思就是，神无月这些年是被冤枉的，真正做坏事的那个人，是他的哥哥胤忘川。 不过司琴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觉得她就是被神无月色迷了心窍，才会编造了这么个谎言来骗她。 “太子妃，胤忘川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在宫里，依奴婢看，您最好不要插手神无月的勾当，您没听见这些日子，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 第52章 名分（2） 那些人除了说她跟神无月苟且之外还能说什么？ 而且，这阵子她已经尽量避免跟神无月接触了，她就不信，她们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司琴红着脸，小声道：“她们说您已经被神无月迷了心智，现在自己不行了，所以才在千星阁替神无月挑人，她们说您是……” 她吱吱唔唔不肯讲，云千千道：“是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说您是拉皮条的。” 司琴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也不敢看她的脸色。 云千千噗地一声，把刚喝进去的水全给吐了出来。 “这些死丫头，还真敢说！” 司琴慌忙用手帕给她擦着。 “他们还说您不怀好意，眼看着太子不行了，为了自己上位，就开始替自己找后路，利用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替自己铺路……” “我铺什么路？这些丫头简直……愚昧无知。” 云千千怒不可遏，激动地都飙成语了。 司琴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道：“太子妃，您那些滔天大计连奴婢都不懂呢，何况是她们。” 云千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看你也够愚昧的，枉我跟你说了那么多。” 司琴不敢辩白，只是道：“太子妃，听说今天神无月会出宫去，您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走啊… …” “神无月出宫？他出宫做什么？” 司琴一副幽怨的神情，“太子妃，现在您应该关心的不是神无月。” 云千千受不了她的眼神，妥协道：“好吧好吧，可是我已经答应过神无月了，要帮他抓到胤忘川再走，再说，宫里这么多禁军，我怎么出去啊，我出去能去哪呢。” “夫人今天会进宫，如果您真想走，可以趁今天……等出宫后，夫人会给您安排好一切的” 云千千有些意外，“夫人今天要进宫？怎么我不知道？司琴，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司琴不敢看她的眼神，小声道：“奴婢看您这阵子一直跟神无月在一起，奴婢担心您，就偷偷给家里写了封信……” “司琴，你糊涂，大姐刚死没多久，将军跟夫人年纪又大，你跟他们说这些，不是成心让他们担心吗？” 司琴怯懦道：“可是当初夫人让奴婢侍候太子妃入宫，就是为了保护太子妃，要是您有什么不测，奴婢没法向夫人跟将军交代呢？” “你就知道出卖我。” 云千千狠狠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太子妃，奴婢都是为了您好。” 正说着，一个小宫女从外头进来道：“太子妃，将军府递了帖子来，夫人今天午时会进宫 探望。”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小宫女转身要走，云千千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她道：“听说神无月今天出宫，知道他去哪吗？” 小宫女一听到神无月的名字，眼睛里瞬间燃起两道八卦之光。 “回太子妃，金明台那边没透什么口风，不过奴婢听说神无月昨天问了一些沈秋水的事，奴婢想着，他应该是想到天牢去吧。” 她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云千千。 自从太子一党没落，沈秋水被关进天牢，好像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明天就要开始布阵了，神无月挑这个时候去找沈秋水，应该是为了打听胤忘川的事吧？ 不过……施咒的人是她。 他就是要打听什么，也该带着她才对啊。 “太子妃，您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下去吧。” 打发走小宫女，云千千还在想着神无月的事。 司琴忍不住催促道：“太子妃，时不我待，要走要留，您要快点拿个主意啊。” 云千千答非所问道：“司琴，你说神无月去找沈秋水做什么？” “太子妃，已经没时间了，您怎么还有空管神无月做什么？咱们还是快出宫吧。” “说的也是，给我更衣。” 司琴喜极而泣，“太子妃， 您终于想通啦，奴婢这就给您找衣服，您等着。” 司琴以为她的傻主子终于开窍了，直到她看到门外的马车。 “太子妃，您要去哪？夫人午时才来接我们呢？” “你不是让我出宫吗？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您不是说有禁军吗？再说，咱们没有腰牌。” 云千千狡黠一笑，“我是谁啊？我不是神无月的女人吗？难道我出宫还要腰牌？” 司琴以为她要逃，便没说什么，反正出宫后再跟夫人汇合也是一样。 匆忙回去抱了两个包袱出来，跟她一块上了马车。 马车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禁军上前查看，“车上是何人？” 云千千撩起车帘，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装作威严的样子。 对方认出她，忙低头行礼道：“原来是太子妃，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太子妃原谅。” “无妨，我要出宫，放行吧。” “只是……没有金明台的旨意，卑职不敢随便放行。” “金明台的旨意不就是我的旨意？” “您……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我跟金明台是什么关系吗？” “是略有耳闻不错，不过……” “金明台的鸾仪是不是刚刚过去？” “是。” “那就对了，我们是 一起的。” 对方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不像是撒谎。 再说，太子妃跟神无月的私情宫里已经传遍了，万一她回头真上位做了神无月的妃子，他也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这样一想，便不再有顾虑，抬手吩咐那边放行。 就这样，云千千的马车顺利出了宫门，直奔天牢而去。 司琴走到半路才发现不对，追问道：“太子妃，咱们不是回府吗？” “回什么府，我们去找神无月。” 她总觉得他有些事情瞒着她，现在又背着她去见沈秋水，一定有什么秘密，她要弄清楚。 马车内。 神无月一袭黑衣，闭眸静坐着。 王福跟在马车外头，小声说道：“陛下，太子妃的车架跟过来了。” 神无月微微皱眉，“她来做什么？” 王福笑着道：“太子妃听说您要见沈秋水，就跟着出来了，好像……有点好奇。” 神无月轻笑了两声，“罢了，不用管她，随她去吧。” “是。” 鸾仪又走了一会，在天牢门前停下。 神无月被人扶下马车，往天牢走去。 天牢守卫早已提前接到通知，早早在外面候着。 第一次见到神无月真容，大家都有些紧张，把头低得低低的。 “沈秋水在哪里？” 第53章 名分（3） 头顶响起一道动人的男声。 天牢卫尉身子一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对上那双紫色的眸子，才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在……在天字号关着。” “带我过去。” 对方打开天牢大门，将他带到一间牢房。 沈秋水钗发凌乱，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可以看出已经动过刑。 许久没人过来看她，听见锁声，她还以为是太子来救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抓着栏杆，期盼地看着门口。 神无月淡紫色的目光冷冷扫过她的脸。 王福将椅子放在他身后。 神无月坐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就是沈秋水。” “你是……” 她没见过神无月的真身，只当他是普通男子，可她又明显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气息。 而且，她注意到跟在他身边的是广云殿的总管太监，本该是太子的人。 当今世上，能这么快收拢宫中势力的人，只有一个。 神无月冷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连我都认不出？” “你是神无月？” 沈秋水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疾速后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神无月将她的慌张看在眼里，“你不用怕，我来不是为了杀你，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沈秋水听到他这么样，方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旧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你想问什么？” “我看过你的资料，千星阁的星史都是人类，只有你跟你师傅无崖是灵体，这些年你一直暗中替太子做事，所以，你应该早就知道太子是胤忘川对不对？” 沈秋水抿了抿唇，艰难道：“是。” “太子除了让你给他找些年轻少女之外，还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我是说……他有没有过什么女人？” 沈秋水奇怪他为何会这样问，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道：“太子……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除了太子妃，他几乎从不多看别人一眼。” 提到太子妃，神无月的眸中浮上一层阴影。 “你是说他对太子妃有意？” “没有，太子对太子妃另眼相看，只是因为她是阴时阴日生人，为了……为了镇压你，他需要太子妃这样的人。” “除了太子妃呢？” 沈秋水摇摇头道：“再没有了，太子那人防备心很重，我虽然替他做事，可他从不会把我当自己人，只当我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就连他是胤忘川的事，也是我自己暗中发现的。” “那这么说，他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也从来 没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 “倒也不是，我听师傅说……太子每年都会去一个地方，好像是为了祭奠什么人。” “是花都神宫？” 沈秋水摇头，“是一间庙。” 神无月皱皱眉，想到云千千曾说过，她是在一间庙里被师傅捡到的。 “那间庙在哪里？” 沈秋水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太子的这些私事，只有我师傅才知道，你要问，就去问他好了。” 神无月眉头微皱，“你在玩我？” 沈秋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低下头道：“我怎么敢，我师傅他其实……没死，他就在千星阁的地牢里。” 无崖没死？神无月对此倒是有点意外。 问完话也不再逗留，懒懒起身朝外走去。 沈秋水叫住他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神无月自顾自的走着，并没回答。 沈秋水不死心地道：“我都是被他逼的，求你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做事，你不是要做皇帝吗？我可以帮你找小星史，所以我为太子做的，都可以为你做……” 声音空旷地回荡在走廊内，神无月早已出了地牢的大门。 出了天牢，王福小声道：“陛下，奴才这就派人到千星阁去，把无崖带过来。” “恩。” 神无月 瞥了一眼在门口缩头缩脑的两个人，没说什么，转身往马车旁走去。 云千千一直到他的鸾仪走远了才敢出来。 看着那边的天牢，她有点好奇。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弄这么大排场，她还以为他会在里面多待一会呢。 司琴已经吓得两脚发软，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道：“太子妃，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被他发现就走不掉啦。” “司琴，我们去打听一下神无月来这里做什么？” 云千千不理司琴完全黑掉的脸色，甩掉她碍事的手，大摇大摆走进了天牢的大门。 天牢卫尉才送走一位大佬，这会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远远看见又进来一个女子，立马崩了脸道：“你是谁？这里不是你这种小娘子该来的地方。” “我是太子妃！神无月刚才来做什么？” “什么，您，您是太子妃？” 平日里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一天之内竟然来了两位大人物。 天牢卫尉不禁想回去翻翻黄历，看看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快点开门吧。” 云千千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就要进去，被卫尉拦下了。 “太子妃，天牢重地，没有上头口谕，闲人不得进入。” “你说我是闲人？那神无月 怎么进去了？” 云千千正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王福小跑着过来，冲她福了福身道：“太子妃万安。” “好巧啊，王公公，你怎么也在这里！” 云千千笑得两颊僵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王福只是笑笑，低下头道：“陛下请您过去。” 司琴幽怨道：“您看吧，奴婢就说让您快点走，现在怎么办？” 云千千觉得自己有点冤。 怎么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她再说两句立马就能进去了，神无月就发现了。 难道他早就发现了，一直没说只是为了钓她上钩？ *** 云千千硬着头皮钻进马车，神无月闭目静坐在那里。 听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千千自知理亏，撇撇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找沈秋水应该叫上我。” “你以为我去找她做什么？”神无月冷声道，终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云千千在他的目光下，越发觉得心虚。 “可能是为了布阵，也可能为了别的，喂，你是不是在调查我？” 云千千突然问道。 神无月看着她单纯的大眼睛，良久没有说话，顿了顿道：“既然出来了，就一起逛逛再回去吧。”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第54章 爆发（1） “陛下，太子妃的玉钗跟胤忘川的玉佩气息相融了，所以，他们应该是……父女关系。” 想到今天早上王福的话，神无月再看向她时，目光不由地冷了三分。 “我需要给你什么回答？” 神无月抬眸看着她，平静的脸上并没有怒容，可是却仍能给人一种威慑感。 云千千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跟他走得太近了。 他可是神无月啊，即便谋杀少女的事不是他做的，也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没什么，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好了……” 云千千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神无月看到她又恢复了对他的防备，闭上眸不再说话。 马车安静地走着，能听见外面车轮的声音。 云千千开始有点后悔跟着他出来了，好在回宫的路并不远，只要快点到家就好了。 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神无月突然吩咐停车。 他率先跳下马车，回头看着还缩在那里的云千千道：“你不下来吗？” 云千千戒备地看着他道：“下去做什么？” 神无月道：“来都来了，随便逛逛再回去。” 云千千狐疑地看着他。 刚才明明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会又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搞什么鬼？ 不过迫于他的淫威，云千千还是 乖乖地跳下了马车。 神无月带着她来到集市，命随行的人不许跟着。 街上的人很多，两边全是胭脂水粉、布料成衣铺子，还有一些卖古玩字画的店家。 店小二热情地在门口招揽着生意，路边也有一些零碎的菜贩跟在路上来回奔跑的孩子，完全是一副市井繁华的模样。 云千千整天闷在东宫，突然看到新鲜玩意，不免有些心动。 只是一想到神无月在身边，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 神无月目光朝前，面无表情地慢慢走着。 与其说是逛街，不如说是在举行什么正式的仪式。 一板一眼的，连带着走在他后面的云千千也变得拘谨起来。 “搞什么，这人不会以为所谓逛街就是在街上逛逛吧？” 云千千有心想要上去提醒他两句，想到刚才的不快，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时不时朝他瞄上一眼。 神无月今天出宫穿了一件黑色刺金蟒的玄衣，赤金龙冠下是一张年轻无可挑剔的面庞。 再加上他本人强大的气场，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快看，这是哪家公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圣京还有如此绝色的男子？不知道说亲了 没有。” “你看他还未束发，哪像是说过亲的公子？不过……跟在他后面的女的是谁？” “不会是他相好吧？” 云千千闻言连忙闪身躲开，随手拿起摊子上的东西，假装要买的样子，她才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老板，这个多少钱？” “姑娘要要的话，这个只收您二钱银子。” “包起来。” 老板爽快地答应一声，把东西包好，递到她手上。 云千千付了银子，抱着东西就走，压根没看怀里抱的是什么，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边的神无月身上。 她买东西的功夫，刚才那几个女孩已经将神无月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嘴边长了个黑痣的姑娘大着胆子道：“公子方便的话，可否留下一张名帖，我们几个都是圣京名门闺秀，最近组了个诗舍，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公子有空可以来过来一聚。” “让开……” 神无月招牌式的黑脸让姑娘有点委屈，瞬间红了眼眶。 其余的人忿忿不平道：“喂，你怎么这么无礼，我们好心好意邀请，你就是不去，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啊。” “就是，空长了一副好脸蛋，一看就是没教养的样子。” “亏得我们刚才还夸你来着。” 一个红衣女子上前打量着神无月， 不怕死地道：“我看你穿着打扮倒像个正常人，只是这眼睛怎么是紫色的？我爹是当朝左相，我听我爹说啊，神无月就是一双紫眸，难不成……你是神无月？” 周围的人听到神无月三个人，吓得纷纷四散逃开。 红衣女也有点害怕，强撑着道：“这道符是我的家传宝，是我家祖先好不容易求来的，听说神无月碰到它就会化作黑雾，你若敢拿这道符，我们就相信你不是神无月。” 云千千冷笑道：“我的傻姑娘，要他真是神无月，你以为一道符就能震得住他？” 话虽如此，她还是朝红衣女手上的符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连云千千也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红衣女手里拿的竟然是师傅亲手画的驱魔符。 符纸是用上好的绢丝好制，千年不腐，上面还有花都神宫的字样。 在千星阁兴起之前，花都神宫声名在外。 师傅虽不在乎功名，可她天性乐善好施。 平日里除了会替有钱人家布阵祈福祈雨之外，还会无偿给穷人家画一些符。 两个魔头降生后，世间生灵涂炭，于是师傅就画了一些驱魔符分给百姓，让他们戴在身上保平安。 这东西本来只是保命用的，只可惜有些百姓拿了符不说安分守己，还 专门拿去挑衅魔头，反而因此死了很多人。 所以，后来师傅就不再画驱魔符了。 红衣女子手里的这张符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得到的。 神无月从刚才忍到现在，一直紧握双拳，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 直到他看到这张符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眼见就要出掌，云千千连忙冲上去，拦住他道：“公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等等我？” 说话同时，云千千及时按住了那只欲发功的手。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是天生异瞳，这是一种生理现象，你没听说过吗？难道紫眸就一定是神无月？” 红衣女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他若真的不是，为什么不敢拿我的符？” “什么符我看看？哎呀，姑娘你被骗了，我刚好懂一点咒术，这种符就是专门骗你们这种无知百姓的，你想想，要是一张符就能对付神无月，皇上跟太子怎么不用？” 红衣女被她得也开始有点怀疑起来，盯着手里的符左看右看。 云千千趁机把神无月拉走，“快走啊，你等着让人来打你啊。” 神无月被她拖着走了两步，突然不动了。 “走啊……” 云千千拉不动他，转头正要骂人，突然看见神无月的身子正慢慢在阳光下蒸发，化成一片黑雾…… 第55章 爆发（2） “啊……”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 大家被这声音惊醒，瞬间反应过来，纷纷四下逃窜。 “他，他真的是神无月。” 红衣女后退几步，吓得跌坐在地，其他女孩也都吓得纷纷尖叫逃跑。 “糟了……” 云千千暗叫不妙，转过身，果然看见神无月的背后赫然帖着刚才那张符。 “神无月来了，快跑……” “他是神无月……”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市，顿时鸡飞狗跳。 有的人拼命逃跑，有的人则不怕死地拎着家伙朝这边涌来。 “他就是大魔头神无月，我们今天要替天除道，大家一起上，打他死。” 一时间，棍棒、锄头、扫把……这些东西纷纷落在神无月头上，身上…… 没法像男人一样上阵的老人跟幼童，则拿出所有能拿到的东西，纷纷朝神无月这边扔过来。 “住手，你们快住手。” 云千千试图叫停大家，反被当成是同伙。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刚才我就见你们在一起，难道你是他的同伙？” “我不是……” “来呀，连这个贱人一块打。” 那些人才不听她解释，冲上来就是一拳，云千千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神无月 刚才被打那么久，都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直到看见云千千被打翻，他脸上才终于有了反应。 一只鸡蛋砸过来，不偏不倚，正中神无月身上。 神无月低下头，看到胸前金蟒被染污，本来乌云密布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意，紫色的眸子泛起血红色的光……。 这个笑容让云千千惊吓不已，“神无月，冷静，你冷静下来……” 云千千手脚并用爬过去，死命地摇晃着他，希望可以唤醒他。 可惜神无月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了。 他抬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将她推翻在地，远远地抛出数米之外，落在一堆稻草上。 神无月则化作一道黑雾，朝那群人扑去。 人群应声倒地，随后，他又朝红衣女扑了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红衣女倒地不起。 “神无月……住手。” 云千千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可惜那股黑雾只是云她头顶盘旋了一会，就头也不回地朝另一边人更多的街市飞去了。 王福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忙上前扶起云千千道：“太子妃，发生什么事？” 云千千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急忙告诉他道：“神无月在 街上被人认了出来，大家对他芥蒂太深，听说他是神无月，就开始打他，加上他被人帖了驱魔符，极度的愤怒之下好像激发了体内的魔因，刚才在这里杀了十几个人，又朝那边去了。” 王福脸色凝重，“太子妃，您先行回宫，这里交奴才来处理。” “我跟你一起去，我有经验，我知道怎么控制他。” 事出紧急，王福也不再跟她客气，急忙带着人往另一条街赶去。 神无月所到之处，街市上死伤一片，到处都是通红的血迹跟哎哎哭叫百姓。 云千千跟着王福跑了几条街，每一次都晚了一步。 她不忍再有死伤，当即立断对王福道：“这样下去不行，我身上有他的玉佩，你快叫人去取镇魂铃，那个可以暂时控制他。” 王福快马加鞭叫人回宫取来镇魂铃，云千千拿着镇魂铃在手，口念咒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浮在空中的那团黑雾才渐渐散去，周围恢复正常。 云千千抬头看着天空，“好像已经没事了。”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王福道：“这个方法只能暂时控制他，我们得快点找到他，不然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云千千带着王福 兵分两路在街上找着。 直到傍晚时分，才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他。 神无月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斜阳。 “陛下……” 王福从另一条小路过来，立刻就要上前，被云千千拉住了，“这个时候不宜激动，还是我去。” 云千千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这不怪你，是他们太过份了。” 神无月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已经变回紫色，脸上完全没有刚才黑化时的冷酷，反而有些落漠。 云千千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却发现神无月身上的衣服已经恢复如常，连一丝灰尘都没留下。 “哎呀……” 云千千突然叫了一声，紧张地握住他的手道：“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伤到了？” 神无月看了一眼那只发黑的手，平静地道：“前些天跟胤忘川交手的时候，接了他一掌，回来就发现成了这样。” “你怎么没告诉我？疼不疼？”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神无月笑了一声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云千千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热心过头了，连忙松开那只被自己紧紧捂在胸口的大手。 “你不用担心我，也用不着同情我，我是 魔，虽然我不像胤忘川一样利用人类修练，可也并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同情。” 神无月转头看着天边的斜阳，笑得有些凄凉。 云千千看着这样的神无月，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今天是他们挑衅在先，就算你有错，也只有那么一丁点错，你不用自责的。” 云千千承认自己有点违心，可是这种感觉她懂的。 明明不是自己想要杀人，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现在应该比那些人还要痛苦。 “你不用安慰我，要真是这样，你也不会死，对吗？” …… 云千千脸上划过一道黑线，早知道他这么会扎刀就不安慰他了。 “回去吧！” 神无月转身朝那边走去。 *** 神无月在街上大开杀戒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宫里头也是人心惶惶。 徐夫人在东宫等了半天等不到太子妃，听说神无月在街上杀人，她担心家里，只能先行离去。 云千千回到东宫，发现宫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不像从前一样围在一起说她坏话，而是一看见她就跑，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似的。 一个小宫女端着热水进来，“太，太子妃……您的热水。” 第56章 爆发（3） 云千千脱了披风过来洗手。 拿香皂的时候不小心滑了手，香皂滚到地上。 捧皂盒的那个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登时跪下道：“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好好把香皂捧好，还请太子妃恕罪。” 云千千好笑道：“你怎么啦？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太子妃，以前都是奴婢无知，您看在奴婢侍奉用心的份上，还请您跟金明台美言几句，不要杀奴婢的头。” “是谁说要杀你头的？漠名奇妙。” 云千千只不过稍稍抬高了些音量，大家就好像见鬼了一样，满脸惊恐，纷纷朝她跪下。 “太子妃息怒。” 云千千看着地上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吧。” “奴婢告退。” 大家如获大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司琴站在一旁，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道：“太子妃，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她们怕什么吗？” “神无月嘛，有什么难猜的。” 云千千无力地在鸾榻上坐下，揉着发疼的肩膀。 跑了一整天下来，这会她的胳膊腿酸得几乎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司琴跟过来，小心帮她揉着肩膀。 “太子妃，您以前替他说话，说他是好人，可是今天，您亲眼看见他在街 上杀了那么多人，您还要坚持他是好人吗？” 云千千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司琴拿出一封信交给她道：“夫人今天没等到您，特地留了这封信给您，要是您看了信后改变了主意，夫人会再进宫来。” 云千千拿着那封信，心情有点沉重。 “司琴，其实这里头都是有内情的。” “太子妃，奴婢没识几个字，不懂得您说得那些大道理，奴婢只想让您平安，让夫人跟将军安心。” 面对司琴这份坦诚，云千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您喜欢上神无月了是吗？要不然今天您也不会冲上去替他挡着。” “没有，你别胡说。” 云千千急忙否认，生怕她再说出别的来，“我替他挡着只是觉得那么多人打一个不公平，他好像有点可怜……” 司琴看着她，一副不信的样子。 云千千被她看得受不了，只得道：“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对有一点好感，不过就一点……你可不要多心啊。” 司琴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太子妃，奴婢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魔头……” 司琴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起身失望离去。 云千千看着空空的大殿，苦笑道：“如果你知道我也 是魔，你是不是连我这个主子也会厌弃了？” 其实司琴的想法没错。 在世人眼中，魔是恶人，即便他一直没杀过人，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杀人。 因为魔永远拨除不了他体内与生俱来的魔因。 好在她如今附在凡人身上，法力尽失，要不然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神无月今天大开杀戒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就算师傅的驱魔符可能会激发他体内的魔因，可他毕竟是有经验的魔，不至于失控至此，除非还有别的原因。 金明台 神无月躺在床上。 王福端着药过来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神无月用那只完好的手接过药碗一仰而尽，将空碗交给他。 王福接了空碗，看着他发黑的那只手道：“您的手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您今天突然失控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神无月摇摇头道：“这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那您为何……” 王福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早已经可以自如得控制体内魔因，即便今天有人冒失顶撞，顶多也只是小惩，不会到如此地步！ 神无月面色凝重道：“当初我被胤忘川暗算，不得已偷换了他的玉佩，这些年他的武功修为，被我吃进了一半，上次魔因发 作，我还以为是我强行催发内力的原因，可是我近来发现我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魔因。” 王福反应过来，“您是说……您体内有了胤忘川的魔因？” 神无月点头，“他利用人类精血修练多年，将魔因养得又邪又毒，我只是有了这么点，就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云千千可是他的亲生骨血，魔因与生俱来，可想而知，如果她体内魔因复苏，会是何等可怕。” 王福面色凝重道：“好在她如今附在凡人身上，法力尽失，可以无忧。” 神无月摇头道：“随着她的灵魂跟肉身日渐融合，接受彼此，总有一天她体内的魔因会复苏，到那一天，只怕连我都控制不了她。” 神无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无力。 王福从来没见他这样憔悴过，即便是当初他知道胤忘川的恶行后，也没有过如此绝望的神情。 “现在只能期望她的生母是个人类，这样能稍稍拉平一些她体内魔的基因。” 神无月静默了片刻道：“明天无崖一进宫，就让他来见我，还有，这事别让别人知道。” “是。” *** 翌日。 云千千一大早就爬起来梳妆打扮。 今天是布阵的第一天，也是她人生中亲自主持布置 的第一个阵法，云千千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袭红妆的打扮，她深呼了口气。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没能封印胤忘川的魔因，被他杀死，大不了再回地宫也就是了。 小红进来道：“太子妃，广云殿跟偃月宫的法阵都准备好了，您可以过去了。” “我知道了。” 云千千站起身，司琴拿着她的披风过来给她披上。 “外面有点凉，您别着凉了。” 云千千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生我气了？” 司琴小声道：“奴婢哪有资格生您的气，奴婢只是希望您好。” “好拉，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心里有分寸。” 安抚好司琴，云千千坐着小轿来到偃月宫。 此时院子里已经布好了法阵，到处都是香烛冥纸跟画好的符咒。 云千千看了一眼道：“神无月呢？” “金明台那边还没有动静，应该过一会就来，我们先准备吧。” “恩。” 金明台 晨光中，王福领着手下，将一个形容槁枯的老人带到大殿。 老人头发花白，双腿已经无法自主行走，由人半扶半抬着。 他的头无力地歪着，两眼空洞无神，两颊深深凹陷下去…… 要不是偶尔眼珠子还能转动两下，人们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第57章 预言（1） “陛下，无崖带到了。” 随行的小太监小心将无崖扶到一把椅子上，转身退下。 神无月穿一袭黑色素袍坐在鸾榻上。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头，皱眉道：“他怎么成了这样？” 王福小声道：“沈秋水为了谋夺掌门之位，一直把他关在千星阁的水牢内，平时只让人给他水喝，要不是他有些修为，只怕这会早就不在人世了。” 神无月见他虚弱得厉害，只怕问不出什么，于是起身走到他面前，推了些内力给他。 无崖渐渐清醒过来。 当他看清面前的男子时，浑浊的目光抖了抖，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用颤抖的手指着他道：“神元帝？” 神无月挑了挑唇道：“你认识我？” 无崖苦笑道：“我当然认识您，师傅说得果然不错，您注定是要复活的，谁都改变不了……” “这么说……你见过我？” 无崖回忆着道:“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刚入千星阁不久，您屠杀千星阁之际，我有幸逃了出去，不过，同门们都死了，包括师傅。” 神无月仰头笑道：“你师傅不说真话，你倒诚实，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无崖苦笑道：“您要杀我，何必费尽心机带我这个老头进宫 ？在千星阁动手岂不省事，还不会玷污您这华丽的宫殿。” “算你识趣。” 神无月见他思维清晰，转身回到鸾榻上坐下。 “你是灵体，活到现在至少三百多岁，胤忘川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 无崖无耐道：“知道，却也没办法阻止，我们这些灵体都要在他的手心里生活，稍有不顺心，就会被忠字诀折磨。” 弱肉强食，这一点，不论人类或魔族都一样。 弱者屈服于强者，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 他死后，胤忘川几乎统制了三山五州，那些妖灵精怪都要臣服于他的统制。 神无月顿了顿道：“今天我叫你来是有事要问你，沈秋水说他每年都会到一间庙宇去祭奠一个人，那间庙在哪里？他祭奠的又是什么人？” 无崖苦笑道：“他的事怎么会让我们这种这些人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那间庙在哪？因为他曾让我帮他去打听过一个人的下落。” 神无月紧张起来，“是什么人？” 说起那个人，无崖脸上露出一丝惋惜，“是花都神宫宫主，虽然也是灵体，不过她修练多年，早已成仙，时不时还会帮助我们这些小灵体，不过……她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 神无月皱眉道：“胤忘川让你打听云霓裳所为何事？” 无崖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后来没找到，他好像挺生气，还亲自到花都神宫问过云霓裳，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神无月觑眸道：“这么说……他们认识？” 无崖点头道：“那天师傅也跟着他一块去了，因为山路难行，所以要找几个人抬着上去，我负责张罗那些人，所以就跟着去了。” “不过奇怪的是，花都神宫宫主好像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反倒是胤忘川了见了她有点忌惮，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神无月冷笑，做了亏心事，自然是忌惮的。 不过单凭他一面之辞，也不能确定云千千一定是云霓裳跟胤忘川所生。 神无月最后问道：“那间庙在哪里？” 无崖回忆着道：“东川下游有一间黄眉道观，里面的道长也是灵体，不过后来胤忘川不再过问，我也就没再去过，也不知那间道观还在不在？” 问完话，神无月吩咐王福将他带下去。 无崖仿佛还有话说，挣扎着道：“师傅的预言不错，现在您重生了，那灾难也就要来临了，灾难来临了……” 神 无月皱眉看着他，“你相信你师傅说的话？” 无崖苦笑着道：“您好好地端在这里，不是正好验证了师傅的话吗？” 神无月冷笑道：“如果她的预言真的准的话，那为何她没有早点算出自己的死期？” 无崖没有回答，不过直到他被带走，嘴里都一直在说着，灾难就要来临的话。 王福回到殿里，对他福了福身道：“奴才已经吩咐千星阁的人好生照料着，不过他年纪太大，这些年被忠字诀折磨得亏了内元，损伤过度，估计活不久了。” “随他去好了。” “殿下，偃月宫跟广云殿那边的阵法都已经布好了，太子妃已经提前过去了，眼下就等您过去了。” “走吧。” *** 偃月宫烟雾缭绕，小星史已经坐在阵前。 院子里有几个临时搭建的帐篷。 这个阵法要布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得做得长远打算。 此刻，云千千正坐在其中一个帐篷里，她已经把各处的工作都分派完了，正在研究面前的法器。 这次她从花都神宫拿回的法器是师傅生前用的，一颗水晶球。 单从外表上看就已经价值不菲，何况上面留有师傅的灵力，价值不可估量。 司琴端着茶水过来 ，看她趴在那里发呆，忍不住道：“太子妃，您看什么呢？” “我在看这个水晶球，司琴，你觉得它值钱吗？” “奴婢觉得它挺值钱的。” “如果把它给你，你想不想要？” 司琴闻言，立刻惊喜地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您真的要把它送给奴婢吗？太子妃，这怎么好意思，虽然奴婢这些年侍候您有功，可是这些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不敢有什么过份的要求。” 嘴里虽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地不自觉地向水晶球靠拢，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 云千千及时叫住了她，“千万别动，动了就不灵了。” 司琴被她吓了一跳，“太子妃，您不是说要把水晶球送给奴婢吗？” “谁说要送你，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连你都看出这颗水晶球价值连城的话，别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大费周折在神宫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拿走，连这颗水晶球都没拿，这实在奇怪。” 这种举世无双的法器，只要是懂咒法的，都会对它趋之若鹜。 别人不说，大师姐生前一直想要在咒术上超过师傅，如果她能拿到这颗水晶球，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它。 除非，有人不让她动。 第58章 预言（2） “太子妃，您是说奴婢不够聪明吗？” 司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满。 云千千连忙道：“我哪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聪明得不够明显罢了。” “哦……” 司琴似懂非懂得点点头，脑子里自动四舍五入舍掉那些不重要的，只听把聪明二字听了进去。 聪明得不明显，那就是聪明，一定没错！ 主仆二人正说着，神无月从面外进来。 高大身影瞬间让帐篷显得有些狭窄。 司琴见是他，自动退到一旁。 云千千也站了起来。 神无月走过去道：“都准备好了吗？” 云千千道：“都弄好了，只等你把胤忘川的玉佩给我就好。” 神无月从怀里掏出玉佩交给她。 云千千看着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提醒道：“不会弄错吧？” 万一回头弄错了把神无月收了？胤忘川那老妖怪还不得一口把她给吃了。 神无月看着她，紫色的眸子浮上一道异样的光，实在有点奇怪她的脑回路。 “是真的。”他怏怏道。 “那就好。” 云千千得到肯定的答案，方才将玉佩塞进怀里，转头到那边桌子上抱了水晶球就要往外走。 神无月叫住道：“你有把握吗？” 云千千一脸被冒犯的表情，看着他道 ：“你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 神无月不否认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况，多少还要给对方留个面子。 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你师傅没教你高阶咒术吗？我是担心一会阵法做起来，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应对不了。” “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以为自己这些事完全交给我，你自己可以完全甩手不管了吧？” “那倒没有。” “那就行,跟着出来吧。” 院子里，阵法已经准备好了。 那些千星阁的小星史第一次看到神无月，不免朝他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那个魔头竟是个美男子？” “嘘，你不想活啦？” “放心，离这么远，他听不见啦，不过……他真跟太子妃偷情吗？” 云千千早已习惯了这些闲话，自若得走到祭台前。 不过神无月可没适应，抬手往那群说话的小星史们轻轻一指。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人，竟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呜呜……” 大家只能着急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群人里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小星史，看着大家奇怪的表情，结合刚才的事情，突然反应过来道：“不会是你们刚才说的话被神无月听见了吧？，我 就说让你们别说的。” “快磕头，求神元帝原谅你们。” 于是那一群人连忙朝这边砰砰磕起头来。 声音之巨，连云千千都不能专门布阵了。 她奇怪地朝那边看了一眼道：“她们怎么回事？怎么都指着自己的嘴巴？嘴巴疼吗？” “没事。” 神无月面色平淡，淡淡朝那边一指，看着大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欣喜自己又能说话了。 他负手上前看着她的阵法道：“弄好了吗？” “恩。” 云千千走到那边，对大家道：“你们都是小红从千星阁精心挑出来的星史，不比一般的小星史，应该知道伏魔阵的规矩跟忌讳，阵法一旦开始，不论中间发生什么，都不能停下。” “所以，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要是你们记不住，因此出了什么差迟，会造成什么后果，只有你们自己来承担。” 年长一点的大星史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悄悄对旁边的同门道：“我在千星阁快四十年，这个伏魔阵我也只是听无崖师傅偶然说起过，还从未亲眼见过，太子妃年纪轻轻的，她会吗？” “太子之前不是用咒术复活了什么高人放在东宫吗，没准她会呢？” “我听说弄不好会死人。” “啊？会 死人？我可不想死，我是为银子才来的。” 邻座的小星史说着就要逃走，小红冷冷地挡住她的去路道：“银子你都收了，现在要反悔吗？” “我不知道会死人，要是知道会死，我一定不来。” 小红冷笑道：“那行，你把收的银子还回来，我就让你走。” 对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跪下求饶道：“小红，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的，那些银子早就给我家里寄去了，被我弟弟盖房子花掉了，哪里还能还给你，小红……看在同门的份上，你就让我走吧？好吗？” “你走了，阵法怎么办？还不回去给我好好坐着。” 邻座女只得哭哭啼啼回到自己的蒲团上。 她这一哭，连带着大家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一副要赴刑场的样子。 云千千看不下去，大声道：“别哭了，又不是死了爹妈，哭什么哭？” 刚才那个年纪稍长的大星史哭着道：“太子妃，实在不是我们要哭，只是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万一因为这个阵法死了，家里的双亲怎么办？大家会难过也是常事。” 云千千无耐道：“我只是说这个阵法比较严谨，如果大家不小心一点，出了差错，会让这些功夫都白费，并没有说出了错大家就一 定会死，我保证，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就不会死人，否则……即便你们到时不死，现在也说不准。” 她上前两步，站到神无月身边，“你们都知道他是谁吧？没错，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神无月！” 神无月死死地瞪了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谁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只可惜云千千压根不看他。 此时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手指有点发抖。 刚刚看过神无月杀人的样子，如非必要，她也不想摸老虎胡子。 只是没办法，高阶咒术规矩严谨，哪怕少一个人，这阵法就办不成了。 “他前两天在街上做的那些事，你们想必都有所耳闻对不对？实不相瞒，你们这次进宫就是替他办事，银子也是他给的，你们走了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他高不高兴？你们可以试试，谁要走的站出来？” 人群中一动不动，没一个人敢站起来。 云千千指指刚才先带头哭的小星史，“你刚才不是想走吗？走啊？” 那人恐惧地看了一眼神无月，哭着伏地道：“太子妃，我不走了，求您让我留下来吧。” “还有你，刚才你不是说要回家照顾爹娘吗？” “太子妃，我也愿意留下。” 第59章 预言（3） “很好，既然没人想走，那我就接着把规矩说完。” 云千千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一番繁冗枯燥的说教后，她带领众人一起向祭台叩了三叩，然后命令大家开始做各自份内的事。 云千千也走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打开心诀。 神无月走到她面前，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团黑雾，冷冷地看着面前女人。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云千千仰头冲他笑笑，“什么解释，这阵法又不是我一个人事，你也要出点力的，你刚才不是说了你会帮忙吗？” “再说，现在人心不稳，除了你还有谁还能震慑得了她们？” 云千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神无月竟被她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了片刻，冷冷地甩下四个字，“狐假虎威。” 然后转身拂袖而去，到那边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下。 云千千顺利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开始认真默读心诀跟咒术。 安眠在偃月宫的皇帝跟太子都被裹上了一条巨大的黄符，防止胤忘川狗急跳墙，强行附体。 布阵的日子也是精挑细选过的邪秽不破的上吉之日，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一想到胤忘川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云千千心底还是有点害怕。 阵法开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胤忘川的玉佩已经开始有了反应，黑玉散发出一道红色的光。 云千千明显感觉到周围 多了一丝邪恶的气息，一股凉意直逼心头。 她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神无月，他正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喝茶。 察觉到她的目光，神无月冷冷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小气鬼！” 云千千小声嘀咕。 不管怎样，有他在这里，多少给了她一些底气。 云千千定下心来，闭上眼睛继续默念心诀。 神无月轻拂着盖碗，看着阵法中间的女人重新振作起来，紫色的眸子里浮上一丝凝重。 亲手封印自己的父亲，对她来说信乎有点残忍了。 但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胤忘川的女儿。 看着那张单纯的面孔，他又想起刚才无崖的话来，脸上浮现一丝疑虑。 王福抬头看着浮于天空的一团黑气，小声道：“陛下，阵法好像已经起了作用。” 神无月道：“花都神宫的伏魔咒并非浪得虚名，我已经把胤忘川锁死在宫中，只要云千千咒法管用，这次他插翅难逃。” 王福脸上浮上一丝担忧，小声道：“陛下，冷宫那边最近死了不少人，奴才已经去看过了，从外表看是死于缺血缺水的症状。” 神无月凝眉道：“你是说，他这些天藏在冷宫？” 王福道：“那些人原是没名没分的，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所以是今天早上才被发现的，奴才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 “他吸食了那 么多人类的精血，兴许法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万一这阵法镇压不住他，您的身子又还没有复元，奴才担心，现在恐怕不是布阵的最好时机……” 神无月叹气道：“我何偿不知道，只是……结界的时间有限，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将他封印，再抓到他就要等很久了。” 他抬头看着远处那抹红色的身影，“云霓裳明知她是魔族，还愿意将她立为传人，说明她有这方面的天份，我们就暂且相信她吧。” “您说得在理，那奴才就叫人去把冷宫围起来，再加强一下后宫的巡逻，万一有事这边也好早知道。” “恩。” *** 夜晚。 两个年老的宫女相偎着走在长街上。 她们一人提着灯笼，一人则紧紧攥着手里的锄头，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紧张。 她二人是在御花园除草的嬷嬷，因为有事耽搁了放工时间，没能跟大家一块回去。 这会夜色深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想起前些日子宫里的传闻，不免心中害怕起来。 “真倒霉，要不是太子妃在偃月宫瞎折腾，一会要茶要水一会又要鲜花作祭，我们也不至于忙到现在，你说，那东西会出来吗？” 提灯笼的嬷嬷道：“我听说他只抓年轻姑娘，像我们年纪大的宫女，他不要。” 拿锄头的嬷嬷道：“你可不要大意，我早上听说冷宫里的废太妃死了 好几个，那样子跟前阵子宫里丢失的小宫女一模一样，那些老太妃跟我们年纪也差不多。” “是吗？” 两人听了这话，将身子偎得更紧了些。 远处的灯笼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两个巨大的黑影。 两个嬷嬷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其中一人看着前面的影子，大着胆子道：“什么人躲在那里吓人？出来？” 另一个跟着挥舞着锄头壮胆道：“我们手上有家伙，可不怕你。” 黑暗中传来一道桀桀怪笑，一个身穿披风的影子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鬼啊……” 两个老嬷嬷尖叫一声，吓得扔下东西拨腿就跑。 慌乱中，灯笼掉在地上。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其中一个因跑得慢不小心摔倒在地，还没等爬起来，就感觉脖子一凉。 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想要冲撞进来，但是最终失败了。 “该死，这些凡胎，一点用都没有。” 他低吼一声，五指紧紧扣住她咽喉，瞬间吸食掉那人精血，只留下一具干尸一样的东西。 随后，他对着前面那个跑远的嬷嬷冷笑一声，五指伸张，上面仿佛覆着巨大的吸盘。 原本已经跑出十多米远的嬷嬷转瞬就落入了他的魔爪。 对方啊地惨叫一声，随后，跟另一个人一样，变成了一堆干尸。 他用同样的方式吸光对 方精血。 虽然不似年轻少女般可以滋养魔因，但聊胜于无，只是这满足感还未来得及消化，远处便再度传来一阵刺耳的咒声。 这声音如蚊咛一般，让他头痛欲裂。 胤忘川痛苦地抱着头，“云千千，我要杀了你……” 胤忘川大吼一声，愤怒之下一把捏碎那人头骨。 声音引来禁军的注意，一小队禁军从远处跑来，“是什么人在那里？” 胤忘川见人来了，将披风一抖，消失在长街上。 *** 此刻，偃月宫的法事还在进行。 只是大家累了一天，都有些疲惫，声音远不如白天洪亮。 云千千看着玉佩的异动，一刻都不敢松懈。 司琴怕她饿着，偷偷将一个肉包子塞给她道：“太子妃，吃点东西再念吧，您都坐了一天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大家都没动，我怎么好意思动？” “饭总是要吃的，晚饭的时候您都没吃多少，这会早就饿了吧？” 云千千看着手里软乎乎热腾腾的包子，虽然很想拒绝，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转过头，只见那些小星史们个个困得东倒西歪，有在偷懒的，有在吃东西的，还有些干脆睡了过去。 “这些死丫头，才一天就坚持不住了。” 云千千抱怨着，又朝树荫下看了一眼。 神无月也不知道去哪了。 此刻，只有一张椅子孤伶伶摆在那里。 第60章 预言（4） “司琴，神无月呢？” 胤忘川的玉佩到了晚上似乎异动得越发频繁起来，这说明他在反击，同时也在想办法抵抗伏魔咒的桎梏。 神无月不在这里，云千千总觉得有点不安。 司琴道：“奴婢过来的时候看见神无月带着王公公出去了，好像长街那边有什么急事，太子妃，这些法事到底管不管用啊，还有……您什么时候会咒术了呀？”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司琴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起眼前的太子妃。 她听小红说，半年多以前，太子在神无月的地宫做了一场法事，专门请了高人放在东宫，用来镇压神无月。 算算日子，半年多以前，不正是太子妃被抓去地宫的时候吗？ 她这些天一直都在东宫，从没听说过东宫有什么高人，除了自家主子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以外，其他人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云千千含糊道：“我从书里看的啊，太子一向对那些咒术符纸什么的比较上心，我多学点东西，也是为了迎合太子。” 南朝百姓对咒术的痴迷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有钱人家更是会高价从千星阁买来初级入门的咒术书籍放在家里。 云千千这样说也没什么奇怪的。 司琴半信半疑地道：“可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神宫您好像去过的样子 ，他们说除了千星阁，只有神宫的人才会用这些咒术” “呃……” 云千千头疼起来，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 为了不让她继续问下去，云千千连忙打岔道：“司琴，我听他们在那边说冷宫什么的，冷宫出了什么事吗？” 说到这件事，司琴果然就把之前的事抛开了。 “今天早上，他们在冷宫发现死了几个老太妃，有些说是神无月做的，也有的说神无月没有作案时间，可能是别的怪物。” “老太妃？”云千千立刻紧张起来。 这些天神无月一直派人在宫中严密巡查，搜寻胤忘川的下落。 考虑到冷宫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妃，就将那里忽略了，没想到他会藏在那里。 司琴看她神色紧张，询问道：“怎么啦？难道这次又是神无月？” 自从上次，司琴亲眼目睹过神无月杀人的行迹后，无论云千千再怎么解释，她都坚持神无月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欲盖弥彰而已。 云千千也不想再跟她磨嘴皮子，吃过包子对她道：“你快走吧，我要在这里守一夜，明天早上才能回去，你自己先睡吧。” “那您夜里把这个盖上，小心着凉。” 司琴将手上的狐毛披风交给她，转身走了。 云千千朝树荫下看了一眼，神无月还没回来。 云千千看着大家萎靡不振的样子，扬声道：“你们还不起来？晚上是最重要的时候，我之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吗？都给我起来。” 大家被她叫起来，东倒西歪的念着咒语。 云千千也重新打叠起精神。 到了后半夜，大家实在坐不住了，纷纷趴在蒲团上休息。 云千千盘腿坐在那里，也不小心盹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神无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祭台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胤忘川的玉佩。 云千千揉了揉眼睛道：“你去哪了？我听他们说冷宫又死了人，是真的吗？” 神无月道：“刚才他在后宫杀了几个嬷嬷，我过去看了一眼，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云千千之前听司琴说的时候还有些不信，现在确定是胤忘川，她反而有些放心了。 “这么说，伏魔咒起作用了？我还担心自己修为不够，伏魔咒的威力会打折扣呢！” 神无月笑着道：“现在你相信你是花都神宫的传人了吧？” 云千千抿唇不语。 她之前确实怀疑传人的事是神无月自己瞎猜，直到她看到咒谱。 发现那些咒谱她早就背过，只是师傅把咒谱编成了儿歌教给她，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唱的那些是儿歌。 不过这次布阵，她还是从 头到尾又把咒谱背了一遍，生怕到时候会出错。 “就算你是对的，可我不明白，师傅明知道我是魔族，为何还要立我为传人，大师姐明明比我更适合。” “你大师姐非善类，你师傅应该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把神宫传给她。” 云千千听出他语气里的嫌恶，小声道：“你还在因为从前的事嫉恨我师姐？其实……我有点好奇，当年你是怎么死的？你的功夫在胤忘川之上，就算他有邪功助力，可魔族是不容易死的。” 神无月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道：“魔族不容易死，可不代表不会死，你不也是魔族？” 好吧！ 神无月冷声道：“他两天内连伤十个人，应该是承受不住这里的伏魔咒，想要尽快附体。” 云千千道：“宫里的人都是肉体凡胎，不经过长时间养胚是不能附体的，我已经命人好好守着皇上跟太子，他靠近不了。” “恩。” 神无月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云千千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又道：“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吧。” “你又要去哪？”云千千小声道。 神无月这才发现她一直让他留在这里，是因为害怕。 放缓语气道：“我就在那边。” 神无月回到树荫下坐着。 王 福拿了张薄毯给他盖上，让他闭眸休息一会。 有神无月守着，云千千心里踏实了不少，过了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法事连着做了四十多天，一切相安无事。 胤忘川的玉佩在那天之后，异动就少了不少，到最后的几天，已经彻底沉睡了下去，宫里也再没有发生宫女莫名奇妙死亡的事件。 不过云千千不敢放松警惕，越到最后的关键时候，越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 临近年关，下过一场雪后，院子里的帐篷被压塌了几处，祭台也被吹倒了。 院子里的法事被中断了一小会，云千千连忙叫人把祭台挪到帐棚里去，又四处检查过没事，才放大家回去休息。 内务府来了十几个小太监，帮着修整被雪压塌的帐棚。 云千千独自守在院子里，一面监工，一面盯着祭台上的玉佩。 中午的时候，云千千进去查看过皇上跟太子身上的符完好无损，从内殿出来。 远远看见神无月从台阶上来，她停下来道：“昨天守了一夜，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又过来做什么？” 神无月穿一件黑狐披风，将那张本就完美无缺的脸衬托得越发俊朗。 “昨说雪把帐篷压塌了，我过来看看。” “我已经叫内务府来修了，一会就好。” 第61章 下聘（1） 云千千昨晚熬了一夜，今天早上又被这场雪折腾到现在。 这会早已困得不行，两只眼睛红红的。 神无月见她面容憔悴，说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连日来云千千一直在忙着阵法的事，不敢分心。 神无月也一直紧盯着法事，不曾松懈。 两人除了公事，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别的。 突然听见他的关心，云千千道：“你不用谢我，你只要信守承诺，等处理完胤忘川的事，不要再来烦我就好。” 上次神无月教训过那些小星史后，宫里的闲言碎语少了许多。 不过她能感觉到，每次她跟神无月独处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除此之外，云千千想要摆脱神无月，还有另一个原因。 徐夫人自从失去了大女儿后，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侥幸生还的太子妃身上。 并且，她坚信女儿是被神无月挟持在宫中的。 这几天连着给她写了两封信，让她快点做决定，司琴也整天在她耳边念叨，让她出宫。 云千千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给她们个答复的话，兴许会被她们直接绑上车带走。 徐将军一家多年来一直受皇室的恩惠，他们是不可能让女儿在太子还活着的情况下改嫁他人的。 何况那人还是神无月。 神无月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只是淡淡道：“我已经让礼部择了吉日，过了年，初五就是好日子，今天下午，我会叫人送聘礼给将军府。” 云千千顿时困意全消，“我可没答应过要做你的妃子。” “我也没答应过你会放你走。” 神无月说完这一句便不再理她，转身进了内殿。 “你等等，神无月……” 云千千要追过去问清楚，被王福拦下了。 “太子妃，您先消消气，陛下这样做都是为了您好。” 云千千没好气地道：“他会那么好心？我才不信，他就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利用我。” 王福躬着背，对她陪笑道：“这您就冤枉陛下了，陛下对您一番苦心，实在不是您想的那样。” “王公公，平日里我可是很尊重你的，你老实跟我说，神无月非要封我为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云千千实在搞不懂，他又不缺女人，为什么非赖着她？ 弄得她天天被人骂破鞋、拉皮条的。 王公公端着手，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 “太子妃，您说这一个男人非要娶一个女人，会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 云千千一脸无知相。 王福却不再回答。 面上笑了笑，恭敬地对她欠了 欠身，转身往内殿去了。 云千千呆呆地站在门口，良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神无月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云千千被自己这一发现吓得不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他明明很讨厌我。” 可是…… 印象中，他除了说话冷冰冰之外，行动上好像并非那么无情。 每次她有危险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一开始在地宫的时候，他就对她格外手下留情。 不过……他可是神无月啊，怎么会喜欢她呢？ 不会是因为她在他的玉佩里用了念心咒的原因吧？可是……那玉佩明明是胤忘川的啊！ 还是说，因为那次她中了阴阳和合散…… 他是为了要对她负责，才非要娶她的？ 云千千快速翻寻着从前的记忆，想要给这不合理的情况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妃，您在这里，奴婢刚才到帐篷里找您，她们说您跟神无月在这里。” 司琴从台阶上来，抬头朝内殿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严肃。 云千千心不在焉道：“哦，我刚才进去看太子跟皇上。” “太子殿下他还好吗？” “就那样，我困死了，我们回去吧。” 云千千心乱如麻，压根没留意她在说什么。 因为一心两用，下台阶 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司琴急忙扶住她道：“太子妃，奴婢听说神无月已经择了吉日，要封您为妃？这是真的吗？” “他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那这么说，您答应了？” “我……我怎么可能答应，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决定。” 云千千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点心虚。 而且，她发现自己得知神无月喜欢她的时候，内心除了惶恐不安，居然还有一丝丝高兴。 云千千，你真是疯了疯了。 被一个魔头喜欢，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太子妃，您不能嫁给神无月。” 司琴突然跑到她面前，扑通一声朝她跪下。 “太子妃，太子殿下他之前虽然对您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可是将军府上下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受到太子殿下跟皇室的恩惠，将军跟夫人是不会答应您跟神无月的。” “而且，既然嫁了人，不管他是好是坏，都应该从一而终，这是夫人在您出嫁前对您说的话，您都忘了吗？” 司琴双眼含泪，一副衷言逆耳的语气。 云千千被她说得有点心虚，“我知道知道的，你起来再说，地上全是雪，跪久了膝盖疼。” 云千千弯下腰，想要扶她起来。 司琴却执意道：“太子妃，您不答 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云千千看着她这样，头又开始疼了。 她要怎么跟她解释呢？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太子妃了。 而且，她是魔族。 神无月之前说得不错，人类是永远接受不了魔族的。 即便他们现在把她当成太子妃宠着，可一旦发现她是魔族，必然会对她痛下杀手。 如果最后结局都是一样，那还不如现在乖乖嫁给神无月。 跟着他虽然名声不好，可也变相地保护了她魔族的身份。 “司琴，我很累了，现在没空说这些，你让我好好想想，成吗？” 云千千打算先稳住她。 司琴见她语气放缓，以为有缓和的余地，欣喜地道：“这么说，您答应了？奴婢这就送信回府去，让夫人安排时间择日带您出宫。” “你再等等，我的阵法还没完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阵法呢？奴婢这就去。” 司琴一溜烟跑走，回去写信去了。 云千千无耐地看着她的背影，艰难地爬上轿子，“回宫。” *** 内殿帘幔低垂。 太子与皇上并排放在两张木板床上，身上帖满了符咒。 神无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太子脸上，目光若有所思。 王福从外面进来道：“陛下。” “找到了吗？” 第62章 下聘（2） “奴才命人将东川沿线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黄眉道观，连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一个道观的人都没有找到，或许……是无崖记错了？” 神无月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道观被人封印了。” 王福道：“那么大一间道观，要封印它，这世上能做到的人也只有您跟胤忘川了，看来那间道确实藏着些什么。” 他说完，朝木板上的太子看了一眼道：“您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神无月摇头道：“我已经看过太子全部的记忆，没有找到道观的信息。” 王福脸上有些失落，迟疑着道：“刚才千星阁的人来报，无崖昨天晚上已经去了。” 神无月叹了口气。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命人在找无崖说的那间道观，只可惜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现在无崖一死，也没法再找他求证，太子身上也没有胤忘川的记忆。 眼下，他能找的线索已经全断了。 王福道：“陛下不要灰心，咱们不是还有玉佩吗？那里一定有胤忘川的记忆，只要找到道观，太子妃的身世之谜兴许就破了。” “但愿吧！” 神无月从内殿出来。 院子里只有几个小星史在守着，见了他忙低下头去，恭恭敬敬请了个安。 神无月目不斜视，下了台阶，往那边的帐篷看了一眼 。 云千千并不在帐篷里，大概已经回去了。 神无月想起她刚才的神情，说道：“聘礼内务府都准备好了吗？” 王福跟在他身后道：“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就让人给送去。” 他看着他的面色，迟疑着道：“其实太子妃又不是为后，只是封妃，送不送聘都是一样，到时候通知他们一声，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颜面，用不着再费周折。” “奴才是担心徐天霖那人顽固不化，只怕他到时不知好歹……” 神无月冷笑道：“我就是要让她死了出宫的心思，要不然她总想往外跑。” 王福含笑道：“太子妃看着那么大了，其实心思单纯得很，对于男女之事还不明白，再过两年，兴许就明白了。” 神无月叹气道：“她从小跟着师傅长大，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都会记在心里，现在她把太子妃一家当成亲人，若是日后她魔族的身分曝光，必定被家人抛弃，那还不如现在就撇清了，省得以后伤心。” “太子妃若知道了您的苦心，一定会感动的。” *** 云千千一觉睡醒，隔着纱帘看到外面天光微弱，已经是傍晚了。 她坐起身，觉得喉咙发干。 “司琴，给我倒杯水。” 云千千叫了几声不见人来，只好自己穿了鞋下床，走到那边的桌 子旁，倒了半杯水喝进去。 喉咙里的干渴稍稍缓解。 喝完水，云千千懒得再叫人，自己到柜子里找了干净衣服换上。 突然，她看见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袖口上有几滴血渍。 难道是昨天不小心受了伤？ 可是……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什么明显的伤口。 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沾到的吧？ 云千千自我安慰了一句，把那件染了血的衣服挂到架子上，从屏风后出来。 司琴端着热水进来，见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惊吓道：“太子妃，您醒了怎么不叫奴婢？奴婢好进来侍候您啊。” 云千千笑着道：“我叫了几声你没应，我想着你有事情，就自己换了衣服。” 司琴把热水倒进水盆里。 云千千过去洗脸，伸出双手，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也有一些血渍，指甲缝里还有一些毛发之类的东西。 云千千啊地叫了一声，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过去的记忆浮上心头，她看着自己染了血的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司琴。 “司琴，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附在凡人身上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太子妃，您怎么了？” 司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过去扶住她道：“太子妃，您哪里不舒服吗？” “司琴，我……” 云千千想要 跟她说实话的，可是在她看到司琴看她的眼神时，下意识地缩回了双手。 好不容易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每天被人绑上铁链，关在地牢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太子妃，您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您是不是生病了？” 司琴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您的手好凉啊，您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就是……最近太累了。”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司琴的眼神。 “那奴婢去给您叫太医。” “不用去了，我再躺一会就好了。” 云千千回到床上躺下，被子底下，她的身子还在不住的发抖。 “司琴，我好冷。” “奴婢去给您拿被子来。” 司琴从柜子里拿了两张厚厚的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这样还不够，她又叫人生了两个火盆送进来，放在床边。 云千千抱着手炉，才终于不那么冷了。 司琴担忧地看着她，“太子妃，您这个样子晚上就不到偃月宫去了吧？” “阵法已经到了最后一天，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一定要去。” 司琴见她执着，也就不再说了，顿了顿道：“奴婢已经叫人把信送回府了，现在夫人还没有回信，不过夫人接到信应该很快就会进宫，您只要安心等着就好，夫人一定会 接您出宫的。” 司琴说了半天，云千千都没什么反应。 她把身子蜷成一个虾米，背对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木木呆呆。 司琴以为她不舒服，就没再说话。 替她盖了盖被子，转身出去了。 云千千手上的血已经被司琴擦干净了，可是仔细闻，还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司琴在她的手炉里放了几片云香片，可是根本盖不住那股血腥味。 云千千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她记得她被师傅捡回去的时候还很小，那时候的她天真可爱。 用师傅的话说，她就像天使一样。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夜里梦游，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里会出现很多动物的尸体。 一开始只是一只鸟，一只老鼠，后来变成一条蛇，一只老鹰，甚至是一头狮子…… 师傅常常被满身是血的她吓到。 她觉得她是怪物，曾一度厌弃她，但她最后还是会心软。 后来师傅为了不让她夜里梦游，还把她拴在床腿上。 可不论她怎么做，云千千还是会找到机会遛出去…… 她仿佛能听到那些东西在召唤她，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在动物体内流淌的声音，就像一首动人的乐章。 听到外面安静下来，云千千光着脚，悄悄从床上下来。 第63章 担心（1）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走廊上点了灯，几个小宫女在院子里扫雪，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八到九岁，大家捧着雪互相打闹嬉戏着，看上去十分欢乐。 云千千鼓足了勇气，朝外头看了一眼。 还好，院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出现带血的动物尸体，大家神色如常，也不像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云千千松了口气，无力地爬回床上躺着。 刚才看了那一眼，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如果这些只是巧合的话，那未必也太巧了。 当初师傅是牺牲了自己才换回她一点残魂。 这四百年来，她安分守己做游魂，游荡于地宫，从没有想过要复活，不是因为她不能，是因为她厌倦了活着。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可是现在，她才刚品出一点活着的乐趣，却又不得不退回到从前。 只是这回……她身边，再也没有肯自拨灵根来守护她的师傅了。 夜晚，云千千坐着轿子来到偃月宫。 今天晚上是伏魔阵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晚，胤忘川的灵魂就会永远被封印。 千星阁的小星史们经过一个多月的布阵跟打坐，大家都有些疲惫。 今天晚上是验收大家成果的时候，所以，这一晚，大家都表现得十分积极，一改往日的颓废。 云千千过去时，大家已经全部到齐了，神无月也提前到了。 此刻，他正坐在帐篷里，看着那枚玉佩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千千走进来，对他福了福身，“早啊。” 神无月抬起头，看见云千千穿着厚厚的狐毛披风，里面裹着厚毛衣服，腿上戴了护膝，手上还捧着手炉。 他微微皱了眉道：“你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好，只是怕冷而已。” 云千千走到他身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手里紧紧抱着手炉。 帐篷里生了火盆，神无月脱了披风，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素缎的夹棉袍子，露在外面的双手纤白细长，不见一丝血色。 云千千看着那双比她还好看的手，常常怀疑神无月这人不怕冷。 就像吸血鬼，可以自由地在冰雪里生存一样。 同样是魔族，她发现自己跟他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她夏天怕热，冬天怕冷，一点小病小痛就唉唉叫，一点都不像魔族。 可是她杀起人来，却又比任何魔族都变态…… 也不知该说她这种魔是 正常还是不正常？ 神无月见她很冷的样子，转头对王福道：“再取两个火盆来。” “是。” 云千千看着面前那枚玉佩，经过一个多月伏魔咒的洗礼，它已经生发了很大的变化。 “血色饱满，胤忘川的魔因似乎已经被吞进去了大半，不过他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反倒让我觉得有点不安。” 对于这一点，神无月也察觉到了。 “我在宫中各处下了结界，太子跟皇上身上都有符咒，他逃不出去，又不能附体，只能乖乖就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在四周布了暗卫。” 话虽如此，可云千千还是觉得有些太过容易了些。 就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 这么轻易地抓住了胤忘川，云千千高兴的同时，又有点担心。 “总之……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但愿一切顺利吧。” 云千千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了布阵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起身走到外面。 大家看到她，都恭敬地低下了头。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云千千只狐狸在这群小星史面前，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威严。 小红上前道：“太子妃，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点香了 。” 云千千恩了一声，走到祭台前，对大家道：“大家辛苦了一个多月，马上就要过年了，今晚是伏魔阵的最后期限，过了今晚阵法就结束了，成与败就看今天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再坚持一下，如果明天我们成功了，我会再另外给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回家好好过个年。” 一听说有银子领，大家都显得十分开心。 之前那个哭着要走的小星史道：“太子妃，我觉得这次我们布阵好像很顺利的样子，之前我们跟师傅一块布阵，总是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伏魔咒太厉害的原故，这次好像一点异动都没有。” “是啊，太子妃，您的伏魔咒简直太厉害了。” 大家轮番恭维着，只是云千千脸上却不见喜色。 连他们都能看出古怪来，不是一件好事。 “好啦，大家都开始吧。” “是。” 云千千接过小红递来的香烛，走到祭台前点上，恭敬地插到香炉里。 一阵风吹来，蜡烛的火苗差点灭了，云千千连忙用手挡了一下，才没有灭。 只是这不好的兆头，让她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小红看着她的脸色道：“太 子妃，这次的阵法看样子是万无一失了，大家都夸您的伏魔咒厉害呢，怎么您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云千千看着那些小星史道：“小红，我记得之前宫里不是有一批小星史吗？除了神无月那晚杀掉的那些，剩下的人呢？” 小红想了想道：“剩下的人都跟掌门一起关在天牢。” “你把名单拿来我看一眼。” 小红没想到她会要名单，一时没有准备，福了福身道：“您稍等。” 小红下去一会，取来一个名册一样的东西过来交给她。 云千千拿着名册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 她一手抱着手炉，一手翻着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这是全部的人吗？” “是，千星阁隔一阵子就会送一批小星史进宫来，不过那些人有的失踪了，有的死了，不大好统计，除了那批人员，在偃月宫当差的人都是固定的，所以很好查。” 云千千翻了两页，在里面看到了东方若的名字，还有几个大星史的名字。 她不是千星阁的人，对这些人不熟悉，就是看了也不知道对不对，于是叫小红到跟前来。 “你过来，你帮我看看这些人是在偃月宫当差的吗？” 第64章 担心（2） 小红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名单上的人道：“第一排的这几个人是千星阁的大星史，确实是在偃月宫当差不错，后面这几个是后来的，能力虽比不上前面的人，不过也算有资历了。” “东方若现在哪里？” “好像跟沈掌门一起被关在天牢。” 小红看完全部人员，肯定地对她道：“太子妃，这些人员没错的，除了死掉的那些，剩下的都在天牢呢。” “是吗？可能是我神经有点紧张了吧，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您是这阵子太累了，等熬过今晚,您好好睡上几天就好了。” 云千千这阵子确实有点累，不过……还不至于到脑子不清醒的地步。 她想了想道：“对了，我记得当初我们在偃月宫被掳走的时候，好像有个姓高的公公，他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没在名单上看见他。” 小红笑着道：“高公公是宫里的人，这上面只是千星阁的人，太子妃要打听高公公的下落，得问宫里的人,太子妃，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小红转身退下。 神无月跟王福站在帐篷前观礼，见她一脸严肃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千千道：“有一个人我觉得有点可疑……” *** “求您别杀我。” 此刻，一处偏僻的废 宫内。 高公公满脸是血跪在那里，他悄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身子不住的发抖。 他身上穿着的灰色太监服还是秋天的薄衫，早已脏得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身体发臭，头发也是脏乱不堪。 上次神无月屠宫后，他侥幸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 本想偷跑出宫，可是神无月下令封闭宫门，他根本出不去，只能暂时藏身在这废宫内。 白天去偷一些吃的喝的，晚上就在这里睡下。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躲下去，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突然出现。 他本想杀了他的，可是在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高公公知道这是自己求生的唯一机会，连忙跪地求饶。 眼前的男人身上穿着太子的服饰，可是他侍候皇上跟太子多年，他心里清楚，这人根本不是太子。 “我知道您是谁，我可以帮您……” 胤忘川被伏魔伏折磨地气虚很弱，他用手捂着胸口，感觉浑身的筋脉气血正在一点点被伏魔咒分散。 他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本想出来找点吃的，可是他发现自己连进食都都些困难。 听到他这么说，胤忘川抬眸，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是谁？” “奴才原先在偃月宫当差，负责给皇上……运送小星史，也是……太子的亲信……” 胤忘川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的声音有点熟悉。 “您不是太子，您是胤忘川，不过您放心，奴才不会出卖您的，如果您需要奴才这副身子，拿去就好。” 他伸长脖子，一副就义的样子。 胤忘川冷冷道：“罢了，你替我做过事，就当是做个善事，饶你一命好了。” “殿下，您千秋万代，一定不会有事的。” 高公公一时找不到好的称呼，他见危机解除，立刻表起忠心。 胤忘川咳了一声，身子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 高公公连忙起来，扶他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还找到自己喝的水壶递给他，被胤忘川嫌弃地瞪了一眼。 “奴才该死，您怎么会用这些粗陋的东西，奴才这就出去给您找水喝。” “不必了，已经不需要了，神无月跟云千千在偃月宫布阵，如果我找不到人附体，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期限。” “如果您愿意，奴才这副身子您可以拿去用。” 胤忘川冷笑道：“你以为谁都可以？我用精血养了太子跟偃月宫皇帝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培养出可以用的身体，只可惜云千千那贱人把他们用符纸盖了起来，我靠近不了。”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着高公公道：“你刚才不是说愿意帮我吗？现在，我要你帮我去做件事，如果 成了，日后我定当重用你。” 高公公连忙道：“您请说，只要奴才能做到。” “我要你到偃月宫去，把皇上跟太子身上的符揭掉。” 高公公脸色为难道：“白天我出去找吃的时，听他们说偃月宫已经被太子妃带着千星阁的人占领了，神无月在那里布了很多暗卫，要悄悄进去只怕不容易。” “你放心，云千千身上有我的忠字诀，虽然神无月帮她解了，可是她还是我的人，身上有我的气息，我能帮你避开神无月眼线，等你进了宫，悄悄把符纸揭下来就好。” “奴才但凭您吩咐。” “不过……既然要用忠字诀，你身上没有也不成。” 他话音刚落，高公公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 刚才还好好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起身，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是快死的人。 高公公甚至怀疑他刚才的虚弱只是骗他的。 他五指伸张，随着他催动内力，高公公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捻碎了一般，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在他快要晕倒的时候，他终于收敛了内力。 高公公伏在地上道：“殿下，这是为何……” 他明明都表示过忠心了，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胤忘川冷笑道：“忠字诀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奴才的，不过 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保你没事，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在天亮之前，若我不能附体成功，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中了忠字诀的人跟主人的命运是相连的，你追随我多年，这一点……应该知道的吧?” “是……” *** 偃月宫 云千千坐在蒲团上，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块玉佩，不敢离开。 直到后半夜这里都相安无事。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一想到胤忘川就要落网，云千千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司琴送来宵夜来，“太子妃，您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云千千不想分心，她可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出错。 司琴见劝不动她，只好端着托盘退下。 神无月从那边过来。 云千千看见他，紧张地站起身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神无月眉头微皱，摇头道：“我已经派人到天牢确认过了，他不在牢里，这些天来，也没人见过他。” 云千千担忧道：“这么说……那天偃月宫出事的时候，他逃了出去？” 神无月道：“我已经派人四处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千千朝那块玉佩看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同的担心。 一阵风吹来，祭台上的蜡烛摇了摇。 第65章 担心（3） 云千千上前扶住灯台，又到那边拿了灯罩罩上。 就在她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灯罩内的蜡烛突然灭掉了！ “糟了！” 云千千叫了一声，正要叫神无月，就感觉眼前一黑，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几乎就在一瞬间的功夫，她还来不及反应这是真是假，一切已经结束了。 低头再去看那支蜡烛时，蜡烛好端端地。 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 云千千抚抚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过紧张了，连这点小事都能看错。 神无月见她一直站在那里发呆，走上前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太累，产生了幻觉，刚才我看见蜡烛灭了，可蜡烛明明好好的。” 她苦笑道：“可能是我白天没睡好的原因吧？” 白天她一直担心自己体内的魔因会再度复苏，成为那个可怕的杀人魔。 即便很努力地想要逼自己睡着，可也只是徒劳而已。 云千千试着让气氛轻松一些，可神无月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迅速朝灯罩里的蜡烛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拨开她浓密的发丝。 “你做什么？” 云千千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紧张，正要说话，神无月沉声道：“他来过了。” 他放开她，眉头紧锁着，转身对王福吩咐道：“即刻 叫人守住宫门，一只蚂蚁都不要放出去，另外，派禁军进来搜宫。” 王福神色紧张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云千千也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是我大意了，我在偃月宫下了结界，以为胤忘川进不来就万无一失，不过……你体内的忠字诀虽然已经除掉了，可你身上还有他的气息，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偷偷跑进来。” 云千千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刚才不是我眼花？胤忘川已经进了偃月宫？” 神无月抬头看着天漆漆的天际，沉呤道：“这里没有他的气息，不过你脖子上的忠字诀确实有异动，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只是他暂时还没察觉而已。 神无月望着天际沉默了一会，冷声吩咐道：“王福，你带人在外面找，云千千，你让他们念伏魔咒，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是。” 他二人连忙下去按神无月的嘱咐，开始安排大家做事。 神无月则走到祭台前，拿起那块玉佩握在掌心，微微催动内力，试图看到胤忘川的行动轨迹。 只可惜玉佩吃进了太多他的魔因，里面秽气冲天，几乎已经完全盖住了他的灵力。 神无月看不到他的即时动态。 王福带着人禁军进来搜宫，小星史们看见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得脸色发 白。 不过因为云千千之前的吩咐，大家虽然害怕，却也一刻不停地在念伏魔咒。 云千千安排好自己的事，走到神无月身边道：“我要进去看一下皇上跟太子，如果胤忘川进了偃月宫，一定是为了附体。” 神无月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内殿，守殿的小星史坐在那里，看见她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太子妃，神，神元帝…… 云千千朝木板上的人看了一眼道：“这里没什么事吧？” “奴才一直在这里看着，按您的吩咐，每半个时辰过去全部检查一遍，符纸都好好的，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太子妃您可以检查一下。” 云千千走到皇上跟太子的床前，认真检查了一遍，确实如她所说，符纸完好无损，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这里一切正常，他没在这里。” “他来过了。” 神无月负手看着直挺挺躺着的两人，断然说道。 云千千有些意外道：“可是我明明检查过了……” “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即便他人不在这里，属于他的东西也一定来过。” “可他若要附体，不可能不动这两具身体。” “或许……还有遗漏的地方。” 神无月亲自上前将两人检查了一遍，微微皱眉道：“奇怪……他明明来过这里，可是为何不动人呢？” 云千千道 ：“我之前看过玉佩，他的魔因已经被吃进了绝大部分，就算还有残余留在外面，想要附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只要保证这两个时辰内，他不会附体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神无月点头道：“那这里由我守着，外面的法事就交给你了。” “好。” 事不宜迟，云千千即刻就要走。 神无月叫住她道：“云千千。” 云千千转头看着他，一脸奇怪道：“怎么了？” 突然听见他连名带姓叫自己，总觉得有点别扭。 神无月抿了抿唇道：“如果有事，记得大声叫我。”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跟她说呢。 云千千脸上红了红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 偃月宫一片混乱之象。 院子里满是禁军，气氛紧张之余，闹得大家人心惶惶。 小星史们卯足劲念着伏魔咒，谁也不想在这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害得大家白忙一场。 云千千走到祭台前，在自己的蒲团前坐下。 司琴一脸害怕地走过来，蹲在她身边道：“太子妃，我听他们说好像出事了？我们不会有事吧？” “没事，别听他们瞎说。” 云千千试图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拿着心诀的手在忍不住颤抖着。 司琴小声道：“太子妃，不管神无月要 您做什么，您都只管装装样子就好，千万不能把自己折在这里。” “刚才夫人叫人送信进宫，说府里已经接到了神无月的聘礼，老爷跟夫人气得不行，夫人这两天就会递折子进宫来见您，到时候您收拾一下，跟夫人出宫，离开这里。” 云千千自己满腹的心事，现在满脑袋都是怎么镇压胤忘川，压根没功夫去想这些事情。 “司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回去，这里不安全。” “不，奴婢守着您，奴婢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里。” “那你就乖乖闭嘴别再说话。” 耳边清静后，云千千也清空思绪，开始默念心诀。 祭台上的玉佩随着她的心诀，颜色逐渐变得通红，就像一颗火山熔岩里的石头…… 胤忘川为了修练，吸食人类精血多年，将魔因养得又邪又毒。 玉佩吸食了他的魔因后，颜色也变得诡异通红。 透过那块玉佩，云千千仿佛能看到太子紧盯着自己的模样。 他双目通红，用尖利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云千千…… 你敢跟神无月一块对付我，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 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帖着她的后脖子说的。 云千千被吓得冷汗直冒，差点尖叫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神无月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第66章 拨云（1） “这是哪里？” 云千千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在床上。 神无月见她神智清楚，长舒了口气道：“你没事，只是太累了，昨天在祭台前晕倒了。” “昨天？” 云千千听出他话里的端倪，“你是说……我已经睡了一天了？那……法事失败了吗？” “法事很成功，胤忘川的魔因已经被封印，你不用担心。” 神无月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平静，不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故的样子，这让云千千稍稍放心了些。 如果法事真的是因为她而失败的话，她一定会内疚死的。 司琴端着药进来，“太子妃，该吃药了。” “我来吧，你退下。” 神无月接过药碗，用勺子把药吹凉了喂她。 云千千不习惯他照顾，只喝了两口就道：“还是让司琴来吧。” 再让他喂下去，恐怕她都要消化不良了。 神无月抬眸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目光浮上些许柔和，“你不用跟我见外。” “我哪有……” 云千千嗫嚅道，她哪里是见外，她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而已。 神无月道：“封妃的日子已经定了，下个月初五，我们就成亲。” 云千千有些意外道：“将军跟夫人已经同意了吗？” “他们不需要表态，这里的事由我决定。” 神无月冷冰冰地说完，便不再多说 ，放下药碗道：“我让司琴进来，你吃了药好好休息。” 神无月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司琴被放了进来。 她一看到云千千就扑到她床边，哭着道：“太子妃，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奴婢真担心您醒不过来。” 云千千刚醒过来，这会头还有点疼，被她一哭，头更疼得厉害了。 “司琴，你先别哭了，你快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神无月告诉她法事成功了，可是她在关键时候晕倒，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担心他有事瞒着她。 司琴回忆着道：“哦……昨天晚上偃月宫突然来了那么多禁军，奴婢担心您出事，就一直没走，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祭台前突然出现一阵妖风，祭台上的东西被打翻了，然后您也晕倒了。” “小星史们被吓得乱了阵法，还好有小红看着大家，才没有乱了阵脚，坚持把法事做完了，后来神无月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终于把那阵风赶跑了，然后他就把您抱起来，送回东宫来了，奴婢也就跟着回来了。” “你是说……法事最后做完了？” “对呀，有什么不对吗？” 司琴奇怪她为何这个时候还在关心法事，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子。 云千千道：“那……中 间没再出过别的事？我是说……太子跟皇上那里也没事吗？” 司琴对太子比较关心，听见她问太子，觉得她总算还没有完全丧失良心。 “您还说呢，神无月真是太过份了，太子跟皇上好歹也是主子，现在他们昏迷不醒，神无月不说请太医去看，反倒让人把他们锁在了偃月宫，还让禁军把守着不让出去。” 云千千皱皱眉，如果胤忘川真的被封印了的话，那之前被他控制着的人也会跟着苏醒。 太子被他附体多年，他没醒，或许是因为少了七魄的原因。 可皇上只是他用来养魔因的蛊，他也没醒就有点奇怪了。 “除了禁军之外，还有什么人守着？” 司琴摇摇头道：“只有禁军守着，不过神无月好像对偃月宫做了什么，从那天开始偃月宫就消失了。” 云千千对此倒不意外，无论结局如何，神无月如果要复位，之前的皇帝跟太子肯定都会被处理掉。 现在他不杀他们，只是把偃月宫封印了，已经算是仁慈了。 不过昨天她昏倒之前，明明听到了胤忘川的声音。 难道是她的幻觉？ 见她一直歪着头沉思，司琴忍不住道：“太子妃，神无月到底要做什么？太子还会被放出来吗？” 司琴一心想着让太子复原，这样云千千这个有夫之妇就不 能再跟神无月有瓜葛了。 不过她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些。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会了吧？” 司琴见她全然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道：“太子妃，他可是您的夫君啊，您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难道您真打算做神无月的妃子？” 司琴委屈地道：“我听内务府的人说，他们已经在准备大婚的东西了，初五您就要被抬到金明台去，太子妃，夫人那边还等着您的回话呢，您到底要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听夫人的，逃出宫去？” 云千千其实自己也有点矛盾，她虽然对神无月有点好感，可不代表她就愿意嫁给他。 只是……她毕竟是魔族，一旦被将军府的人发现她的身份，最后她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司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能要再想想……” 司琴咬咬唇，忿忿道：“您果然是喜欢那个魔头的，原先不论外面的人怎么说，奴婢都是向着您的，可是现在，奴婢觉得他们说得不错，您早就背叛了太子。” 司琴放下药碗，转身离去。 “司琴……” 云千千叫了她一声，想要追过去，胸口突然一阵疼痛。 她捂着胸口，躺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云千千伏在床上，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忠字诀明明已经被除了，怎么胸口还会 痛？ 太医端着药碗进来道：“太子妃，这是您的药。” 云千千看着那碗药，疑惑道：“我不是刚吃过药吗？这又是什么？” “这是给您补身体的药，神元帝吩咐的。” 云千千听说是神无月的安排，没有多想，接过药碗一口喝尽。 “微臣告退。” 看着太医出去，云千千重新躺回床上。 尽管眼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思考，可是身体的疲惫却让她什么都不能思考，沾着枕头便昏昏睡去。 殿外的走廊上。 神无月负手站在那里，看着灰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王福走到他身后道：“陛下，太子妃什么都没问，已经把药喝了。” 神无月恩了一声道：“她体内的魔因已经开始复苏，以后你记得，每天按时给她吃药。” 王福看着他的脸色道：“可是太子妃看着好好的，您没有看错吗？她真的开始恢复灵力了？” 神无月点头道：“不会看错，我已经把她体内的忠字诀去了，可是她还能感觉到胤忘川的召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的魔因在渐渐复苏，胤忘川跟她有血缘关系，所以，他能控制她。” 王福唏嘘道：“好在您昨天出手及时，才没酿成大祸，不过……让胤忘川给逃了，真是可惜，要是太子妃知道法事失败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第67章 拨云（2） 刚才她一睁开眼，就问他法事成没成功？ 神无月不忍让她失望，便撒了个谎。 这次的事是个意外，谁都没想到会这样，他不想她因为这事影响心情。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把偃月宫封印了起来，不过也撑不了太久，他的法力在渐渐恢复，一定会再回来的，在此之前，我们要尽量抑制云千千体内的魔因，要不然……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是。” ***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今天是除夕，宫里早早便开始张灯结彩，在院子里挂满彩灯跟装饰，不过，年节的气氛并不浓厚，反倒有点凄凉的感觉。 云千千在房间里休息了几天，身体渐渐好转。 这日清晨，她吃过药，披着外套，坐在窗边看风景。 神无月这几天没来看她，大概是忙着过年的事。 云千千每日吃了药浑浑噩噩，一直躺在床上，没出过房门，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琴端着燕窝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开了窗户，紧张道：“太子妃，您身子才好，怎么能吹风呢。” “我没事，就是想透透气。” 云千千这些天不能出去，在房间里憋坏了。 司琴道：“那也不行，您要是闷了，一会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好了，太医 说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门活动活动了。” 云千千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可是这燕窝刚炖好，您吃一碗再去吧？” “你喝吧，我去换衣服。” 云千千很快进去换了件出门的衣服出来。 司琴喝完燕窝，到那边拿上她的狐毛披风，主仆两个一路沿御花园往后宫深处走去。 御花园跟云千千想象中的不一样。 原以为这里会热闹一些，谁知道跟东宫一样。 除了偶尔能看见几个除草的下人，连个人影都没有。 云千千有些失望，“司琴，宫里的人都到哪去了？” 司琴小声道：“眼下宫中异主，皇上跟太子尚且不能自保，更别提别人了，那些宫女太监，但凡能找着门路的，都找门路出宫了，剩下几个嫔妃也是终日躲着不敢出门，生怕惹恼了神元帝，小命不保。” 云千千觉得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可是细想之下，又不能完全说神无月是被冤枉的，必竟他是魔族。 即便他控制得很好，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意外，比如上回…… 所以，大家不接受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子妃，明天初一，按规矩夫人会进宫请安，出宫的事，您决定了好了吗？” 听着这句话 ，云千千头又开始疼了。 这些天司琴像个复读机似的，每天都要在她耳边念上好几遍。 “司琴，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可是您都想了这么多天了，而且初五就要大婚了，您明天要是不走的话，就再也走不成了。” 司琴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说服她，可云千千也有她的难处。 自从那天早上之后，她的身体虽然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可是……在她没弄清楚自己体内的魔因到底有没有复苏之前，她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爆发。 她不想害了将军一家。 “那就让我再想一晚，成吗？” “好吧！” 司琴拿她没办法。 云千千逛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算沿小路回去。 走到一处荷花池边时，她突然看见前边围了许多人。 大家神色紧张，指着河里小声说着什么，一副惊恐未定的表情。 “司琴，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 正说着，另一边的小路上，一顶轿子被抬了过来。 云千千看到神无月被人扶下轿子，面如寒霜，朝河边走去。 大家看到他，纷纷后退几步，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怎么来了？司琴，我们去看看。” 云千千带 着司琴来到岸边。 王福对她行了个礼道：“太子妃，您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透透气，王公公，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福笑着道：“太子妃别慌，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昨天园子里跑进了什么东西，咬死了几只野鸭子。” 云千千朝河里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河面上漂着几只野鸭。 鸭子死状奇惨，每一只都被拧断了脖子，带血的鸭子跟散落的羽毛浮上冰面上。 云千千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握着僵硬的手指道：“冬天怎么会有鸭子呢？” 一个老太监笑着对她道：“太子妃，这鸭子是宫里养的，平日里专门供人赏玩，前几天下雪，河面结冰，鸭子便暂时圈养了起来，谁知昨天晚上不知闯进什么东西，把鸭子全咬死了。” 另一个嬷嬷道：“是啊，咬死了又不吃，看着不像是黄鼠狼，地上没有脚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真是作孽呦。” 云千千越往下听，脸色越白。 师傅第一次发现她嗜血，是因为她杀死了林子里的鸟。 看着那些鸭子，云千千瞬间就想到了那些林子里的鸟。 它们也是被她拧断了脖子，浑身是血被扔在树 下。 第二天师傅看到那些死鸟，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太子妃，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不舒服？” 司琴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扶住她。 “没有脚印也不能说明什么。” 乍然听到这声反驳，那位嬷嬷连忙低着头退下。 神无月从河边过来，手里拿着一只羽毛，走到云千千面前。 “我在那边捡到这支羽毛，那些鸭子可能是来不及迁徙的鹰咬死的，冬天不好觅食，它误闯进宫咬死了几只鸭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云千千看着手里的那只羽毛，确实像是鹰的羽毛。 “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神无月见她脸色苍白，问道。 云千千回过神道：“我好多了，早上起来没什么事，想着天气好，便带着司琴出来走走。” 她抬头看着他，神无月穿着黑色狐皮披风，紫色的眸子浮现些许疲惫，面容也有些苍白。 “你的脸色不大好，我听司琴说你封印了偃月宫，是不是因为这个损耗了内力？” 神无月这些天一直在跟胤忘川斗法。 胤忘川为了找到太子，几次破坏了他的结界。 神无月一边钳制着胤忘川，一边还要防备太子被偷走，着实费了些功夫，这些天内力损耗严重。 第68章 拨云（3） 不过她这句关心，倒让他心里宽慰不少。 印象中，已经许久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了。 “我没事。” 神无月道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园子道：“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没坐轿子，沿小路慢慢往东宫方向走去。 王福自觉带着下人退后几步，远远跟在身后。 冬天的御花园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两人就那么安静地走着。 云千千心里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 神无月回头看着她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云千千跑了几步，跟上他。 两人上了长街，便可以看到路两边的大红喜字，还有过年才挂上的福字跟春联。 云千千看着那些红喜字，突然停下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你的妃子？” 神无月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顿了顿道：“你不喜欢？” “是因为我是魔族？” “不是。”神无月否认。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 除了这两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他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 神无月冰冷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表情，脸颊浮上两团红晕。 “什么原因很重要吗？” “重要的，要不然……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你。” 如果他 是为了要对她负责，她或许会考虑留下来，可如果他只是因为她是魔族要娶她，那她倒要再考虑考虑…… 他不知道她的过去，如果他知道她过去有多可怕，一定会像所有人一样，把她当妖怪看待。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个样子。 “你说啊，到底是不是因为那晚？” “是。” 神无月回答得太快，以至于云千千还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反正这身子也不是我的。” 而且她全程昏迷不醒，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她常常安慰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你要回将军府？” 神无月问出了她心中这几天来一直在纠结的事。 云千千撇撇嘴道：“我是不想回去的，可是……要是我不回去，以后将军府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女儿就很难说了，还有司琴……” 司琴这些天因为这件事已经跟她拌了几次嘴了。 平时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说的人，为了这件事差点顶撞她，可以想象，将军府在忠贞与名誉的事上，还是很在乎的。 神无月冷冷提醒道:“你又不是太子妃，将军一家认不认你，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可是……” 可是时间久了总有感情， 再说，徐嫣然是因为她死的。 将军府因为她连着死了两个女儿，在云千千心里，她早就把太子妃一家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你什么都不用想，而且，你必须留在这里。” 神无月冷冷说完，抬头看一眼那边的宫院道：“到了，你自己进去吧，晚上，我叫人来接你吃年夜饭。” 云千千这才发现已经到了。 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云千千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哦了一声，看着他坐上轿子，才带着司琴，转身回宫。 司琴看着她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千千道：“司琴，明天夫人什么时候进宫？” 司琴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笑着道：“明天夫人一早就来，太子妃的行李奴婢早就准备好了，您只要明天跟着夫人坐车出宫就好。” 云千千苦笑道：“宫里少了个太子妃，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的。” 司琴自信满满道：“您放心，明天奴婢会穿着您的衣服假扮成您，不会有人发现的。” 云千千扯了扯唇角，努力露出一抹笑。 “司琴，你是我来到这个世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管你怎么看我，总之……以后我会想你的。” 司琴听着她语气怪怪的，忍不住道：“您怎么突然说 这些话？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夫人说了，等您安全了，再想办法救奴婢出去，奴婢还是会侍候您的。” 云千千看着她天真的面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道：“快中午了，我饿了，你去准备饭吧。” “是，奴婢这就去。” 打发走司琴，云千千回到卧室，拿出师傅的水晶球摸了摸。 水晶球在她手中散发出一道五彩的光，光晕中，渐渐露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师傅一袭白衣，犹如仙子般站在那里，她目光温婉看着千千，一如从前…… “千千……” 听着这句熟悉的语声，云千千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师傅，我是千千，我好想你。” “千千，不要哭。” “我没有哭，我只是很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千千，师傅有事要忙，过几天就会去看你。” “你说人死了都会到一个地方，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是不是因为我还留有残魂？所以我找不到你……” “千千，不要做傻事。” “师傅，我想好好做人的，可是……我发现我不行…… “神无月他骗我，如果真的只是鹰咬死了几只鸭子，何必劳他大驾过去？” “他急匆匆娶我，不是因 为他喜欢我，是因为他也发现了我体内的魔因在复苏，所以他才说，我必须留在宫里，他也怕我变成怪物。” “师傅，连神无月都怕我……” 云千千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师傅从前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连神无月这个大魔头都怕她，她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怪物了吧？ “千千，不要做傻事。” “师傅，如果我现在不快点做个了结，就会像从前一样，拖到最后，只会让大家都变得很痛苦。” “千千，不要做傻事……” 幻境中的师傅担忧地看着她，她想要摸摸她的头，可是手指一碰到云千千，就会化成一堆泡沫。 她只能机械地说着同样的话。 她是水晶球保留着的云千千过去的记忆，并不是真的人。 但即便如此，也足让云千千心里好受一点了。 *** 傍晚，宫里掌灯。 灯火辉煌中透着几分冷清。 金明台摆了酒席，邀请云千千过云赴宴。 偏殿中，神无月跟云千千坐在案边。 司琴跟王福在一旁布菜斟酒。 晚上的神无月换了一件深色的素缎锦袍，长发披散，看上去不像白天那样正经，多了几分随意慵懒。 云千千打量着他的宫殿道：“只有我跟你吗？她们怎么不来？” 第69章 拨云（4） 神无月养了不少宠妾在金明台，她是知道的。 只是今天过年，社里却一个都没看见，所以云千千才忍不住发问。 神无月只迟疑了一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随即黯下来，“这里没有别人。” “不可能，你之前明明抬了两个宠妾进宫。” 云千千丝毫都没察觉到他的不快，仍旧不怕死地道。 神无月抿了抿唇，眼神里已经有火苗窜出。 “今天这种时候，你非要扫兴吗？” 云千千这才意识到他生气了，嗫嚅道：“我只是觉得今天是过年，人多点热闹嘛……” 神无月没好气道:“想要热闹就宣歌舞来。” 眼见气氛僵持，王福连忙过来打圆场道：“歌舞早就备上了，原本是想给太子妃一个惊喜，既然您喜欢热闹，即刻就让她们过来就是。” 他起身拍了拍手，大殿内随即涌入一群打扮妖艳的歌姬跟舞姬。 舞乐声中，气氛仍是尴尬。 云千千自知闯了祸，一直坐在那里，不敢动，更不敢抬头看他。 王福过来布菜，小声道：“太子妃有所不知，陛下为了接您进宫，提前已经把宠妾打发出去了，他说以后金明台只住您一个人。” 王福一副讨好的样子，云千千不忍拂他的面子，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多谢公公。”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神无月，云千千也觉得自己在这个场合提别的女人是不应该。 她主动拿起酒壶给他斟酒，“今天过年，我们也两杯助助兴吧。” 神无月没有说话，不过行动还是很配合的，主动端过酒杯擎在手中让她倒酒。 云千千给他倒过酒后，也把自己的杯子加满，端起来道：“新年快乐。” 神无月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神色略略检动，与她碰了一下，仰头喝尽。 云千千学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大杯酒，酒味辛辣，她呛得咳了起来。 神无月皱眉道：“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多。” “今天高兴嘛。” 云千千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再敬你一杯。” 神无月狐疑地看着她道：“这酒很烈的，你再喝就醉了。” “反正过年嘛！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比较有纪念意义，我想以后再记起这一天时，有些美好的记忆。” 神无月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紫色的眸子浮上些许思绪，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不动声色地与她碰了碰杯，一仰而尽。 酒过三巡，云千千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她摇摇晃晃端起酒壶，再要去替他倒酒时，神无月冷冷地按住了她的手，“不要喝了。” “可是今天过年，我想让大家高兴 一点嘛……” “这是合欢酒，再喝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我不敢保证！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早一点圆房。” 神无月看着她，语气里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云千千虽然多喝了两杯，却也没糊涂到听不懂话的地步。 听说这是合欢酒，她脸上一红，随即坐了下来，再不提喝酒的事 宫里这种喜庆的宫宴，下人一般都会按气氛给主子准备可以尽兴的酒，合欢酒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阴阳合和散，却也够让人犯错了。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王福，王福却早已将脸别过一旁。 真是的，好不容易想在死之前喝一回酒，还不小心喝了合欢酒。 云千千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难怪她觉得有点热。 台下的歌舞进行到一半，舞姬们正在舞池里跳舞。 神无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今晚的歌舞似乎并不能打动她，他双目沉思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千千突然心生一计，走到一旁对王公公耳语几次。 王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神无月，无声地将云千千带到内殿。 神无月知道他们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只是他不太在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现在云千千体内的魔因已经开始渐渐复苏，她似乎也意 识到了，所以刚才才会说出那些以后云云的话。 他对她用药只能暂时控制她魔因生长的速度，可她迟早是要爆发的。 到那时，他是杀她还是不杀？ 如果要杀她，只能趁她体内魔因还不十分强大的时候动手，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点喜欢她。 神无月闭闭眸，仰头喝了一杯酒。 洒香醇厚，只是划过胃壁时，却又无比的辛辣。 他已经通过玉佩提取了胤忘川的记忆，找到了黄眉道观的位置。 在成亲之前，他决定去一趟那里，解开自己心中的迷团。 如果她真的是个怪物，在成亲当晚，他就会解决她，要不然她的身体一旦沾染上他的魔因，只会更快爆发。 神无月独自喝了半瓶闷酒，已经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盘算好了。 只是一想到要杀她，为何胸口便会觉得隐隐作痛，一种无形的痛楚开始渐渐在体内滋生，蔓延…… 他想他真的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 神无月出了口气，抬头去找王福的影子，打算让他晚上安排侍妾进宫，却突然听见台下乐声一顿，换了一副轻快曼妙的曲调。 神无月不禁朝舞池中间看了一眼。 刚才的群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此时站在舞池中央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轻纱舞衣的少女。 她 褪去繁复厚重的宫装，犹如一只退了茧的蝶。 “玄舞……” 神无月忍不住叫了一声。 少女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迟疑，随即对他笑了笑。 神无月恍过神来，这才看清跳舞的少女是云千千。 她舞姿曼妙，如同飞蝶，比刚才那些舞姬们跳得好上百倍，周围的宫人忍不住跟着喝彩。 就连一向稳重的王福也过来邀功道：“陛下，没想到太子妃才艺惊人，这飞天舞自从失传后，已经很久没人能跳得这么传神了，太子妃真是天赋异禀。” “别跳了。” 神无月陡然变了脸色。 王福诧异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又说了一次，“别跳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伴乐听到喝斥骤然停了下来。 舞池里的云千千动作一僵，呆呆地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神无月，“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你怎么不高兴？是我跳得不好吗？” “这舞……” 不是你该跳的。 神无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可是看到她无辜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 “不吉利！别跳了” “这可是飞天舞啊，天下第一舞姬玄舞的独创舞蹈，我好不容易学会的，师傅都说我跳得好看，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 神无月言语生硬。 第70章 见月（1） “陛下……” 王福试图打圆场，也被神无月无情地打断了。 云千千脸上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神无月不去看她，只对王福道：“今天我累了，都退下吧，你好好送她回去。” “是。” 神无月转身离去，只留下云千千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神无月看到这支舞会这么生气？ “公公，他怎么了？我只是想让他高兴而已。” 王福苦笑道：“可能陛下最近太累了，并不是针对您，太子妃，奴才先送您回去吧。” 王福送太子妃回到东宫，回到金明台。 神无月一袭长袍，负手立于大殿屋顶，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单独的身影显得十分孤单。 王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屋顶。 他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道：“陛下，奴才已经把太子妃送回去了。” 神无月没回头，说道：“她今晚喝了合欢酒，晚上体内的魔因可能会发作，晚上的药要足量些。” “奴才已经吩咐过了，您就放心吧。” 神无月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王福看着他的脸色道：“太子妃今天晚上突然说要跳支舞给您看，奴才想着她一片诚心，没想到她跳的居然是玄舞小姐的飞天舞，惹的您伤心了。” 神无月叹息道：“不关她的事，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都过去 这么久了，其实陛下不必过份介怀，当上玄舞小姐的死不是您的错，就算真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您死了三百年，难道还不足以弥补……” “别说了。” 神无月打断她，“你收拾一下，明天到黄眉道观去。” “是。” *** 入夜后，宫里各处都安静了下来。 东宫也陷入一片沉静。 司琴在外间的春榻上睡着了，时不时还说着梦话。 “太子妃，您不能跟神无月那魔头在一起。” 内殿，云千千睡在床上好好的，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目光呆滞，看上去有些吓人。 在确认大家都入睡后，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下床。 路过司琴的时候，她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快速拉开门，身子消失在走廊上。 云千千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寑衣，光着脚踩在冻得硬梆梆的地板上，双脚被冻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 竖起耳朵，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捉着她要找的声音。 突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呆滞的眼神徒然一转，身子犹如飞禽般，迅速朝那个方向飞去，双手准确地捕捉到猎物。 很快，一只鸟儿落入她手中。 云千千盯着那只可怜朱上鸟，咧开嘴巴，露出一丝恐怖地笑容，随即张嘴就要去咬。 一道黑影迅速闪过，一把捉住她的手。 云千千下意识地出手挥向来人。 神无月以为她的功夫还未完全恢复，却没想到是他轻敌了，挨了她一掌后，差点跌下树去。 云千千看着眼前的男人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去吃那只鸟。 “住手，吃了你就回不去了。”神无月大声道。 云千千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要你多管闲事，在我大开杀戒之前，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神智全无，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神无月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打开她的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身前。 云千千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脱后，她抬手拨下头上的发钗，转身朝他脖子上刺去。 神无月险险躲过她的攻击，犹豫了一下，一掌打在她后颈。 云千千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神无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叹了口气。 回到东宫，神无月把她放到床上。 司琴惊醒，睁开眼，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近神无月，又看见云千千满手是血，顿时惊恐地道：“您……您对我家太子妃做了什么？” 神无月冷声道：“去打些热水来。” 司琴虽然担心自家主子，却也不敢忤逆他，乖乖到外面打了热水端进来。 神无月坐在床边，亲自给云千千擦洗完身子，盆里的水早已被血染红。 他将脏毛巾热到水盆里，溅起的水花吓得司琴忍不住后退一 步。 在确定她睡着后，神无月站起身道：“今晚的事不要告诉她。” 司琴欲言又止地跟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直到他快要出门时，才大着胆子道：“您……您对我家太子妃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神无月转头看着她，如月般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与世无双。 只是他的声音很冷，那双紫色的眸子，更是不带任何人的感情。 司琴不敢看他，仓皇低下头去。 “你知道她不是太子妃，不是吗？” 司琴被他说中心事，脸色惨白地道：“你不要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神无月冷笑一声道：“将军府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不管，不过……她现在是我的人，如果你们敢冒然对她做什么，到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看见过我杀人，不过，你应该还没看过我喝人血，吃人肉……” 听到他的威胁，司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朝他跪下，解释道：“您误会了，太子妃是将军跟夫人的女儿，他们怎么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他们只是……不想让太子妃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已。” “殉葬？还是自杀？这就是将军府要太子妃做的事对不对？” 神无月打断她，冷冷一笑，并不理会她的狡辩。 “一旦她从东宫走出去，再抬回来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说 ，太子妃誓死不从，宁愿自缢，到时那些文人言官们再美言几句，就算成就了将军府一门忠烈。” “不是这样的，夫人跟将军只是……只是为了太子妃好，就算她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还不如……还不如死得有意义些。” 司琴的声音抖得厉害，她俯在地上，也不知是真的冷，还是害怕。 神无月冷冷地向前两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随手扔了个东西在她面前。 司琴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黑乎乎的一团，同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吓得尖叫一声，身子急速后退几步。 神无月冷冷地看着她，“我回来的时候，希望她没事，要不然，你就会跟这只鸟一样……” 直到他走了很久，司琴才敢抬起头。 她这才惊恐地发现，他扔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浑身是血的鸟，只是那只鸟已经被人拧掉了头，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吃了，还是被扔掉了。 “呕……” 司琴吓得脸色惨白，一阵干呕。 *** 车轮裂裂。 天还未亮，金明台的鸾仪便已经出发了。 一行人举着火把，往宫门处走去。 另一条小路上，将军府的轿子停在巷弄里，等他的鸾仪过去，才从巷子子出来。 管家跑到轿子前道：“夫人，是神无月的鸾仪，他好像出宫了，这样正好，他不在，咱们行事起来也方便一点。” 第71章 见月（2） 徐夫人面色凝重，并不接腔，见鸾仪走远了，方道：“走吧！” 马车缓缓往宫门方向走去。 东宫 云千千睁开眼，觉得头有点疼。 司琴坐在床边出神，看见她醒了，忙道：“太子妃，您起来了？” 云千千奇怪地看着她道：“司琴，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平时她都是等她叫才会进来。 司琴笑着冲她摇摇头道：“没事，只是今天是夫人进宫的日子，奴婢见您没醒，不敢吵醒您，又怕您起晚了，这才在这里等着。” 她上前扶她起来，转身到一旁给她取衣服。 云千千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奇怪她只是睡了一晚，怎么浑身发疼。 “司琴，我昨天没做梦吧？” “没有啊，您昨天睡得好好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酸疼，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司琴找了件大红的宫装过来，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道：“太子妃，奴婢侍候您更衣。” 云千千换好衣服，到外面梳妆。 外殿的小宫女跑进来道：“太子妃，夫人进宫了。” “这么快？” 这会还只是清晨，云千千还以为徐夫人会到中午再来，想了想道：“你先把夫人带到偏厅去，我一会就来。” “是。” 小宫女转身退下。 司琴看着她，一副心事重 重的样子，“太子妃，夫人今天进宫是为了……” 云千千打断她道：“我知道，是为了带我走嘛，司琴，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跟母亲离开这里。” 云千千突然作了决定，让司琴有些错愕。 “太子妃，您不是一直不愿意走吗？” 云千千苦笑着道：“父母年纪大了，不能再让她们为我操心了，你说得对，太子再有错，身为太子妃，我也不能在他还没断气的时候改嫁他人，这样将军府的颜面往哪搁。” “太子妃，其实……” “司琴，哪怕……就这一回，我想让他们高兴高兴。” 她这两天已经想好了，像她这种怪物，无论留在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难。 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好了。 她用力握了握司琴的手，对她无邪的笑笑，“你放心，我不会让府里为了我为难的。” 司琴看着太子妃这样，心里有些苦涩，想要跟她说实话，却始终开不了口。 “你快帮我梳头，别让夫人等急了。” 云千千催促着，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只想要快点见到母亲。 司琴只得手忙脚乱地给她梳了个发髻，歪歪扭扭的，并不工整。 “对不起太子妃，奴婢再给您拆了重梳吧。” “算了，来不及了，拿珠花压一压好了。” 云千千从妆匣 里找出几支珠花压在发髻上，提着裙子便往外走去。 司琴追上去道：“太子妃，如果您真的觉得留在宫里开心的话，就留在宫里好了。” 云千千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不想让我跟神无月在一起，催着我出宫吗？” 司琴低下头道：“奴婢不是不想让您跟神无月在一起，奴婢是想让您幸福。” “奴婢从小侍候您，知道您一直喜欢太子，不想让您被一时的混乱冲昏了头，要是您真的觉得神无月是真心对您的话，您就嫁给他好了，反正，太子也不会再醒来了，您就是留在东宫守到死，也只是个老太妃。” 在云千千发现自己体内魔因已经开始复苏之前，她确实这样想过。 等她帮神无月除掉胤忘川，就求他把她放出宫去，，做个无拘无束的老太妃，就像皇后那样永远住在行宫，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像她这样的怪物天生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她想，她还是回去做游魂好了。 云千千走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司琴，谢谢你这么真心为我，不过……神无月并不是我最后的归宿，所以我还是决定离开宫中。” “可是太子妃……” 司琴还想再说什么，云千千已经等不及跑了出去。 偏殿里。 徐夫人穿一袭宝蓝色织缎锦袍，坐在 靠窗的雕花榻上。 她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母亲。”云千千走过去。 徐夫人看到她，忙站起来请安，“妾身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母亲免礼，快坐。” 云千千拉着母亲坐下。 徐夫人见她脸色黯淡，脸也消瘦不少，不免忧心道：“娘娘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宫里事多，您太累了的缘故？” 云千千摇头道：“我又不做什么事情，哪里会累，只是母亲今天怎么一个人进宫？没带弟弟妹妹们来？” 她今天进宫是为了接她，人多一点到时候混出去容易些，可她这样连个丫鬟都没有，到时候把她往哪塞呢？ 宫里每天进出的人都是有数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 徐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解释道：“今天你父亲在府里迎客，孩子们在家里热闹一些。” 云千千想想也是，过年嘛，哪里会像她在宫里这样轻闲。 “母亲，我听司琴说您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徐夫人微笑道：“不急，那边也要准备，娘娘且宽心坐坐，咱们母女说说话。” “那好吧，司琴，拿些茶点来，我跟夫人说话。” 云千千陪着徐夫人在暖阁里说了半天话，转眼便是中午了。 云千千命人下去传饭，徐夫人道：“妾身今天进宫特 地带了几个娘娘平日里爱吃的菜，今天是过年，您偿偿家里的手艺。” “那我让她们热菜去。” 徐夫人吩咐管家把带来的食盒提下去。 司琴看着那些食盒，突然站出来道：“夫人，宫里的厨子是新请的江南厨子，做得一手好菜，要不今天就不吃这些了，先偿偿新厨子的手艺？” 徐夫人没说话，只是一脸阴沉看着她，似乎在怪她多管闲事。 云千千出来打圆场道：“司琴，母亲特地带了我爱吃的菜，我怎么好不吃，你去让厨子做几个拿手菜，再把夫人带的菜热一下。” 司琴不好忤逆她，看了看那边的徐夫人，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下。 过了一会，饭菜被端了上来。 一桌子美味佳肴，却只有云千千跟徐夫人两人。 母女两人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管家道：“夫人，饭菜齐了，可以开始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徐夫人好像有点讨厌他，抬头看着女儿，亲自替她夹了些菜到碗里。 “这是娘娘平日里爱吃的鸡汁茄子跟芙蓉虾球，娘娘多吃点。” 云千千看着碗里的菜，笑了笑道：“多谢母亲。”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茄子，正要吃，司琴冲过来，一把打掉她手里的筷子道：“太子妃，不要吃……” 第72章 见月（3） 司琴突然的举动惹得徐夫人有些不快。 “司琴，我让你进宫照顾太子妃是看在你人老实又是家生子，想着你进了宫会尽心尽力服侍太子妃，可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云千千也奇怪道：“对啊司琴，你怎么了？” 司琴看了一眼徐夫人，又看了看太子妃，低下头道：“奴婢知错，只是因为太子妃这些天吃的药，太医吩咐过不许吃荤腥，所以……奴婢一时着急，才失了分寸。” 云千千笑着道：“是了，我差点忘了，太医确实让我少吃荤腥，这茄子是用鸡汤做的，自然是不能吃了。” 徐夫人听她这么说，方不再说什么，横了司琴一眼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下去吧。” “是。” 司琴迟疑着不肯出去，直到徐夫人又说了一句：“怎么还不走？”，才不情愿地退到外殿。 云千千见徐夫人脸色不好，一面替她布菜，一面劝道：“母亲不用生气，司琴她平时挺用心的。” 徐夫人没说什么，顿了顿道：“既然不能吃荤腥，就吃点素的吧，正好宫里的厨子做得全是素菜，娘娘快吃吧。” 一餐饭吃到一半，管家拿着一壶酒进来道：“夫人，这是老爷特地带给太子妃的杏子蜜酿，刚才忘了拿下来，请太子妃偿偿。” 云千千奇怪道：“什么蜜酿？” 徐夫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每年六月，青杏下来的时 候，家里都会采青杏做成蜜酿，留着过年喝，娘娘最喜欢喝了，娘娘怎么不记得了？” 云千千有些尴尬，连忙道：“哦，太久没喝了，我倒忘了，快拿来我偿偿。” “是。” 管家殷勤上来斟酒，趁云千千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给徐夫人使了个眼色。 徐夫人恹恹地不去看他，不情愿地接过酒壶道：“我来给娘娘斟酒，你下去吧。” 管家把酒壶交给她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夫人，老爷说了，去年梅雨多，这青杏结得不多，蜜酿做得少，所以特地用了府里的鸳鸯双耳壶装着，不影响口感。” “知道了，你快退下吧。” 徐夫人有些不耐烦。 等他走后，云千千端起酒杯道：“母亲，今天过年，女儿敬您一杯。” 徐夫人看着太子妃单纯的目光，笑容有些苦涩。 她举着杯子，却迟迟不动。 “以前宫里那些传闻，我只当是假的，没成想他竟然真对你动了那种心思。” “我也没想到……” 云千千扯了扯嘴角，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徐夫人叹气道：“说起来也是来我们思虑不周，早在你大姐出事的时候，就该把你带出宫去，这样也就不会有这档事了。” 她抬头看着女儿，语重心长道：“你父亲很生气，徐家世代受皇室庇佑，如今太子仍在世，他这么做，会让徐家陷入不忠不仁之地。” “我知道，所 以我愿意跟母亲出宫，不会让父母为难。” “虽说出宫容易，可你知不知道出了宫后你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 徐夫人见她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还不明白出宫意味着什么，顿时有些心痛。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肉，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她只会比她更痛苦。 只是…… 家族与皇室间盘宗错节，不是只言片语能理得清，也不能用妇人之仁来理解。 “依依，你从小最受宠爱，你大姐，二哥三哥，还有下面几个弟妹，都不如你受宠，我跟你父亲在你身上用的心思也最多，希望你……能明白父母的苦心。” 徐夫人说到动情处，忍不住低头垂泪。 云千千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母亲别哭，女儿都懂，以前你们照顾我，现在是时候我为家里付出了。” 徐夫人本来以为她不懂，还试图跟她解释，直到听到这一句，她才知道，太子妃什么都明白。 她只是装傻罢了。 她越是这样，徐夫人就越伤心，紧紧抱着她道：“依依，别怪我们，你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祖父祖母，外祖父祖母，叔叔，舅舅，姑姑，姨母……家里有太多人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就当是我跟你父亲欠你的吧，下辈子，我们再还你。” 云千千本来不想哭，只是被这 气氛感染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母亲不必多说，你们已经很偏爱女儿了，此生能够做你们的女儿，我不后悔。” 云千千笑了笑，仰头喝了那杯杏子蜜酿，“好甜。” 她以为会是酸的。 徐夫人看着她，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 “依依，母亲对不住你。” 徐夫人从座上站起来，对她磕了个头，然后咬咬牙不再留恋，转身走了。 司琴追出去道：“夫人，您去哪，太子妃……” 云千千没有去送她，她坐在桌子旁，拿起那只鸳鸯双耳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嘻嘻地喝了。 “好甜……” 她本来还想做个孝女，听话出宫，让将军夫人跟将军高兴高兴。 没成想，她们早就给她想到了别的归宿。 云千千不知不觉把一壶酒都喝光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太子妃徐依依，突然觉得她比自己也强不到哪去。 被最亲的人杀死！ 她们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给别人增加负担而已。 司琴冲进来，一把夺过她手里酒壶，“太子妃，您不能喝。” 她发现酒壶已经空了，顿时大惊失色，仓皇爬到门口大叫道：“宣太医，快宣太医。” 云千千只是平静她看着她道：“不必了，我没事。” 司琴大声道：“这酒有毒，您把整壶都喝了，怎么会没事。” 云千千苦笑着道：“是啊，一般人喝一口就 会中毒身亡，可是我不是人。” 她刚才也以为自己会死，可是直到她喝了一整壶酒都没事，她才确定，她体内的魔因确实已经复苏了。 她朝她举举手里的壶，随手扔到地上，“我不会死，你不用叫太医了。” 司琴看着她，震惊地张大嘴吧。 “太子妃，您怎么了……” “我不是太子妃徐依依，我是云千千，跟神无月一样，我是魔，甚至，比他还厉害……” 司琴睁大眼睛，一时不该该说什么。 “太子妃……”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太子妃，可我用了她的身子，她做不到的，就由我来做，我会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不必为我费心了，司琴……” “太子妃，不是您想得那样的，夫人跟老爷只是想得太多，他们要顾全大局，所以才不得已做出这种决定……” 她还试图替他们解释。 云千千笑着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你的主子，所以我的生死你不必在意。” “谁说的？” 司琴突然提高了音量，爬到她跟前道：“虽然您不是太子妃，可是您还是奴婢的主子啊，这些天奴婢早就把您当自己的亲人了，您不能说这么伤人的话，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就算将军跟夫人不要您，可神无月还要您。” “他？” 听到那个名字，云千千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神彩。 第73章 见月（4） “哈哈哈，真是精彩，没想到一向自以为清高的云霓裳居然也会收魔族做徒弟……” “呵，还说什么天下万物，数魔族最为不耻。” 房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语声。 “是谁？” 云千千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一双冰冷的手迅速扣上她的咽喉。 “太子妃……” 看到云千千双脚腾空，司琴赶忙过来抱住她的腿。 只是……双手刚碰到她的身子，随即感觉胸口被人重重一击。 司琴痛苦地叫了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上，头磕到桌角上，晕了过去。 “胤忘川，我知道是你，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及无辜。” 云千千看着四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胤忘川发出一声怪笑，缓缓现出原形。 他长发披肩，一袭白衣盛雪，负手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笑得十分古怪。 云千千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哈哈哈哈 他笑得更大声了些。 “我在想自己居然无意间挖到宝了，哈哈哈，难怪神无月要娶你……” 云千千被他的笑声弄得毛毛的，“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 胤忘川突然凑近她，那张黑乎乎的怪脸，让她有点想呕。 云千千嫌恶地别过脸去。 胤忘川突然 用白骨一样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 “知道吗？你可不是一般人，幸好我之前没杀你，要不然就可惜了。” 云千千没好气道：“谢谢你提醒哦，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了，所以你最好趁我没爆发之前快点逃命去吧，要不然等我体内魔因复苏，我保管让你死得惨不忍睹。” “哈哈哈……有意思。” 胤忘川像中风了一样，盯着她看个不停，笑个不停。 云千千道：“你是不是走火入魔疯掉了？疯了就快点吃药，别在这儿发疯。” 胤忘川破天荒的没有发火，而是大手一挥，送了她一个礼物。 云千千感觉浑身上下像有股电流穿过，很快，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了。 她恢复神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一个礼物而已，可以让你永生难忘的礼物，你不是想知道神无月为什么会死吗？你现在就可以知道了，去吧，哈哈哈哈…… 胤忘川挥了挥鸾袖。 云千千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浮力袭来，她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般往下坠。 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某种风窝，身边的是无尽的黑暗。 风裹着细碎的沙石打在她脸上。 也不知飘了多久，云千千突然感觉身子一重，随即掉在一片屋顶上。 就在她要爬起 来的时候，她一脚踩空，将屋顶踩塌了个窟隆。 “啊……” 云千千顺着瓦片掉下去。 她紧紧闭着眼睛，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云千千睁开眼，有些意外道：“神无月？怎么是你？” “我不是说过，晚上不许乱跑。”他责怪道，把她放到那边的鸾榻上。 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他皱眉道：“又到哪里去了？” “我到山里给你采药去了，不小心碰到了一头熊，幸好我跑得快。” “以后不许去了。” “可是你体内的魔因发作地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没事。” 神无月小心替她的伤口涂上药，“明天，我要出去办点事，大概三天后回来。” “三天？你要去哪？” “要办些事，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我等你，我也有话对你说。” 神无月替她盖上被子，转身到书房去了。 她听着脚步声走远了，方才跳下鸾榻，把自己从山里寻来的草药拿出来，放到架子上晒干。 路过镜子的时候，云千千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已经不是太子妃徐依依的样子，而是换成了她自己的脸。 难道她已经找回了本体？ 可是为何她没有这段回忆？ 云千千看着 房间里的一切，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只是被附在女孩体内，并不是她本人。 可是这个女孩，为何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隔天一早，女孩送神无月出门，然后回到院子里晒草药。 这是一间坐落于山里的民房，四处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飞禽与走兽，不过奇怪是，他们看到女孩，全都像看到怪物一样退避三舍。就连鸟儿都不落在院子里。 女孩晒完草药，走到一旁的笼子旁，蹲下来。 笼子里有两只的刚满月的小兔子，女孩从厨房拿了些胡萝卜喂它们。 “乖乖吃吧，我会把你们养大的，对不起，不小心杀了你们的妈妈，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何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女孩显得有些自责，她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打算等他回来，就跟他坦白我是魔胎的身份，如果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嫁给他，不过……他应该不会喜欢像我这种怪物吧？” 女孩乖乖在家等了两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神无月突然回来了。 女孩高兴地跑过去道：“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神无月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面无表情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喂兔子啊，你看，他们是我从山里捡来的，是不是很可爱？” 神无月看着那两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突然大笑道：“你在逗我玩吗？” 女孩被他的笑声吓到，后退两步，怯懦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难道真以为你披上人的皮就能真为人类？” 女孩有些震惊，“原来你知道……” 神无月冷笑道：“是啊，我不光知道你是魔胎，我还知道你是个怪物，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无月……这次你回来我就是要跟你坦白的，我还担心你知道我是魔胎会讨厌我。”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突然把她揽入怀，低下头就去吻她。 一开始时，女孩还有些害羞，直到发觉他的手开始扯她的衣服时，她突然害怕起来，“不要这样，无月，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女孩抗拒着，不过神无月却不顾她的反抗，近乎粗暴地将她抱起来，拖到房间的大床上。 女孩挣扎着坐起来，将双手无助地放在胸口，“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吗，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你以前很温柔，也很尊重我。” “哈哈，那都是假象而已，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怪胎，你知道你这种怪胎活着有什么用吗？那就是生下魔珠，助我成仙。” 第74章 怪物（1） 女孩难以置信看着他，不能接受他突然的转变。 “枉我这段时间把你当成知己，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你醒醒吧，你只是个低贱的魔胎，要不是你披上了这张皮，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你……无耻！” 女孩感觉受到了羞辱，扬手朝他脸上打去。 细弱的手腕被他一把擎住，神无月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啊……”女孩惨叫一声，脸上瞬间鼓起五个指痕，嘴角跟着渗出血渍。 神无月狞笑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你生下魔珠，已经是我看得起你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后悔的滋味。” “神无月，你不是人……” 女孩还想再骂什么，嘴巴被他用毛巾堵住，只能无助地发出呜呜的叫声。 身上的衣服也被他一把撕碎。 云千千看着眼前狰狞的面孔，虽然知道这不是她本人，可是因为附身在女孩体内，她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恶心与恐惧的感觉。 “神无月，住手，你住手……” 云千千极力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半分力气。 女孩挣扎了一会，突然发生一声惨叫，就再也不动了。 因为她闭上了眼睛，云千千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一处地牢里了。 地牢里昏暗无光，四面是冰冷的墙壁。 眼睛所到之处，全 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恐惧的感觉。 “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来人啊，神无月……” 女孩挣扎着要往外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人用铁链绑住。 她低下头，看到腰部以下全是水，水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药味。 “这是什么东西？神无月，你放我出去。” 突然，地牢的门被打开。 神无月举着火把走进地牢。 女孩看见他，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要朝他扑过去。 “神无月，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放我出去，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试图催发内力，却发现自己竟使不出内力。 神无月冷笑着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药水可以控制你体内的魔因，让你使不出法力，在你生出魔珠之前，你都要待在这里。” “畜牲，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 神无月说着，把火把放到那边的火盆里，打开地牢的铁门，走进去。 女孩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走开，不要过来……” “你都是我的人了，怎么还不习惯吗？在你怀上魔珠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所以你最好配合一点，早点怀上魔珠，你也可以早点解脱。” 他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抚摸，女孩顿时觉得浑身发抖，昨天晚上的痛楚再次浮上脑海。 她一想到那种痛苦，浑身 的骨头都是疼的。 “无月，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不是真的这样想的。” 哈哈哈！ 神无月发出一阵大笑。 “你在试图让我心软吗？哈哈，我的小怪物，你真是太天真了。” 他拉下她的衣服，看着她光滑细腻的肩膀，语声开始变得沙哑，低下头，沉溺地闻着她的发香。 “其实……如果你不是怪物的话，我说不定会真的喜欢上你，必竟你这副皮馕很合我的心意，比花都神宫那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强多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周而复始、无边无际的痛苦…… 云千千回忆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花都神宫？她怎么会知道师傅的名讳？难道这女孩跟师傅认识？” 还有神无月刚才提到师傅，为什么会是那种口吻，难道师傅也被他玷污了？ “可恶！” 一想到自己之前喜欢过神无月，云千千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神无月，你去死吧！” 云千千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的手臂咬去。 “该死……” 神无月吃痛大叫了一声，随即狠狠赏了她一巴掌。 女孩被他打翻在地。 随即，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死命地将她的头往水里按去。 女孩喝了几口水，差点被闷死，长发沾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神无月拨开她的发丝，用手指紧紧扣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 “你这个下贱的怪物，看在你 还要替我生下魔珠的份上，今天我饶了你，不过，为了防止你再有下次，我要好好的惩罚你。” 神无月突然扬手对她胸口推了一掌。 女孩吃痛叫了一声。 随即，她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锐痛，就像五脏六腑被人用刀狠狠绞着。 她痛苦地挣扎着，绑在她身上的铁链发出一阵混乱的响声。 “你对我做了什么？住手，快住手……” 神无月发出一阵狞笑，“这是忠字诀，今天只是小小教训你一下，让你记着，以后若敢再不听话，我就让你感受到十倍的痛苦。” 这一晚，神无月被她败了兴致，没有再动她。 他从火盆里取下火把，转身离开了地牢。 女孩无力地歪着身子，刚才的忠字诀几乎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如果不是手上绑着铁链，她可能就要沉进水里了。 从那以后，神无月每天晚上都会过来。 女孩一开始还挣扎两下，后来就放弃了。 她开始习惯了黑暗，药水把她的双腿泡得发胀发麻，她疼得几乎站不住。 只有神无月来的时候，她偶尔才被允许从药水里出来。 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小片时间。 她开始学着计算天数，神无月每来一次，她就用指甲墙上画一道。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她的指甲已经长得吓人。 长时间不见太阳，让她的脸色也苍白得像个鬼。 这天晚上，神无月照例举着火把 来到地牢。 女孩低着头站在那里，看到他，女孩灰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 神无月打开地牢的门，冲她招招手，“过来。” 女孩身上有了忠字诀，不敢再轻易忤逆他，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神无月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在想什么？” 呵！ 女孩笑了笑，用讽刺的语声道：“难道我连自己要想什么都不能自己作主吗？” “不行，告诉我，小怪物，你在想什么？” 女孩看着他，眼睛里漰射出恨意，一字一句地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断？我是用刀杀你？还是用剑？还是用我这双手，一点点掰断你全身的骨头，再一点点削去你身上的肉。” “哈哈哈，我的小怪物，没想到你发起狠来，也这么迷人。” 他低下头，用额抵着她的，温热的唇在她唇边研磨。 他近乎痴迷地闻着她身上那种特殊的香味。 女孩天生自带一股异香，可以抵御一切蛇虫鼠蚁的靠近，同时也能让她百毒不侵。 那就像一种奇异的药香，让人日渐沉迷，不可自拨。 “你知道吗，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由物，只是可惜……你是个怪物，要不然我还真舍不得你。” 他看着她的唇，脸上露出一种渴望的表情，随即，低下头，狠狠地吻上去。 “神无月，你受死吧……” 第75章 怪物（2） 女孩突然跳起来，朝他天灵劈了一掌。 神无月推开她，才刚躲开，身后的石墙便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炸开了一个大洞。 他看着眼前的情景，有点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不能使用灵力？” “你怀孕了！”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即哈哈大笑道：“魔珠果然灵力超凡，你只是怀着它就拥有了这样的灵力？等它生出来，必定可以助我法力大增。” 女孩冷笑道：“神无月，你做梦，今天我就杀了你。” 她说完振臂一挥，绑住手脚的铁链瞬间断成几截，飞向四面八方。 神无月被铁链打中，他鸾袖一挥，挡开女孩的进攻。 只是女孩哪肯放过他，一直追着他打到地牢外。 神无月从没见识过魔珠的法力，看着女孩进攻的招势，他简直狂喜。 魔珠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了，也不枉他费这么多心血，让她怀孕。 他一面躲开女孩的进攻，一面又怕伤着她肚子里的魔珠，所以很少主动进攻，都是防守居多。 女孩则一面进攻，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她发现自己住了三个月的地牢外，竟是一处正常的宅院。 她还以为他会把她放到偏僻的地方。 院子里站着许多穿着黑衣的守卫，跟她平时居住的小村落不同，这里一副大户人家的样子。 远处还能看见金黄色的屋顶，那是神元帝的神 宫。 难道是京城？ 女孩曾经跟云霓裳一起到过京城，认识神宫。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骗我？”女孩将他逼到角落里，逼问道。 神无月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世上还有第二个姓神？” 女孩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大魔头神元帝？” 神无月没有否认，眸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没错，我是神元帝，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怀孕了吧？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长生不老之身。” 女孩脸上一副受伤的表情，在她分神之际，神无月找着机会跳开她的包围，负手站在一处树枝上。 女孩恼怒之下，急追上去，对着他猛劈了几掌，那一排树在她的进攻下纷纷折断。 “你为什么要骗我？” “只能怪你自己太蠢，我的小怪物，你认命吧，如果你表现得好，等生下孩子，我也可以不杀你。” 云千千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女孩就是玄舞，难怪除夕那晚，神无月看到她跳玄舞的飞天舞，他会那么生气。 原来如此！ 云千千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去死吧。”玄舞被他的话刺激到，连连进攻几次，每一招都直逼要害。 神无月闪避不及，被她打中。 嘴里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将身子靠到一棵大树上。 玄舞紧追 过去，打算一鼓作气杀了他。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院子里的黑衣侍卫提着刀追过来。 玄舞连发几掌撂倒一片侍卫，随即又有更多的人攻上来。 神无月得到喘息机会，趁势催动她体内的忠字诀，玄舞的战斗力被忠字诀大大折损。 眼看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忿忿道：“神无月，算你走运，今天我就留着的你的小命。” 神无月冷笑道：“你体内有我的忠字诀，你以为你走得掉？” 玄舞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朝自己的脖子发力，只见她脖子上的忠字诀竟神奇般的消失了。 看着神无月震惊的目光，玄舞冷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魔珠的能力，但愿你别后悔，神无月，后会有期。” 玄舞说完，连发几掌逼退那些侍卫，趁乱跳到一处屋顶上，几个起落，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快追。” 黑衣侍卫带头要追，神无月冷声道：“别追了，没用了。” 他已经看到魔珠的能力，这就够了，现在只等她生下魔珠，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个穿灰袍的女子走到他面前道：“魔君，神无月找上门来。” 云千千看清那个女子的模样，震惊道：“居然是大师姐。” 神无月冷笑道：“他终究是来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云千千大惊失色，“胤忘 川？” 原来一直以来，对玄舞施爆的人不是神无月，而是化成他人形的胤忘川。 云千千后知后觉，突然明白胤忘川让她看到这些事情的目的。 有一种猜测在她内心徘徊着，只是她却不想承认。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的……”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发功让她跳出这样的怪圈，跳出玄舞的记忆，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始终走不出来。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 “云千千……” “我在这里，放我出去。” 云千千挣扎着，直到筋疲力尽，然后无力地倒下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一间庙里了。 “你醒啦，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床边是一个长相慈祥的道长，他端着药碗，头发花白，身上穿着深蓝色的道袍。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道长，不过玄舞却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类，因为她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 “你是魔族？” 道长修练多年，一直自认为功力深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人类中间。 而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她却能一眼洞穿他的真身，这让他有些好奇。 “我瞧着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你已经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灵力，想来……出身不凡！我知道这附近的山上，曾出生过一个魔胎，难道你就是？” 玄 舞苦笑着，她虽然是魔胎，不过却没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她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她这些天体内法力激增，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魔珠。 她摸了摸肚子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等我身子养好，天一亮，我就走。” “姑娘怀着身孕打算到哪去？我这间道观虽然不大，容身之地却还有，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着，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想想该往哪去。” 他把手里的药碗放下，站起身道：“这药喝了吧，我看你受了伤，得好好养些日子。” 玄舞等他走后，才坐起身子，乖乖把药喝了。 她身上的伤都只是些皮外伤，伤不到筋骨，只养了几天就好了。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玄舞惊喜地发现魔胎不光让她法力猛增，还让她拥有了以前没有的能力。 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一面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道观，等待着孩子的降生，一面暗中计划杀神无月。 云千千宿在她体内，每当她看到玄舞挺着肚子站在太阳底下，给肚子里的孩子哼着不知名的歌，她就有种伤心的感觉。 小时候，师傅也喜欢她给哼这首歌，她还以为那是师傅自创的。 云千千知道得越多，就越伤心。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而那恰恰是她不愿意知道的。 “陛下，你看到玄舞小姐的记忆了吗？” 第76章 怪物（3） 神无月在这间道观找了许久，才终于打开了玄舞的记忆。 不过由于这里被胤忘川破坏过，她的记忆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不那么完整。 神无月只能从那些片段式的画面里猜测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看到她一袭白衣站在太阳底下，而裙子下面的肚子已经高高耸起，已经即将临盆时f。 神无月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犹如当头一棒。 他摇摇晃晃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怎么会这样……”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王福上前扶他，发现他的手正在发抖，不禁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神无月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面画，很长时间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寻找的事实。 “陛下……” “云千千是他跟玄舞的孩子。”神无月呢喃道。 王福听到这句话，也轻轻啊了一声，皱眉道：“这样一来，一切都合理了，难怪太子妃体内灵力强大，您不是也说，她的法力一旦恢复，会在您跟胤忘川之上吗？” 神无月头脑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来这里之前，他还曾抱着一丝希望，不过，他已经隐约能感觉到了。 云千千跟她的性格很像，她虽然附在太子妃身上，可是偶尔从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样子，跟她一模一样。 在她跳飞天舞的那一晚，他仿佛又看到了玄舞。 可是…… 如果事实是这样残忍，他宁愿不知道事实。 “神无月。” 云千千听到神无月的声音，她用力拍打着无形的墙壁，试图唤醒他。 可惜敲了半天，神无月都毫无反应。 就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已经打算离开的神无月，突然停下来，转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云千千抓住机会，大叫道：“神无月，我是云千千，救我出去。” “这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结界。”神无月看着院子里的大树，发现一些端倪。 王福道：“您刚才不是已经打破了结界吗？” 神无月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他确实感觉到了，“这里除了我们，好像还有别的灵体存在。” 王福道：“会不会是附近的魔族跟灵体？” “不会的，胤忘川把这地方藏得这么隐秘，不会让别的灵体发现它的存在的。” 神无月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蓝色的水日屏幕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里面是空的，并没有他想象 中的灵体。 神无月看不到她，云千千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她跟他处在不同的空间，他怎么能感觉得到她呢，一定是她异想天开了。 不过，刚才他的眼神，分明是感觉到了什么。 云千千沉思片刻，突然明白神无月为什么能感觉到她。 她是被胤忘川施了法力，才进入了玄舞的记忆里的，而她刚才在玄舞体内，分明听见了王福的声音。 既然她可以听见王福的声音，说明他们也在玄舞的记忆里。 虽然那只是很短的一句话，可也说明，至少有一瞬间，他们是在玄舞同一部分的记忆里。 云千千努力回想着刚才听到王福声音时的位置，好像是在那棵树底下。 她走到大树底下，“神无月，神无月，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神无月……” 神无月站在树下，突然感觉到空气中那股灵力增强了，同时，耳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云千千？”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无月迟疑了一下，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让王福退后，抬手朝树下的位置狠狠推了一掌。 云千千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不过他 并没能成功打破胤忘川设的结界。 “再试试，神无月，我在这里。” 云千千替他着急，生怕他就此放弃。 神无月试了一下，感觉到确实有结界存在后，他又连推了几掌。 云千千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跟着那股力量东倒西歪，差点摔死。 在推最后一掌时，神无月用了近八成的功力。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云千千也被他的掌风打倒在地，胸口一阵剧痛。 “好痛。” 云千千捂着胸口坐起身子，看清四周的环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东宫，手脚也已经能动了。 胤忘川口吐鲜血坐在她不远处的位置。 云千千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神无月就要回来了，你快走吧。” 胤忘川冷笑着，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痛得皱了皱眉，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没想到你在结界里，他也能发现你，看来你们还真是郎情妾意啊，不过他知道你是那怪物的女儿吗？” 云千千想到玄舞的那些痛苦的遭遇，再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时，胸中突然冒出一股恨意。 在玄舞的记忆里时，她能完全感受到她的恨意。 她被关在地牢里时的痛苦，还有怀孕后的茫然跟无助。 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一面绸缪着杀神无月的计划，一面却又不舍。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从床上坐起来，独自走到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云千千能感觉到她对于他的纠结与不舍，一面是真心爱过的男人，一面是践踏她利用她，还有QB她的男人。 那一刻，云千千突然觉得身体里多了许多力量。 她看着胤忘川，明亮的睛睛突然变得血红。 她站起身，冷冷地走到他面前。 胤忘川被她突然变得狰狞的面孔吓到，用腿蹬着，在地上后退了几步道：“你是谁？你是那怪物？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云千千冷笑着，伸开五指，看着自己的手指，“你一手创造了我，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你是魔珠？不对，你附在凡人体内，不可能有灵力的。” 哈哈哈。 云千千发生一道狂妄的笑声，“看来你还不知道魔珠的能力。” 胤忘川皱眉看着她，一时间，竟觉得这句话如此的耳熟。 “她做不到的事，就让我来代替她好了。” 第77章 怪物（4） 云千千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那股力量，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胤忘川在她的攻击下，只有躲避的份，根本没办法进攻。 屋子里的家具被她的强大的力量震碎，花瓶古玩纷纷掉落。 胤忘川一面逃，一面想办法脱身。 他没想到云千千这么快就恢复了灵力，他以为她要回到本体后才会有灵力。 一时的大意，让他几乎陷入绝境。 “胤忘川，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替那些冤魂报仇。” 云千千信心大增，说话间直冲胤忘川而去，掌风直逼要害。 胤忘川眼见她要杀了自己，来不及细想，突然大叫一声，“我是你父亲，难道你要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云千千哈哈大笑道：“你真可笑，你不是说我是怪物吗？怪物哪来的父亲？” “那玄舞呢？玄舞总是你的母亲，你知道她是被谁杀死的吗？” “是谁？” “就是你的心上人神无月啊，怎么？你不是想替她报仇吗？现在还在犹豫什么？你应该积蓄力量，留着对付他啊，他才是杀死你母亲的人。” 云千千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一想到神无月那个人，不知道为何，她的思绪就会变得无法平静。 “呵，原来你不是魔珠，你只是云千千，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胤忘川看到她的反应，就明白过 来，她不是魔珠，因为魔珠不会对神无月动情。 他不再怕她，发出一声怪笑，趁她分神之际从怀里掏出一枚灵珠，从背后偷袭，将灵珠注入她体内。 云千千惨叫一声，痛苦地扶着胸口道：“你居然偷袭，小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是天魔珠，可以让你快点变成魔珠，一旦你变成魔珠，就会恢复全部的记忆，到时候你就不好意思再叫我魔头了。” “因为……你会变成比我更恶毒，恐怖一千倍，一万倍，天下苍生，都会被你毁灭，所以，如果你太善良，你就会被自己的善良杀死……” “你只能变成像我一样的坏蛋，才能活下去。” “小人。” 云千千飞身上前，发起攻击。 胤忘川轻易就躲了过去，并反手在她背后推了一掌。 云千千被植入天魔珠，灵力大大受损。 只这一掌已经让她口吐鲜血，身子沉沉地落下，小饭厅里的那桌圆木桌子也应声碎成几片。 胤忘川怪笑着上前几步，试图再次进攻。 “胤忘川……”一个黑影迅速窜过，出现在云千千面前。 “神无月……” 云千千捂着胸口，不敢相信，他居然回来得这么快。 神无月连发几掌，将他逼进一个角落。 胤忘川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要杀自己的亲哥哥？” 神无月冷笑道：“ 本来我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你对玄舞做的那些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哈哈哈…… 胤忘川冷笑道：“玄舞？叫得好亲切呀，她不过是个怪物罢了，连最低贱的灵体都不如，你居然因为她放弃自己多年的修为，是你不配做魔族，怪不得我。” “难道魔族就要杀人？” “哈哈哈，无月，你别忘了，我们是天生的魔王，杀人只是本能，可你居然为了一个怪物犯了七诫，你还好意思来说我？你简直是魔界之耻，可偏偏只有你能成仙？这不公平，所以，我要让老天看看，他们选错了人。” 神无月看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怜悯，“所以你不惜杀了那么多人类？还逼迫玄舞生下魔珠，你以为这样很高尚？” 胤忘川哈哈大笑道：“你一面说我手上人命太多，不配为仙，不配做人，可一面却又为了一己私情，救了这怪物，你难道不知道等她变成魔珠会发生什么？” “等她变成杀人魔头的时候，你这个救命恩人，便是她的帮凶，所以，神无月，你比我高尚不到哪去。”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那边的云千千，发出一声冷笑。 “你不是神吗？那我就告诉你，我已经把天魔珠注入她的体内，你就等着看这世间血流成河吧，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是要她，还是 要苍生？哈哈哈哈……” 胤忘川说完，猛地朝神无月推了一掌，屏风应声而裂，炸成几片。 “啊……” 云千千被碎家具击中，痛苦地叫了一声。 神无月本有机会追上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云千千，他迟疑了一下，没再去追。 转身来到云千千身边，弯腰将她扶起来，“你怎么样？” 神无月检查了她身体的伤口，只是些皮外伤，不要紧，唯一棘手的是她体内的天魔珠。 “我没事。” 云千千正要说什么，察觉到他正在拉自己的衣服，惊慌道：“你做什么？” 她快速捂住胸口。 神无月沉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闻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只一心专注于自己的事上。 他近乎粗鲁的，一把扯下她肩膀的衣服。 “神无月……” 伴随着云千千的大叫，他看见了她背后的星形印迹，紫色的眸子，倏地一沉。 那是天魔珠的印迹，胤忘川没说谎。 “你中了天魔珠。”静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他开口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重新替她拉上衣服。 云千千红着脸道：“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为了不让你杀人，从现在开始，你要换个地方住。” 神无月说着，便将她抱起来，起身往外走去，“来人。” 几个宫人神 色慌张跑进来的，看到他用亲密的方式抱着太子妃，纷纷吓得脸红心跳，一个个都低着头，“陛下。” 神无月道：“帮太子妃收拾日常的东西送到金明台去。” “是！” 对方看到神无月的眼神，一个字都没敢再说，乖乖到那边收拾太子妃的细软。 昏倒在角落的司琴也被人掺扶起来，送到后面休息。 云千千抬头看着他，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神无月这样的表情，就像如临大敌般，眉头深深皱着。 “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吗？我会变成杀人魔头？” 两人坐上马车，云千千小声问道。 神无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轻恩了一声。 云千千叹息着，心内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回到金明台，云千千就被神无月带进一间密室，这间密室布置地像是一间书房。 不过在书桌的对面，就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该怎么形容它呢，云千千想着。 它就像是一间豪华的牢房，里面有鸾榻，床，桌子，甚至还有妆台。 四处帘幔低垂，香炉里燃着她喜欢的香，地毯也是她喜欢的长绒地毯，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 云千千看着这些东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东西不像是刚弄的，看来你早有准备。” 神无月没有说话，只是亲手替她打开铁笼的门，“进去吧。” 第78章 药引（1） 云千千乖乖走进这间专门为她做的牢房。 怕他心里会过意不去，她还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道：“你不用内疚，我知道，这是没办法嘛。” 神无月没有说话，只是到那边取了副铁链来，默默给她绑上。 云千千心里虽然有点别扭，不过还是安慰自己道：“这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神无月替她绑好铁链，指着四周的家具道：“在这间笼子里，你可以随意走动。” “谢啦。” 神无月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看着她道：“我不想对你撒谎，如果你真的变成杀人魔，我不敢保证会一直不杀你。”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她怀揣希望的样子，因为到最后只会更痛苦。 云千千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不过她仍是道：“我知道，为了苍生嘛。”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神无月心里有些难过，顿了顿道：“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我还是会做到。”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还是会娶你。” …… 这倒不必了吧？ 云千千还以为他会说些让她感动的话，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只顾着那些小事。 “我还有事，晚会我会让他们给你送些起居用品。” “恩。” 看着他出了密室。 云 千千打量着这间牢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 之前在玄舞的记忆里待了那么久，她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 加上刚才跟胤忘川斗法也耗费了她不少体力，这会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神无月已经回来了。 他端着一碗药，站在牢房外面道：“该喝药了。” 云千千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药碗，乖乖喝下。 神无月见她这么听话，想到玄舞，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接过空碗，交给一旁的下人道：“以后每隔六个时辰送一次药。” “是。” 吃过药，神无月便转身到那边的书桌后坐下。 云千千奇怪道：“你不睡觉吗？” “我在这里睡。” 云千千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书桌一旁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张躺椅。 一看就很不舒服的样子，在那里躺一晚上，估计腰都要费了。 云千千道：“你已经把我锁得这么结实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闯祸的，你还是出去睡吧，在这里睡一夜身体不舒服。” “无妨。” 云千千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劝了，转身到屏风后稍作洗漱，然后便到里面的大床上睡下了。 夜晚，她偶尔醒过来，还能看见神无月坐在那里翻阅资料，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他坐了几个 时辰，眼睛都熬红了，却不肯回去休息。 云千千想要劝他，想起他傍晚的态度，又作罢了。 他防她像防贼似的，这会让他睡觉，显得她故意似的。 云千千翻了个身，想到白天胤忘川说的话。 如果真像他说的，玄舞是被神无月杀死的，那能杀死神无月的人，估计也只有玄舞了。 她虽然不清楚全部的过程，不过也能想像得到，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最后互相残杀，有多残忍。 不知道为何，她又想到了玄舞挺着肚子，站在大树下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玄舞，一定没想到她的女儿会重新跟神无月纠缠在一起吧？ 一起到这里，云千千便觉得体内热气上涌，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她体内蓬勃生长。 “该吃药了。” 神无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也及时打断了云千千日渐飞离的神智，她通红的眼睛也慢慢恢复正常。 起身起到栏杆旁，接过他递来的药碗。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一股腥味。 云千千敏感的发现，这药好像换了处方。 “这是什么药，好像跟白天的不一样？”她抬头看着神无月。 神无月的睛神闪烁了一下道：“之前的药对你不起作用，这次换了配方，你试试看。” 云千千虽然觉得有些腥味，可还是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喝了。 看 着她把药喝了，神无月长舒了口气，“没事了，接着睡吧。” 云千千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道：“你一晚上都没睡了，快点睡吧。” 神无月恩了一声，便不再理她，转身回到书案后。 云千千以为他又要去看书，谁知他只是到那边吹熄了蜡烛，然后便到那边的躺椅上躺下了，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他大概是太累了，只一刻，便睡着了。 云千千怕他着凉，从床上取过自己棉被给他盖上。 她发现自己已可以熟练的运用灵力，这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她想，大概不是件好事吧。 云千千转身回到鸾榻上睡下。 隔天早上，她从床上醒来后，连忙去看自己的双手，十指干净，并没有血渍。 脚上也是干净的，绑着她的铁链完好无损。 “还好。”云千千舒了口气，真怕她睡着了又不知不觉做出什么事情来。 神无月已经起床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袍，站在栏杆旁道：“吃药了。” 云千千趿着拖鞋走过去，邀功似地对他道：“我昨天很乖哦，看来你新换的药还挺管用。” 神无月只是无言地看着她，等她把药喝完，他接过空碗，转身走到那旁的书案后，重新开始翻阅书籍。 云千千对于他 冷漠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想到他事出有因，还是选择原谅他。 她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道：“喂，我饿了。” 神无月对身边的王福道：“拿些吃的来。” “是。” 王福下去一会，很快端上丰盛的饭菜。 云千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闻着香味顿觉食欲大开，只是才刚吃了一口，她就放下了筷子。 王福小声道：“不合您口味吗？” 云千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最近一直吃药的原因，我没什么胃口吧。” 王福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神无月。 神无月道：“撤了吧，给她端药引来。” 云千千好奇药引是什么东西，当她看到王福端来的是一碗黑乎乎的血时，顿时有种想吐的冲动。 她连着后退几步道：“这是什么东西，快拿开。” 王福小声劝道：“太子妃，这是对您有益的好东西，是陛下特地为您找来的。” “我才不要，拿走拿走。” 云千千十分抗拒，看着神无月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埋怨，“你真拿我当怪物了，拿这些东西喂我？你成心的是不是？” 神无月走过来，面色平静地对她道：“你吃不进人类的食物，是因为你体内的魔因在渐渐复苏，而且，这不是奇怪的东西，魔族本来就是吃这些的。” 第79章 药引（2） “胡说，那我以前怎么没有吃，而且，你自己不也没有吃？”云千千狐疑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只是现在不需要罢了。” 神无月亲自接过药碗，递到她面前。 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快过来，喝了你会舒服点，要是你一直不吃不喝，真的会变成怪物的。” “真的？你不骗我？” “真的。”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云千千有些动摇了。 她迟疑着，慢慢挪过去，从神无月手中接过药碗。 看着里面让人反胃的绿色液体，云千千仰着脖子喝进去。 她怕自己一偿到味道就要吐，所以几乎是捏着嗓子咽进去的，喝到最后也不知道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味道。 “好啦。” 云千千把空碗递给他。 “乖。”神无月对她笑了笑。 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云千千再一次不争气地沉沦了。 神无月笑起来还挺好看。 他将空碗递给王福，让他拿下去，又转身递过来一盘糖果道：“吃些糖果会好受些。” “谢啦。” 云千千抱着糖果到那边的鸾榻上坐下。 神无月也回到书桌后开始办公。 云千千一面吃着糖果，一面看着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神无月偶尔抬起头，看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也只当看不见。 傍晚时分，是 她吃药的时候。 王福还没有送药进来。 神无月坐了一天，腿脚有些酸痛，他打算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看下云千千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竟然躺在那里睡着了。 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糖果。 神无月笑了笑，他打开笼子走进去，帮她把手里的糖果拿开，又到那边取了条薄毛毯给她盖上。 云千千睡得不安稳，梦里还在不停地挥动着手，好像在跟别人打架。 神无月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的脸，五官渐渐重叠，变成一个的他熟悉中的模样。 她是玄舞的女儿，不知道她的本体长得什么样？ 应该很像玄舞吧？必竟他们的性格那么像。 神无月想起往事，紫色的眸子陷入沉思。 他记得他第一次跟玄舞见面时，她正在树上摘野果。 那时，她刚被村子赶出来，一个人住在山里，每天食不裹腹。 而他为了练功，一直隐居在山里。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他就让她住到了他家。 她那时刚刚发现自己会梦游，梦游的时候还会杀小动物，所以非常苦恼。 想到她每天早上醒来后懊恼的样子，神无月不禁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 神无月顿了顿，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云千千。 此刻，她正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眼睛里闪动着 好奇光。 神无月笑了笑道：“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是玄舞？” 神无月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不过他并不打算跟她多聊，站起身道：“该吃药了，我让他们拿药进来。” 他在逃避。 云千千在他背后道：“胤忘川说是你杀了玄舞。” 神无月停下脚步，顿了顿道：“他说的没错。” “那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神无月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只需要记住，我不是一个好人。” 说完，他便出了笼子，重新把锁锁上。 “陛下，药来了。” 王福端着药进来，神无月对他道：“你在这里侍候，我出去一趟。” “是。” 王福不明就里，端着药碗来到栏杆前，“太子妃，喝药了。” 云千千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勾起了他的往事，不过看他的样子，总归不是善终。 她从鸾榻上下来，走到栏杆前，“王公公，民间都说是因为我大师姐预测到了神无月的死亡，他才会死，可神无月那么厉害，胤忘川说他已经成仙，既然是仙，更不容易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王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太子妃，您为难奴才了，那些事，奴才怎么会知道呢。” “你是神无月帖身的奴婢，连你都不知道的话，还有谁会知道呢。” “太 子妃，喝药吧，药快凉了。” 王福催促着，不想她再问下去。 云千千看着那碗散发着腥味的东西，真不想喝。 不过为了不变成怪物，她还是勉强自己喝了下去。 “王公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这么难喝？” 王福只是笑笑，对她道：“这是对您好的东西，而且极难得，是陛下……陛下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您一定要好好吃药，可千万不要辜负了陛下啊。” 王福说了一些漠名奇妙的话，收起碗要走。 云千千道：“王公公，司琴怎么样了？” “司琴姑娘受了些轻伤，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一会奴才就让她来看您。” “那太好了。” 王福笑笑退下。 过了一会，司琴果然被带了过来。 她看到云千千被绑上铁链关在笼子里，顿时担忧地冲过来，攀着栏杆道：“太子妃，他们怎么会把您关在这里？” 云千千真怕她这样吵，赶紧道：“没事啦，他们是为了救我。” “太子妃，您是不是被下降头了，都到了这会您怎么还替他们说话呢。” 她担心云千千不是真心。 云千千笑着道：“我真的没事，而且，你见过哪个犯人有吃有喝，还住得这么好，再说，神无月也在这里睡。” “什么，你们已经睡到一起了？难怪……” 云千千差点没被她的话吓死，不过还是听出了不对劲，看着她道：“难怪什么？” “难怪刚才他们让奴才进来侍候您更衣，就是试试嫁衣，后天您跟神无月就要成亲了，衣服总要试一试的。” 云千千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件做工精美的嫁衣，大红的颜色，十分喜气。 衣服上用金线绣了只凤凰，不像是普通嫁衣，倒像是凤袍。 云千千意外道：“怎么这么隆重，是不是拿错了？” “没错啊，内务府说，这是神无月吩咐的，他们怎么敢乱送。” “可是……我只是妃子啊？” 司琴倒是一脸泰然说道：“他强娶了您，就是封后也应该，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来，奴婢给您更衣。” 司琴端着托盘进来替她更衣梳妆。 云千千看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孔，不禁在想，要是能用回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见过玄舞之后，不知道为何，她心里竟萌生了用回本体的想法。 可能是为了要讨好他吧？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掉入对他的爱的陷阱，云千千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司琴从镜子里看着她道：“您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上次我没死成，现在又要嫁给神无月，将军府那边怎么说？父亲母亲是不是很生气？” 第80章 药引（3） 她一直忘不了那天徐夫人对她下跪时的表情。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想，她们也不会这么残忍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可惜，她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听到将军府，司琴脸上的情绪变得有些黯淡，小声说道：“夫人跟老爷倒没说什么，只是族里那些叔伯们说话难听了些。” “这阵子朝中不太平，百官们多日不上朝，大家心中惶恐不安，生怕因为您改嫁的事，得罪了太子一党，牵连全族丢官罢职，也是情理之中，您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夫人心里是高兴的，她知道您婚期近了，还特地叫人带话进来，让您安安心心嫁，她还说，上次的事是她对不住您，让您不要原谅她，她也会带着愧疚过完这一生的。” 云千千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动容，转身对司琴道：“说起来也怪我，当时我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因开始复苏，便有了轻生的念头，知道徐夫人的意图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喝了那些毒酒，她要是真的带着愧疚活一辈子，我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司琴自从那天太子妃摊牌后，尽量不去提这些事。 不过自从她知道云千千是魔族后，对她多少有些戒备。 看着镜子里太子妃的脸，她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是候变了的？ 又想到 这些天宫里的传闻，她看着云千千时，眼神不自由的瑟缩了一下，深深低下头去。 “您跟夫人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司琴，你怎么了？”云千千见她有些发抖，不自觉地问道。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故作坚强地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也在怕我？” “不是的，太子妃，您千万别多想，奴婢怎么会怕您呢，奴婢只是……” 司琴极力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只是掏空了心思，也想不出一个，她有些懊恼。 “太子妃，奴婢知道，您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 “你在说什么啊，司琴？” “奴婢是说，您一定不是那种杀人魔头，一定是她们看错了，而且，您每天在这里关着，怎么可能出来杀人呢？” 云千千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抬头看着她道：“司琴，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传闻？你告诉我。” 司琴看着她的眼睛，不忍心欺骗她，小声道：“是有一些传闻，不过一听就是假的，他们说您在宫里杀了几个人，奴婢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 “今天来到金明台一看，果不其然，您被锁得这么严实，怎么可能是您做的呢？一定是那些太子的亲信，知道您的要嫁给神无月，故意泼脏水陷害您。” 司琴自顾自地说着这些，丝毫都没注意到云千千 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惨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是被清洗过的，没有一点残留的痕迹，所以她才以为昨晚没有事情发生。 可是神无月忽略了一点，她的金手环上沾上了一点血渍。 此刻，那枚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像一块斑点，玷污了凤凰的翅膀。 她不露声色地退下衣袖，盖住那支金手环。 “死的人多吗？” “好像……有几个。” 司琴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她是太子妃的帖身侍婢，大家对她还是有所隐瞒的。 “好了，太子妃，您起来看看吧。” 司琴扶她站起身。 落地镜中，翩然是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美人，大红喜袍子上的凤凰跃跃欲试，就像真的一样。 司琴赞美道：“太子妃您真漂亮，难怪当初太子殿下一眼就看中了您……” 司琴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看着她道：“对不起，奴婢说错话了。” 云千千摇头道：“没关系，司琴，我累了，替的拆了吧。” “您不再看看吗？真的很好看呢？” “不看了，反正到了那天有的看的。” 司琴见她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只好过去帮她把好不容易弄好的头饰拆掉。 神无月从外面进来，“不喜欢吗？怎么拆掉了？” 司琴看到他，连忙后退几步，弯下腰对他行礼，“陛下。” 云千千道：“没有不喜欢，只是看过了，再说这衣服穿着太重了，不舒服。” 神无月走进来，看着云千千身穿嫁衣的模样，紫色眸子里难得地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 “好像挺合身，你还有哪里要改的吗？” “不用改了，挺好的。” “那好，成亲那天就用这身嫁衣吧，还让司琴来梳头，到时，徐将军夫妇也会进宫。” 云千千听到这里，抬头看着他道：“徐将军夫妇不想牵连到其中，你这样做不是叫他们为难吗？” “可若他们不来，这婚礼还有什么意思？不是摆明了谁都不承认吗？到时，你这皇后做得也不称心？你放心，到时不光徐将军，文武百官也会来祝贺我们。” 云千千诧异道：“皇后？你不是说……只是封妃吗？” “我改主意了，我打算让你做我的皇后，以后名正言顺住在这金明台，谁都不敢说什么。” 神无月看着云千千的表情，她脸上除了意外，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 云千千只是别过脸不说话。 司琴怕她惹恼神无月，连忙道：“奴婢替主子谢您恩典，我家主子是太高兴了，这才不知道说什么好。” 神无月道：“你下去吧。” 司琴看了一眼太子妃，小心上前给她使了个眼色，“太子妃，奴 婢明天再来侍候您。” 她说完，便转身退出了密室。 神无月走到她身后，抬手替她扶正了头上的凤钗。 云千千道：“你把婚礼弄得这么隆重做什么？” “只是想让大家热闹热闹，再说，我回宫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正名，偃月宫皇帝已经没几天活头了，太子没人附体，如同行尸走肉，我接手南朝是迟早的事，趁封后的时候把事挑明了也好。” “可是……” 万一我不受控制魔因发作，会死很多人。 这句话，云千千含在嘴里，几次想说，都没有说出口。 神无月将双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你在担心什么？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累了。” 云千千笑着道。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她一袭嫁衣，神无月一袭黑袍，她们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人。 只可惜……新娘脸上满是担忧。 “你一直说你不是个好人，可胤忘川说你天生就是神，难道神也有坏人吗？” 神无月被她的问得呆住，迟疑地看着她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一个人百般对你好，让你不自觉地爱上他，你以为他也是爱你的，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你发现他更爱他自己，你说，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81章 药引（4） 神无月见她满嘴孩子气的话，只当她是在哪里听了什么话，才来问他。 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道：“世界上那么多人，如果只用好坏两个标准来区分，未免有失公平，很多时候，好人会变成坏人，坏人也未必全做坏事。” “是吗？可能是我太狭隘了吧？”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云千千脸上有些失落。 神无月道：“该吃药了，过来吃药吧。” “我一会就去。” 到屏风后脱去凤袍，云千千换上轻便的衣服来到栏杆前。 王福已经端着药碗候在那里。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云千千再喝药时并没有什么废话，喝完药便到一旁的鸾榻上睡下了。 神无月朝围栏里的人看了一眼，只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 他走到一旁，“司琴那丫头嘴巴严吗？没走露什么风声吧？” 王福道：“奴才已经吩咐过了，司琴那丫头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跟太子妃透露口风的。” “不过……她吃了药还抑制不住体内的魔因，看来天魔咒果然如书上所说，没有任何办法。” 神无月蹙眉道：“我这两天翻了不少古籍，想找出对付天魔咒的办法，不过……没什么收获。” 王福面露担忧，“现在宫里已经有了些流言，说太子妃被您同化成了魔族，拥戴太子的呼声很高，您在这个时候 举行册后大典，只怕会势得其反，不光夺不回权柄，还会因此失了民心。” 神无月笑得淡然，“权利于我无用处，我只是想掀穿胤忘川的真面目，不想让他得逞罢了。” 说到这里，王福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上前道：“胤忘川已经找到了偃月宫的位置，只怕这两天就会有所行动。” “我会在成亲当天逼他现出原形，介时，文武百官会看清他的真相目。” “那她呢……” 神无月看了一眼鸾榻上的人，微微叹息着道：“我自会处理。” 夜晚 密室里安静下来。 神无月放下书本，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他已经很努力想要找到解救她的办法，只可惜，事实并不如他的预期那样好。 桌子上的蜡烛摇了摇。 神无月敏感地察觉到有所异动，连忙起身过去查看。 鸾榻上，云千千睡得十分安详。 他仍是不放心，用钥匙打开牢房的门走进去，见铁链完好，这才放下心来。 倏地，他感觉脖子一凉，一个白色的影子飘到他身后。 神无月没有动，看着墙壁上的影子道：“如果你再出去杀人，我不敢保证会像昨晚一样饶了你。” 背后的女人哈哈一笑，她身上的铁链发出凌乱的响声。 在这间封闭的密室里，听起来格外吓人。 女人狂妄道：“就凭你拦得住 我？还有，我不是云千千，我是魔珠，你大可不必像对她一样来怜悯我，我不会领情。” 神无月突然出手，云千千飞身躲过他的掌风，身子稳稳站在那里。 神无月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虽然跟云千千是一副面孔，可是神态性格完全不同。 而且他试过她的功夫，便知道她的法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她有了天魔珠的助力，法力进步神速。 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你要与我为敌吗？”神无月道。 “是又如何？你奈我何？” 魔珠狂笑两声，随即，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开始发动攻击。 密室的东西被她毁了大半，神无月也被她打了一掌，她趁机扯断铁链，跑了出去。 王福听到动静，带着人冲进来，“陛下。” “我没事，我去追她，你留下来，把这里恢复原样。” “是。” 神无月飞身出去，顺着她的灵力轨迹疾追而去。 魔珠的意念刚刚复苏，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行动路线也没有什么规律，只是循着生命的气息追去。 她在御花园杀了几个园丁，又跑到马房杀了几头马。 在她抵达宫女住的下房时，神无月将她堵在那里。 “够了，回去吧。” 魔珠兴头正浓，被他打断好事，自然脸上不快。 她没废话，接连朝他攻击几个回合，力 道又狠又准。 神无月险些招架不住，手捂着胸口站在那里。 好在，他们的动静惊醒了那些宫女，大家惊吓地四处逃窜，很快，房里便空无一人。 魔珠眼见到嘴的鸭子要跑，哪里肯依，眼疾手快冲着一个小宫女飞身过去。 只见她五指抓着她的脖子，轻轻一拧，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 神无月已经很快了，几乎是在她碰到那宫女的同时碰到了她的手腕。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可怜那小宫女才十六七岁，连叫都没叫一声，就那么死掉了。 远处，一个年老的嬷嬷冲过来，一把抱住她道：“我的女儿呀，我可怜的女儿。的” 说着，嬷嬷就朝魔珠扑过来。 “不知死活。” 魔珠冷冷一笑，她五指伸张，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猎物自投罗网。 嬷嬷还没走到她跟前，就被一阵强大的吸力拨起，身子直落入她掌心。 就在她手指将到碰到那个嬷嬷时，神无月极时将她救下，放到那边的安全地带。 “你要救人，我看你能救多少？” 魔珠狂笑着冲向那边更多的人群。 神无月刚才一直对她手下留情，眼见这会已经说服不了她，于是也不再留情。 他飞身上去，狠狠甩出几掌，掌风朝魔珠直劈过去。 站在树上的魔珠被他打中，御风不稳，身子往后一 仰，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 神无月上前接住她，他抱住她的腰，将她拖到无人的避静处。 “够了，再这样我真要……” “要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 他坚定道，神无月紫色的眸子浮现些许冷意，看着她的目光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包容。 魔珠愣了几秒，突然狂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成了神就能杀得了我？神无月，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魔珠发动攻击，神无月也是全力以赴迎战。 一时间，天空中电光火石飞溅。 神无月渐渐招架不住，处于败势。 魔珠本有机会一举杀了他，可是，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她迟疑了。 神无月趁机在她天灵用力拍了一掌。 魔珠顿时陷入昏迷。 神无月强忍身体的疼痛，将她抱起。 回到金明台，王福已经将牢房恢复得差不多了。 看到神无月抱着她回来，他担忧道：“陛下，您受伤了？” 神无月没有说话，冷冷道：“把床铺好。” “是。” 王福过去铺好床。 神无月将云千千放到床上，她还昏迷着，只是体内的魔因退去，已经有了痛的知觉，眉头微微皱着。 神无月也是最近才知道，魔珠是没有痛感的。 就像胤忘川所说，她没有人的七情六欲，甚至连五感都没有，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第82章 药引（5） 神无月不禁想到刚才她脸上的迟疑。 刚才她明明有机会杀她，她却没有动手。 如果魔珠真的没有人类的情感，那她在迟疑什么？ 紫色的眸子黯了黯，他站起身，重新将铁链给她绑好，“好好看着他，我要出去一趟。” “是。” 神无月突然来到东宫，让这里的人如临大敌。 司琴也慌忙披了件衣服跑出来，“陛下。” 神无月道：“她的东西都在哪里？” 司琴被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也不敢怠慢，带他来到太子妃的卧室，“太子妃的东西一大半都送去了金明台，这里只有一小部分。” 司琴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云千千的衣服等物。 神无月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到那颗水晶球，对她道：“你退下吧。” “是。” 司琴退下后，神无月催动内力，水晶球里的画面渐渐显露。 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满是痛苦地站在那里，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千千，不要做傻事……” “千千，不要哭。” 听着她的语气，神无月几乎可以确定，云千千生前也被魔因所折磨着，所以最终才因为不愿意连累师傅，自毁灵根而亡。 如果云千千真的是魔珠的话，她不应该有痛苦才对，杀人于她来说是天性跟本能。 可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云千千都因杀人而无比痛苦，所以…… “魔珠不是她的皮肉 精血，而是她体内的灵珠，她毁掉的灵根就是灵珠。” 神无月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何胤忘川之前得知云千千的身份后不杀她，因为没了灵根的的云千千什么用都没有。 他将天魔珠植入她体内，也是为了快点催发她体内的魔因，让她尽快长出灵根。 一旦云千千长出灵根，他就会拿走灵根，到时，云千千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而他也会因为她无意间犯下的罪孽，所为众矢之的，失了民心，最终不得不将皇权相让。 神无月一窍通百窍通，不禁冷笑出声。 不过，他却忽略了一点…… 死而复生后的云千千跟重新长出来的魔因，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再像从前一样，是两个分离的个体，而逐渐融为一体。 “胤忘川，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神无月看着那颗水晶球，呐呐低语道。 *** 清晨，云千千从床上醒来，觉得头有点疼。 她抚着额，转头看向那边。 神无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书案后看着一本巨大巨厚的书。 “你醒了。”听到动静，他将一枚书签放到书页上，合上书，起身从书桌前出来。 云千千语声沙哑地道：“我怎么了？” “你只是睡着了而已，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千千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平静地道：“我有点头 疼，可能是睡得太久了吧？” 她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手腕上那一点血痕掩到袖底。 “你该喝药了，喝了药会舒服一点。” “我想先洗漱。” “好。” 云千千从床上下来，走到一旁的小隔间里。 他为了让她无论何时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所以这里几乎没有隐私空间。 所谓的小隔间，只是一间用屏风临时分出来的空间而已。 云千千一进去，就掀开袖子，当她确认自己手臂上的血痕是真的伤口，而不是血迹时，她几乎可以确定。 她这些天吃的那些药对她完全起不到抑制作用，只是会让她昏睡而已。 云千千洗了把脸，换了件干净衣服从里面出来，王福已经候在栏杆外了。 她走过去，看着他手里的那碗药道：“公公，这药太苦了，我想吃糖果。” 王公公转身下去给她拿糖果。 云千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碗药倒进她事先准备好的容器里，掩在袖子里。 王公公取糖果转身回来，看到药碗已经空了，虽然也有点怀疑，不过见她神态自然，就没说什么。 “太子妃吃点糖果压一压苦味吧。” “多谢。” 神无月走过来，道：“我要出去一趟，一会让王福在这里陪你。” “能不能叫司琴来。” “明天就是婚礼了，她也有很多事，明天晚上我让她来。” “恩。” 目送神无 月远去，云千千回到小隔间，把那些药倒出来，然后抱着糖果到那边的鸾榻上躺下。 王福见她听话，也便放松了戒备，远远地走开了些。 云千千抬了抬手，隔空将神无月在看的书拿到手里。 被他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上写着关于如何抑制魔因的内容。 上面写着，可以用同类的血…… 原来她这些天喝的药引，是他的血。 不过书上也写着，长此以往，对方会大大的折损内力，而且会渐渐被对方的魔因侵蚀。 久而久之，最坏的结局就是死亡。 后面还有一页内容，被人撕掉了。 她想从目录里看那页讲了什么，目录也被人用灵力隐去了。 云千千将书放回原位，无力地躺在鸾榻上。 傍晚喝过药，她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神无月只当她困了，也没在意。 半夜，云千千像从前一样从床上坐起来。 神无月即刻就察觉了，隔着栏杆对她道：“今天我换了铁链，你挣不脱的。” 他说话的语气完全陌生，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云千千顺势扬扬手臂，铁链在她手中瞬间碎成几截。 她惊讶于自己的灵力居然已经高深到如此地步。 神无月也被她吓到了，才一天功夫，她的武功就已经比昨天高出一倍不止。 连忙到那头打开铁门过来拦她。 云千千与他过了几招，趁机逃走。 她的目的只是想知道真相 ，所以为了不暴露自己没喝药的事实，她全程都没有说话。 “来人，快追。” 神无月带人去追，耐何凡胎肉体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一掌就被全部撂翻了，不过奇怪的是，今晚，她并没有杀人。 云千千快速在宫中穿梭。 明天是她跟神无月大婚的日子，所以宫里到了晚上也有很多人在走动。 宫中张灯结彩，在为明天的大婚做准备。 宫女太监围成一团，有剪花的，有铺地毯的，大家忙个不停。 突然看见空地上从出来的那个人，大家被吓了一跳。 认出她的面孔后，更是尖叫着作鸟兽散开。 “是那女魔头，是女魔头，大家快跑啊……” 一个老太监腿脚不便，摔了一跤，看到云千千朝他走来，他居然不惜一头撞到柱子上，只求死个痛快。 只是想象中的头破血流并未到来，有一只洁白温软的手挡在了柱子中间。 老太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惊惶地道：“我是个阉人，您吃了我只会脏了您的嘴，求您饶了我吧。” 说着，他便像疯了一样，咚咚地往地上磕着头。 “你放心，我不杀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这么怕我？” 云千千出声问道。 那老太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不解地看着她道：“你这女魔头又想耍什么花样，你要杀就快杀好了，不用这样来折磨我。” 第83章 大婚（1） 老太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云千千转头看着四周。 大家看她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仇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想要上前攻击她。 只是迫于她之前做的事，畏惧地迟迟不敢上前。 这一刻，云千千脑子里突然闪过了玄舞的记忆，只是那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她自己的经历一样。 记忆里，她被一群拿着棍棒的村民追赶到一处悬崖边。 她看着下面无底的深渊，苦苦哀求他们。 “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落脚，难道这也不行？” “你这怪物去死吧。” 有人凶神恶煞说道。 也有人试图跟她讲道理，“你还是走吧，村子里因为有你，没有女孩敢嫁进村子，女孩们拼了命往外跑，现在村子里只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再这么下去，村子的人都没了。” 女孩尽管很想要个安身之地，却还是心软了，她答应离开，再也不回村子。 可是有些村民仍然不肯放过她，趁她不注意，从背后偷袭。 女孩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云千千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魔珠的基因在她体内被唤醒。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她仿佛又回到自己被赶出村子的那天。 她低头看着那个老太监，阴森地发出一声冷笑，“你这么想死，好，我成全你。” 女孩五指伸张，一把刺向那人的脖子。 紧要关头，神无月赶了过来，及时 出手救下那个老太监，随后连出几掌将云千千逼到天上。 云千千被他打断，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她站在树枝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时间难以接受刚才发生的事。 神无月看着她的神情，狐疑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云千千？” 云千千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凄惶，“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 神无月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云千千后，便收了掌中的灵力，说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切还有转机。” “转机？你是说你用自己的血来抑制我体内的魔因？那你觉得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都知道了。”神无月有些无耐。 云千千苦笑道：“如果不是我把药偷偷倒掉，亲眼出来看到这些，不知道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到几时？” “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你的心情。” 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 神无月放缓语气道：“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一切都等过了今天再说，等成了亲，抓住了胤忘川，我就把金明台封印起来，到时候，你就安心在里面住着，我答应你，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把体内的魔因除掉。” 云千千听了这话，只是苦笑道：“别费力气了，不中用的。” “你相信我，我已经找到了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不断用自己的灵力来滋养我，然后在某天清晨， 让我看到你冰冷的尸体，就像师傅一样……” 提到师傅，云千千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神无月害怕她体内的魔珠被再次唤醒，连忙上前将她打昏。 回到金明台，神无月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睡下后，他转身从笼子里出来，重新锁上门。 王福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他道：“是奴才办事不力，竟没察觉她没吃药，您责罚奴才吧。” “罢了，她计划好的事，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人察觉。” 神无月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他从密室出来。 一个小太监捧着药碗站在那里。 王福上前接了药碗，示意他退下，自己亲自捧着药碗来到他面前。 “您这些天为了太子妃损伤了不少元气，这是奴才给您准备的补药。” 神无月这两天确实觉得身子大不如前，看来书上说的，会被对方的灵力反噬的事是真的。 他接过药碗一仰而尽，将空碗放回去，转身走到那边的书案后。 “禁军的部署都安排妥了吗？” 王福跟着过去，回道：“奴才已经做了万全的部署，还从外面调来三千精兵，只要胤忘川出现，一定插翅难逃。” 神无月苦笑着道：“凡胎肉体于他来说，不过是螳臂挡车，只求他们能多拖延一阵时间就好。” “我的身子也大不如前，现在只能利用他急于求成的心态，让他相信云千千会在几天之内长出灵珠，等他吃下 假的灵珠，到时，我再一举将他拿下。” 神无月摊开手掌，掌心幻化出一颗红色的珠子。 样子跟天魔珠很像，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 王福道：“您故意放纵着太子妃出来杀人，陪着太子妃演了这些天的戏，现在宫中人心惶惶，胤忘川就在宫中，不会不知道。” 神无月扯扯唇角，只是笑容并没能在他唇边停留太久。 随即，他顿了顿道：“他知道我为了抑制云千千体内的魔因，会用自己的血帮她，为了让他相信我法力减弱，我打算把太子的肉身给他。” 王福看着他道：“您要解封偃月宫？” “恩，正好我今天跟云千千交过手，对外就说我被重伤。” “是，奴才这就下去它排。” 王福转身出去。 神无月看着空空的房间，抬一抬手，一道白光在眼前稍纵即逝。 此时，昏暗的天空已经微微亮。 院子里开始有宫人洒扫，这时，眼尖的宫人发现，消失了许久的偃月宫突然出现了。 “偃月宫回来了，皇上跟太子一定也回来了……” “是啊，听说昨天晚上神无月被女魔头打伤，两个魔头相互残杀，真是报应。” 偃月宫重现的消息很快传便全宫。 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 有些忠心的奴才，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跪下磕头不已。 “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守在太子床边的小宫女连日来忠 心耿耿，一刻都不敢离开床边，守着不让太子床前的烛火灭掉。 一夜未睡的她，正昏昏欲睡间，突然感觉到面前飞过一道黑影。 “是谁？” 小宫女连忙起身查看，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再转过身时，她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尖叫出来。 只见刚才还躺在那里的太子，此刻已经好端端站在那里。 “太……太子殿下，您好了？” 胤忘川活动活动筋骨，太久没用这副身子，他感觉浑身上下的关节都不那么灵活了。 他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大概是因为躺了太久的原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宫女跪地磕头，表示祝贺。 “恭喜什么？”胤忘川扯了一捋长发在手中，斜眸觑着地上的人，淡淡发问。 小宫女被他问得心里发虚，结巴道：“恭喜您回来权掌南朝啊。” 哈哈哈哈…… 胤忘川突然笑起来。 他扯了扯唇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薄凉的笑意，负着双手，缓步走到她面前，“南朝本来就是我的，何来回来一说，还是说……你觉得神无月可以取代我？” “奴婢不敢那么想，奴婢只是恭喜您。” “本王不要你违心的恭喜，你若真心恭喜本王，不如给本王弄点吃的。” “奴……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必去了……” 胤忘川发出一道诡异的怪笑，朝着女孩走去。 第84章 大婚（2） 随着一声惨叫，偃月宫恢复了宁静。 胤忘川望着自己苍白的双手渐渐有了血色，满意地仰天大笑，随即，他看着窗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神无月，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 宫中接连死了几个宫女，一时间，人心惶惶。 王福躬着身子从外面进来，走到神无月座下道：“陛下，偃月宫周围出现混乱，死了几个小宫女，看情形应该是胤忘川所为。” 神无月道：“妥善安置那些宫人，让禁军把守宫中各处，在大臣们进宫之前，尽量稳住人心，不要让事态扩大，今天晚上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是。” 神无月看了一眼时辰，起身来到栏杆旁边。 云千千还在睡着，不知是不是他昨天那一拳下手太重的原因。 神无月有些担心，想了想道：“今天徐夫人他们会进宫，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睡在这儿，你去备轿，一会她醒了，吃过药，你把她送到东宫去。” “是。” 中午时分，大臣们陆续进宫。 近百辆马车在宫门处盘恒，等待通关。 自从皇上病重，继而免了早朝，大臣们便不再进宫。 这是时隔大半年后，大臣们第一次进宫。 只是大家脸上看不见喜悦，每个人都揣着心事，表情凝重。 就是与同僚们寒暄，也都带着几分戒备。 只是，大臣们虽不进宫，对于宫里发生 的事却是一清二楚。 每个人都在宫中安插了眼线，宫里早上吹的什么风，不到午饭时分，远在宫外的大臣就已经知道了。 神无月重生后，宫中流言四起，有说太子跟皇上已经被神无月秘密处死，也有说太子本身就是魔，只是披了人的皮在宫中作恶。 也有的说，神无月多年以来被人们冤枉了，作恶的是他那哥哥胤忘川。 一时间，朝臣们分成了两派，有支持神无月的，也有拥护太子与皇上的。 只是流言喧嚣于尘上，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并没人能亲眼所见。 除此之外，大家更关心的是今天的婚礼。 神无月封东宫太子妃为后，这无疑是在告诉大家，太子殿下已经死了。 消息一出，太子党们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徐天霖徐将军。 这会，徐家的马车也被夹在这漫长的队伍当中，等待通关。 大概是等的时间太久了，随车的下人们开始扎堆说起了闲话。 有一两句传到马车里，字句不堪入目。 徐将军脸色铁青，恨不能亲自下车跟他们辩论几句，只可惜事情到如今，他连反驳几句都没有勇气。 感觉到马车往前挪动了，他对车外的小厮道：“我要先到议事厅跟他们打声招呼，你让夫人自己先去东宫。” 小厮道：“老爷，宫里规矩是要内眷们先到御花园候着 ，那里有临时休息的地方，夫人们可以在那歇脚，典礼要晚上才开始。” 他知道那些长舌妇们嘴巴恶毒，本想让夫人先到东宫避一避，没想到连这也不能了。 罢了，先管自己吧。 徐将军不再多言，车子进了宫便往前朝的议事厅去了。 后面的徐夫人则按规定，先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洗刷一新，早就看不见昨晚的血腥之气。 虽说冬日里没有好景，可神元帝大婚之日，内务府着人在四周摆了许多人工培植的盆栽。 在这灰扑扑的冬日里，看上去倒也添了几分喜气。 徐夫人扶着丫鬟挑没人的小路独自散着。 丫鬟凌霜见主子郁郁不欢，有意想哄她开心，于是故意指着池子边那一排菊花盆栽道：“夫人，您看这菊花养得多好啊，比咱们府里养得还好呢。”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将军府的菊花从前都是大小姐嫣然在打理，大小姐死后，府里的菊花虽然长势喜人，可夫人却再也不看菊花了。 果然，夫人没被她逗笑，脸色反而更加阴沉起来。 “我还以为他们一家没脸进宫，没成想人家倒自在地很，真是亏得从前皇上跟太子对他们一家百般提拨，真是忘恩负义。” “谁说不是呢，我想着我们从前交好，前阵子还去她们家劝她，谁知她不光不领情，还刺了我几句，真 是不知好歹。” “那种人，你劝她做什么，唉，说起来，怪没良心的，她大女儿死的时候，我还去安慰她来着，以为她会难过，没成想，转眼就把太子妃许给了那魔头。” “不过，你们最近听说宫里的传闻没。” “什么传闻？” 众人被她说得来了兴趣，大家聚在一起。 那人有些紧张地道：“就是太子妃好像变成了妖怪，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吃人。” “什么……” 有人被吓得尖叫出声，但环顾四周，每个人都说不是自己。 因为找不到正主，大家心里害怕，便没再往下说了，转身往那边人多的地方去了。 假山里，凌霜捂着徐夫人的手慢慢松开，担心地看着她道：“夫人，她们肯定是瞎说的，四小姐怎么会吃人呢。” 徐夫人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定定地站了一会，才想到要从假山里出来。 她走了两步，回头对凌霜道：“你随我进宫的次数最多，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感觉四丫头的性子跟从前不一样了？” 凌霜想了想道：“是有一点不一样，不过女孩子嫁出门做人家媳妇，都会变得沉稳的，夫人您别对号入座，被他们给带偏了。” 徐夫人却苦笑着摇头道：“实不相瞒，这话我原来也听过，不过我不信，可是今天一路走来，你看那些宫女太监们看我的眼神，分明是把 我当成妖怪的娘了，由不得我不信。” “夫人，那些奴才势利眼，您何必跟他们计较。” “可是……那件事又怎么解释？” 上次进宫给女儿送毒酒，一直都是她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 只是，她虽然后悔，却有一件更让她怀疑的事情。 “上次我进宫送毒酒，我亲眼看见她喝了毒酒，那可是红毒蛛的毒，老爷花了万金求来的，只要一点就可以要人性命，可司琴的信上却说，太子妃被太医救活了。” “兴许，太医医术高明呢，再或者，贩毒的商家掺了假呢。” 徐夫人只是摇头，她已经坚定了心里的猜测，现在她需要去解开她心里的迷团。 原本规定她要入夜后跟其他内命妇们一起参拜，可她已经等不及，甩下凌霜，径直往东宫方向去了。 *** 云千千醒过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司琴早已端着药候在那里，见她醒来，朝她微微笑了笑，“您醒了，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云千千抚了抚额，从床上坐起身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陛下吩咐，让您多睡一会。” 云千千转头朝那边的书案看了一眼，神无月不在那里。 司琴道：“他不在这里，今天是大婚的日子，拜堂前新人不能见面，不吉利，一会您吃了药，奴婢就先接您回东宫去。” 第85章 大婚（3） 吃过药，云千千坐着小轿回到东宫。 那里已经有许多宫女太监在那里等着给她梳妆打扮。 云千千沐浴更衣之后，被人扶到妆镜前坐下。 年老的司妆嬷嬷过来给她化妆，司琴在旁边打下手。 云千千发现，今天大家都特别的沉默。 为了缓和气氛，她主动道：“最近宫中有什么趣事吗？” 司妆嬷嬷只是扯扯嘴角，对她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奴婢每天在宫中不出门，不知道什么趣事。” “奴婢也不知道……” 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云千千知道他们怕自己，于是也不再勉强。 一整个打扮的过程十分繁琐，下午的时间匆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算好。 梳妆过后，云千千让她们退下。 那些人如获大赦，慌忙退下。 云千千看着他们的举动，苦笑了两声。 司琴将她扶起来到那边坐下，“婚礼还要一会才开始，您趁这个时间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云千千道：“不是说今天夫人他们会进宫吗？怎么没见夫人过来？” 司琴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小声说道：“夫人来了，只是奴婢怕她再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就没让她进来。” 云千千皱了皱眉。 司琴敏感地感觉到主子的心意，低下头道：“对不起主子，奴婢擅自作主 了。” 云千千摇摇头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只是夫人必竟是夫人。” “奴婢知道了，奴婢就这叫她进来。” 过了一会，徐夫人被领进来。 看着身穿大红喜服坐在那里的女儿，她心中有些动容，上前对她福了福身道：“娘娘万安，妾身就放心了，妾身上次回家后一直坐立不安，本来没脸再见娘娘，只是想着娘娘大喜的日子，身边没个娘家人，难免心中落漠，这就厚着脸皮来了。” 云千千笑着道：“母亲何必说这些外道话，听着叫人伤心，司琴，快扶夫人坐。” “是。” 徐夫人被扶到那边坐下，宫女送上茶点。 云千千吃不进东西，就只喝点茶水。 徐夫人抬头看着端坐于对面的女儿，她言笑晏晏，跟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一时间，她竟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可是，她分明又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她曾亲眼看见她喝下了毒药。 如果她不是依依，依依一定是被她杀了。 徐夫人想到这里，抬起头道：“娘娘六岁那年从秋千上掉下来，你大姐吓得什么似的，忙背起你叫大夫，还好后来只是虚惊一场，不过也吓得不轻，娘娘还记得吗？” 云千千哪里会记得，只是附和道：“是啊……” 不过 还没等她开口，司琴就过来打断道：“夫人怕是糊涂了，那哪是主子六岁那年的事，是十岁的事了。” “是吗？原是我记错了。” 徐夫人脸上有些尴尬。 一计不成，徐夫人并没放弃，笑着对一旁的凌霜道：“把我给娘娘带的东西拿出来。” 凌霜被点醒，连忙将手时捧着的小盒子送到云千千面前。 盒子里是对沉香木的手环，虽然是的木质的，可是被打磨的光洁圆润，包浆均匀，颜色十分好看。 不过在镯子的内层被刻了一些字，像是符咒一样的东西。 云千千这时，突然明白了过来。 不过，她并没有拆穿她。 反倒是徐夫人脸上有些紧张，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陪笑道：“听说最近宫中不太平，这对手环能避邪，娘娘戴着玩吧。” “多谢。” 司琴本想将镯子给她收起来，不料云千千当场就把手环戴到了两只手腕上。 徐夫人见状也不多留，起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司琴送徐夫人出去后，转身回到她身边道：“这对镯子，奴婢还是先帮您收起来吧。” 云千千看着手腕上那对锣子，只是笑着道：“罢了，这些小玩意儿是耐何不了我的，我戴着它，也好叫她安心。” 正说着话，有小宫女跑进来道：“吉时到了，主子准备 动身了。” 司琴不再多话，掺扶着她起身，往外面的轿子走去。 大典没有在金明台举办，而是放在了皇上平时上朝了玄冥宝殿。 此时，大臣们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大家分帮而站，队列分明。 徐将军身边也有不少拥护者。 听着那些难听话，有大臣劝道：“您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就是嫉妒太子妃……呃，皇后娘娘的福份。” “是啊将军，您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国丈了。” 徐天霖微微笑着，实则内心苦涩不堪。 “神元帝驾到。” 随着一声通传，大家纷纷抬头朝上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刺金龙袍的年轻男子从内殿走出来，大家不禁发出一道惊呼。 没想到神元帝竟然这么年轻，众人还以为他会是一个头发花白，丑陋无比的妖怪。 神无月俯视众人，目光不怒自威。 大家在他的目光下，渐渐恢复了秩序。 神无月负手站在龙座前，语调平缓地道：“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对我有些误解，不过，我不怪你们，是那魔头的障眼法欺骗了你们，今天我会让你们看到他的真面目。” 说着，王福便吩咐底下人的把东西抬上来。 众人看着那个被几个小太监一起抬上来的东西，有人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吓得大 叫一声。 “皇上……” “皇上死了？” 一时间，人群中惊诧不已，有忠心的竟忍不住当场哭了起来。 不过也有人，还抱着一丝侥幸。 太子没来，说明太子还有一线生机，只要皇室的人没死绝，太子党的希望就还在。 “太子在哪？”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话。 众人转头朝声音处看去，原来是徐天霖。 大家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同时，大殿里的气氛也变得十分微妙。 谁都知道，徐天霖是太子妃的岳父，如今又要做神无月的岳父，他这个关键人物的表态，可以引动大半朝臣的决定。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紫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他脸上的愤怒，神无月语声平缓地道：“太子……你说是哪个太子？如果你在问南朝的太子，他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罢了，如果你在问你之前的好贤婿，他现在应该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吃小宫女的精血。” 神无月扬扬手，小太监又抬上来几个尸体。 众人看到那些人的惨状，顿时吓得大惊失色，有胆小的，甚至当场尿了裤子。 神无月慢声道：“把他带下去。” “是。” 一个大臣被带了下去，随后，又有几个吓瘫地被带了下去。 剩下的也都脸色惨白，没好到哪去。 第86章 大婚（4）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亲信的大臣纷纷看向徐将军，试图让他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徐天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自然不能对他们解释什么。 他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无月，“单凭你一面之辞，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神无月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形，不急不缓地道：“别急，我会让你们看到真相的，不过不是现在。” 这时，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请内命妇们入殿。” 女人们的到场，暂时打破了殿里僵硬的气氛。 皇上跟那些干尸也都被暂时抬了下去。 女人跟男人分别列队而站。 路过丈夫的时候，徐夫人对他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那是多年夫妻间的默契。 随着司礼的太监宣布“吉时到”，身着大红凤袍的云千千被请了进来。 云千千一进殿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随后，她就在角落里看见了那些停放着的干尸，她很快就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为何大家的表情会是这样。 她朝上面的神无月看了一眼，他神态自若。 看来那些小事没能影响到他的心情。 云千千也知道今天的婚礼的目的，是为了引胤忘川出来，从而揭穿他一直以来的真面目，拿回南朝皇室的权利。 所以，她对于今天的婚礼也没抱多少希望 ，不过是走个过场，她懂的。 她一边扶着宫中内命妇的手，一面扶着司琴的手，缓慢地穿过两边的人群，接受着大家对她的审视。 那些眼神里，有好奇的，也有嫌恶的。 路过父亲的时候，她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失望。 云千千还记得她刚进宫时，老将军第一次在太子的广云殿见她。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满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无声的爱。 可是今天，这一切全变了。 徐夫人双手交叠站在一群内命妇中间。 她坐立难安，一面希望那对镯子能让她看到真相，一面又惧怕看到真相。 云千千奇怪，明明很短的路，怎么今天竟这么漫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不在焉的缘故，快走到前面的时候，她突然被跘了一下。 还好身边有人掺扶，没闹出什么笑话。 神无月从台阶下来扶她，“你没事吧？” “没事。” 感觉到手心的冰凉，云千千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大婚之日，神无月换上红色的喜服，脸上未施脂粉，看上去却比她这个新娘子还要清秀可人。 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云千千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回了目光。 司礼的宫人开始唱着赞词，举办一系列封后的仪式。 云千千在一片难懂的文言文中听到了自己的封号——云后。 还真是简单，是知道她识字不多，所以没弄得太复杂吗？ 云千千兀自走着神，又想到他的手这么凉，是不是因为这些天给她投喂，身上的法力渐弱，所以才这么无力。 司礼的宫人还没念完御诏，底下的人群就开始沸腾了。 云千千的思绪也被他们打断了。 “太子下落不明，如何能封后？” “若我们畏惧强权，让他继位，以后是不是所有人，只要有能力夺宫，就都能称帝？” “是啊，我们不能这么懦弱，我们要反抗。” 从台阶上往下望，人群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不过领头的那人震臂一呼，云千千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是她的父亲…… 他站在一群人中间，像个英雄。 老将军多年不上战场，屈指可数那几次带兵，充其量只能算是打酱油的。 他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她女儿受到了太子的青睐，所以，他不想丢掉这难得的荣华富贵。 即便女儿已经背叛了太子，可他这个岳父健在。 他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大家如此崇拜的目光。 所以，即便他此时心里还有些犹豫，也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他要赌一把。 “徐将军精明，臣等愿意孝忠你，将这逆贼赶出宫中，为皇上血耻，救太子出来，微臣等誓死追随将军。” 于是，徐天霖很快成为大家新的统帅。 刚才那些还在质疑他的人，现在也都不敢再说风凉话了。 不过他们卷缩在一旁，不打算参战，既不站在太子一边，也不站在神无月一边。 这类人有事的时候煽风点火，没事的时候就作壁上观，等大局已定，又从会某个角落里钻出来，摇尾乞怜，保得一身太平。 可恶。 云千千暗暗为徐将军捏了把汗。 而神无月看着这一切，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阴影。 “父亲，不可听信奸人的蛊惑。” 云千千不忍看徐将军下场悲惨，试图劝他迷途知返。 可徐将军并不买帐，当着大家的面对她大骂道：“你这孽子、荡妇，就当我没生过你，你以后不再是我徐天霖的女儿。” 云千千愣在那里，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骂她。 有一个瞬间，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 她以为她对这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一切都是演戏，即便有那么一点真心，也不足以难过。 可是，她还是被他这句荡妇给刺伤了。 “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种女儿，你要还想做我我徐天霖的女儿，就把你身边那个魔头给杀了。” 云千千刚觉得有点伤心，又被他逗笑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杀得了神无月。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云千千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是 有备而来。 “你手上的镯子是锁魂环，你只要掐住他的脖子，就会把他的灵力锁住，让他使不出功夫，到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啊……原来如此。 云千千轻轻啊了一声，难道刚才她就觉得这东西眼熟。 不过…… 还是太蠢了。 凭这东西怎么能锁得住神无月。 云千千开始怀疑太子妃一家的智商，不过她很快就感觉到身体有一丝不对劲。 手腕上的手环开始渐渐开始发光发热。 随着它的变化，云千千也感觉到那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在渐渐复苏。 她的眼睛渐渐变红，原本纤白的十指，指甲突然长出许多，尖削得如同一只只匕首。 “这是怎么回事？” 云千千看着自己的双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神无月却早已反应过来，连忙将她穴位封住，用力将她手上的手环摘掉。 不过他的手刚碰到那手环，就被烫了一下。 神无月一面摘手环，一面告诉她，“别怕，上面的符咒，只会让你现形。” 云千千睁大眼睛，杀人诛心，还有比这更恶毒的吗？ 她才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成怪物。 神无月被烫了几下，仍没放弃，最后一次，他不顾双手被灼伤，坚持帮她摘了手环。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快看，怪物现形了……” 第87章 大婚（5） 云千千此刻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能从大家的反应来猜测。 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吓人吧？ 神无月在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试图阻止她继续变形。 可是大家已经看到了她的样子，这么做只是徒劳罢了。 万幸的是，她只是模样变了，并没发狂。 原来刚才那手环，并不是什么锁魂环，而是普通的木环上刻了现形咒。 上面被巫师用了障眼法，所以她才没发觉。 徐夫人看到从前乖巧懂事的女儿，变成了怪物，吓得尖叫一声，随即就晕了过去。 徐将军则愤怒地拨剑上前，指着她道：“你这怪物，到底把我的女儿怎么了？你还我女儿。” 徐将军不怕死地冲上来要杀她。 神无月只轻轻抬了抬手，就去了他手里的剑，徐将军自己也被那巨大的内力带翻在地。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犹不死心地扑上来。 神无月只得将他定住。 众人看到这里，已经明白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神无月的对手，一时间气馁不已，惊慌地退避三舍。 神无月收了法力，让他落地，冷冷地道：“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我饶你一条命。” 徐将军羞愤道：“你们两个魔头，杀了皇上跟太子，还把我女儿不知道弄到哪去，让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假扮太子妃，你们……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神无月冷声道：“你女儿在进宫的当天晚上，就被胤忘川害死了 。” “胡说，太子对依依一往情深，不可能害她，是你，是你们害了我女儿，我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你。” 徐将军再次提剑扑上来。 云千千在混乱中，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突然拨剑起身，朝空中那团黑影用力一刺。 黑影被她用剑刺中，渐渐幻化成人形。 “真是一出好戏呀，没想到，过了三百年，你还是这么俗套，无月，我早跟你说过女人误事，可你偏不听，何况，她不过是个怪物。” 云千千冷声道：“胤忘川，你少得意，你以为你披着人皮比我好多少？今天我就让你现原形。” 云千千说完，将手里的现形环扔出，套在他脖子上。 胤忘川一时大意被他套住，赶忙将那东西甩掉，却已经晚了。 他刚附体元神不稳，被现形咒一碰就现了原形。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魔头……” 徐将军也看呆了，没想到自己追随这么久的人居然也是魔。 “大家不要相信，这是障眼法。”徐将军决定先稳住人心。 云千千看到这里，便忋明白他已是无可救药，她冷笑着道：“将军，你看见了他的真身，还不相信他是魔？那我就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 云千千说完，连着朝他发动攻势。 她体内的灵力虽然已经复苏，可远不及魔珠厉害。 神无月怕她受伤，及时将她拉回，“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 “啧啧啧， 还真是夫妻情深啊，看得本王我恶心。”胤忘川哈哈大笑。 他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样子，高高站在台阶上。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徐将军冲到人前，扑通朝他跪下，声泪俱下道：“殿下千岁，微臣就知道您还渐在，列代帝王在天有灵，保佑我朝平安，保佑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原本还站在顾盼的大臣受他感染，也都纷纷过来请安。 “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胤忘川满意道：“徐爱卿忠心可表，本王记下了。” 徐将军被他肯定，更加忠心道：“现在皇上不在，您便是南朝的新主，我等全凭您吩咐。” “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说得没错，神无月跟这贱人暗中对本王用咒，想要陷害本王，现在本王回来了，要好好跟这对狗男女算这笔帐。” 神无月冷笑道：“如此口出狂言，看来你吃了不少小宫女” 胤忘川冷笑道：“神无月，你想要颠倒黑白，只可惜这里没人会相信你的，三百年前你侥幸逃生，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胤忘川说着便对他连发几招。 一时间，殿中火光四射，碎石瓦砾飞溅。 神无月怕内力误伤旁人，转身朝殿外飞去，胤忘川紧追而去。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像两道极光，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跟着跑出殿外。 云千千担心神无月，也跟着跑了出来。 顺着大家的目光，云千千看到空 中有两个物体来回穿梭着，所到之处只留下一片焦黑。 他二人为这一战，等了三百年。 每个人都用尽了毕生修为要致对方于死地，自然不肯留一丝余地。 混乱中，云千千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号角声。 有人趁乱放人进宫，不过宫中早有准备，埋伏着的禁军一涌而上，拿下第一批逆党。 随后，又有第二批逆党冲进来。 打前锋的队伍踩着同伴的尸体，吹着号角扛着战旗直朝玄冥宝殿奔来。 云千千站在玄冥宝殿高高的台阶上，清楚地看见，远处的宫殿早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空气中满是硫磺的味道，呛得人不停地咳嗽。 “徐天霖，你擅自放兵马进宫，这是要造反吗？” “你拥护那魔头，我看你才要造反。” 两派人冲突起来，原本跟内命妇一块看热闹的老臣们竟然趁乱打了起来。 内命妇们也扭打在一起。 云千千看着这混乱的局面，一时间，竟有些头疼。 王福悄悄走到她身边道：“娘娘，这里不安全，您到后面避一避吧。” 云千千摇头道：“他为了救我内力损耗严重，我怕他对付不了胤忘川。” 她随时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王福见劝不动她，只好安排了几个人守着她，自己则匆匆往战火那边去了。 云千千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眼睛一刻不离地跟着神无月与胤忘川的行动轨迹移动着。 “你杀了我女儿，我要替她报仇 。” 一个头发散乱的嬷嬷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刀刺向她的胸口，被云千千轻松地挡了过去。 她肉体凡胎，几乎挡不住她一掌，身子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 司琴上前喝斥道：“大胆，你竟敢行刺皇后？” 那年老的嬷嬷咧嘴一笑，无比讽刺地道：“她算什么皇后？她不过是个怪物，吃人的怪物。” 司琴恼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也不过是听信了宫里的流言罢了。” “不是流言，我女儿就是被她吃的，我亲眼看见的，她不光杀了我女儿，还杀了宫里很多宫女，怎么？你不记得了吗？你装什么傻？难道你以为你装傻就能躲得过去？” 她伸手指着她，那苍老枯瘦的手仿佛是干枯的树枝。 这一幕，仿佛在哪里见过。 云千千脑子里灵光一闪，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记忆,开始在脑海深处慢慢苏醒。 另一边，胤忘川一掌将神无月逼退半步，稳稳地站在一枝树梢上。 “无月，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看在同胎所出的份上，我会留你个全尸，再好好替你修个坟。” 神无月在他对面的树上站定，冷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没觉得自己这次附体太容易了些吗？” 胤忘川倏地觉得心头一紧，原本忠于他的身体似乎出现了排异反应。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铁青着脸道：“你偷用了我的忠字诀？” 第88章 再见（1） 神无月笑得淡然，“忠字诀本来就不是你的，是你从花都神宫宫主那里偷来的，她觉得这功夫邪门，弃之不用了，是你偷了她的心诀。” “那又如何？你现在不也是偷？”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罢了。” 神无月说着，便催动他体内的忠字诀。 胤忘川脸色惨白，想要自己除掉忠字诀，可惜神无月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在催动忠字诀的同时连连朝他进攻。 胤忘川在他的双重夹击下，御风不稳，身子重重地从枝头跌落。 神无月追上前去，正要一击毙命，谁知胤忘川突然抓过躲在墙角的小宫女挡在身前。 他狞笑着道：“你不怕的话就来杀我呀，正好让大家看看你这个魔头是怎么杀人的？” 看到神无月犹豫，胤忘川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疯狂地去抓那些小宫女，再一个个将她们扔到他面前。 宫女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哭着求饶道：“求你不要杀我，放我走吧，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是啊，求你不要杀我们。” 宫女们求饶的声音，引得大家的注意。 刚才还在混战的内命妇们率先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钗发衣领，“快看，神无月要杀人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根本忘了手上还拽着对方的头发。 徐将军大笑道：“神无月就是个魔头，你们拥护魔头，枉为人臣。” “太子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他变形的样子你又怎么解释。” “那只是障眼法而已。” “那令千金刚才也是障眼法喽？” “你强辞夺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混战改成骂战。 另一边，神无月因顾忌着小宫女迟迟不动，胤忘川又将一个小宫女扔到他面前，然后趁他不备，突然一掌将那宫女杀死。 “你们看，神无月杀人了！” 人群中发生一声惊呼，眼看着小宫女倒地身亡，纷纷转头看向神无月。 胤忘川发出一阵得逞般地大笑，“我知道你想做好人，可惜世人不相信你。” 神无月皱眉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哈哈哈哈，只可惜你说什么大家都没用，无月，你还是乖乖的回你的地宫吧。” 胤忘川趁势除了自己身上的忠字诀，然后接连朝神无月发动进攻。 看到神无月不敌的样子，他明白了过来。 “原来你骗我，我还以为你多能打呢，看来，你今天注定要死在我手中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神无月捂着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他这几天为了救云千千，内力损耗严重，刚才只是强撑，而且，错过了杀掉胤忘川的最佳时机。 现在被他识破，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胤忘川狂笑了几声，然后抓住时机，对他发出猛攻。 神无月身子不敌，重重地摔在玄冥宝殿的金瓦上。 此时，云千千只是呆呆地站 在那里。 突然间，她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些宫人的惨叫，还有她们大骂怪物的声音。 他们举着火把、棍棒从房间里追出来。 下一秒，却已经成了她手里的冤魂。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娘娘，您别听她乱说，她都是胡说的。” “司琴，她说的是真的。” 司琴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娘娘，您在说什么呀，难道您也糊涂了吗？” “我没有糊涂，我只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罢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指甲已经恢复到普通的样子，可是她仍然记得那些人死在她手中的情形。 原来神无月给她的汤药，不是给她喝的，而是给她体内的那个怪物喝的。 他要抑制怪物不发作的同时，还要抹去云千千的记忆。 因为她一旦受不了，理智就会快速地被怪物吞噬，成为真正的怪物。 云千千全明白了。 “你们放了她吧，我不怪她了。” 云千千对那些侍卫道。 大家虽然疑惑，却也听话地放开了那个嬷嬷。 嬷嬷狐疑地看着她道：“你别以为你装好人，我就会忘了你杀我女儿的仇，你这魔头，我要替女儿报仇。” 她趁人不备，再次朝她冲过来，一头将云千千撞倒在地。 等众人反应过来，要去拉开她的时候，云千千发现自己肚子上多了一把匕首。 力道之重，几乎将半个刀柄都没了进去。 云千千 浑然不觉疼痛，呆呆看了几秒，然后一把抽出那匕首，递给嬷嬷，“现在你报了仇了。” 嬷嬷被她吓傻了，哪里敢接她的东西。 “娘娘……快宣太医。” 司琴反应过来，尖叫着乱了分寸，可是眨眼间，那伤口竟然愈合了。 “怪物啊，怪物……” 嬷嬷被她吓得后退几步，最后脸色惨白地被人拖下去。 司琴也有点害怕，呆呆地看着她。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神无月，他已经被胤忘川逼到死角，垂死作着最后的挣扎。 云千千十分平静，她转头对司琴道：“别怕，你跟我来。” 司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乖乖的也跟在她身后。 此刻，徐夫人仍虚弱地躺在大殿里。 一旁的丫鬟正担心地给她顺气，“夫人，您撑着点，奴婢一会就给您叫太医来。” 徐夫人刚才那一吓几乎去了半条命，这会浑身发软发麻，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云千千迟疑了一会，上前道：“夫人……” 旁边的丫鬟看到她过来，吓得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你要做什么。” 徐夫人将凌霜按下，看着她，有气无力地道：“什么时候？我女儿是什么时候死的？” 云千千不忍心再骗她，平静地告诉她，“神无月说得没错，成亲的当晚，太子妃就当作祭品被胤忘川带进了神无月的地宫，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体里， 或许，我们之间有某种缘分吧？” “为什么？是我女儿？” “太子妃八字清奇，是阴时阴日生人，所以才会被胤忘川挑中，作为复活神无月的媒介。” 徐夫人皱皱眉，她口中所说的东西对于她这种凡人来说太过陌生。 云千千道：“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不是太子妃，不过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母女，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我还是要谢谢你。” 听着她这些话，徐夫人僵硬地脸色总算有了些松动，不过，她还是不能接受女儿早就死了的事实。 “司琴，你跟着夫人回府吧。” 司琴这才意识到她的用意，跪下道：“奴婢是您的侍婢，要留在您身边侍候您。” “你跟着我，只会为我担心而已。” 云千千说完便不再理她，对徐夫人福了福身，然后到那边找来两个小太监，请他们帮忙将徐夫人抬到后殿休息。 司琴虽然不情愿，也哭哭啼啼跟着去了。 临走之前，徐夫人看着她道：“等等，你是谁？” 云千千只是对她笑笑，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不会再见了。 云千千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此时，她的指甲再次变得又尖又长。 嬷嬷刚才那一刀，成功激发了她体内魔珠的能量。 她从大殿出来，接触到月光，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就像圆月时的狼族，她拨地而起，朝胤忘川直逼而去。 第89章 再见（2） 胤忘川看见一个红色的火球一样的东西朝他飞过来，他惊讶于那东西速度之快，力量之惊人。 然而，当他看见她的脸时，不禁冷笑出声。 “就这对了嘛！你本来就是怪物，可云霓裳那贱人却非要你做人，结果呢，还不是害得自己白白送命！怪物是永远不会被改造的，所以你不要妄想着做人，你只配拿来助我成仙。” 云千千用红色瞳仁凝视着他，发出几声冷笑，“你只知道魔珠可以助你成仙，那你可知道，为何当初东方怪石在诞出你跟神无月之后，还会在西方生出一个魔胎？你又怎么知道，到最后不会是我吃了你的灵力？” 胤忘川突然明白过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以为随便说两句就可以骗到我？” “你不信的话，试试就知道了。”云千千却已不再跟他废话，朝着他直扑过去。 胤忘川只接了几招就渐渐显出败势，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抓来宫女作盾牌，一面躲一面催动她体内的天魔珠。 云千千原本还存着三分理智，天魔珠发作之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念，意志被完全怪物控制。 被魔珠主导了的云千千开始大开杀戒，胤忘川扔过来宫人被她一手一个杀了个干净。 大家见状连忙往后宫跑去，纷纷逃命去了。 大臣跟内命妇也都惊恐地往后跑去。 胤忘川随手抓了几个人扔过来 ，也被魔珠毫不留情的杀了。 这时，人们终于相信她是魔。 “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徐将军看着女儿变成怪物大开杀戒，而且还与太子为敌。 他觉得颜面无光，提着剑上前，想要大义灭亲。 可惜还没走到她跟前，就被魔珠一举击倒，身子飞出几米开外，重重地撞到一根柱子上，摔了下来。 他捂着胸口，口吐鲜血，不敢相信她真的敢动手伤他，“你……你这孽子。” 话音还没落，魔珠反手又是一掌，这一次徐将军躺在地上，再也没起来了。 胤忘川趁机鼓动着大家道：“若有人能拿下这魔头，本王赏黄金万两，世袭勋爵。”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无数的官兵跟的禁军冲了进来。 刚才还分成两派的人，也顾不得分什么彼此，大家齐心协力开始对付魔珠，想要将她拿下。 “杀呀，杀了这女魔头。” 大家一拥而上，魔珠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她杀红了眼，几乎不留活口。 不消一会的功夫，院子里便已血流成河。 神无月看着她这个样子，痛心地冲过来拦住她道：“住手，够了，不要再犯错了。” 可惜魔珠已然不是刚才的云千千，她怜悯地看着他道：“你可怜这些人类，那就替他们送死好了。” 说着，便向神无月发起进攻。 神无月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反手给了她一掌。 魔珠吃痛微微皱眉，当即反击回去。 神无月被她掌风打中，从树上掉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福快速跑过来将他扶起，招来禁军道：“护驾，快护驾。” 禁军冲上去拦住了魔珠，神无月这才得已脱身出来。 王福在他嘴里塞了个药丸，扶着他穿过走廊来到后殿，周围暂时恢复安静。 远处，还能听到人们的惨叫与厮杀声。 神无月神情凝重，他没想到救云千千会让他反噬得这么厉害，从而错判了形势。 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可挽回了。 “陛下，魔珠体内的天魔珠被催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只能杀了她，不然，只会死更多的人，奴才已经布好了阵法，现在只等您一声令下……” 神无月打断他道：“她是为了救我才着了胤忘川的道，刚才现形咒都没能让她发作，说明她已经控制得很好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王福痛心道：“可是您心里明白，就算今天胤忘川不这么做，她以后也迟早会发作的，您用自己的血抑制她体内的魔因，成效甚微，自己也折损了大半的内力，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被胤忘川占了上风。” “她说得对，您就算今天留下她，救了她，以后也会慢慢被她蚕食，就像花都神宫宫主那样死去……” “总之，不是现在。” 神无月还是不能接受亲手杀死她的现实， 他已经发现她自己的意识正在压过魔珠的意识，他只要再试试，一定可以找出两全齐美的办法。 他不允许她这个时候出事。 “神无月，你出来，你躲什么？” “哈哈哈……怎么，你看到她发狂的样子，不敢看了吗？呵，你一直说你是正，我是邪，如今宫里死了这么多人，全都是因为你养的那个怪物，你还敢说自己是对的吗？” “你出来啊，神无月……” 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尖锐的怪笑。 神无月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碎瓷片扔过去。 “哎呀！”胤忘川叫了一声，渐渐幻成人形。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却多了一道血口子，伤口瞬间腐败老化，他的半张脸很快现出原形，变成怪物的样子。 神无月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那半张脸，冷笑道：“怪不得你一直不用自己的本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胤忘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惊慌地在殿里寻找着什么。 他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片残破的铜镜，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半张丑陋的面孔，胤忘川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 “神无月……我要杀了你。” 他转过身，用力将铜镜朝他扔了过去，神无月轻松闪开，铜镜在他身后掉落。 他冷冷地看着他，“你用少女精血修练邪功，现在，你体内的魔因已经强大到连你都控制不住它的地 步了。” “你控制不了魔因侵蚀本体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你拿到了魔珠，也控制不了它，最后只会被它蚕食、替代，收手吧，跟我一起平息这场战乱，不要让无辜的百姓再流血了。” “哈哈哈，笑话……” 胤忘川讽刺地大笑出声，“高高在上的神元帝居然也会请求我这个恶人一块平息战乱，然后呢，你想让我跟你平分江山吗？” “江山于我无用，跟我回苍尘山吧，让世间恢复安宁。” “哈哈哈，你自己回去好了，我要拿到怪物身上的魔珠，然后留在这里，做我的快乐皇帝。” 殿外，云千千已经杀了大半的人，禁军跟官兵的踩着同伴的尸体，手里拿着长矛，却迟迟不敢冲上去。 死了太多的人，大家都怕了。 魔珠见状，仰天发出一串得意的笑声。 她笑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四周道：“神无月，胤忘川，你们不是想杀我吗？出来啊……” 她飞身拨起，高高站在玄冥宝殿的屋檐上，俯瞰着底下血红的一片人山…… “胤忘川，你怕了吗？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硝烟弥漫中，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雨水用力地冲刷着人们的身体。 无数的血，汇流成一条小河。 魔珠化成一团黑雾，在玄冥宝殿上空盘旋着。 突然，她看着某处，吃吃地笑了起来，“原来在这里啊……” 第90章 再见（3） 胤忘川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连忙指尖一弹，一股巨大的推力顿时将对面的神无月推了出去。 神无月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魔珠，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对付不了魔珠，只能智取。 于是他平静地道：“魔珠，你造了太多的孽，现在迷途知返吧，我会给你找个安身之地，供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要再出来造孽了。” 魔珠狂妄大笑道：“哈哈哈，你现在劝降我是不是太晚了点？你应该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你一命，如若不然，我会让你比外面那些人凄惨一千倍一万倍。” “我还会告诉世人，神无月不过就是个纸老虎，还说什么盖世魔头，飞升成仙，结果完全不堪一击，如果成仙不过如此，那我宁愿做魔。” 她笑够了，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道：“你跪下求我啊！快跪下。” 魔珠尖利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王福冲出来道：“陛下，不可，奴才替您跪。” 王福跪到她面前，“千千姑娘，您清醒一点，陛下他为了您付出了那么多，您现在这样，会伤他的心的。” “你走开。” 魔珠一把将他打翻在地，冷冷地逼近神无月，一把提起他的衣领道：“你快求饶啊，神无月，求我不杀你，求我给我一条活路。” “是不是我求你你就会放了这里所有的人，千千。”神无月平静地与她对视。 当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没完全变成魔 珠。 至少，在他叫她的名字时，她还有一丝理智。 “千千，不要再杀人了，我送你回神宫去，你不是一直想念师傅吗？你师傅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神无月试图唤醒她。 就在魔珠已经开始动摇的时候，胤忘川突然冲出来，一掌劈向她天灵，试图盗取灵根。 魔珠受惊弹开几步，转身发出反击。 胤忘川躲避不及，生生吃了她这掌。 他瞬间口吐鲜血，勉强扶住身后柱子，才没有摔倒。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手掌，难以置信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你明明吃了我的天魔珠，为何我控制不了你？” 魔珠冷笑道：“多亏了你的天魔珠，我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光如此，天魔珠还弥补了我附在凡胎身上的不足，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妄想从我这里取出灵根，简直是蠢货，胤忘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魔珠的表情变得狰狞，她伸出尖刀一样的指甲，飞身向他扑去。 胤忘川刚才挨了那掌已经身受重伤，这会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 很快，他便口吐鲜血，再也支撑不住。 眼见他身上的灵力渐弱，神无月出手挡在了魔珠面前，“够了，不要再杀人了。” “你同情他？真是一对好兄弟，那我就发善心让你们死在一起好了，到了那边也好有个伴。” 魔珠说着连发几招，将神无月逼得节节后退。 胤忘川本想趁乱逃跑，被魔 珠识破，一掌劈断那边的铜鼎香炉，断了他逃生的路。 香炉撞翻桌子上的灯台，灯油散了一地，遇火后迅速烧了起来。 玄冥宝殿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 魔珠狂笑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逃出去，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以后南朝便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她在火海里发出狂笑，原本精致的妆容，经过长时间的杀戮与洗礼，早已染上了血污，像是飞挑的红色眼线，透着几丝妖邪。 她狂笑着，长发飞舞缭乱，就像浴火凤凰，身上的大红凤袍，在此刻看上去竟有一丝诡异。 胤忘川眼见逃生不成，责怪道：“神无月，这怪物是你养的，现在就由你来收场吧，我可不想陪你留在这里送死。” 说着，他用仅存的力气用力破开一扇窗户，并随手将王福扔到魔珠面前。 趁势从窗户一跃而出，逃得不见踪影。 王福被魔珠一掌劈开，身子重重地撞到那边的柱子上，顿时口吐鲜血。 “住手。” 神元月冲上来，挡开魔珠，将王福小心扶起，他想要注些内力给他，却被他阻止了，“陛下，您受伤太重，还是留些灵力护体吧，奴才本来就快死了，能等到您复活，再侍候您一场，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不过，奴才还是想啰嗦一回，您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心软，千千小姐已经变成了魔珠，再这么下去，您也会没命的，奴才已经在这里布好了机关，您就听奴才一回，奴才最后也死 得值了。” 王福说完一把将他推开，朝魔珠用力撞去。 魔珠一时大意没有防备，被他撞翻在地，王福滚向一旁的同时，用力扯下机关。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沉重的铁笼从天而降，将她罩在里面。 “这是什么？神无月，你耍诈，你放我出去。” 魔珠用力朝铁笼劈了几掌，笼子只是冒了些青烟，毫发无损。 王福脸上浮起笑意，他转头看着神无月，最后朝他笑了笑，然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神无月，你放我出去。” 魔珠还在试图挣开铁笼。 神无月将王福的身子拖到一边。 他平静下来，起身打开剩下的机关，一面巨大的镜子从天上缓缓降落。 火光在神无月的操纵下汇聚成一道巨大的符咒。 魔珠认出那符咒，顿时大惊失色，“你想用伏魔咒杀我？你这卑鄙小人，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对我的承诺吗，神无月，我是云千千啊，你居然跟他们一样也想杀我？明明是你说的，我可以做人，现在你反悔了吗？” “哈哈哈哈，人类果然无无耻，就像师傅说的，男人都是没心肝的东西，是天底下最信不过的人，神无月，你负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不是讨厌杀戮吗？我偏要杀尽世上所有的人，我要让这人世变成一片炼狱，我要让白骨堆成山，我要用血水灌溉田地，我要让你看着，你拼命建立起来的南朝，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神无月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推了 一掌。 镜子归位，符咒在镜子的折射下迅速形成一个伏魔咒的天网，将她牢牢圈在笼子里。 魔珠挣扎着要逃，只可惜她极本撼不动那笼子，只能任由符咒的圣光，将她的皮肤一点点烧化。 她身上的大红凤袍也变得千疮百孔，她的长发被烧得焦枯。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强烈地让人不适的味道。 她挣扎了一会，就不动了，只是无力地躺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神无月。 当看清他眼角的眼泪，她突然不再挣扎了，而是对他笑了笑，然后张了张嘴，对他说了两个字。 神无月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一掌将那镜子打碎，可惜太迟了。 地上的魔珠，已经随着光化成一片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云千千，我不许你这么做，我不准……” 神无月疯了一样扯开铁笼，试图从地上找到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只可惜，她连衣服都没留下一片，就那么消失在这世界上。 “你一直说你不是个好人，可胤忘川说你天生就是神，难道神也有坏人吗？” “如果一个人百般对你好，让你不自觉地爱上他，你以为他也是爱你的，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你发现他更爱他自己，你说，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都怪我不好，我下次会注意的。” “叫我娘亲，我就给你。” “我叫云千千，是花都神宫的小师傅，你不能忘了我哦！” “小魔头，再见啦！” 这次真的再见啦！ 第91章 再见（4） 胤忘川逃出殿外，看着满地的血水跟那边庞大小山似的物体，也被吓了一跳。 “这怪物，还真厉害！”他怪笑着。 徐将军从人堆里爬起来，挣扎着来到他面前，“殿下，微臣誓死追随您。” 胤忘川意外道：“你还没死？” 徐天霖也奇怪自己居然还活着，刚才他明明中了那女魔头一掌。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那些倒地的人，陆续开始有人苏醒，站起来。 大家脸上都跟他一样，十分茫然，不明白明明刚才已经死了的人，居然都活了过来。 “我还活着，哈哈，太好了！” “老爷，夫人，你们在哪……” 大家劫后余生，连忙开始在地上寻找自己的亲人。 一个，两个，三个…… 徐将军找到管家，对他道：“快去看看夫人在哪，去找夫人，告诉她这里没事了。” “是，奴才这就去。” 先前要替女儿报仇的那嬷嬷，也茫然地从后面走出来，看着满地陈尸突然复活。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有些不解。 “为何会这样，那魔头难道是良心发现了，为何会放过大家？” 胤忘川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过来。 他转头看着身后那幢，已经快要被烧成火海的玄冥宝殿，冷笑着道：“神无月，看来 你养的怪物火候还不够，她没有变成魔珠，难怪我刚才拨不出她的灵根。” 想到她刚才的语气，他冷笑道：“一个怪物，居然妄图拯救全人类，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会领你的情？呵，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让你像神无月一样，遗臭万年。” “大家不要慌，那怪物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胤忘川振臂高呼，顿时引来大家的恭维。 徐将军带头跪下道：“太子殿下替大家除掉了那怪物，以后大家可以高枕无忧了，殿下功德无量。” “殿下功德无量。” 无知的人们跟着附和道。 胤忘川满意于大家的反应，接着道：“神无月圈养怪物，试图用它控制全人类，现在怪物没了，但神无月还活着，现在，你们就跟我一起进去，取了神无月的首级，到时，南朝才能真正太平。” “取神无月的首级……” 大家高呼着，往玄冥宝殿冲过去。 可是当他转过身，大家看见他如同鬼魅的另外半张脸，表情纷纷当场凝固。 “怪物呀……” “是怪物，神无月说得没错，他是怪物……” 胤忘川这才想起自己的脸刚才被神无月用暗器所伤，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他连忙扯过一块黑纱遮挡，“你们不要听信谗言，这 是……这是被神无月使的障眼法，他故意害我。” “障眼法遇水则溶，现在下这么大的雨，如果是障眼法，早就消除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刚才大家被怪物困住时，明明是神元帝上来替大家解围，怎么这会，他就成了罪大恶极了呢？我看是有人别有用心罢了。” 人们经人一提，昏沉的头脑也渐渐恢复清明，纷纷附和道：“就是啊，刚才我亲眼看见是太子拿宫人当挡箭牌，神元帝就是不忍心杀那些宫人，才被他重伤的。” “是啊，我刚才明明看到是神元帝用机关围剿了怪物，并不是太子所杀，现在太子却要来邀功。” “神元帝说的对，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太子殿下，他就是胤忘川，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欺骗大家，皇上跟太子都是被他驯化的傀儡而已。” “放肆。” 胤忘川随手一指，那人已经被血封喉，瞬间倒地不起。 大家尖叫着，纷纷躲避，“他杀人了，他果然是胤忘川。” 胤忘传额上青筋跳起，脸上带着巨大的愤怒，拿剑指着众人道：“你们这群无知的蠢货，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聪明了？哈哈哈哈，没错，那些人是我杀的又如何？” “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可是你们从我这里拿走荣华富贵又怎么算 ？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你们以为你们可以过这么多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呵，只怕早就被外敌占领了。” 大家随着他剑指的方向，害怕地抱成团躲避着。 胤忘川看着那些可怜的面孔，冷笑道：“我答应你们，留下的这些人，将来我会既往不咎，仍能官复原职，锦衣玉食，可要是有人不知好歹，想要追随神无月，那么恪杀勿论。” 大家被他的威胁吓到，纷纷胆小的退缩着。 这时，刚才带头说话的那人站出来道：“我死也不追随魔头，我要跟随神元帝，大家不要被他骗了，想想以前太子的暴行，每个月失踪的那些小宫女，难道你们还要过那种日子吗？” “我愿意追随神元帝。” “我也愿意。” 胤忘川看着那些人，丑陋的半张脸露出狰狞的表情，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不识好歹，我成全你们。” 他低吼一声，突然伸出魔爪，向那些人攻去。 紧要关头，神无月一把将他打开，挡在众人面前。 “够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无论你是太子还是胤忘川，你早就失了民心，百姓不会屈服于暴行与压迫，胤忘川，收手吧。” 胤忘川怒吼道：“我不甘心，为什么你死了三百年，他们还是会跟随你？这些蠢货，贱人，我让他们享有 太平盛世，不被外族侵扰，我只是吃了几个小宫女而已，那有什么？为什么他们死揪着不肯放手？” 他越说越气，连出几掌将柱子击碎，躲在走廊下的人被掉下来的瓦砾砸得头破血流。 大家尖叫着，抱着头躲避到另一边的凉亭里。 神无月见他神智不清，趁势一掌击向他天灵。 胤忘川反应过来，急忙闪开，他痛心道：“无月，连你也要杀我吗？我是你亲哥哥啊！” 神无月冷笑着道：“在你密谋杀我的那天晚上，你已经不是了。” “那一晚？哈哈哈，那晚杀你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胤忘川狂笑着，雨水将他白色的袍子打湿。 他半人半鬼的样子，像极了他这会的精神状态，一会清醒，一会癫狂。 “你总说我为了成仙不择手段，那你呢？你杀了那怪物，现在又杀了那怪物生的小怪物，可是大家却觉得你是个好人？而我不过是杀了几个小宫女而已，反正我不杀她们，她们活几十年也会死……我有什么错？” 神无月看着他颠狂的样子，叹息道：“只要你肯收手回苍尘山，我就放过你。”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这天下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你想要，还没那么容易。” 胤忘川说完，发疯似的在掌心凝聚灵力，然后推向天空。 第92章 一年（1） “神无月，你想做皇帝？我要你做皇帝都做不痛快，哈哈哈，咱们还没完呢，我会回来找你的。” 神无月察觉他的意图，连忙使出一股巨大的灵力，在他封印结界之前，抢出大半领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凉亭里的人被他卷走大半。 一黑一白两股力量在空中汇聚成两道巨大的光流，力量直击穹顶。 然后，众人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袭来，身子也跟着升空。 随着一阵尖叫，众人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带进那股白色的光流。 随即，一切都恢复了太平！ 周围不再有惨叫，也没有呜咽的哭声，只剩下雨水冲刷着地面的声音。 仅剩的那几个没有被带走的人，蜷缩在那里，还没弄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怪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无月捂着胸口，跌坐在地，刚才那一博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内力。 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人们，他道：“不用担心了，已经没事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谢恩，纷纷站起来磕头，“多谢陛下。” 剩下的大臣里，有一开始就带头支持神无月的那个男人。 他见状，大着胆子拱手上前道：“陛下，微臣周廷业，官拜左相，早就对太子一干人的作风不认同，但屈于压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您揪出了胤忘川那贼子，光 复了南朝，臣等，愿意追随。” 神无月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对他道：“周廷业，如今南朝还没有光复，只是一分为二而已，胤忘川抢走了大半的人，不过没关系，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 “接下来许多事情需要重组，既然如此，就由你带头去办好了，我会让人辅佐你，尽快恢复秩序，重整山河。” “微臣领命。” 神无月看着头顶混沌的天空，刚才他赶在胤忘川之前，封印了一半的神宫，没让他的奸计得逞。 可这也表示，以后许多年，他与他都要生活在同一片天空，还要时时防着对方的进攻。 不过他相信，胤忘川经此一战，内力大大折损，短时间内不会恢复，他可以暂时无忧。 清醒过来的王福从里面跑出来，小心地将他扶起，“陛下。” 神无月看到他，脸上露出些微笑意，“你也没事，真是万幸。” 王福刚才一醒过来，就看到自己躺在屋檐下，除了胸口有些疼之外，四肢完好无损，一点伤都没有。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神无月脸上浮起一团伤感，还没说话，就看见司琴慌张地从后面跑过来，焦急地在地上寻找着云千千的身影。 “娘娘，娘娘你在哪？你千万不要死啊。” 司琴揪了 几个年轻的女子，都不是她，她有些绝望。 “娘娘，奴婢这就来救你……”司琴突然看见烧着的玄冥宝殿，发狂地大叫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要冲进火海。 王福连忙上前将她拦下。 “你放手，让我进去救我家主子，她不是怪物，她还有心智，她是为了救大家才那么做的。” 司琴痛哭着，绝望地坐在地上。 王福叹息道：“我们都知道了，不过已经晚了，千千小姐是个好人，大家会记得她的，您节哀吧！” “娘娘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司琴说着就要寻死，只是身子刚站起来，就定在那里不动了。 神无月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问道：“这是你家主子给你的？” 司琴低下头，才发现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玉佩，应该是刚才主子趁乱给她的。 不过，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神无月一把摘下她手里的玉佩，看着它，他突然笑了笑，对她道：“你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就还侍候娘娘吧。” “可是娘娘不是已经……” 王福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转身对她安慰了几句，先行将她安顿到后宫。 远处，原本一心要复仇的嬷嬷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迟疑着走上前，对他跪下道： “是奴婢一时糊涂，只顾着报自己的私仇，没想到云后娘娘那么心善，愿意为大家牺牲自己，如果陛下不嫌弃，奴婢愿意戴罪立功，赎回自己的罪孽。” 神无月只是笑了笑，看着那块玉佩道：“那就留下吧，小怪物以后应该需要人照顾。” *** 斗转星移，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半年后。 南朝经历一声浩劫，渐渐恢复元气。 胤忘川在那天带走了大半的臣民与领土后，重拾夜魔君的封号，自立为王。 为了跟神无月对着干，他将自己的王国取名北朝。 自此，南北两国被结界封印着，各自自立为王。 百姓有结界的保护，虽然能暂时无忧，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异族从漏洞里钻出来，造成一小阵骚乱。 车轮裂裂，又是一年的谷雨季节。 一队马车出现在通往皇陵的小路上。 车轮辗过杂草，来到一处地宫。 这里早已荒败地不成样子，那半截墓碑也被黄土埋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角还露在外面。 神无月上前将墓碑上的黄土掸了掸，露出上面的字：神无月之墓 王福惶恐道：“奴才疏忽了，这就叫人把石碑处理了。” 神无月只是道：“罢了，就当留个纪念好了。” 他抬头看着远处的地宫，吩咐道：“千星阁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 “已经都准备好了，这回由小红带队，应该万无一失，。” 当年两人瓜分领地，千星阁虽侥幸被划进了南朝的结界，不过大半的小星史却流失了。 胤忘川早有准备，提前把人都带走了。 剩下的人经过重新修整，已经逐渐恢复秩序，小红也成为新任掌门。 “只是……这半年来一直都找不到皇后娘娘的葬身之处，您怎么敢肯定，她一定就在这里？” 神无月笑着道：“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我的地宫，如果不是因为本体在这里，那她为何一直不离开？” 王福有些明白过来，欣喜道：“希望娘娘在天有灵，这次能成功找到皇后娘娘的本体。” “开门!” 随着一声令下，地宫的大门被人推开，一股阴森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神无月举着火把，带头进入地宫。 他命人移开石棺，看着下面的那片空地道：“应该就在这里，给我挖。” “是。” 王福小声应了一声，招手叫来外面的禁军，大家带着铲子等物，开始在地上挖起来。 二十多个精壮的汉子一起挖土，地宫下面很快露出一个巨大的洞。 不过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他们期待的东西。 神无月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洞，微微皱眉道：“难道她不在这里？” 第93章 一年（2） 王福猜测道：“会不会是您猜错了，娘娘的仙骨不在这里？” 福无月摇头道：“玉佩里有她的念心咒，我能感觉到异动，她就在这里，再往下挖挖看。” “是。” 大家又挖了一会，直到地底已经露出树根，神无月才相信，她真的不在这里。 王福让那些人停手，先到外面休息。 他走到神无月面前道：“陛下，娘娘的仙骨会不会是已经被人提前盗走了？胤忘川这些年来一直在找魔珠，说不定他已经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了呢？” 神无月摇头道：“云霓裳早就知道胤忘川的企图，活着时她就开始替她隐瞒身份，死了以后，肯定也会为她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轻易让胤忘川找到的。” 神无月走到祭台旁边，那里放着云千千生前用过的水晶球。 神无月用指尖轻轻一指，水晶球里出现幻像。 这半年来，他为了找到云千千的埋骨地，已经将水晶球里的记忆看了许多遍。 结果不出意外，他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云霓裳的话却突然让他想到了什么。 “云千千生前是自杀的，是云霓裳用自己的灵根才保留了她一缕残魂，残魂虽然可以永生，可是要复活，本体也必需要不腐烂才行，云霓裳费了那么多心血想让她活下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王福这时，也突然明白过来，“难道……” “没错。” 神无月来不及欣喜，转身便朝那边的石棺走去。 他的石棺是用海底巨石锻造而成，可保尸体万年不腐。 当初云霓裳偷偷到黄眉道观抱走了玄舞的孩子，为了不让胤忘川找到她，还特地给她杜撰了身世。 不过，生性多疑的胤忘川是不会相信的，所以才在云霓裳死后将神宫上下翻了个遍，想要找到魔珠的下落。 云霓裳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会把云千千的本体放在神宫。 为了不让胤忘川跟孤兰英找到云千千，她只好铤而走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是神无月的地宫！ 她一直就在他的石棺里，难怪神无月之前觉得她身上有某种他的气息，原来，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在一个棺材里同榻而眠睡了三百年之久。 神无月把棺材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看见底部有一部缝隙。 顺着缝隙打开机关，里面赫然还有一道夹层。 随着一道轰隆地巨响，夹层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年轻女孩安详地躺在那里。 她的容貌栩栩如生，就像睡着了一般，双手交合着放在胸前，手心里握着一块小小的紫水晶。 可以看得出，这块水晶跟那颗水晶球出自于同一块水晶。 他曾经听云千 千说过，念心咒要用帖身之物，师傅之所以能一直保留记忆在水晶球内，就是因为她在她随身的水晶里用了念心咒。 看来，这就是云千千无疑了。 王福看到石棺里真的有夹层，难以置信道：“陛下，这真是绝妙啊，难怪胤忘川一直找不到皇后娘娘的本体，原来她在这里，花都神宫宫主为了皇后娘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啊，可见是真的疼她。” 神无月只是看着棺材里的少女，微微笑了笑。 几百年不见天日，可她还如活人一般，只是皮肤过于苍白。 他想起她之前抱怨太子妃容颜不够娇媚，现在想来，她是遗憾他没能看到她本人长什么模样。 神无月微微笑了笑，对棺内的人儿道：“你睡了太久，现在该醒了。” 王福见状悄声退下，转身示意千星阁作法。 小红得令，立即号召众人，开始在地宫忙活起来。 她这半年来咒术进步神速，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主持一场大型法事，心里难免有紧张。 小星史们忙碌着，无数的符咒与祭品在地宫里陈设着。 神无月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王福替他搬来了一把椅子，“您坐下等吧，奴才已经叫人在外面搭了帐篷，您累了可以去休息。” 神无月恩了一声，在椅上坐下。 王福哲身来到地宫外，检查 临时扎营要用的东西。 时隔一年，皇陵再次传来摇铃与咒术的声音。 空气中满是焚香的味道。 神无月不眠不休，足足守了二十一天。 在期满的那天早上，亲眼看着小红打开石棺。 “啊，这里怎么会有孩子？” 随着她一声尖叫，神无月走上前，看着棺材里坐着的小娃娃，微微笑了笑。 小红则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以为阵法失败，连忙谢罪道：“对不起陛下，奴婢一时失手，没想到会是这样，奴婢会再试试，一定将皇后娘娘复活。” “不必了，这就是皇后娘娘!”神无月伸手将她抱起来，看着她乖巧的模样，他微微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 小红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云千千。 她身后的大星史也是一脸震惊，“掌门，徒儿曾经在书上看过，好像用复活咒复活的人是会变成小时候的状态，然后再慢慢长大，或许，这真的是皇后娘娘呢？” 小红一脸懵，“是吗？那你再去多看点书，看看这小孩是不是普通的小孩，比如会不会吃人之类的？” 云千千是魔珠出身，她这么想也没什么奇怪的。 大星史哦了一声，转身下去翻书。 小云千千初来人世，混沌未开，跟普通的小婴儿没什么两样，对所有的一切都好奇，她会试探地摸 摸他的嘴巴跟眼睛，还会摸摸她的胡子，十分可爱。 但他忽略了一点，她会哭！ 小怪物哭起来比寻常的孩子厉害多了，神无月头疼不已。 “陛下……要不，奴才哄哄娘娘？”马车上，王福小声道。 “原来你也不行。” 十分钟后，神无月认清了现实。 “奴才……无用！”王福老脸胀红。 鸾仪走到一个村子，临时停下来补给，随行的人们也拿出干粮跟水补充体力。 小红偷偷到村子里跟村妇要了一碗牛奶端过来，“陛下，这个给您，娘娘喝了就不哭了，我从小照顾弟弟妹妹，这方面我比较有经验。” 神无月将信将疑把小云千千给她，看着她咕咚咕咚喝下牛奶，满足地在小红怀里安然睡去，方才舒了口气。 远处的密林深处，一队人马躲在树林里。 胤忘川看着神无月的车驾离去，冷笑了一声道：“他果然是把那个怪物复活了。” 沈秋水道：“殿下，魔珠刚复活没什么内力，咱们若趁这时将她抢过来，等到她体内灵根长成，您不就可以成功拿到魔珠了吗？ 胤忘川转头看着她，戴着半张面具的脸显得有些吓人，他冷笑着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这个道理？还用你来教？” 沈秋水面露惶恐，跪下道：“对不起殿下，是奴婢自作聪明，一时多嘴了。” 第94章 祖师（1） 胤忘川冷哼一声，看着那边的马车道：“要不是本王被那个小贱人伤了元气，早把神无月除掉了，那小贱人拥有不死不魂，到时，本王只需要将她复活，好好养出灵根，本王就可以成仙，结果，现在还要跟神无月共享江山。” 想到上次的失败，他仍旧耿耿于怀。 现在虽说他表面上跟神无月和平共处，共享一片江山，可是，他是魔的事实已经暴露。 那些原本忠于他的大臣渐渐也开始对他有了二心，害得他时不时就要出手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大臣们，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沈秋水连忙恭维道：“神无月生性狡猾，他先是骗取魔珠的好感，再利用她来对付您，胜之不武，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魔君您好端端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幸事吗？” 一番恭维，让胤忘川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他转头看着她道：“你不说本王倒忘了，要不是你的咒术不够精练，本王早就把神无月伏获了，所以，本王有今天，全要拜你所赐。” “奴婢死罪，奴婢自知资质浅薄，坏了您的大计，您能再放奴婢出来服侍您，已经是奴婢几世的福份，现在您就是杀了奴婢， 奴婢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殿下，只要您能解气，您就杀了奴婢吧。” 沈秋水一番忠心发言，终于让胤忘川平息了些许怒火，半张脸上表情舒缓，他冷声道：“罢了，现在正是用人之计，留着你的小命还有用处，起来吧。” “多谢魔君殿下。” 沈秋水一番叩头谢恩后站起身，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道：“殿下，您这次冒着危险进入结界，难道只是为了确定那怪物是不是复活这件事？” 胤忘川自立为王后，沈秋水并没有立刻从天牢放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胤忘川的信任，可是三天前，胤忘川突然派人将她从天牢里提出来，并且好吃好喝的让她住在宫里。 她出来后，跟小星史打听之下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胤忘川在最后一战后本就身受重伤，又为了跟神无月同享江山，勉强催动内力布下结界，导致元气大大受损，一直重伤躺在床上。 听侍候他的小星史说，他每隔几日就要吸食少女精血，以助自己恢复元气。 就这样过了半年，他的身体才渐渐好些。 另外，千星阁的小星史虽然被他抢过来了大半，但他并没有成立新的千星阁，而是收拾了一间 殿阁出来，让她们暂时住在那里。 因为皇帝已经死了，他也不需要再隐藏身份，宫里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的做法事。 所以小星史们在宫里跟她一样，都只是好吃好喝的被养着，并没有分派下来什么任务。 可这反而让大家觉得不安，就像圈养起来的家畜，养肥了待宰。 沈秋水不是那种等死的人，她主动求见胤忘川，向他表明自己的忠心。 胤忘川也不知是被她感动了，还是另有打算，突然说要带她出宫，还让她召集一些小星史跟作法用的东西。 一开始，沈秋水还以为有什么法事要她做，结果就看到了神无月带着一批人在皇陵作法，将怪物复活的场面。 胤忘川冷笑着道：“你以为我就那么闲？本王叫你来是有一件重要事要交给你办。” “奴婢听您吩咐。” “我的内力大大受损，短时间内不会恢复，神无月已经将那怪物复活，假以时日他们两个联起手来，就会成为一个强劲的对手，到时你又不堪重用，单凭我自己的力量只怕对付不了他们，所以我想让你复活你师傅孤兰英，让她帮我一起对付神无月那对狗男女。” 沈秋水听说他要复活师父，失态地 啊了一声。 胤忘川皱眉道：“怎么？你不肯？” “奴婢没有不肯，只是……师傅仙去已久，不知道尸身还完不完好，要是不成样子了，就是复活了也……” 也没什么用处。 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出口，深深低下头去。 胤忘川却冷笑着道：“你这么不愿意复活你师傅，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私心啊？” “奴婢不敢。” “哼，量你也不敢，你记着，你只是本王座下的一条狗，狗是不会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多事，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你不听话，我会让他们重新把你送回天牢，牢里的滋味，想来你是知道的。” 沈秋水这大半年在牢里吃尽苦头，自然不想再回到那鬼地方去，闻言连忙道：“奴婢知错，奴婢一定为您复活师傅。” “哈哈哈，好。” 随着胤忘川狂妄的笑声，大家重新上路，朝着通往千星阁的小路走去。 孤兰英是千星阁的创始人，同时也是千星阁的祖师爷，她的仙骨就埋在千星阁后面的法祠内。 法祠是千星阁的禁地，平时没人敢进去，只有重大法事或祭拜的日子才会打开大门。 而且，一般的小星史是进不来的 ，只有掌门跟有一定资历的大星史才能进来。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见东西，迎面扑来一股发霉的味道。 几个胆子小的小星史吓了一跳，连连尖叫着后退几步。 “没用的东西！”胤忘川拂了拂鸾袖，几个小星史瞬间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甩出了门外。 大家口吐鲜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乱动，害怕地蜷缩在一起。 暴露身份后的胤忘川开始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饶是沈秋水这样趋炎附势的人，也开始对他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强装镇定，上前道：“殿下，法祠年久失修，里面恐怕有危险，奴婢先进去给您探路。” “不必了，难不成孤兰英还能变成厉鬼？” 胤忘川说完，从小太监手里抢过火把，率先进去。 沈秋水也连忙拿了一只火把跟进去。 点亮墙壁上的火盆，四周明亮起来，法祠的内部结构显现。 这是一间类似于地宫的地方，四周有一些四方的格子，格子口的壁龛里放着名牌跟一些早已经干掉的祭品。 千星阁虽然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可是却只有两位已经仙去的掌门，所以，胤忘川很容易就找到了孤兰英的棺椁。 第95章 祖师（2） 通过石壁上按钮，轻轻一推，一只金丝楠木棺材便被弹了出来。 沈秋水听到动静，连忙举着火把过来道：“殿下……” 胤忘川看着棺材，吩咐道：“打开。” 沈秋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召来随行的小太监，跟几个小星史一块帮着把棺材打开。 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棺材里涌出许多黑乎乎的东西，大家定睛一看，才知道一些密密麻麻的虫子，还有老鼠。 有些体质敏感的，当场就吐了起来。 胤忘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用火把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驱赶了一下爬出来的蚂蚁跟老鼠，然后才走上前去。 不出意外，棺材里的孤兰英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看着里面的人，胤忘川皱着眉道：“怎么棺材好好的，里面的人就成了这样？” 金丝楠木棺虽然比不上神无月的海底巨石，可也能保尸身不腐啊，为何孤兰英会变成这样？ 这时，沈秋水站出来道：“奴婢曾经听师傅说过，祖师爷他老人家当年因为除掉神无月有功，被小人嫉恨，死后还有一些人过来捣乱，为了不让他们破坏祖师爷的仙骨，这才作主在千星阁里修了法祠。” “不过……防不胜防，这些东西应该 是在封棺之前偷偷放进去的。” 胤忘川才不关心孤兰英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在想，孤兰英这副样子还能不能帮他对付神无月跟那个怪物。 沈秋水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主动说道：“殿下，师傅的仙骨被毁，就算复活了也不堪大用，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 “想什么办法？难不成要用你？” 胤忘川一副瞧不上的口吻，言语里不忘讽刺。 沈秋水也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地退下了。 过了一会，胤忘川决定道：“无论如何，先把她复活再说，实在不行，我可以给她找个附身，既然云千千都可以附身，为何她不行？” 沈秋水面色僵硬道：“太子妃是阴时阴日生人，才能附体，现在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呢？” 胤忘川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用一事饶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 沈秋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身子在他的紧逼下，一步步地后退。 她小声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胤忘川冷笑着道：“我记得你也是灵体，你在千星阁修练多年，平时没少进补，想来你的身体已经修练成形，用来附体问题不大。” 沈秋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跪下求他道：“ 殿下，奴婢虽说是灵体，可只是最下等的灵体，怎么能堪得了重任，求您看在奴婢尽心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奴婢这一回，奴婢愿意为您肝脑涂地，再所不息。” 胤忘川只是冷笑着蹲下身子，用手指慢慢挑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脸上惊恐的表情，他似乎很享受般，变态地用手指帮她擦去眼泪。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本王怎么舍得要你肝脑涂地呢，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只是附体而已，又不是要你死，等除掉神无月跟那个怪物，她还会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到时，你还是你的千星阁掌门。” 看着他轻吐薄唇，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貌似温柔帖心的话，沈秋水简直觉得毛骨耸然，脊背发凉。 附体的灵魂会渐渐吞噬本体，就像胤忘川一点点吞噬掉太子一样，最后只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殿下，求您了……奴婢真的不行。” “难道你要背叛我？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胤忘川突然变了脸色。 看着那张没有温度的冰凉面具，沈秋水知道自己躲不过，终于不再说什么，身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胤忘川脸上露出满意地表情，对小星史道：“来呀，把你们掌门 带下去，好好装扮一下。” 小星史们虽然也觉得意外，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大家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是机械地处理着自己手里的任务。 沈秋水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拖下去，换上大红的衣服跟袍子。 中间，有小星史试图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被胤忘川及时打断了。 沈秋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在被带走之前，她偷偷吞下了一颗天魔珠。 当初胤忘川为了对付云千千用的天魔珠，她偷偷藏了一颗。 她追随胤忘传多年，知道他这人喜怒无常，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一旦他有一天要杀了自己，她可以用这颗天魔珠来换自己的命。 不过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天魔珠会用到自己身上。 吃下天魔珠后，沈秋水被重新带进法祠。 法祠内的仪式阵法已经布好了，小星史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 中间圆形的空地上放着孤兰英的白骨。 胤忘川走上前，虚情假意地替她捋捋长发，“这就对了嘛，能被祖师爷附体是你的福份，我也会记得你的牺牲的。” 孤兰英抿着唇没说话，到那边的祭台前坐下。 随着念咒的声音，她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可不管他们怎么做，棺材里 的白骨只是迟迟不动，胤忘川大发脾气，责怪小星史们学艺不精。 连沈秋水也觉得这是老天帮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见棺材里咔嚓咔嚓响了两声。 一个阴森的声音从石洞深处传来，像一声叹息。 “胤忘川，我知道你会来！” 胆小的小星史们被吓得汗毛直竖，一下都不敢动。 胤忘川听清这声音，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老朋友，没想到我变了样子你还是能认出我来。” “虽然你换了副皮囊，可这世上，会千辛万苦到这里把我复活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哈哈哈…… 胤忘川发出一声狂笑。 臭味相投的两个人，总是能迅速找出对方的弱点以及评估自己在对方那里的价值。 “神无月复活了？”孤兰英淡淡问道。 胤忘川止了笑道：“没错，所以我来请你出山，帮我对付他。” “如果只是神无月，你应该不会大费周折来找我，必竟找我是有代价的，那怪物找到了？” 胤忘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孤兰英笑了两声道：“果然，不过……我现在的样子，见了你你会吓到的。” 胤忘川道：“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了最合适的附体。” 第96章 祖师（3） 祭台上，沈秋水面色惨白，朝他跪下道：“殿下，你不是说不杀我的吗？” “本王何时杀你了？本王只是需要用用你的身子，难道你不愿献身？” “奴婢……”沈秋水不敢说话。 胤忘川走上前去，不顾她的尖叫，一把将她拎起来扔到那片阴影里。 “祖师爷，弟子沈秋水，见过祖师爷……”沈秋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去看那边的东西。 她感觉到头顶有一阵阴风渐渐逼近自己。 然后，一只白骨般的手伸到她面前。 沈秋水感觉到下巴处多了一只如枯树枝般的手，她吓得睁开眼睛，可是当她睁眼的一瞬间，就被自己眼前的东西吓得尖叫出声。 她慌张的后退几步。 站在她面前的东西，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骷髅。 那张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说话时候几乎露着牙齿。 沈秋水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对方看到她的反应，只是呵呵地轻笑了一声，然后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看来，我已经死了太久，真的需换身皮囊了。” 她慢慢走上前，看着惊吓得已经说不出话的沈秋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沈秋水看着那双转动着的眼珠，忍着心中强烈的不适，小声道：“奴婢叫沈秋水，是千星阁第三代掌门。” “原来你是无崖的徒弟，无崖还好吗？” “师傅他已经仙去了。” 听到这话，孤兰英显得有些诧异，良久才哦了一声道：“他是我众多徒弟当中最有资历的一个，而且还是个灵体，没想到他会死得这样早，不过……” 她抬起头，看着沈秋水道：“他收了个好徒弟。” 说完这话，她将手轻轻一挥，在沈秋水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身体就被一阵强烈的力量侵占了，她也就此失去意识。 四周白光一闪，法祠内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小星史们被这阵风吹得东倒西歪，等到大家恢复意识时，看到刚才还被五花大绑着架在那里的沈秋水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 她一袭大红色的袍子，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五官神态跟沈秋水一般无二，只是，若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眉心多了一道红痕。 “我记得正殿挂着的祖师爷画像上，她眉心就有一道红痕，现在沈掌门额上也有，看来沈掌门真的变成祖师爷了。” “是啊，那我们以后见了 她到底是要叫沈掌门还是祖师爷啊？” 一个比较白目的小星史问道。 大家听到她的问题，纷纷愣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看向她。 小星史被师姐们看得心里发虚，低下头道：“对不起，就当我没问过。” “哈哈哈，果然是你，孤兰英，你没让本王失望，即便死了三百年，灵力却还在。” 胤忘川走到她身边，满意地看着她身上变化，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孤兰英转头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几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终在这天重见光明，让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狂妄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法祠，“哈哈哈哈，神无月，杀身之仇，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随即，她大手一挥，金丝楠木棺顷刻间被毁于一旦。 小星史们吓得尖叫着抱成一团。 神宫内，桌子上的烛台啪地一声，熄灭了。 神无月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烛台，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阴影。 他起身来到内室，内室的小床上，小云千千安然躺在那里，看见他，她兴奋地咿咿呀呀叫起来。 王福进来，拿着点火器上前将蜡烛重新点燃，书桌前恢复光亮。 “陛下，外面起风了。 ”他走到一旁将窗户关上。 神无月双手撑在小床上，一面逗着摇床上的小云千千，一面道：“近来，空气中好像多了不少邪秽的力量。” 王福道：“北边饥荒，百姓没吃的，灵体也没有活路，只能偷跑过来。” “在神宫四周布下结界，不要让邪秽跑进宫来。” “是。” 王福转身退下。 神无月目光温柔，对着摇床上的咿咿呀呀的小云千千笑了笑，然后凝了些灵力在掌心，做了个小小的结界，将她圈在里面。 结界在空气内自然浮到空中，小云千千兴奋地咯咯笑。 神无月跟她玩了一会，重新回到书案前坐下，翻到刚才看的内容——《复活术》。 复活术虽然能将死人复活，可复活后的人如何恢复原貌，这本书上却写得很笼统。 加上云千千体质特殊，他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人的大小。 云千千回宫后，司琴跟李嬷嬷被调来侍候。 闲时，司琴会疑惑地盯着那个陌生的小娃娃看个不停，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主子。 李嬷嬷也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后来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尽管大家都尽力不去提这件事，可 时间久了，宫里还是有了些风言风语。 这日早起，李嬷嬷像往常一样把小皇后从小床上抱到鸾榻上玩耍晒太阳，司琴气呼呼从外面进来。 李嬷嬷一边逗着怀里的皇后，一面问道：“你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我不是让你到内务府给娘娘拿衣服去了吗？” 司琴没好气道：“这些死奴才，居然敢说皇后娘娘是不祥之物，还弄些驱邪的花样缝在衣服上，幸好被我发现了，要不然真拿那种东西给娘娘穿在身上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真是群恶毒的家伙，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 李嬷嬷宽慰她道：“算了，你来抱抱娘娘，我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 司琴接过小云千千抱在手里，刚才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怜爱地在她胖乎乎的脸颊上蹭了蹭道：“娘娘，您认不认得奴婢了吗？您是不是太久没回来已经忘了奴婢了，要是您真的是娘娘的话，就快点长大吧，让那些狗奴才看看，是他们眼瞎没认出您来。” 夜晚。 寝宫内寂静无声。 一道近乎透明的黑影在寝宫内流窜，她先来到熟睡地小云千千身边，发现它身上有结界，便转头来到床边。 第97章 作恶（1） 宫里人知道神无月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婴放在金明台养着。 可要说那是云后，大家心里是不信的。 不过嘴上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件，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离奇的事情。 如此过了半个月后，小皇后还是一点都没长大。 于是宫里开始有了些谣言。 这日早起，李嬷嬷像往常一样把小皇后从小床上抱到鸾榻上玩耍晒太阳，司琴气呼呼从外面进来。 李嬷嬷一边逗着怀里的皇后，一面问道：“你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我不是让你到内务府给娘娘拿衣服去了吗？” 司琴没好气道：“别提了，内务府那些奴才仗着宫里没主子，简直无法无天，让他们给娘娘做个衣服，居然敢拿去年料子来糊弄我。” 李嬷嬷道：“凡是进贡的东西都是好的，就是去年的也没什么，给小孩子的衣服料子要柔软舒适为主，不拘什么新花样老花样。” 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接着问道：“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 司琴这下不说话了，停了许久才道：“这些死奴才，居然敢说陛下失心疯，还说皇后娘娘是不祥之物，还弄些驱邪的花样缝在衣服上，幸好被我发现了，要不然真拿那种东西给娘娘穿在身上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 “真是群恶毒的家伙，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 李嬷嬷在宫里待久了，不像她是后进宫的，这些事情看得比较淡。 她宽慰她道：“算了，陛下最近心里烦得很，让他知道了，又要生出是非，宫里好不容易太平些，别计较这些小事了，来，你抱抱娘娘，我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 “恩。” 司琴接过小皇后抱在手里，看着她无辜的大眼睛，刚才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 怜爱地在她胖乎乎的脸颊上蹭了蹭道：“娘娘，您认不认得奴婢了吗？您是不是太久没回来已经忘了奴婢了，要是您真的是娘娘的话，就快点长大吧，让那些狗奴才看看，是他们眼瞎没认出您来。” 可是小皇后只是咯咯笑着，丝毫都听不懂她的话。 司琴有些挫败，只能在心里祈祷她快点长大一点，长快一点。 入夜后，神无月来到寝宫。 李嬷嬷跟司琴见了他，忙蹲下行礼，“见过陛下。” “免礼。” 神无月来到小床前，看着在围栏里玩着的小皇后，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玩耍。 看着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神无月顿了顿。 这一幕好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 神无月将玉佩放在掌心，里面随即跳出了云千千在地宫 抱着他玩耍的画面。 “叫娘亲……” 神无月看着这熟悉的画面，笑着笑着，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面前的小婴儿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小云千千只是对他笑笑。 神无月有些无耐。 夜深了，小云千千玩累了，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李嬷嬷上前道：“陛下，让奴婢抱娘娘下去休息吧？” 神无月看了一眼怀里的熟睡的人道：“今天让她到我那里睡吧。” 李嬷嬷惊讶地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正要说什么，被司琴给及时打断了，“奴婢这就给您收拾娘娘晚上要用的东西。” 说着，还不忘把愣在那里的李嬷嬷拉走。 来到内室，李嬷嬷忍不住道：“娘娘晚上离不得人，陛下没照看过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该喂奶，什么时候该喂水，这可不成。” 司琴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对她道：“李嬷嬷，娘娘现在已经不吃夜奶了，让她在陛下那里安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你不要多想了。” “可是娘娘还小……” “再小也是皇后娘娘，你别忘了，他们是帝后，是夫妻啊。” 司琴小声提醒道。 李嬷嬷微微皱眉，虽然觉得这话有点点别扭，可是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司琴快速收拾 出一个包袱道：“晚上我会跟过去的，不会有事的，你也累了这么久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神无月抱着小云千千来到金明台，并没将她放回寝室，而是带着她来到密室。 王福跟小红在里面候着，见到他，两人微微屈膝行礼道：“陛下。” 神无月道：“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神无月闻言将小云千千放到那边的大床上，床上用红色的符咒摆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他把小云千千放到中间，接过王福递来的药碗，小心喂她喝进去。 药里掺了蜂蜜，味道不算难喝，好在她还配合。 吃了药，神无月让众人退下。 司琴只好也跟着出来。 王福锁好门，看着愣在那里的司琴，笑着道：“司琴姑娘，今天晚上要麻烦您在外面守一会了，万一娘娘中间有事，还得您照看着。” “奴婢应该做的，公公您别客气，不过……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她对于刚才神无月的举动，多少有些好奇。 一旁的小红道：“你傻呀，皇后娘娘一直是个小娃娃怎么行，帝后总不能圆房，怎么生出小皇子。” 司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神无月把小皇后抱过来这边，是要给她输内力，让她快点长大，就是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密室内。 神无 月给小云千千输了一些内力，怕她承受不住，他故意用了最温和的力量，用内力结成一个球形的结界，将她锁在里面。 小云千千对结界比较好奇，一直摸来摸去，还时不时发出一道笑声。 不过结界是有效果的，没过了一会，她便在内力的催动下，睡着了。 神无月起身走到一旁，拿了条薄毯，在那张躺椅上睡下。 夜晚，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玄舞。 时隔多年，他第一次梦见她。 梦里的玄舞一袭白衣，跑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手里还抱着他捉给她的兔子。 “无月，我们永远在这里好不好？我出去打猎，你可以在家练功，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神无月看着她天真的表情，笑了笑道：“男耕女织，应该是我出去打猎。” “我打猎比较在行嘛。”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好像天生就会打猎……” “是吗？难不成你上辈子是猎户？” “倒也不是猎户。” 是比猎户狠得多的角色，她怕他发现自己的古怪，连忙转了话题道：“对了……这只兔子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好可爱！” 神无月抿了抿唇，告诉她道：“在山上捡的，好像走丢了找不到妈妈，我就把它们带回来了。” 第98章 作恶（2） 玄舞能明显感觉到，她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从前每隔半个月才会发作一次的怪病，最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发作。 可是……如果现在说出实情，她怕会吓跑这个男人。 她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她不想就这么失去他。 “无月，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秘密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啊？我是说……如果我是怪物……” “咯咯，原来你还没忘掉她，真是痴情……不过，你养了那怪物，是要重蹈覆辙吗？” 玄舞说着说着，声调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的脸突然变得十分怪异，露出可怖的面容。 “是谁？” 神无月一惊就醒了过来，扬手在空中一划，很快，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声，随即，围绕在他身边的那股怪力便消失了。 神无月想到了什么，飞快起身来到小床旁边。 好在，小床上的小云千千仍在乖乖睡着。 神无月又输了些内力，将她的结界加强了一些。 小云千千感受到异动，睁开眼睛，爬了起来，坐在那里。 神无月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将手轻轻放在结界上面。 “没事了，睡吧，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小云千千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似的，转身静 静睡去。 王福听到动静，推门从外面进来，“陛下，外面的镇魂铃响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神无月面色凝重，举着烛火在密室四处查看着，“好像有东西进来了，刚才有人进了我的梦境。” 王福惊讶道：“可结界好好的，并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 神无月冷笑道：“她不是人，自然不会有痕迹，不过她被我打了一掌，应该会留下些痕迹。” 神无月举着烛火在密室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一小片纸屑。 纸屑上粘着类似的朱砂的颜料，“看样子有人利用符咒化成纸人进来了。” “纸人？能用咒术操控纸人的不就是……” “是孤兰英，用咒术操控纸人是花都神宫的独门绝技，看来胤忘川已经把她复活了，接下来我会加强一下结界，不让她再靠近密室，你也吩咐下去，让禁军加强巡逻，现在宫里不太平，皇后在外面不安全，以后就让她在密室里。” “是。” 吩咐完这一切，神无月指尖一捻，那块纸片瞬间烧成灰烬，火光变成一抹蓝光，与灰烬缠斗良久，才砰地炸开，灰烬也就此随风散去。 司琴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陛下，娘娘该喝药了，另外，也该带回到那边去了，李嬷 嬷还等着呢。” 神无月道：“以后你跟李嬷嬷过来这边服侍。” 司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他神情严肃，也没敢多问。 广云殿上空阴云密布，黑雾缭绕。 这就是胤忘川统治下的北朝。 跟南朝不同，这里永远是黑夜。 人们看不到阳光，周围空气稀薄，还时常下雨。 农作物见不到阳光，颗粒无收，大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可是碍于魔君的暴政，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神宫中，宫女跟太监个个表情麻木，早已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殿里，孤兰英躺在床上，身体笔直地如同一段木头。 胤忘川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突然，孤兰英猛地坐起身，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大口喘着粗气，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胤忘川紧张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孤兰英道：“看到了，他确实把云千千复活了，不过神无月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弱，我用纸人闯入他梦中被他发现了，他想用意念控制我，要不是我及时挣脱了，只怕就回不来了。” 胤忘川显然不在乎这些，只追问道：“云千千是什么状态，长出灵根了吗？” 孤兰英摇头道：“用复活咒复活的人不会立刻恢复原样，她现在还 是个婴儿。” “什么？哈哈哈哈哈……神无月难不成要奶孩子吗？真是搞笑。” 孤兰英从床上下来，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觉得紧张的情绪渐渐缓解了一些。 她道：“他跟你我不同，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觉得……他应该是找到了让魔珠消失在方法，要不然他不会冒险复活云千千？” “让魔珠消失？”胤忘川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本王好不容易才让那怪物生下魔珠，我绝不允许。” 孤兰英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胤忘川看着他的反应，走过去，表情猥琐地道：“怎么样？看到心上人你动摇了吗？” 孤兰英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废什么话，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变卦，不过，我跟你联手除掉神无月，是因为我跟他有仇，并不是为了帮你，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如果你再说这种话让我不痛快，我可以随时就走。” 胤忘川不气反笑道：“只是开玩笑嘛，你何必当真了，再说……神无月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了，你这一世还是来的太迟了。” “你再说我立刻就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 胤忘川胡闹够了，起起玩笑的表情，他看着外面一片黑 色的天空道：“神无月趁我伤重之迹，暗中使绊，害得这边空气稀薄，不见天日，庄稼跟植物死了大片，百姓们吃不上饭，已经开始拉拢势力反抗，如果再不把结界上面的封印去掉，只怕还没对付神无月，自己就先乱了。” 孤兰英也发现了这里的诡异，抬头看着天道：“我刚才用纸人试了一下神无月的功力，他的内力甚至比从前还要好，硬来是不行了，只能智取。” “连你也不能对付？”胤忘川脸上明显划过一道失望。 孤兰英道：“我刚刚复活，又附在别人身上，灵力想要完全施展还需要时间。” “那你说的智取究竟是什么？” 这时，宫人上前回道：“殿下，徐将军求见。” 胤忘川不耐烦道：“不见，跟他说本王有事，让他改日再来。” 宫人面露难色，没敢多说什么，听话地转身退下。 过了一会，徐将军不顾宫人的阻拦，冲上前朝他跪下，老泪纵横说道：“殿下，微臣已经了无数回了，您就是再没空，也请听微臣说两句话，微臣的夫人还在那边生死不明，您开开恩，让微臣到那边看看，或是想个法子，把夫人接来，让我们夫妻团聚，微臣感激您的圣恩，日后一定加倍效忠于您。” 第99章 作恶（3） 原来，当初胤忘川跟神无月划地盘的时候，徐夫人因为被扶到后面休息，阴差阳错被划进了神无月的地盘。 这些天，徐将军担心夫人，一直想要到那边去，可胤忘川根本不理这些小事。 甚至还觉得徐将军这是没事找事，为此差点降罪于他，后来被几个老臣求情，才放过他。 这会听见他又是这番话，顿时没好气道：“你夫人落在神无月手里，恐怕这会早就没命了，你就是过去也救不了他，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今天看在你当初护驾有功的份上，本王就饶了你，以后别再提了，知道吗？” “殿下，实在不是微臣不识趣，可家里还有孩子，孩子们不能没有娘啊。” “快走吧……” 眼见殿下脸色不好，一旁的内侍也开始帮着赶人。 这时，孤兰英想到什么，突然道：“慢着，殿下，徐将军是云后的父亲，或许由他出面，能跟神无月说得上话呢。” 胤忘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转头对徐将军道：“行啦，本王答应你去一趟，不过什么时候去还要再从长计议，你先回家等通知吧。” “是，多谢殿下，多谢沈掌门。” 听着他这声掌门，孤兰英垂下眼脸，没说什么。 胤忘川回身看着她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孤兰英只是若有所思地道：“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为了行事方便，也该有个头衔了。” 胤忘川哈哈笑道：“你已经是千星阁的掌门了，难道还不满足？” 孤兰英冷哼道：“千星阁都没有了，空留一个掌门算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好，本王就封你做北朝的第一天师，如何？” “天师不过是个捉妖的，我要做国师。” “国师？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那算了。” 孤兰英面色稍稍不郁，胤忘川连忙改口道：“好啦好啦，本王满足你，不过……你还记得南朝李国师的事吧？希望你不会像他一样忘恩负义，试图谋反，要不然结局会像他一样惨，甚至比他还惨。” 孤兰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丝毫都没有怕他的意思，“别拿我跟那些没用的家伙比，胤忘川，我再说一次，我们是合作关系。” 说完，伴随着他的笑声，她转身离去。 是夜。 金明台一片清寂。 密室内，小云千千被封印在结界内，像一颗吹满了气的气球，自由飘荡在空中。 几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在结界里睡觉、玩耍。 昏黄的烛光下，神无月 正坐在书案前看着奏折，气球飘过来的时候，他会伸手朝那球上推一把。 每当这时，小云千千就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神无月也会跟着笑笑，然后接着埋头在奏折里。 王福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这副情景，他没敢上前打扰，只是把药碗放在那里，就悄悄退下了。 神无月批完全部的奏折抬起头，才看到放在一旁的药碗。 此刻，药早就凉透了，他将手放在碗上运功，重新把药热过后，端着碗来到结界面前，“该吃药了。” 小云千千被他从结界里放出来，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一勺一勺把药喂给她。 这阵子他每天跟她吃睡在一起，她已经完全熟悉了他的声音跟气味，偶尔还会大胆地抓着他金冠上流苏把玩。 吃过药，神无月又抱着她在外面玩了一会才把她放回结界。 感觉胸前的衣服一紧，神无月低下头，看到紧紧拉着自己衣襟的小手，他笑了笑道：“你不想睡是不是？好吧，那就再玩一会，不过，只是一会，你真的要睡了，今天太晚了。” 神无月又抱着她在密室里玩了好大一会，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把她放回结界内。 小云千千很快就睡 着了。 看着她安静睡着的样子，神无月拿了条薄毯，到那边的鸾榻上，和衣睡下。 又过了几天，云千千还是没有长大的迹象。 神无月找不到原因，也试过所有的办法，只是没有任何效果，他只好由着她去。 这天，神无月早上起来，听见外面有雨声。 “下雨了呢！”他叹息着道，习惯性的起身来到结界旁，意外的是，结界里没有人。 神无月几乎吓了一跳，立刻在密室里寻找她的影子。 “千千，出来，别玩了。”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神无月找了几圈不见人影，他催动内力，想要用结界去寻找，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甜甜的女声。 “爹爹！” 神无月看着门口那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她身上穿着明显不合适的衣服，样子粉雕玉琢，一头黑发毛绒绒地散着。 如果不是她脖子上的紫水晶，神无月几乎认不出她来。 “千千？” 他试着叫了一声，同时，又飞快在密室里看了一眼，确定小云千千不在之后，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孩。 “你真的是云千千？” 小女孩对他笑了笑，冲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亲昵地叫道：“爹爹，你是我爹爹对不对 ？” 神无月表情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才道：“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你夫君。” 雨声淅淅沥沥，巨大的湿气笼罩着这间偏殿。 屋子里站着许多人，端着脸盆等洗浴用品，同时还有许多宫女来来回回的进出着，手里提着热水等物。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小云后就长到了八九岁的样子，这在人类的世界确实是个奇观。 同时，也切切实实地堵住了那些爱说闲话的人的嘴。 只是，另一个烦恼也随之到来。 不知道云千千是受了刺激，还是吃药的原因，她把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当成了爹爹。 神无月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水。 身后的殿里，还能听见司琴一遍一遍耐心地跟她说着，“娘娘，你不是一直这么大？你是……生病了才变成这么大，以后会长成跟大人一样大的。” “是吗？我生了什么病？” “一种怪病？” “外面那个人真的是我夫君，那我怎么不记得他？” “您生病了嘛！而且，多亏了陛下，您才能平安回来，他是个好人呢！” 听到这声好人，神无月抚了抚额，无比的头疼。 “王福。”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我觉得怪怪的。” 第100章 做事（1） 单看表面的话，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一个霸占小姑娘的变态。 事实上，之前宫里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谣言。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宫女的闲话，可现在连云千千自己也觉得他是爹爹，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王福讪笑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娘娘眼下这种情况，确实会让人误会，不过…… “娘娘这样只是暂时的，等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慢慢记起以前的事，自然就好了。” 神无月凝眉道：“她吃的药在抑制体内魔因的同时，好像也会影响她恢复记忆的速度。” 王福道：“那药方是从花都神宫宫主的留下来的秘书里摘抄下来的，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娘娘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边，司琴收拾好从内室出来，对他福了福身道：“陛下，娘娘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神无月定了定神，抬脚走进内殿。 云千千已经梳洗一新，换了身干净的红色衣裙站在那里，跟之前的疯丫头大不一样。 像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她看人的眼神清澈干净，五官已经隐约可以看出玄舞的影子。 不过，她不像玄舞那样单纯，眸子里比她多了一分勇敢与率性。 司琴给她梳了简单的发髻，还从院子里摘了两朵桃花 给她戴上，看上去娇俏可爱。 此刻，她正睁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看着这样纯真的小女孩，神无月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强抢民女的坏蛋，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想要打破尴尬。 “你……” 没想到，云千千比他先开口道：“你是我夫君是吗？” 听着她直白的问话，神无月只能点头，“没错，不过这里面有点误会，可能你还不知道……” 他试图跟她解释，可是云千千再次打断他道：“司琴都跟我说了，她说我只是生了怪病才变成九岁的样子，其实我已经四百多岁了。” “她说的没错！” “那你呢？你多少岁？” “我比你……大一点。” “大多少？” “两百来岁吧……” “好老！” “……” 神无月无语，她大概还不知道老的感念，在魔界，他这个年龄只能算是青壮年！ 他顿了顿，对她介绍道：“这是金明台，我们以后会生活在这里，司琴跟李嬷嬷是你的侍婢，有事，你可以找她们。” “这些司琴都告诉我了，我只想知道，我们既然是夫妻，那应该要睡在一起吧？” 神无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从哪知道的这些。 再说，她不是刚复元吗？怎么知道这些？ “我 们还没圆房，暂时不必睡在一起，等你病好了……反正，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害我担心地要死。” 云千千长舒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神无月脸色越来越黑，在她又问出什么惊天问题之前，赶紧借故先行离开了。 他还没做好准备应付这样的云千千，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云千千刚复元，对宫里的一切事务都有些好奇，她整天缠着司琴跟李嬷嬷，问些让大家尴尬的话题。 偶尔也会跑到书房，对神无月发起进攻。 渐渐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她跳脱的个性。 她的到来，也让死气沉沉的金明台多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这天，下过雨后，几个宫女闲着没事坐在凉亭说纳凉说闲话。 绿衣宫女道：“我瞧着陛下也挺可怜的，虽说有个皇后，可皇后那么小，几个侍妾也被打发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小公主跟小皇子……如今宫里可真冷清。” 另一个红衣宫女附和道：“可不是，有时候我挺怀念没分家的那时候，虽说皇上病重，可宫里至少有太子、太子妃，不至于太冷清，现在神宫一分为二，咱们这么多人，只服侍两位主子，真够无聊的。” 剩下的人打趣道：“我看你不 是无聊，你是有什么想法吧？最近也不见你好好干活，每天光打扮自己，你是不是想趁皇后娘娘还小，趁机上位啊？” 红衣宫女脸色胀红，激动道：“你们胡说什么呢？谁想上位了？我就是瞧着陛下一个人孤伶伶的，怪可怜的，白天处理政务，晚上还要自己睡觉，咱们皇后主子只是个半大小子，什么都不懂还天天闯祸……” 红衣宫女说到这里，突然发现几个同伴的表情有些奇怪，个个冲她挤眉弄眼，有些干脆起身走了。 “你们怎么啦？难道我的不是事实吗？” 大家只是不敢出声。 身后，一个声音道：“看来你很有同情心嘛，我还不知道宫里竟还有你这样忠心的仆人。” 红衣宫女听到声音，吓得脸色惨白，转头一看，云千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假山上了。 红衣宫女吓得当即跪下道：“对不起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一时嘴快，并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 云千千没有说什么，她从假山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几个石子抛着玩。 她越是不说话，红衣宫女就越是觉得不安，低下头道：“娘娘，您要是想处罚奴婢就罚吧，奴婢绝不敢有怨言。” 云千千笑着道：“不敬主子，罚是当然要罚的， 只是罚你什么好呢？” 她看着地上吓破胆的宫女，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她。 “既然你觉得陛下一个人孤伶伶的很可怜，那我就罚你值夜好了，以后你每天都到书房值夜去。” “不论白天黑夜，只要我看不到你，我就会找人砍掉你一根手指，这样……陛下处理政务的时候，有你在外面陪着，他一定就不会觉得寂寞了，你说是不是？”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几乎快哭了，“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对陛下有半点非分之想，奴婢一定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再不敢有什么妄想。” “怎么是妄想呢，你长得这么漂亮，陛下一定会喜欢你的，快去呀……” “奴婢求您……” “再不去，我现在就要就砍掉你一根手指。” “夏如，快跟娘娘谢恩。”身后的小宫女上前打圆场。 红衣宫女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不敢再说什么，被几个同僚合力掺扶了下去。 只是，处罚了多嘴的宫女，并没能让云千千觉得开心一点。 她一个人站在凉亭里，无聊地抛着手里的石子，再一颗一颗将它们扔到水里，看着水面泛起起涟漪，若有所思地叹息出声。 “看来，你就是小云后了……” 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妇人的声音。 第101章 做事（2） 千千转过头，看着那个眼生的妇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宫装，身边的丫鬟却是平常人的打扮，并不像是宫里的妃子。 她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你是……” 妇人冲她温和地笑了笑道：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就住在那边的留芳殿，前阵子身子一直不好，听说小云后苏醒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便带着丫鬟过来看看，你就是小云后吧？” 妇人一脸和善的样子，让云千千暂时放下了戒心，“我是云千千，你是谁？” 云千千这些天已经从司琴口中，把宫里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 她从没听说过，这宫里除了他们还住着别人，所以刚才看到妇人的时候，她才有些意外。 妇人道：“我的夫君原是南朝的大将军，后来南北分立，他到北边去了，我跟这丫头留在了这边。” “你是太子妃的母亲？” 徐夫人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女儿，顿时有些惆怅，苦笑着道：“他们说你失去了记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她抬头看着云千千的脸，她已经不是自己女儿的模样，换成了另一个女人。 不过，刚才在那边一看到她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愣 了一下，好像又看见了依依活着时的样子。 或许，在她心里，早就分不清谁才是她女儿了吧？ 云千千道：“是我的侍女跟我说的，她说她原先是侍候太子妃的侍女，后来不知怎么，太子妃变成了我，然后我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脑海里的记忆只保留到上辈子死之前，至于神无月跟司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只有紫水晶偶尔发作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才会突然闪过一副画面，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阵风吹来，徐夫人低下头咳了两声。 云千千收回思绪，看着她道：“你病得很严重吗？” 徐夫人道：“不要紧，只是平常的小病。” 这时，跟着她的凌霜突然道：“才不是呢，我们夫人这是忧思成疾，太医昨天还说，要是夫人的情况再不好转，只怕会不太好呢，皇后娘娘，夫人这是相思病，她太想老爷跟少爷小姐们了，您能不能跟陛下求求情，把她送到北边去呢？或者想法子让她给那边的老爷写封信，要是能劝降老爷回来也成啊，总好过一家人分离。” “凌霜，不要为难皇后娘娘。” 徐夫人转过头，抱歉地道：“您别怪 她，这丫头只是担心我而已，我知道陛下的难处，我可以再等等，反正迟早是会见面的，要是真见不到了，只能说这辈子没缘分罢了。” 南北朝分开后，宫里有不少这样的情况。 一家人分成两边，一边一个，或者父母在这边，孩子在那边。 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谁不想一家团圆，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人进来求情，只是都被神无月拒之门外了。 她这些天通过司琴，知道了他不少事。 神无月是个好皇帝，他治理国家，善待百姓，将百姓的生计放在头等大事的位置上。 可是国事大于家事，在这种特殊时候，就只能委屈个别人了。 云千千歉意地道：“对不起，我恐怕帮不了你。” “没关系，是我的丫头莽撞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看着徐夫人离去的背影，云千千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只是记忆里的她，并不是自己的样子，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这个女人似乎常常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云千千想，那应该就是徐夫人的女儿徐依依了吧？ “娘娘，您在这里，要奴婢好找。” 司琴从那边过来，打断了她的 思绪。 云千千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朝水里扔着石子，“屋里太闷了，我出来散散步，反正也没什么事。” 她虽然贵为皇后，可基本没什么事干，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可神无月每天都很忙，他们每天只有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才会在一起，其他的时候她都见不到他。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过来看她。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他在躲着她似的。 “陛下找您过去呢。”司琴一脸开心地过来扶着她道：“快回去吧，奴婢给您打扮打扮。” 司琴带她回到寝宫，从柜子里找了一条鹅黄色的宫装过来给她换上，又重新给她梳了头发。 看着镜子里她焕然一新的样子，司琴满意道：“这样一打扮，就像大孩子了，陛下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云千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到刚才的陌生少女，问道：“司琴，你以前侍候太子妃，太子妃美吗？” 司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太子妃来，笑着道：“太子妃性子温和，长得也很美，是个很好的人。” “那陛下一定很喜欢她喽？” “好像是吧！”司琴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只顾着摆弄她头 上的发饰。 在她眼里，云千千就是太子妃，太子妃就是云千千。 云千千突然道：“我不穿这件衣服，我要穿旧衣服。” “哪里有旧衣服？这里都是新的。” “不是有那件吗？那件红色的。” 司琴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太子妃的遗物，之前太子妃出事后，她的旧物都被封存了起来。 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司琴拗不过她，只好取了一件给她换上，好在云千千只是个子矮了点，穿大人的衣服勉强不难看。 一旁的偏殿里，神无月坐在鸾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那是她看了一半的书，上面全是小人画，都是些市井传奇，没什么营养，不过她就爱看这些。 神无月叹了口气，听到脚步声，他放下书，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司琴将人带到，在门口福了福身，便转身退下了。 云千千装扮一新，跟平时的她有些不一样，神无月定睛看了看，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她今天明显就是打扮过的样子，嘴上还涂了胭脂。 神无月皱了皱眉。 这个微小的动作被她看在眼里，云千千提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道：“你不喜欢？我特地打扮给你看的。” 第102章 做事（3） 看着她努力取悦自己的样子，神无月简直哭笑不得。 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温言道：“你是皇后，你不需要这么做。”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我。”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神无月皱皱眉。 “本来就是嘛！” 云千千掰着手指，开始历数对他的不满，“你虽然嘴里说着你是我的夫君，可是我们这些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天，就是相处的时候，也都不怎么说话，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夫妻。” “你还小。” “你不是说我已经四百多岁了吗？” 神无月被她问的噎住，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顿了顿道：“你生病了，要病好了才会变成大人的样子，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我们要保持距离对不对？” 神无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承认这些天自己有时候会刻意地避开她，可他也是为了她好。 宫里人多嘴杂，之前怪物的流言才刚止住，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人觉得她是个异类。 另外，他发现云千千从前好像没有被正确的养大。 她的性格比较任性，不服管教，唯我独尊，读书认字也只停留在能读画本的程度。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之前花都神宫宫主不教给她太多的高阶咒术，一是害怕因此激发云千千体内沉睡的魔因，还有就是因为她根本不爱学习。 他这阵子虽然不来，可司琴每天都会把她的事情汇报给他。 为了怕他无聊，他特地让王福给她拿了许多适合她看的书，让她打发时间。 可他发现那些难懂的比较深奥的书，她压根不看，就只看些通俗易懂的画本。 这些天在宫里，一旦有小宫女惹她不高兴，她就会惩罚对方，哪怕只是打翻了茶杯这样的小事。 虽然罚得都不重，可至少代表，她的情绪没有被人正确引导过。 都只停留在，你让我不高兴了，所以我要罚你，你错了，你就得死……这种简单粗暴的阶段。 或许花都神宫宫主还不来得及好好教导她为人处事的道理，她就已经发现了云千千魔珠的身份。 迫于无耐只能把她关进地牢，长时间的独处，让她失去了与人相处的能力，就像野生的兽类，领地意识比较强，所以她才会这么任性。 云千千不满道：“那你为何不来看我？我去看你，你也不见我，宁愿跟那些宫女在一起。” “宫女？” “对呀，每 次我到书房，都看到你书房外面站着许多宫女，王福对我说，你身边只有他一个近身侍候的人，让我安心，可是我发现他说谎，明明还有那么多宫女侍候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王福最近旧疾复发，身子不大好，所以他晚上看奏折的时候会让他早点回去，并没有刻意安排宫女服侍，不知道怎么让她误会了。 “所以你就惩罚宫女白天晚上一直当差？” 神无月本来想要跟她好好说，但是他发现她全然不知道自己错了。 她复活后，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 云千千看着他，脸上明显划过一道受伤的表情，“你心疼她？” “我只是跟你讲道理……” “哼，你越是心疼她，我就越要罚她，我不光罚她，我还要杀了她。” 云千千说着就一把抽出旁边的剑，转身冲了出去。 神无月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奋，连忙追了出去。 云千千已经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宫女，不由分说就提剑上前，那个宫女正委屈地哭着，看到皇后提着刀出来，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皇后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娘娘，不可。”李嬷嬷连忙去拦，被云千千一把推翻在地 ，跟着上来的司琴也被她推开。 她走到宫女面前，冷笑着道：“你不是爱告状吗，我今天就杀了你，我看你怎么跟陛下告状。” “皇后娘娘饶命啊。” 夏如被她追得满地跑。 云千千连连挥刀去砍，有几次都差点砍中，夏如吓得面如死灰，“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吧？” “你这是在求我吗？不过你好像求错了人，你应该用你这梨花带雨娇滴滴的小脸蛋去求陛下啊，让他来救你才对！”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了，今天我就要让全宫上下的人看看，看以后谁还敢勾引陛下，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云千千举起长刀，毫不犹豫地挥下。 夏如吓得紧闭眼睛，不敢再看。 可是刀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落下，而是被神无月一把夺下，远远地扔到一旁。 “你闹够了。”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看着他满是怒气的面容，还有失望的眼神，云千千的心在那一刻被刺痛了。 眸子里，一层水雾浮上来，几乎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她倔强地眨眨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哼，你果然是心疼她？” “她只是个宫女，你是皇后，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皇后又如何，反正你不喜欢，我知道，因为我是怪物，所以你不喜欢我，那你大可不必装得像个好夫君一样，你可以像师傅一样把我关起来啊。” 云千千复活以来，神无月就严格控制宫里的言论，不让近身侍候的人提到怪物这个词。 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说什么？这里没人说你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 “你不要骗我了，我虽然失忆了，可是该记得的事我都记得，我记得师傅，记得大师姐，我还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神无月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 几个人宫人上前扶着还没回过神的夏如退下，李嬷嬷跟司琴也互相掺扶着退下了。 神无月走到云千千面前，缓下语气道：“你还记得什么？” “我什么都记得，我只是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事。” 神无月以为她的记忆会慢慢恢复，没想到她关于花都神宫那一世的记忆竟然全都在。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是尽量用一种容易让她接受的方式道：“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天生比别的人多了一些能力，所以大家害怕你，但这不是你的错。” “你也害怕我吗？” 第103章 戏谑（1） 神无月没有回答。 只是从他的眼神里，云千千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失望的笑了笑，还以为重活一世，会有所改变。 原来只是她异想天开罢了。 云千千偃旗息鼓，也不再反抗，只是顺从地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道：“带我走吧。” 神无月不懂她的意思，“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早就造好密室铁链用来关押我吗？我跟你走，反正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相较于每天揣测别的人心思，纠结别人究竟藏着什么企图，还不如自己断了念想，不问，不听，不看…… 神无月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有点心疼起来。 缓下语气道：“那间密室不是用来关你的，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可以用来保护你的，你今天累了，我让人过来给你梳洗，早点休息。” 他叹了口气，小心送她回房后，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千千显得有些失落。 夜晚，云千千洗完澡坐在镜子前。 司琴在旁小心帮她拆掉头上的钗环。 看着镜子里的云千千，她显得有些害怕，一直时不时看着她的脸色。 云千千道：“你不用怕，我目前还 不想吃人。” 司琴被她看穿心思，有些尴尬，笑着道：“嘿嘿，奴婢不是怕您，只是……怕您生气。” “那还不都是一样？”云千千有气无力道，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反正今天她已经在大家面前暴露了自己疯狂的一面，以后，大家应该都会把她当成疯子看吧？ 司琴道：“其实奴婢知道您不是真的要杀夏如，如果您成心杀她，何必拿那么钝刀，旁边不就有把开过刃的剑吗？” 她今天拿来杀夏如的那把刀只是摆在房间装饰用的，而她压根也不想杀她。 她只是气不过，神无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来质问她。 她罚她当差，也是为了教训她一下，顺便，让神无月明白她的心思，没想到他完不懂得她的意思。 这让云千千有些挫败，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所以这会司琴帮着她说话，她也只是嘴硬道：“谁说的，只是神无月动作比我快了点，要不然我非让那小贱人尝点苦头不可。” 司琴见她小小年纪，说出这种话来，忍不住发笑道：“娘娘不过就是嫉妒她每天在书房的时间多了点罢了，亏您白长了四百多岁，只 怕连男女之间那点事都没明白，不过想想也是，花都神宫全是女人，没人教过您这些，您怎么会懂呢？” 云千千嘴硬道：“谁说的，我师傅跟大师姐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每天听她们说这些，听都听会了。” 司琴大笑道：“哈哈哈哈，这种事哪能听会的，娘娘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硬来是不行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 云千千突然一本正经问起她来，把司琴也问糊涂了，吱唔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自己也还是个没什么经验的空把式。 李嬷嬷拿着熏笼进来道：“你别勾着娘娘想这些事了，一会聊起劲又睡不着了。” 她把熏笼放到床边，过来扶她起身道：“娘娘，快睡吧。” 云千千也觉得有些困了，听话地躺到床上。 “嬷嬷，熏香换了吗？” 云千千看了一眼床边的熏笼，感觉跟平时用的不一样。 李嬷嬷道：“这是内务府送来的香料，前阵子娘娘睡得不安稳，奴婢特地让内务府送来一些安神的香。” 云千千没再说什么，盖上被子就此睡去。 书房。 神无月站在书架前，翻着上面密密麻麻的 书籍，正在找着什么。 王福进来道：“陛下，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跟要求，从合适的大臣里挑了两位适合教娘娘的人选，一位是当朝的翰林院学士，一位是前朝的帝师太傅，已经辞了官在家，不过，听说是教皇后娘娘读书，他十分愿意。” “你是说，他教过偃月宫皇帝？” 王福点头，“太子没被附体前，也是他教的，曾经一度十分欣赏太子的学识胆识，只是渐渐识破了太子的野心跟一些自私的作为后，就主动辞官回家了。” 神无月点头道：“将这两人都叫进宫来，我亲自看过再决定。” “是。” 王福接过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书名，笑着道：“是给皇后娘娘的？您对娘娘真不可说是不上心了。” 神无月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淡，顿了顿道：“她没再闹吧？” “恩，已经睡了。” 神无月松了口气，叹息道：“这孩子之前在花都神宫一直被关在笼子里，觉得谁都不喜欢自己，突然来到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难免会有些过激，不过好在她还小，可以及时纠正。” 王福点头道：“娘娘其实心地很 善良，今天是那个叫夏如的宫女先挑衅，娘娘这才罚她当差。” “罢了，你也不用替她说话了，这孩子任性妄为，性子太野，一定得找个严厉一点的先生，好好来纠一纠她的脾气。” “是。” 正说着话，神无月突然觉得有一丝异动，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干净的东西。 过了一会，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陛下，刚才发现结界破了个洞，一个人被我们当场活捉了，他是……徐世霖将军，说要求见您。” 王福道：“看来那边等不及了。” 神无月却不如他这样乐观，沉稳地道：“先去看看再说，也不知道是胤忘川有意安排的，还是他自己偷偷过来。” 前殿的空地上，一个人脸色煞白地跪在那里，时不时朝四周张望着。 他身上穿着的官服袖子被人撕破了一块，露出白色的内衬。 此刻，他正掏出手帕，努力擦着头上的汗，可汗出得厉害，根本擦不完。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收起手帕，向上前叩拜。 神无月在龙椅上坐下，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当看清他的脸，唇角扬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原来是老熟人。” 第104章 戏谑（2） 徐天霖有些尴尬，抬头看了一眼殿外的禁军，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好低下头道：“我还以为……您不肯见我。” 神无月笑笑不与他计较，只是道：“你要见我有何事？” 徐天霖硬着头皮道：“我是偷跑过来的，我的家人还在那边，我来……是想请您放了我夫人，她身体不好，受不了苦，不过您放心，我愿意留下来跟夫人交换，我留下作人质，求您让夫人到北朝去，孩子们需要娘。” “哈哈哈，你觉得她在这里吃苦？”神无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徐天霖道：“难道不是？我听说你用无辜百姓的命助你偷练神功，要不然你的功夫也不会进步神速。” 王福上前道：“大胆，陛下宽容，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竟然越发无所顾及起来，真是放肆，徐将军，奴才念在从前一起当差的份上敬您一声将军，可您真是老糊涂了，您真应该回去好好看看自己跟着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谁才是暴君？” 神无月笑着道：“无妨，徐将军一片真心，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好了。” 徐天霖不敢相信事情竟这么轻易就完成了，愣了许久才想到要谢恩。 神无月转身吩咐道：“带将军换 身衣服，一会带他到留芳殿去。” “是。” 徐夫人躺在病榻上咳着，听说徐将军来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丫鬟带着徐天霖出现在她的床前，她才相信。 夫妻两个抱头痛苦，丫鬟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 时隔多日，夫妻两人第一次见面，自然十分不舍。 窗外，王福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转身回到金明台。 神无月长身玉立，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颜色有点奇怪，像是蒙了一层纱。 王福走到近前，对他行了个礼道：“陛下，您真打算让徐将军跟徐夫人交换，只怕这是他们阴谋，胤忘川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让徐将军这么重要的老臣逃过来的，他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任务。” 神无月笑着道：“连你也看出来了，你抬头，看今天晚上的月亮，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王福抬头看了一眼，笑着道：“奴才近年功力大不如前，看不出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神无月道：“徐天霖不是一个人来的。” 王福大惊道：“您是说他带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奴才即刻下令去找。” “不必了，她费这么大功夫过来，一定有要做的事，先不动声 色，等狐狸尾巴露出来再行动，另外，这些日子，在皇后身边加派一些人手。” “是。” 正说着，徐天霖被宫人带了回来。 他脸上泪痕还没有干，半带着哭腔道：“夫人这些日子蒙您关照，她很好，之前是我误会了您，我已经跟夫人商量好了，她愿意到那边去，不过她的身子不好，暂时不能挪动，只怕还要多住两天。” “既如此，王福，给徐将军收拾出一间屋子，让他住下来，等夫人病好了，就送到北边去。” “是。” 晚上，云千千睡得正沉。 突然被一阵咯咯的笑声惊醒，她坐起身，看着空空的屋子道：“是谁？” 随着一道凉气逼近，床上的纱帐上慢慢露出一个人影。 对方看着她，咯咯笑着道：“如果不是你身上戴着水晶，我几乎都认不出你来了，哈哈哈，云后，你居然成了神无月的云后。” 听着这道声音，云千千皱眉道：“大师姐？” 她一把拉开帐幔。 房间里，一个鬼魅的人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背对着她，云千千不能看见她的正脸，只能从镜子里看见她半张容颜。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云千千瞬间有些迷惑起来 ，“你不是大师姐，你到底是谁？” 云千千的记忆虽然还有点混乱，可是还不至于忘掉大师姐的模样。 孤兰英咯咯又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人道：“你果然蠢，难怪师傅说你没天赋，你难道不知道灵体可以借助于附体重生？” “你真是大师姐？” “哼。”孤兰英冷哼一声，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转身在她的屋子里四处打量着道：“看来神无月对你不错，让你住这么好的屋子，还有这么多首饰，呵呵……” 她在她的妆匣里随意翻捡着，丝毫没注意到云千千正提着刀朝她走来。 这次，她手里拿的是那把开了刃的刀。 她走到她身后，举起刀，毫不犹豫地朝她砍下。 “你勾结胤忘川杀了师傅，我今天就替师傅报仇。” 云千千用尽用身的力气，一刀挥向她脖子，可是那刀竟像是不受她控制般，在快要接近她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孤兰英从头到尾都没有动，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她只是将首饰匣里的首饰的一一在身上比了比，然后意兴阑珊的扔回原处。 “以前你的脑子就不好使，死了一回，没想到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从镜子里鄙夷地看了她 一眼，然后转过身，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把横在她脖子上的剑，只微微动了动手指，那把剑就落在了地上。 “娘娘，出了什么事？” 睡在屋外的司琴听到声音，惊醒过来，急忙进来查看。 刚进门，就被孤兰英拿手一指，瞬间倒地不起。 “司琴……” 云千千急着上前查看，被孤兰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甩，云千千跌回了床上，她慌乱间，找到床上的手柄，试图拉铃叫来禁军。 孤兰英却威胁她道：“你尽管叫人好了，反正等他们来了，你的侍女就会变成一堆死人，你应该知道，我偷偷练了邪功吧？” 她狞笑着，映着殿里昏黄的烛火，显然十分吓人。 孤兰英是灵体，有练邪功的先天条件，云千千知道，许多灵体为了名利，都练了邪功。 可花都神宫规定门下弟子不能不能练邪功，本来师姐也是遵守的。 可当她发现师傅更加重视云千千后，为了引起师傅的重视，她便开始偷练邪功，从此咒术进步神速，可也因此被师傅识破，下令将她赶出师门。 后来师姐百般求情，云千千也替她求情，她才得以留在师门，但也从此恨上了师傅。 所以她才会跟胤忘川联手，杀了师傅。 第105章 戏谑（3） 云千千看了一眼躺着的司琴，妥协道：“我可以不叫人，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复活的吗？” 她能被神无月复活，是因为她生前给他的念心咒，还有那一抹残魂。 可是大师姐为什么能复活？ 她有点好奇。 孤兰英斜睨她一眼，冷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不过，难道你就不好奇神无月为何要复活你？” “他说我被胤忘川控制着的时候曾救过他，后来他就喜欢上了我，然后立我为后……” “哈哈哈哈，你相信吗？”孤兰英讽刺道。 云千千歪头想了想，好像想不出不相信的理由，毕竟，他对自己这么好。 看到她的神情，孤兰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神无月并不像你想象的是个好人，你跟着他迟早会后悔的。” 云千千复活以来，听过不少关于神无月的传闻，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可是，她仔细想想想神无月这些天对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挑不出他的不好来。 “或许吧，不过……他对我挺好的，反正我也没地方去，神宫已经被你跟胤忘川毁了，在这里挺好的。” “呵呵，看来你已经被他的外表 迷惑了。” “外表？神无月是长得不错，不过……让我动心的是他对我的好。”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孤兰英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看着四周道：“单凭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你是不是忘了师傅说过的话。” “师傅说，花都神宫的弟子不许跟男人有染，你公然嫁给神无月，违反了门规，你不配做花都神宫的传人。” 听到这里，云千千总明了她的意图，冷笑道：“原来你是冲着花都神宫宫主的位置而来，不过你好像弄错了，我虽然违反了门规，但并没有被逐出师门，师姐你可是师傅亲自逐出师门的，难道师姐也失忆了吗？” “我当然记得，可是……谁知道呢，知道的人都死了，只有你，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反正你也已经做了神无月的云后，花都神宫容不下你这种嫁过人的女人，所以……只能由我来接替门主之位。” “你是不会反对的对吗？” 孤兰英在镜前转身，冷冷地看着她。 云千千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她还没有蠢到当场跟她硬来的地步，刚才交手的瞬间，她就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这会惹毛了她，只会自找苦吃，只能先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可是师傅也说过，花都神宫不能跟皇室勾结，师姐既然复活了，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看你身上穿着官服，难道你还跟胤忘川混在一起？” “是又如何？你不一样跟神无月混在一起？五十步笑百步，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云千千笑了笑道：“我不是指责你，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要重整花都神宫，当初师姐出去的早，大概还不知道，师傅临终前说了，若有后人，不必替她修坟，也不用重整花都神宫，并且，她已经把神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毁了，就是怕别有用心的人借着花都神宫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 “你撒谎，师傅怎么可能毁掉自己毕生的心血。” “师姐不信，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千千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与皮肉道：“原来是灵体啊，难怪师姐可以借她的皮囊复活，不过，师姐千万不要调以轻心，灵体最有心机，说不定师姐会被反噬。” “你少危言耸听，你在神宫的时候咒术就不如我，难道你知道的我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孤兰英 骤然翻脸，横眉冷视。 云千千也不急于解释，只是一脸无辜地道：“师姐别生气呀，我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师姐不信就自己看啊。” 云千千将她拉到那边的铜镜前，指着她脖子下面一点泛青的皮肤，皮肤皱巴巴的，褪去原本的皮肤，露出狰狞可怖的血管。 “你看，这是什么？” 孤兰英脸上骤然变色，迅速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把推开云千千道：“不要你管，你少唬人。” 云千千不急不忙站起来，拂了拂刚才被她弄皱的袖子，笑着道：“师姐，无论我们有多大的仇恨，可毕竟咱们还是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姐妹，现在虽说立场不同，可我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我不希望你最后死得太惨。” “回头是岸，师姐，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会跟神无月求情，让他饶你一命，如果你真的要想要花都神宫，我也可以给你。” 孤兰英冷笑着，“你会这么好心？你利用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以为重活一世，你就不是怪物了？我可还没忘了，是谁趁大家不注意，杀光了村子里的人，又是谁？突然发疯连师傅都敢杀？你以为你真的 能做人？” 云千千被她激怒，眼睛隐约泛起红色，可是脖子上的紫水晶突然闪了一下，将她的理智拉回。 云千千笑了笑，重新换回那副无害的样子，走到一旁边倒了杯水，然后趁她不备，将怀里的符在掌心化成粉末放进去，轻轻摇晃着。 “师姐不信，那就自己看好了。” 云千千说完，突然把手里的水泼向她。 “你做什么？你疯了？” 孤兰英大叫着，迅速后退几步，抖掉身上的水珠。 她盛努之下，转身一把揪起云千千的衣领，“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就如此放肆。” 云千千只是微笑着，定定看着镜子里的人道：“原来师姐的真身是这样啊？” 孤兰英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朝镜子看了一眼，瞬间吓得大叫起来。 镜子里孤兰英又恢复到了她没附体前的模样，骷髅似的人影穿着绫罗锦缎，半片头发插着发钗，看上去十分鬼魅。 孤兰英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一时间乱了阵法。 云千千在旁道：“障眼法遇水则融，看来他是用了障眼法，让师姐相信自己真的附体，好利用师姐，师姐，现在你看出谁是真的为你好，谁又是坏人了吧？” 第106章 生病（1） “怎么会这样？” 孤兰英后退几步，惶惑地看着镜子里形似鬼怪的自己，一时间失神无措，慌忙拉过身边的帘幔遮住头脸。 云千千则趁她分神，迅速拉开殿门，飞奔出去，因为一旦她反应过来自己对她用咒，她就要死翘翘啦。 云千千一边跑一边喊道：“来人，快来人。” 守在院子里的禁军见状冲过来道：“娘娘，发生何事。” “有刺客，在我寝宫，快！” 神无月闻讯过来，看到她脸色惨白地躲在那里，他走过去，正要出声询问，云千千一把就抱住了他。 神无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正要出声安抚，又听见她道：“师姐来了。” “孤兰英？”神无月皱了皱眉，安抚一番后，将她交给王福，“你先在这里，我去看看。”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云千千执意不肯放开他的袖子，神无月无法，只得带着她一起来到寝宫。 刚才进去搜宫的禁军已经退了出来，司琴也被他们抬了出来。 “陛下，小的们进去搜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只看见司琴姑娘躺在地上。” 云千千上前道：“怎么会没有？我明明跟她缠斗了半天，司琴也是她打伤的。” “确实没有人， 娘娘。” 神无月不言语，护着云千千来到内室，床榻上的被子还何持着她起床时候的样子，宫里一切正常，只有后殿的窗户开了一扇，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禁军统领道：“小的已经派人去追了，没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云千千，意有所指地道：“兴许是皇后娘娘睡觉做梦，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清醒……” 李嬷嬷这时也醒了过来，匆忙过来回禀道：“陛下，娘娘这几天是有些睡不安稳，所以奴婢昨天还到内务府去领了些安眠的香料。 云千千见大家都这么说，有些急了道：“我真的看见大师姐了，你相信我，还有，司琴就是被她伤的，等司琴醒来，一定可以证明。” 神无月看了一眼被人扶着，不醒人事的司琴，沉声道：“把她弄醒。” “是。” 李嬷嬷带了两个宫女上前，拨下头上的发钗，在司琴食指指尖扎了一下，司琴受惊缓缓睁开眼，一脸惊惧的样子。 云千千忙走到她身边道：“司琴，你告诉陛下，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一个女人在我寝宫?” 司琴摸摸发疼的胸口道：“娘娘，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呀。” “你胡说，要是没别人，那你是怎么晕倒的，横不能 是我打的吧？” 这时，司琴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吱唔着道：“是娘娘您啊。” “你瞎说什么，我没事打你做什么？” “您没有打奴婢，是您夜里梦游，奴婢听见动静要过去扶您，被您踢了一脚，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千千这下百口莫辩。 面对众人的目光，连她都有些迷惑了。 难道真是她伤了司琴？可是刚才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她分明看见了大师姐，还有，她明明对她用了现形咒，为何她还能逃走？ 她转头看着神无月，“连你也不信我吗？” 神无月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对她道：“你刚才受了惊吓，我让她们给你备一碗参汤，喝了再睡。” “你真的不信我？” 云千千有些失望，却又找不到证据，只有桌上的杯子里还残留着一些她用咒过剩下的研末，证明刚才的事不是她的幻觉。 可是，她怎么能凭空消失呢？ 云千千怀着疑惑，接过神无月递来的参汤喝了两口，便堵气睡下，“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翻身背对着他，有些孩子脾气。 神无月无耐的摇摇头，吩咐司琴好好照顾，起身离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香 炉道：“这里面就是安神的香？” 李嬷嬷上前道：“是的，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神无月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不展，一直回到金明台才道：“今晚好像有些异动，你这些日子将徐天霖盯紧一点，另外，皇后娘娘那里也要多留些神。” 王福道：“是。” 寝宫再次恢复安静。 云千千掀被从床上下来，举着一柄八宝琉璃灯，光着脚在殿里四处查看。 森白的墙壁映着她单薄的身影。 咯咯~ 突然，背后再次传来古怪的笑声。 云千千回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容貌，半依在桌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云千千咬牙道：“你对大家用了催眠术，所以他们都不信我。” 孤兰英只是笑着道：“没人会相信你的，而且，你本来就有梦游的习惯，他们只会以为你疯了。” “你想把我逼疯，到底是什么目的？你说你想要花都神宫宫主之位，我已经答应你，只要你肯投诚，我就把神宫给你，可你还不满足。” “我要的东西不是神宫。” “那是什么？” 孤兰英却已不再回答她，身子一转，消失在空气里。 “你去哪，你出来，出来……” 云千千 在屋里在喊着，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空气而已。 司琴揉着惺忪的睡醒进来道：“公主，您又做梦啦，奴婢扶您回床上睡。” “我没做梦，我是清醒的司琴。” “好好好，奴婢都知道，乖，咱们上床睡觉。” 云千千气得半死，却也无用，他们只当她是旧疾发作，就连神无月都不信她，每天只在宫中加紧巡逻。 云千千闲来无事，甩掉宫女，独自在宫中游荡着。 远远看见徐夫人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面生的男子，她走上前道：“徐夫人，好许没见您出来散步了，身子好些了吗？” “劳娘娘惦记，已经好多了。” 徐夫人说话的时候，云千千能明显感觉到一旁投来恶毒的目光。 她抬头看着那个男子，“你就是徐将军吧，听说你们夫妻团聚了，本宫也替你们开心。” 徐天霖只是对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搭话，转头对夫人道：“起风了，你也走了半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娘娘再见。” 徐夫人对她歉意地颔首。 看着这对夫妻远去的背影，云千千突然有了一丝猜测，孤兰英如果不是藏在东西里，那就是在人身上喽？ 想到这里，她突然叫住了徐夫人，“等等。” 第107章 生病（2） 徐氏夫妇不明就理，茫然转过身，还没等站稳，就见云千千突然一跃腾空，掌风直直朝他胸前攻去。 徐天霖肉体凡胎，挨了这一掌，瞬间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倒地。 “老爷。”徐夫人慌忙过去扶起夫君，也跪下求情道：“要是我们有哪里得罪的地方，还请娘娘明示，就是千错万错，总不至于一上来就杀人。” 云千千呐呐道：“不在这里啊！” 这时，王福从远处过来，见状忙扶起徐将军道：“将军，这是怎么话说的，没伤着吧？奴才扶您起来，快宣太医，愣着做什么。” 徐天霖身怀风骨，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凌辱，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娃娃，恼怒地甩开他道：“你们让妖女为后，天理不容。” 王福讪讪而笑，本来还有几分笼络的心，听到他奚落皇后，瞬时就拉下人来。 “徐将军如今都不是北朝的人了，就少管点闲事吧，来呀，送将军跟夫人回去。” 当下便有几个奴才过来扶着徐将军跟夫人去了。 王福走到云千千面前，见她若有所思想着什么，笑着道：“公主，陛下给您请了个老师，教您读书认字，您这就去见见恩师吧？” 云千千还在为神无月不相信她而生气，自然不肯去，闻言冷冷道：“我不去，要去就让他自己去好了。” 入夜，神无月来到云千千宿的小院。 她白天没找到孤兰英的藏身之 所，晚上独自倚在春榻上发呆。 殿里黑漆漆的，没有烛火，她脚边的香炉里点着熏香，借着窗外的灯光，能看到虚虚一个人影。 她想得出神，连神无月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怎么不点灯？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神无月抬了指手，殿中烛火瞬间燃了起来，周遭恢复光明。 云千千懒懒对着他道：“你还来看我做什么，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神无月没有说话，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翻看她书案上的书，又是些没营养的话本子。 云千千落漠道：“是不是我的事情你都不在意？” “如果我不在意，就不会专门请人来教你看书写字了。”他合上本子，抬头看着她道的：“王福说你不愿意读书写字，为何？”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学，而且我天生脑子笨，连师傅都不教我，你又何必来逼我。” “以前你在花都神宫的铁笼子里，自然不需要学这些，可现在你是南朝的皇后，以后要治理后宫，要管理宫中的内侍宫女女官，还要跟外面的世家妇跟宗亲周旋，不会这些，你怎么做皇后？” “我可以不做皇后，只要我能在你身边就好啦。” 她身子一歪，靠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突然仰起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 神无月惊讶地抬眸，她眸子里笑意吟吟，黝黑晶亮的瞳孔直直地迎上他的紫瞳。 “为什么这 么惊讶，你不喜欢我亲你？” “是谁教你的？是嬷嬷还是那些宫女？”神无月怒不可遏，胸中火气上涌。 可云千千这次并没有被他的怒气吓退，反而越来越大胆。 他低下头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却发现被她抱得更紧。 她小小的身子停地往他怀里蹭，像株藤蔓一样死死的攀附在他脖子上，还该死的不停的用嘴巴在他颈子厮磨。 任凭他怎么用力，都不能把她拉开。 几翻的折腾下来，神无月体内涌起一股不该出现的躁动，他放弃了，在自己平复之前，不再动她。 云千千得逞的笑了，捧着他的脸道：“原来话本子里说的是对的，话本子上说，村里有个老实男人打猎的时候救了只小狐狸，小狐狸夜里变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来报恩，起初老实人觉得她是妖，不愿意跟她亲近，小狐狸就每天跟他亲近，直到他爱上小狐狸，然后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神无月本来还有三分恼怒，听到这话，崩不住笑了，摇摇头道：“所以你想学小狐狸一样来缠着我，让我爱上你？” “难道不行吗？” 神无月觉得好笑，“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而且现在不是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 她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啄起小嘴，像鸟一样落下无数的吻，在他下巴、嘴唇，眼睛，额头。 她是魔，天生野性难驯， 不像人类女子矜持，更不懂得界线是什么。 她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他身上的味道不像师傅一样香香的，像糖果一样让人想吃一口。 神无月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热热的，暖暖的味道，就像是肌肤本身的味道。 好奇怪！ 云千千刚出生就由师傅抱回花都神宫，花都神宫只有师傅，大师姐跟她三个人。 她从来没有闻过男人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竟然这样好闻。 她像是突然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不停地解锁他身上密码，探索她未知的世界。 “我这样亲你你喜不喜欢？”她的吻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延伸，她扯开他的衣襟，将脸帖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温热的唇试探的在上面停留，然后随着他的放纵，越来越大胆，烙下一个个小小的圆润的水印。 “这样，这样呢……” 她觉得她的手顺着他的身子一直往下，摸到他腿间。 神无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住手，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神无月嗓音低哑，死死扳着她的手，可是她的身子像泥鳅一样滑溜，瞬间就又从另一个臂弯里钻出来，像个虾米一样，紧紧帖着他的肚子，抱着他的腰。 不知是不是他刚才的话太重了，她突然不动了。 就在神无月想着该如何跟她解释的时候，她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只是……很爱你啊。” 神无月嗤笑一 声，被她打败了，“我也很爱你。” “你撒谎，师傅也爱我，她跟你就不一样。” 神无月扳过她的身子，将她从身子拎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你师傅怎么对你？” “师傅每天喂我吃，陪我睡，还教我咒术跟功夫，就算我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她也会在外面陪着我，牵着我的手给我讲故事，师傅说她爱我，她是真的爱我。” 她是魔，不懂得男女情爱，师傅教她做人，教她在人类环境生存，也只仅仅是教会了她，像人一样说我爱你。 可她根本就不懂得男女间的爱是什么。 她所有的情感只是依恋师傅对她的好而已。 她就像只突然落了单的小兽，需要一个妈妈，而且……害怕再次被抛弃，遗忘。 看着怀里重新蜷成一只虾米，抱着他腰的小人，神无月无耐的摇摇头，“我送你到床上睡觉。” “我不睡，大师姐在屋里。” “这里没有异动，我看过了。” “她没人的时候会出来，我怕。” “真不乖。”神无月无耐说：“那我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神无月试图拉她起来，发现她又僵着不动了，只好就那么别扭地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他弯腰要脱鞋，云千千又从身后抱住他，“你不要走。” “我脱靴子。” 没办法，他只得一手抱着她，一手脱了靴子，抱着她翻身在床上躺下。 第108章 肤浅（1） 黑漆漆的帷帐内，隐约可以看见一点人影轮廓。 神无月静静躺在那里，听着她呼吸声渐渐匀了，他动动被压麻的胳膊，身边的人随之挪过来，缠住他的手臂。 神无月转头看了她一眼，她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躬着身子，不住往他这里靠，她把头埋进他臂窝，嘴里小声说了句什么。 神无月拍拍她，重新躺了下来。 王福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安静了下来，微微一怔，随后含笑退出。 司琴端着茶水进到门口，被他拦了下来，“司琴姑娘，这会用不着茶点，一会再进去吧。” “可不用茶点，总要人侍候啊，要不然一时要人听不见怎么办？” “不妨事。” 王福脸上笑意未退，目光更是深长。 司琴不敢妄动，跟着他退到门口。 直到天快亮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神无月衣衫整齐从里面出来，王福朝他福福身道：“陛下，回宫吗？” 神无月恩了一声，看了一眼睡倒在一旁地上的司琴，转身下了台阶。 云千千这一觉睡得安稳，自从师傅死了以后，她很久都没睡得如此安稳过。 早晨，她含着笑意醒来，睁开眼，看到大师姐一脸冰冷的 笑容，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孤兰英则十分淡定地坐在床沿，用手抚过乌黑长发，一副慵懒的样子，“怎么，做梦了？” 云千千拥被起身，远远地躲到床的一角，戒备地看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我来恭喜你呀，终于哄得神无月跟你同床共枕，滋味如何？” “我懒得理你。”云千千起床叫人送水进来洗漱。 孤兰英则在她的床上躺下，以手支颐，看着她道：“你记得吗，你小时候总是喜欢缠着我跟师傅，有时候我跟师傅没空，你就去缠着在神宫打扫的婆婆，婆婆也没空的时候，你就会下山，你每次下山都会闯祸，要么杀畜生要么杀人……每次我跟师傅都要替你隐瞒。” “师傅对我好，不像你，一直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还是你讨厌我？”孤兰英反问道。 云千千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神宫只有我们两个，在你没来之前，我是师傅唯一的弟子，花都神宫传人的身份迟早是我的，我也一直这样以为，直到后来，师傅不知从哪抱回一个小婴儿，我以为师傅只是大发善心，收养了没处去的你，我也把你当成自己 的妹妹看待，可是后来……我跟师傅都发现，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看着她茫然的目光，孤兰英冷笑道：“你都忘了吗？你七岁那年，师傅带我进灵泉教我咒术，你不知从哪里跟进来，偷偷换了符，害我差点淹死在灵泉。” 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 云千千恍惚记起这件事，可是……“那又如何？” 孤兰英仰天而笑，“那又如何？你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你看似天真无邪，可实际上，你最大的问题是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你杀了人，也会委屈地说，谁让你们不跟我玩。” 云千千激动起来，转身走到床边，“你胡说，师傅说我最善良，不像你为了利益出卖神宫。” “师傅只是骗你而已，毕竟你是她养大的怪物，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吧，师傅有几次是想放弃你的，可是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心软把你带回了神宫，为此我跟师傅吵了不知多少次。” 混乱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云千千有点不愿意面对事实，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孤兰英看着她的反应，冷笑道：“看来你都知道，每次师傅把你扔了再带你回来后，你就越发缠 着师傅，你害怕被她抛弃，你平时那么讨厌我，那时也开始依赖我，就像昨天晚上你抱着神无月一样，缠着我哄你睡。 “那不一样，我跟神无月是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是夫妻。” “爱？哈哈哈哈……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叫怪物吗？千千，来，师姐抱你！” “不要恶心人了。” 云千千抓起一旁的东西朝床上扔去。 “娘娘，请用水。”司琴推门进来。 云千千分了下神，转头再看时，床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司琴兑好热水，过来扶她去洗脸。 云千千还在思索着大师姐刚才的话，心不在焉由她侍候着。 司琴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道：“娘娘，昨天晚上陛下……宿在这里了，是不是奴婢给您那些话本子起作用了？您是照着话本子上做的吗？” “恩？是，回头再多拿些来。” “哈哈，太好了，奴婢这就让小雷子再去多找些来。”司琴欢快地跑出去。 午后，云千千无聊地趴在春榻上看话本子。 看着上面的内容，她有些迷惑。 孤兰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感觉到身后的异动，云千千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到底要做什 么，早点做了早点走吧。”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千千。” 孤兰英上前抽走她手里的话本子，看着上面的内容，她笑了笑道：“你想像小狐狸一样学人类恋爱？” “还给我。”云千千没好气地夺过书，放在枕下。 孤兰英笑着道：“不要勉强自己了，你从小到大，就只会鹦鹉学舌而已，鹦鹉会说话，可你觉得它是人吗？跟师姐走吧，在那边你可以不用学着做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想念师傅吗？师姐带你回神宫，你留在这里，只会被神无月利用而已，他要做神元帝，你只是成就他神话的垫脚石。” “他对我很好，我看你才是利用我，你想骗我回去献给胤忘川对吗，好实现你的荣华富贵。” “胤忘川？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听他的话？我们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那你呢，你有什么好处？人类说无利不起早，师姐这么上心，不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孤兰英笑了笑道：“只要我们师姐妹联手，就可以重振花都神宫的威名，到时不论神无月还是胤忘川，都不敢动神宫分毫，难道你不想回神宫？你真的想留在这里做什么云后？” 第109章 肤浅（2） 云千千成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上前两步道：“什么传言？” 蛇妖抿唇不语，只是看着她，忽地一笑。 云千千意识到自己被耍，连忙凝聚灵力在掌心，接下她劈来的掌风。 蛇妖被神无月封了灵力，这一掌力道并不大，只是为了给自己匀出逃跑的时间。 她化作真身，飞快朝那边的莲花池逃窜。 “蛇，护驾，快护驾。”丽妃哪里见过这么粗的蛇，顿时尖叫一声，倒在宫人怀中。 几个羽林卫也被蛇妖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眼见蛇妖就在遁水逃走，云千千随手折下一旁的树枝将蛇尾钉在青砖石的地板中，蛇妖吃痛，丝地张开大嘴，回身朝着云千千一口咬去。 云千千神色淡然，只是轻轻念了句“定”，就将蛇妖定在那里。 蛇妖满眼愤怒，狂躁地扭动着身子，那枚小小的树枝几乎要被她扭断了。 云千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雪花，蛇妖被神无月封了灵力，按理说不会变身，可能是刚好遇见雪天，她吃了雪，才会这样。 云千千不顾蛇妖疯狂的目光，从容上前拨了钉住蛇尾的树枝。 丽妃在旁尖叫道：“不要啊娘娘，危险。” 云千千只是微微一笑，她压根没将这蛇妖放在眼里，以她的功力对付她只是杀鸡用牛刀。 就在她转头看 向丽妃的时候，被定住的蛇妖突然窜出，张口就朝她咬去。 云千千没想到她被定住还能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反应。 蛇妖张开血盆大口，眼见云千千就要被她吞入腹中，丽妃紧闭眼睛，已经吓得不敢看。 羽林卫冲上来，一起叉住蛇尾。 眼见蛇妖就经吞掉云千千，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出去，将它重重摔进莲池，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巨大的动静引来远处巡逻的羽林卫。 王福也小跑着从远处过来，看着惊魂未定的云千千行了个礼道：“娘娘，您没事吧？” 云千千看着自己的手，还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她的灵力难道不管用了？ 居然连区区蛇妖都险些对付不了？ 难道真像蛇妖说的，她体内魔珠的力量正在被压制？ 那么神无月没有骗她，他真的可以替她拔出体内魔珠，让她做个正常人？ 想通了这些，云千千顿时兴奋不已，拉着王福道：“王公公，陛下现在在哪里？” “陛下当然在金明台啦！” 话音还没落，云千千已经飞快地朝金明台跑去了。 丽妃看着那抹嫣红的身影，拍着胸口，犹自惊魂不定。 王福走上前道：“丽妃娘娘。” 丽妃笑着对他点点头，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正在池子里掏蛇妖的羽林卫，“公 公，皇后娘娘刚才跟蛇妖斗法，真是吓死本宫了，没想到娘娘她真的是魔类？想咱们南朝建国以来，陛下就不提了，九王至尊，这魔族的皇后，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王福的脸色，笑着道：“倒不是说魔族有什么不好，就是不知道将来生出的孩子，会不会也是魔族，难道咱们南朝的江山，将来就要交到这些魔类手中？” 王福看出丽妃谄媚之意，只是装作不知道，仍旧笑笑道：“横竖是您伴驾早，就是有龙嗣，也该是您先，长子为储是咱们南朝不变的规矩，娘娘，您好好服侍陛下就是。” 他这最后一句，不冷不淡，虽不是公然驳斥，也算大大的不给面子了。 王福是神无月帖身的宫人，又在先皇跟前服侍过，论资历跟辈份都是不能小觑的。 丽妃何其会看脸色，当即也不再抱怨，寒暄两句，自带着宫人离去。 临走的时候，她又朝池子里那蛇妖看了一眼。 蛇妖还没死，捞上来的时候身子还在扭动着。 宫女见丽妃看得出神，忍不住叫道：“娘娘，咱们回吧，这怪物丑陋，看多了晚上要做噩梦。” 丽妃恩了一声，转身离去。 云千千一踏进金明台，就感觉到一股凉意。 门口的小宫女跟她说神无月在书房 ，她独自来到书房，穿过几排大大的书架，看见神无月墨衣玉带站在窗边，他用一条胳膊撑在窗边，正在斗鸟。 听见脚步声，他只是轻轻回头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将视线落在笼子里的鸟身上。 云千千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站在他身后，“刚才是你救了我？” 神无月嗤笑一声，没想到她还不笨，“你是南朝的皇后，跟蛇妖斗法，若是输了，传出去不好听。” 云千千突然上前，拉着他的衣袖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只要我跟你睡觉，我体内的魔珠就可以拨除，我再也不会乱杀人了，我可以做个正常的魔族。” 神无月看着她兴奋的表情，心中微微不爽。 不知她在高兴什么，做人难道比做魔族要高级一些？ 低头看到自己的袖子被她扯在手中，变得皱巴巴的，他蹙了眉，很想把那只不识趣的小手拿开。 下一秒，不识趣的人已经抱住了他，她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意，斗篷的风毛上还沾着些许雪花，戳在下巴痒痒的。 “神无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云千千在他怀里道。 神无月脸上一黑。 难道他以前对她很坏？ 扶了扶差点被她撞倒的鸟笼，他斜倚在那里，任她抱着。 “可是……我的灵力这么弱，连蛇妖都打不过，以后 岂不危险？” 云千千以前从没觉得自己需要人保护，直到刚才蛇妖张开血盆大口。 她才意识这个严重的问题，不禁仰起脸看着他。 神无月扯扯嘴角道：“那有什么，你跟着我不就好了？” “可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你，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神无月唔了一声，忘了她是魔珠。 一个比他还无情的怪物。 看来要让她爱上自己，还需要一段漫长的过程。 他低头，拈起罐子的鸟食，扔给灵鸟。 灵鸟歪着头，被鸟食打中，也只是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又低下头去，咳尽最后一滴血后，直挺挺地倒下。 “这是灵鸟，你怎么会有灵鸟？”云千千认出笼子里的鸟。 相传灵鸟拥有不死之身，百毒不侵，是仙界的灵物，只有仙界才有。 就连她也只是听师傅说过，今天第一次见到实物，不过…… “它怎么了？怎么躺着不动？” “死了。”神无月淡淡道，抽出玉佩放进怀里，到那边的软榻上坐下。 “灵鸟不是有不死之身吗？怎么会死……”云千千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死就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神无月不理她，侧身靠在那里，拿起一旁的书翻看着。 云千千一把抽走他的书，主动躺到他怀里，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额上。 第110章 蜜糖（1） 神无月错愕地看她一眼，嗤地笑一声，然后，在她闭眼的时候，轻抬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个脑崩。 “哎呀！”云千千捂着额头叫了一声，坐起身道：“你不是要帮我拔除体内的魔珠吗？后悔了吗？” “晚上再来，我有事。” 神无月推开她从软榻下来，往内室更衣。 傍晚，云千千早早吃过晚饭，倚在软榻看着前面金明台的动静。 前院静悄悄，神无月一直到子时都没有回来。 司琴陪在一旁，轻轻打了个呵欠道：“娘娘，陛下这么晚不回来，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您身子才好，熬夜仔细伤身，还是早点安置吧。” 云千千只是伏在那里没有动。 司琴无耐摇头。 云千千抬头看了看外面落雪，这里的一切都在神无月操纵之中，轻微的变化魔族都可以感知得到。 外面的雪势渐渐大了起来，空气中隐约有灵气浮动，应该是神无月在运功。 只是……他这么晚用这么强的灵力，不知道在做什么？ 司琴走到那边替她添了新茶，晚上不能喝浓茶，水里只有几片青绿的叶子。 云千千又等了一会，突然看见一个矮胖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房嬷嬷上了台阶后，掀 了头上的斗篷，笑眯眯进殿道：“娘娘还没睡，陛下刚才回宫了，叫奴婢来请您过去。” 云千千不等她说完，便飞奔下榻，连披风也不穿，小跑着往金明台去。 内殿深处，神无月黑衣玉带坐在那里，低头拨弄着盒子里的香灰。 他手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整盒黑乎乎药丸。 王福站在他身边，正在禀告着什么，“胤忘川盘踞灵山，妄自切断了水源，百姓只能靠雪水续命，可这雪要耗费巨大灵力……” 眼尾瞥见那边的红色身影，他掖了掖，什么也没说了。 “皇后娘娘。” 云千千恩了一声，转头看向神无月，他长发散落，肩膀上披了件袍子，看样子是刚刚沐洗过。 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云千千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神无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我让房嬷嬷去看看，要是你没睡就叫你过来，要是睡了，就不必叫醒你，你怎么还没睡？” 云千千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让我等你？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王福见状，转身悄悄退下，替她二人带上房门。 “宫外有点事。”神无月放下拨灰的铜钳 ，从盒子里拿了一枚药丸放进嘴里。 云千千圆睁着眸，原来真像司琴说的，这丸药不是香料是药。 “这个能吃吗？” 云千千从盒子拿了一枚，学着他的样子放进嘴里。 神无月刚躺下，见状猛然地坐起，一把将她拉过来道：“吐出来！” 云千千很少见他这样严肃的表情，不禁好奇道：“这到底是什么药？怎么你能吃我不能？难道是什么神丹妙药？你要独享？” 神无月当下也不跟她废话，一手扣住她双颊，另一手伸进去掏了一会，费了半天力气找到那枚差点被她吞了的药丸，冷冷扔进一旁的香炉里。 药丸遇明火，很快化成一团香雾。 “咳……呕~！” 云千千伏在那里干呕，表情十分痛苦。 摸摸脖子，仿佛还能感觉到喉咙深处的冰凉， 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他掏出来了。 神无月进盥室净手后出来，到那边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她面前。 云千千用茶水漱了口，拍着胸口道：“不就是枚药，你至于吗？” “是毒药。” 神无月淡淡道，重新磕了眸躺到软榻上。 云千千走过去，伏在他身边道：“毒药你为什么还要吃？” “甲之蜜糖乙 之砒霜，你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饴？” 戚！ 云千千十分不屑，脱了鞋帖着他躺下。 神无月半磕着眸，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没去理，只是静静躺着，运气调匀呼吸。 不知躺了多久，身边的人不动了，他以为她睡着了，又过了一会。他感觉到唇畔一凉，一股浓香迫于鼻息间。 神无月抬眸，紫色的目光望进她莹莹的笑眼，张口含了她送来的药，顺便含住她柔软的手指。 云千千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了。” “孺子可教，以后就这么喂。” 神无月淡淡瞥她一眼，便又重新磕上眸，不再理她。 云千千一粒一粒喂他吃着药。 神无月累极，四肢百骸似灌了铅般，她喂药，他便张嘴含住吃掉，若不喂，他也不开口要。 又过了一会，神无月突然感觉帖在他唇上的触感有了丝变化，软软的香香的，他嗤笑一声，闭着眸道：“跟谁学的？” “小时候若我生病不肯吃药，师傅就是这样喂我的？怎么样，这样喂好不好？” 哈哈！ 神无月忍不住笑了一声，“好极，以后就这么喂。” 云千千喂他吃完盒子里的药，见他 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便帖着他躺下了。 过了许久，神无月才睁开眼睛，额上的冷汗凝成一片冰珠。 云千千趴在那里，正好奇地捡起一颗冰珠放在掌心，专心研究那是什么东西，就连神无月醒来，她也没有发现。 “怎么不睡？” 听到神无月的声音，云千千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道：“在这里睡？” 神无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软榻，才知不是床上。 不着痕迹拂掉她手心的冰珠，弯腰将她抱起，一同回到内室的床上躺下。 神无月一躺下就闭上眼不再说话，云千千等了一会，见他不动，只好自己站起来放下帐幔，然后脱了衣服钻进他怀里。 神无月抬眸看了看身上人，没说什么，重新闭上眼。 过了一会，感觉到她的身子无力地自肩头滑落，神无月伸手扶了她一把。在她还未回神的时候，将手放在她额上。 云千千以为他像以前一样让她昏睡，直到感觉到一股凉意入侵。 她抱着他的手挣扎片刻，然后，昏了过去…… 神无月起身下榻，他躬着背，突然扶着一旁的柱子咳了一声，一大口血喷涌而出！ 明黄的帐幔在香雾缭绕间开出一片血色的花朵。 第111章 蜜糖（2） 神无月打开书架上的机关，书架缓缓从中间劈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密室地上放着几十粒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中间放着一张黑色石床。 石头温润如玉，隐约泛着红光。 神无月脚步踉跄，连着踢翻了几颗夜明珠朝着石床走去。 冰珠不断从他身上落下，神无月在石床上躺下，过了一会，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第二天早上，云千千睡醒了，见身边没人，便自己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 王福站在外面，正在指使几个小太监搬东西。 几个人进进出出，竟一点声响也没有。 “娘娘早。”王福看到她，忙上前行礼请安。 云千千看着宫人抬出去的那些家具道：“家具好好的为什么要换走？” “回娘娘的话，陛下嫌这些碍事，搬出去空间大一点。” “里面也换吗？” “都要换的。” 云千千哦了一声，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雪似乎又下得大了些。 云千千想到昨天神无月苍白的脸色，她明明见他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额上不停流下冷汗，为何还能有这样强的灵力？ 云千千皱皱眉，转头问道：“公公，陛下最近在忙什么？” 王福笑着道：“无非就是百姓苍生， 一国之君嘛，总不会闲着，娘娘起了，奴才带您去用早饭，陛下等您半天了。” “神无月没走啊？”云千千有些意外，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办正事去了。 跟着王福来到侧殿，果然见神无月墨衣玉带，倚在窗边逗鸟。 云千千提裙进去，咦了一声道：“这鸟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有一只？” “这是另一只。” 另一只？ 灵鸟极其珍贵，能得一只已经犯了天条了，居然还有另一只？ 云千千错愕看着他。 神无月放下手里的鸟食，用帕子擦擦手，走过来在饭桌前坐下。 云千千注意到他手里拿的是上次从她那里顺走的帕子，脸上红了红，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神无月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昨晚睡得吗？” “挺好的。”如果撇开他用灵力让她陷入昏睡的话。 “奴才让他们传饭。”王福转身下去传饭。 云千千过去在神无月身边坐下，抬眸看着他的脸色，他脸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昨天的虚弱与苍白。 “你的灵力好像变强了。”云千千闭眼感受着空气中的灵力，缓缓道。 神无月笑笑不语，过了一会，早饭传上来，神无月没有吃，只是在旁给她夹菜。 云千千知 道他是不进食的，只是昨天看过他吃那些药后，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从前也见过修为高深的魔族，可像他一样不进食还没有见过。 吃过早饭，神无月便自去忙了，叫她自己回宫。 云千千出了金明台回到自己的小院。 司琴等了大半个上午，已经急得不行，见她独自回来，连忙跑上前道：“娘娘，您起了怎么也不叫奴婢过去侍候，奴婢还当您没起来呢，快进来吃早饭吧。” “我吃过了。” 云千千回到自己的住处，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脸生的小宫女，见了她便笑着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司琴见状赶忙上前小声道：“丽妃娘娘一早就过来请安了，奴婢说您还没回来她也不走，非要在这里等着。” “哦。” 云千千带着司琴来到抱厦，丽妃穿着秋香色小袄，抱着手炉坐在那里，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她蓝地织金的狐毛斗篷。 大概是等得久了，她正无聊地在那里翻看她平日里闲着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 云千千看书从来不讲究什么，只是有趣要紧。 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听说丽妃出身世家，让她知道自己看这些东西，估计又要笑话她。 连忙红 着脸上前，“姐姐等很久了吧？我来迟了。” 一面冲身后的司琴摆摆手，司琴趁丽妃离座请安，不着痕迹将那书收了回去。 “原是嫔妾来得不巧，只是昨天在园子里一别，也不知娘娘怎么样，心里放心不下，便想亲眼见见娘娘才能安心。” 云千千这才想起昨天她急着去金明台找神无月确认情况，把丽妃一个人扔在那里，顿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应该是我去看姐姐才是，昨天我有点要紧的事，一急就忘了姐姐了，那蛇妖后来没再作怪吧？” “没有，王公公很快就赶到将蛇妖带走了。” 云千千请她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宫人重新奉了新茶。 云千千脱了斗篷交给宫人，转身见丽妃盯着自己，她笑着道：“丽妃姐姐看什么呢？” 云千千昨天去的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家常的宫装，早上起来也只是简单梳洗过，脸上素面朝天，头发还是昨天梳的，就那么陪神无月吃了早饭。 神无月没提，王公公也没说，她自己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刚才匆匆见着司琴，司琴想要提醒她来着，只是一回来事情太多，一时也忘了说，这会才想起来提醒，“娘娘，您还未梳洗呢，让丽 妃娘娘先稍坐一会，奴婢先扶您进去更衣梳妆吧。” 云千千见司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只好笑笑对丽妃道：“姐姐还得再坐一会，我一会就来。” 少倾，云千千打扮一新从内殿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宫装，脸也用香粉匀过，透着淡淡的红晕。 丽妃离座起身，重新对她行了个礼。 “姐姐快坐。” 云千千跟她一块在软榻上坐下说话。 丽妃看着她道：“娘娘刚才家常的样子，让嫔妾想到自己的母亲在家时的样子，嫔妾想着，如果自己不进宫，嫁给一个普通人，做寻常夫妻应该也是这样子吧？不像宫里这么多规矩，即便侍寝很多次了，也没真正看清过陛下的金颜，究竟是什么模样，不像娘娘跟陛下，真像夫妻一般，羡煞旁人啊。” 丽妃字字句句都透着羡慕跟伤感。 云千千却只单纯觉得她在闲聊，顿了顿道：“丽妃姐姐的爹娘也在京中吗？若是在的话，可以经常走动走动。” 丽妃闻声看了她一眼，她不相信这宫里还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跟出身，即便这是怪物，可只要是女子都是善妒跟精算计的，为何她的眼神还能这样坦然？ “嫔妾的父亲是左相周廷业。” 第112章 锦囊（1） 周廷业在一年前两边分裂时坚定的推崇神无月，扭转了大家对胤忘川统制下的恐惧，让神无月恢复了威信，算是有功的元老。 那之后不久，神无月就将周廷业的女儿迎进宫封为丽妃。 后面几位妃子，也全都出身于朝中有功勋的元老世家。 “丽妃她们不过是家族送进宫中，用来争宠的，只有娘娘您跟陛下是真心相悦的。” 送走丽妃后，司琴略带得意地对她道。 云千千听得懵懵懂懂，跟着点了点头，“知道知道。” 司琴认真对她道：“娘娘，您以后要小心着这个丽妃，奴婢听宫里的人说，丽妃最擅攻心，您这样单纯，迟早会在她身上吃亏。” “可她看着挺好的，还让我叫她姐姐。” 司琴冷笑道：“她一个妃子，还敢做皇后娘娘的姐姐？也只有娘娘您单纯不计较罢了。” 司琴似乎对这个丽妃有很多不满，提起来就满腹牢骚。 云千千习惯了她这样，没说什么，自顾自拨了头上钗环扔在桌子上，起身到里间睡觉。 长街上白雪茫茫，丽妃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着，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哎呀！ 丽妃脚底一滑，突然叫了一声。 芳萍一脸 惶恐，屈膝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刚才走神，没有扶好您，您罚奴婢吧。” 丽妃看了她一眼，无力道：“起来吧。” 若是照着她以前的性子，或许会赏她一个耳朵，可她今天没心情罚人。 想到小怪物刚才听说她父亲是周廷业时那样淡然的表情，不禁冷笑几声，一面是自嘲，一面是嘲人。 芳萍谢了恩，重新上前扶着她手臂道：“娘娘，皇后娘娘刚才那样就出来见客了，把奴婢唬了一跳，从没见过这样不修边幅的主子” 丽妃想到皇后刚才的样子，笑了一声道：“你觉得小怪物是装的还是真心那么蠢？” 芳萍道：“奴婢也说不上来，不过听原先宫里的老人说，皇后娘娘除了以前发疯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挺随和的，想来她对娘娘没什么威胁吧。” 正说着话，一个小宫女飞快跑来道：“娘娘，左相大人进宫了，正在宫里等您呢。” 丽妃提了裙摆，加快脚步回到景阳宫。 周廷业皱着眉坐在偏厅里，听到通传，他站起身，对着那个红色的影子福了福，“丽妃娘娘。” “快免礼，父亲今日公务不忙？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丽妃一面叫人奉茶点 ，一面脱了斗篷交给宫人。 周廷业没寒暄，直接道：“皇后娘娘那里你去打探了吗，怎么样？” 丽妃愣了一下，转身对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是。” 宫人鱼贯退出，丽妃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看着父亲道：“我到皇后宫中去了两回，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小怪物也不知是装的还是别有用心，总之……单纯地很。”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用单纯这个词来形容她。 周廷业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凭自己的感觉，最后被人唬进去还不知道，皇后娘娘若是单纯，也不会是皇后了。” “一年前她被神无月打散元神跟真身，我本来想凭着自己开国之功，让你进宫为后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不想，神无月竟执意不肯，若不是那怪物给他下的迷魂汤，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复活的人白白等上一年吗？” 周廷业想到一年前的事，仍旧心有不甘心。 每次提到封后的事，父亲总是这样激动。 丽妃低下头，没有说话。 周廷业平复了一下道：“我听说神无月已经很久不来你宫中了？” 丽妃脸上红了红，小声道：“也不算很久，前两天还来过 一次。” 周廷业不满道：“我问过你宫里的人，这个月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再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能怀上龙嗣？” 丽妃脸上更红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神无月不来，难道要她去争去抢吗？ 再说，就算他来，也未必她就能怀上孩子。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明白，她这辈子很可能都不会有子嗣了。 甚至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只是不敢细想罢了，更不敢对父亲明说。 当初父亲让自己进宫，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她想那个杀人魔头，一定长着青面獠牙，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单是想想他会用那双手碰自己，她就恶心得紧。 可是她没想到，神无月竟生着一张谪仙似的脸，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她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晚，她本来十分忐忑，好好打扮一番坐在床上等他。 可他进来后只是坐在那里喝茶，到了睡觉的时候，也是她主动牵起他的手。 那是她唯一一次牵他的手，再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她碰他了。 记忆中他的手是那样的凉，凉到让人怀疑他不是活人。 她当时吓了一跳，飞快抬眸去看他，他用那双淡紫色眸子轻 轻瞥了她一眼，随即就那只纤长的手放在她额头上。 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仔细回想那个夜晚，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这种事，又不能问。 这一年多来，她就是怀着这样懵懂的心情侍寝的。 她想，若是父亲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气得吐血吧？ “女儿会再想想办法，不会让您失望。”丽妃对他下了最后的保证。 周廷业怒其不争，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再给她些时间。 临走，他将一个锦囊交给她道：“是你进宫时忘在家里的，你母亲让我带给你。” 蓝金地的锦囊上用银线绣着几株通草小花，另一面是鹏程万里四个小字。 一看就是男人用的东西。 丽妃拿着锦囊，飞快瞥了父亲一眼，脸上带着些许惊讶跟不解。 周廷业道：“你进宫之前不是一直惦记着他吗？前两天父亲偶然碰见他，听他的语气好像还没忘了你，若是在神无月这里没有机会，这是你的后路，想来，咱们南朝的江山，也不能一直交给魔族，若是你真能怀上他的孩子，也算是一件好事，你好好想想，下个月找机会，我会安排他进宫跟你见上一面。” 第113章 锦囊（2） 丽妃站在窗边，看着父亲朱红色的身影出了月洞门往门口去了。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锦囊。 锦囊是她亲手绣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南朝的女孩子过了十五岁便开始议亲，他跟她家算是世交，从小就跟着哥哥一起在家学里玩。 到了议亲的年纪，她也跟别的女孩一样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男一概不见，可他却还能时常出入后院，跟她讲些外面的趣事，给她带些外面的小玩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有些顺眼，只是……就那么交换了定情信物。 她给了他这只锦囊，他给了她一块传家的白如意玉佩。 她进宫的前一天，让侍女把玉佩还给了他，他也把这锦囊还给了她。 进宫那天，她特地把锦囊放在家里没带进来。 这会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只是物是人非哪！ 丽妃惆怅地想着，脑海里不自觉地换成了另一张淡淡面孔。 晚上，云千千吃过晚饭，叫司琴把自己这些日子存的银子搬出来数着。 装银子的夜壶还是那次她跟神无月出宫时，随手拿在手里，又被无意间带回宫的。 此刻，银票在软榻上摊开，满满地全是金币首饰跟银票。 “一千两，两千两……” 司琴抽着头在一旁看 着，不解地道：“娘娘，您存这么多钱做什么？” “废话，出了宫不得花银子吗？” “可您出了宫到哪去呢？” 云千千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不过她想总会有她容身之处的。 以前有魔珠在她体内作祟，为了不伤害无辜，她只能留在神无月身边。 可现在不同了，等她拔除体内魔珠，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她想象着自己可以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开一间小店，或者种几亩薄田，总之比关在这宫里强多了。 “反正我是不会一直待在宫里的，司琴，到时候你愿意跟我走吗？” “奴婢当然愿意跟您走，只是……您是皇后啊，哪有皇后不在宫中的？再说陛下也不会答应的！”司琴婉转的提醒道，希望主子及时明白，不再做白日梦。 想到神无月，云千千脸上露出一丝迟疑，数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次她复元后，神无月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利用她做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有意无意的改变跟她的关系。 至于变成什么，她也想不大明白，总之……怪怪的。 “司琴，丽妃白天说我跟神无月像寻常夫妻一般，寻常夫妻是什么样子？” 司琴歪着头想了想道：“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结为夫妻，一起生活，生二育女，中间可能会 生气吵架，但总归会白头偕老。” “生儿育女？” “对呀，夫妻都是要生孩子的，要不然结婚做什么？您看以前奴婢服侍过的将军跟将军夫人，不也生了几个孩子吗，还有丽妃跟宫里的几位嫔妃，她们哪个不想为陛下诞育子嗣？只有生了孩子，这男人跟女人之间才有了纽带，才会不离不弃，成为真正的夫妻，就拿皇族来来说，女人也是生了孩子后，在宫里的地位才会稳固。” 云千千认真想想，神无月好像并没有跟她说生孩子的事，魔族跟人类不同，繁育子嗣并不是人生的必需，而且，并不是所有魔族都能繁育子嗣的。 “司琴，我问你啊，是不是男人跟女人睡过觉就会生孩子？” 司琴诧异地看她一眼，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良久才说了一句，“主子，您连这个都不知道，您这些天到底是怎么服侍陛下的？到底有没有好好利用机会怀上龙嗣啊？” 云千千意外道：“生孩子还要利用机会吗？” “当然，怀孕是要技巧，像是民间流传的那些，每次同房时把枕头垫在腰下，或是同房的日子也大有讲究，像是丽妃，总会选在对自己有利的那几天，再不然让那些医术高超的妇科圣手开两剂助孕的汤药，这些都是……” 司琴说到一半，见 她听得懵懵懂懂，泄气道：“算了，这些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以后奴婢让房嬷嬷好好再跟您说吧。” 正说着话，房嬷嬷从外面进来道：“娘娘吉祥。” “房嬷嬷请起。” 云千千命司琴收了银票，挪到床边道：“是陛下回来了吗？” “是，陛下一回宫就叫奴婢请您过去呢，陛下对娘娘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得。” 司琴收好银票，进去拿了她的披风给她穿上，亲自送她跟房嬷嬷出去。 房嬷嬷带她来到金明台，领着她上了台阶，推开门道：“娘娘您自己进去吧。” 云千千独自走进内殿，发现原先放着家具的地方都被搬空了，只留下一张软榻孤伶伶放在窗边。 云千千绕过屏风走进里头，发现床也没了，只剩下靠墙放着的一排书架。 她四处看了看，并没发现神无月的影子。 云千千找了两圈不见人影，见窗户上挂着灵鸟，便走了过去。 窗台上还放着放鸟食的盒子，云千千认得这是神无月常拿在手里的铜金色罐子，罐子一共只有半个手掌心大小，打开来，里面不是一般的鸟食，而是一粒粒红色珠子。 云千千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后退一步。 那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是魔族的灵珠。 神无月居然用魔族的灵珠问灵鸟？ 这个变态。 不知又要作什么恶？ 云千千正想着，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在做什么？” 云千千回头看见神无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把那只盒子扔出去。 下一秒，神无月已经扶住她的胳膊，无声地接过她手里的铜金食盒。 云千千惊恐地看着他道：“你给灵鸟喂灵珠，会遭天谴的。” 神无月淡漠一笑，毫不放在心上，“我这样的恶人，就是不做这些，也迟早会被天谴的。” 他打开紫金罐子，掏出一颗灵珠喂给灵鸟。 灵鸟看到灵珠，漆眸中露出一丝光亮，只是，它似乎很怕神无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战战兢兢过去衔住灵珠，然后退回到角落里，一直没敢咽，就那么衔着。 云千千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好人？可我听王福说你最近一直在帮着治水除妖，还有这结界……每日耗费灵力巨大，若你真的不是好人，大可以一走了之不是吗？” 神无月嗤笑一声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如我现在就走，让胤忘川重新回来把持皇室，到时候你还做他的太子妃，你说好不好？” 云千千脸上一红，说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再说，你不是要替我拔除体内魔珠吗，你现在走了我怎么办？” 第114章 游戏（1） “年轻后生，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今日我把秘卷给你，可解你身上魔因之毒，但我也有使命重托给你，我百年后，希望看到这天下没有杀戮，三界太平。” 五百年前，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魔族，每三个月就要受魔因毒发之苦。 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他答应了那人的条件。 过后不久，那人便死了，死在战场上。 他从他随身的牛皮袋里找到那本秘卷，里面还有他的印章，轩辕氏。 一生致力拯救苍生、一统天下的男人。 现在到民间去打听，还能听到那人的传说，只是多了些神话色彩。 真实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人类没有灵力，不会法术，寿命又短，常为魔族妖灵所不耻。 他留意到他，也只是因为他不怕死和不服输的样子，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讥笑两声，本想一走了之，不料那妖一时失手被他打死。 人能杀妖？ 神无月诧异不已，他留下来，想看看这人类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那时太过年轻，单纯只想守约，却不想那老头诓他。 他知道他是不死之身，骗他自拨情根，断了人间欲孽，专心替他治理江山与百姓。 当他意识到那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情后，便放弃了生的希 望。 胤忘川借机煽动情绪，将他刻画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想要夺取他的位置。 呵，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天下百姓干他何事？生灵死不死，他也不在乎。 一切都只是无知人类的肤浅想法而已。 除了……这个女人的死！ 神无月垂眸看着那双带着些许愤怒的水汪汪的眼睛，轻扯嘴角道：“那就等我给你拔除了体内魔珠再走，好不好？”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云千千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被他一捏，嘴巴鼓鼓的撅起来，唇上不知涂了什么，看上去水润润的，像一株樱桃。 云千千还没反应过来之间，感觉到唇上一凉，神无月已经将唇封印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以前都是她被支配着去取悦他。 乍然见到魔头主动，云千千不禁抬了抬眸，去看他脸上的反应。 他半眯着眸，脸上有种她从未见到过的柔软光晕。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他睁开眼，紫色的眸子冷冷朝她看过来。 云千千吓得立刻调转目光，缩起脖子不敢再看，小手紧紧地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走吧，该安置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突然绷紧，他突然没了兴致，放开她往内室走去。 云千千看着他的背影，默 默跟上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唇上还有他冰凉的体温，但是神无月却已经恢复到从前冷漠的样子。 难道是她刚才偷看惹他生气了？ 他可真是难侍候！身上不让看，亲亲也不让看。 她就是想看看他亲她的时候爽不爽，有错吗？ 要不是为了拔除体内魔珠，她才不侍候呢。 不过说归说，在看见神无月扭开书架上的机关，露出里面的密室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 “以后我们睡这里。” 神无月淡淡说了一句，带着她进入密室。 云千千暗自乍舌，他的寝宫到底还有多少密室，之前她体内魔珠出来作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间密室，没想到还有。 这间密室几乎是空的，黑色一眼望不到尽头，人走进去暗香浮动，大理石地板上放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中间是一张黑色石床，四周围着层层叠叠的白的轻纱床幔，床上放着崭新的被褥，一看就是刚刚搬进来的，不像是这里常备的东西，床边放着一只铜鼎香炉，也是新置办的。 云千千过去摸了摸那石床，石头带着淡淡的温度，周围有灵力浮动，不是普通的石头，人坐在上面，能感觉灵力不断包围上来。 云千千看 着石床，突然认出上面的材质，“海底巨石，你的棺材不也是……” 云千千及时咽下后面的话，这个时候对着活人说棺材好像有点不合适。 神无月却没放在心上，只是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两颗丸药扔进香炉里，用铜钳轻轻拨弄着。 “是一块石头上取材做的。”他低头拨着炭灰。 “你平时睡这里吗？”云千千刚才看他开门的样子，不像是很久不来的样子。 “恩。” 云千千惊奇地看他一眼，“那你是为了要跟我圆房，所以才搬到外面去的？” “恩。” 神无月又恩了一声，转身在床上躺下，“睡吧。” 这丫头多少年毛病都没改，问东问西，啰啰嗦嗦。 他开始嫌烦，掀开被子自己躺下，半瞌上眸。 石床的能量缓解了体内刚才毒发的痛楚，神无月暗暗运功，将那种臊动压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后，她光溜溜的钻进他怀中，握着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腰侧，让他抱着自己。 神无月没睁眼，道：“不怕冷了？” 以前跟他一起睡，她都会抱着被子自己睡到角落里，现在反倒会在睡梦里找他的身子，有时候他早上起来，发现胳膊被她抱着，只好再多躺会…… 神无月想着想着，又开始烦 了。 好像不应该开始这荒谬的游戏，小怪物好像已经开始相信他是个好人，这不是好兆头。 以前说他好的那些人，最后都恨不得将他焚骨鞭尸。 要是小怪物发起狂来，他将来只怕连安安静静躺在地宫里等死的日子都不能有了。 小怪物不是一般的魔族，只怕到时候吃了他的心都有。 想一想，还是现在软软的抱在怀里比较舒服。 等她将来要拆他的骨鞭他的尸，那便由她去好了，一副皮囊罢了，能让她出出气，也值。 神无月解了束裤，在她没防备的时候进去。 云千千吃了一惊，正要叫时听见他说，“吻我。” 云千千俯下身，生涩地在他唇线上轻轻描绘，感觉他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她连忙道：“我不睡。” 他每次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除了让她尽快完事，还有就是让她睡觉。 云千千刚进这密室，对周围的一切都还有些好奇，根本不想睡。 神无月失声笑了一声，拨开她的手，将手放在她眉心。 云千千感觉到一股凉意注入体内，随之而来的快感让她几乎失声，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像以前那样昏睡过去。 神无月侧身躺在一旁，用手支着头，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淡淡睨着她，“爽不爽？” 第115章 游戏（2） 云千千诧异地抬眸，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与怔懵。 “你……” 她迅速低头朝自己胸口看了一眼，然后再抬头看他，“我不是没戴你的玉佩了吗？怎么你还能读心？” 她刚才无意间抱怨的话，居然被他一字不差得说了出来。 神无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好笑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这很难吗？” 云千千一下被他说得无语了。 是啊，他是神无月，以他目前的灵力要读她的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为何我不行？” 她试着将手放在他额头，催动内力。 只是感觉手掌心微热，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神无月握着她的手，度了些灵力给她。 云千千睁大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可是回头再看神无月的表情，却还跟刚才一样，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被他支配。 平复了一下，才回头看着他道：“那你有没有感觉？” 神无月想了想道：“应该有吧。” 如果他没有自断情根的话。 “去洗漱吧。” 他似乎累了，放下支着头的胳膊，翻身朝里，不再理她。 云千千拿了件披风裹着身子，光着脚穿过地上的夜明珠，打开密室机关，到盥室简单清洗了之后回到密室。 神无月随后起身下榻，进了 盥室。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云千千停了下来，转身走到门口，朝盥室看去。 神无月没有关门。 盥室虽然没有灯，可也隐约能看见他在脱衣。 黑暗中，他的背影完美无暇，修长的双腿窄窄的腰，皮肤白得发光，一头乌黑的发垂在肩膀，若不是知道他是男子，云千千几乎要怀疑这是个比她还美的女人。 神无月懒懒拿起放在一旁的木勺，舀了一些泉水淋到肩膀，水花顺着长发流下来。 他微微侧了身，去拿一旁的毛巾，云千千连忙往下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大清楚，不过确实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的。 她往前挪了挪，想要再看清楚一点。 突然一股灵力打来，将她掀翻在地。 哎呀！ 云千千叫了一声，也没敢吭声，自己爬起来灰溜溜地进了密室，乖乖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神无月回到床上，转头看了一眼装睡的人，抬手落了帐幔，兀自闭上眼躺下。 云千千听着他那边静了下来，才敢悄悄把手伸过来，环住他的腰，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敢将整个身子贴上去。 小手摸摸索索往那伸去。 刚刚摸到一点轮廓，就被吓到了，还要再往下摸时，就被他捉住了。 云千千吓了一跳，透过帐外的夜明珠，看到一双盈盈望着她的紫眸。 云千千噎了噎，小声道 ：“我以为是幻肢，原来你跟普通男人一样嘛……” “你还见过普通男人？” “我以前杀人的时候研究过……” 云千千看到他在听了自己的话后微微皱了眉，一贯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古怪的表情，紧抿薄唇说了两个字，“睡觉。” 云千千被他吼了一句，乖乖躺下，可是怎么睡得着？ 她看看头顶的帐幔，又看看地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从白色的纱帐子透进来，淡淡的绿色荧光让她的睛睛有点不舒服。 云千千才只刚这么一想，夜明珠的光突然变暗了一些，光线也变成暖光。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神无月，他闭着眸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应该不是他吧？ 他能有这么好心？ 云千千见他睡熟了，才重新打量起这间密室，从刚才进门时，她就觉得这里有点熟悉，现在想想，好像跟神无月的地宫有点像。 无论是气候还是布置。 她当初还是小游魂的时候，就觉得那里的布置有点奇怪。 神无月那个大恶人，如果真像传说中那样荒淫暴虐，为什么连陪葬品都没有，整个地宫就那么一个孤伶伶的棺材，与常理不合。 现在再看这间密室，感觉当初的地宫不像是地宫，而像是他平常休息的地方。 可世人都说，神无月是被大师姐预料到死 期之后死的。 大师姐那人虽然有点能力，可要说是她杀了神无月，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云千千最后干脆从床上下来，光着脚在密室里四处走走看看。 这间密室一直延伸到里面。 她顺着那条铺着夜明珠的路走了许久，也没走到尽头。 又害怕神无月醒来，便没敢再走，匆匆回到床上。 睡梦中的神无月突然翻了个身，揽住她的腰。 “你还没睡？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云千千正要跟他说自己的新发现，耳边听见神无月咕哝了一句，“吵！” 然后他的手掌就过来贴上她的额。 “我……”云千千来不及拒绝，直接昏睡了过去。 神无月见她闭了眼，这才重新闭眼睡去。 隔天，云千千醒来时，神无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早就习惯了他早走的云千千，自己穿上衣服，到盥梳洗过后从内室出来。 司琴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将手上的披风给她盖在肩头，扶着她道：“娘娘辛苦了，奴婢扶您回去。”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落雪，跟着司琴回到自己的小院。 沐洗过后，换上家常的衣服在软榻上坐下。 司琴给她端来早膳。 云千千吃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两个蛾油松仁卷，便放下筷子。 小宫女进来道：“娘娘，有人求见。” “是谁啊？ ” 云千千这里平时没什么客人，突然有人造访，不免让人有点好奇。 “她说她是娘娘旧识，这次进宫办差，顺便给娘娘请安。” 云千千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旧识，连忙让宫人把客人请进来。 小红低着头被宫人领进抱厦。 “到了，这就是皇后娘娘，快请安吧。” 小红抬头，看着坐在那里的陌生女子，她穿着一件颜色清爽的宫装，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一旁站着个小宫女。 小红先看了一眼那小宫女，再回头去看软榻上的人，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听见皇后娘娘先开口道：“小红，怎么是你？” 云千千欣喜地看着她。 小红虽然一开始时觉得这个容貌陌生的女孩有点距离感，可是听到她说话还是原先的语气，加上有司琴在，便确认她就是云千千不错了，忙提起裙子，蹲下对她行了个礼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请起，司琴，看座。” 司琴见到小红也很高兴，请她坐下，亲自过去给她添茶，“小红，你许久不进宫了，娘娘之前还念叨你呢？” “是啊，我还以为你回千星阁去了呢？”云千千道。 小红笑着道：“奴婢是在千星阁，这一年多来变故很多，一言难尽，这次奴婢带人进宫办差，当说娘娘复元，奴婢就想着见见娘娘再回去。” 第116章 行宫（1） 云千千惊讶道：“宫里许久没布阵了，不知是哪宫要布阵？” “是蛇妖，唉，那小妖难缠得很，奴婢带着小星史们忙活了半天才弄好，另外……还有陛下的金明台。” 云千千沉呤道：“金明台要布的什么阵？” 小红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去送了些符纸，剩下的陛下没让奴婢插手，陛下好像自己会弄。” 神无月懂咒术，云千千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解他为何要在金明台布阵，近来神无月这个人的行为怪得很，“小红，你从千星阁来，宫外还好吗？” 小红神色黯然，“说不上好不好？自从两边分庭抗礼，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奴婢每天都派人在门口免费给大家发符咒，不过千星阁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不知这善事还能做多久。” 云千千听出她话里的苦涩，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红抬头看了看她，迟疑道：“奴婢一直犹豫要不要跟您说，不过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人似乎只有您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红咬咬唇，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娘娘，祖师爷他复活了。” 云千千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谁，“你是说我大师姐复活了？” “没错，两个多月以前，就在您复活没多久的一天，太子殿下突然带着 一批人闯进千星阁的法祠，他们挖开了地宫，把祖师爷的棺材打开了，不过祖师爷的尸骨都还在。” “既然尸骨还在，你怎么能确定大师姐复活了？” 小红笃定道：“奴婢听说花都神宫有门独家绝学，可以用咒术御纸人，自从祖师爷圆寂后这门咒术就失传了，最近奴婢听说有人在灵山附近用这咒术，如果不是祖师爷，就再没有别人了。” 用咒术御纸人确实是花都神宫的绝学，她曾经见师傅用过。 不过因为这门咒术是高阶咒术，所以师傅并没有教她。 如果真像小红说的话，那倒有几分像是大师姐了，“大师姐复活后尸骨还在，那就只能附体了。” 小红道：“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打伤了我们几个小星史，后来听她们回忆，沈秋水也被押着一起来了，后来我找人在灵山脚下打听，会御纸人的那个人就是沈秋水，沈秋水是灵体，活人附体如果不是用食魂草汁泡够九九八十一天，那只有灵体才可以，所以……祖师爷应该是附在沈秋水身上复活了，她现在在灵山。” 云千千后知后觉道：“难怪，近来总觉得空气中污秽的能量多了很多。” 胤忘川当日被魔珠打伤，轻易破不了神无月的结界，如果是有大师姐助力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神无月最近一直不断加强结界，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红，你几时出宫？” “奴婢即刻就要出宫了，千星阁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奴婢资力不足，有时候也觉力不从心，只是不敢辜负陛下的托付。“ 小红起身对她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司琴送她到门口，转身回到抱厦，看见云千千取了脖子上的紫水晶拿在手里发呆。 司琴走上前道；“娘娘，原来您还有一个大师姐啊，您跟大师姐关系好吗？她怎么复活了也不来找您相认？” “她现在跟着胤忘川，我们立场不同，她自然不会来找我，至于我们的关系，如果不算她下山之后的事，应该不算太坏吧。” 大师姐一直勤学努力，在她到花都神宫之前，师傅对她寄予厚望，后来师傅为了照顾她，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她身上，让大师姐感觉到了危机，所以她最后才背叛师门，出去自立门户。 不过，大师姐在神宫的时候，对她还是挺好的。 有时候她不想吃药，大师姐还下山买甜甜的蜜饯给她吃。 后来大师姐跟师傅反目，她还替师姐说话来着，不过被师傅一句话给呛回来了。 “她已经有了心魔，你以后离她远点。” 那是师傅第一次那么严肃对她说话，云千千至今都记得师傅 说这话的神情。 云千千喝了一会茶，转身伏在那边的软枕上。 时光飞逝，转眼几百年过去了。 没想到，她还能在这世上跟师姐重见。 其实她到现在都有点替大师姐惋惜，她咒术学得那么好，师傅就算偏心于她，可是花都神宫宫主的位置是绝对不会传给一个魔珠的。 如果她能再平静地等一等，兴许就不会跟师傅绝裂，也就不用被赶出师门了。 云千千握着手心里的紫水晶，轻轻催动灵力。 水晶发出一道微弱的白光。 这块水晶，她跟大师姐一人一块。 小时候两人一起学咒术，大师姐学得又快又好，云千千相对懒散，咒术上也不怎么用心，大师姐学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玩。 这块水晶是师傅给她和大师姐的法器，里面存着她们儿时的记忆。 现在水晶有了反应，大师姐应该复活了不假。 灵山行宫 大雪纷飞，一顶小轿迎着大雪艰难前行，轿子旁边跟着一个小太监，一边走一边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轿子在一处宫门前停下。 小太监上前打起轿帘，扶下里面的宫装妇人。 她三十来岁年纪，穿一件宝蓝色宫装，外面是银色镶朱红色里的斗篷，扶着小太监的手腕从轿子里钻出来，匆匆往两旁看了一眼，见没人方才快步往宫里 走去。 小太监李罗见她神色紧张，笑着道：“娘娘，没人，奴才听千雪阁的人说殿下傍晚的时候出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现在宫里只有那个女人。” 穿宝蓝色宫装的妇人是偃月宫皇帝的皇后裴氏，称病一直住在行宫，南北两边分家后，她这处行宫被分在了神无月这边。 宫倾那日，她早早得到了消息，原以为神无月也会给她一个痛快，或赐黄绫或赐毒酒，不料神无月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旨意下来，就算她主动递了折子进宫，自请废后被贬，神无月也没有回复。 他既不让她废后，也不让她出行宫，所以她就一直带着亲信住在这里。 不过，江山改了姓，宫里也从此不再有俸禄过来。 好在行宫四周田地肥沃，又有树林湖泊，她把田地租出去，又让人种了些果园，勉强可以维持开支。 本来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谁知太子突然来了。 她长着跟麟儿一模一样的脸，可行动举止却完全是另一个人。 她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秘密？ 大概是十年前的一天，或者更久。 麟儿年满十四行冠礼，她像往常一样将早早准备好的玉带金冠给他带上，嘴里说着些祝辞。 十四岁的麟儿突然转头对她笑了笑，说：“母后今天真美。” 第117章 行宫（2） 她看着麟儿那张脸，那双带着诡笑的黑眸。 意识到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下窜入天灵。 以往那些丝丝缕缕的怀疑到了这会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可他若不是麟儿，又是谁呢？ 前两日在废宫里死掉两个宫女，上个月在园子里还死了一个。 虽然太医嘴上说是死于失足跌落井中，可是那紧张的神情却又不像他口上说的那样简单 她私底下偷偷去看过，那样子太惨，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说是尸体，不如说是干尸。 她偷偷问过无崖，无崖说这样的死状像是魔族的手笔。 可自从神无月死后，人类世界已经很久没有魔族出现，如果魔物已经悄悄混进了宫里，那就太可怕了。 她瞒着皇上，让无崖暗中在宫里布阵调查，没有结果。 她想着，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暗中叫回无崖，这件事不了了之。 可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太子突然来到她宫中。 她像往常一样，问过他近来读了什么书，吃饭香不香等语，太子敷衍答着，突然抬起头，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道：“母后叫无崖在宫中布阵，是想知道什么？” 裴氏看着自己 儿子，表情由惊讶到愤怒，“你怎么这样跟母后说话？” 太子冷冷一笑，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看着她道：“母后想知道那些宫女是怎么死的，为何不亲自来问儿臣？必竟那些人都是儿臣宫里的人不是吗？” 裴氏望着他，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一直跟着她的嬷嬷出来打圆场，“殿下误会了，娘娘只是担心您，才会暗中调查，您是娘娘唯一的孩子，若是您有什么事，娘娘下辈子指望谁呢？” “是吗？母后当真是这样想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笑意晏晏，裴氏却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不是她的孩子。 她从那天就知道了。 只是……她只能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 思绪拉回，裴氏垂眸看着太子脸上古怪的笑容，扯了扯嘴角，像上次那样温和地对他笑笑，“麟儿行过冠礼，就可以娶太子妃了，过两日母后会在宫中办百花宴，到时圣京所有王公家的小姐们都会过来，你看中哪个就选哪个。” “儿臣已有中意的女子。”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让我儿如此放在心上？” “徐将军家的四女，徐依依。” 裴氏快速将往日年节时印在脑海中的人影刷了一遍，隐约 记得是有这么个消息递进来，“只是……那孩子年纪还小，麟儿要她做太子妃，得等上许久。” “年纪小不是问题，那孩子很合儿臣心意，儿臣已经想过了，等她满十七时迎她进宫，母后觉得可好？”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完全不像是商量的样子。 见她脸上表情松动，太子接着道：“父皇那里，还需要母后多多说两句好话。” “好。” 裴氏点头应允，替他戴好金冠，看着他转身出去，方才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嬷嬷递来热茶，“娘娘，奴婢听说殿下昨天好像已要去看过徐家四小姐了，徐夫人生下四小姐还未出满月，本来不见外男，殿下突然到访，还直接叫人把四小姐抱出来亲自看了看，徐家被弄得一头雾水，忙叫人在宫里打听着，还以为不小心得罪了宫里。” 裴氏接过茶杯，蹙眉不语，太子不光行动无状还很荒唐。 一边轻薄母亲，一边连一个未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又想起无崖的话，死去的小宫女，并未受到侵犯。 那魔物在她面前做出这样下作的样子，可是杀死宫女却不图色？她委实不懂了。 不久后，在她的游说下，皇上同意太子跟太子妃订下娃 娃亲。 如他所愿，他总不会再找她麻烦了吧？ 裴氏懦弱地这样认为，可是再到后来，她发现皇上也变得跟从前不同了。 皇上的变化让她深感恐惧，加上宫里死人的事已经自东宫蔓延开来，发展到整个后宫，原本三个月死人，到后来一个月，半个月就要死人。 她害怕了，称病不出门。 再后来，她以养病为由直接搬出神宫，来到灵山行宫住下，这一住，就再也没有回神宫。 她以为她摆脱了那魔物，可是一进门，看到那双冰凉的眸子，裴氏身子一顿，当场愣在那里。 扶着她的李罗悄悄抬头，也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扶着皇后的手也开始抖起来。 胤忘川坐在她常坐的软榻上，抱着她的手炉，翻着桌上放着那本她翻了一半的咒术的书。 “太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等母后啊？刚才听见李罗跟母后说话好像提到儿臣，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听错了。” 裴氏笑着压下心里的恐惧，可是仍止不住嘴角颤抖着。 胤忘川抱着手炉抬头看着她，伸手在她唇角摸了摸，“母后很冷吗？儿臣给母后暖暖。” 他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换了她手里的 那一只，递过去的时候，手指还不轻意地在她手指碰了碰。 裴氏被他手指碰到，身子跟着一颤，手里的手炉还没拿稳便摔到了脚边，里面的明碳掉在地毯上，很快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很快被人拉开，“母后没伤到吧？” 裴氏被他拉进怀里，强忍着心里的恶心道：“没事。”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地上打扫了？”她走到一旁呵斥宫人，借故从他身边走开，到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胤忘川将她那些小把戏看在眼里，只是不作声，拍了拍被碳灰溅到的袍子，上面已经出现零星几个小洞。 裴氏佯装关切道：“哎呀，太子的袍子燎了，快来人，送太子回去更衣。” “无妨，母后前两日说身子不好，如今已经能出门了，想来是好些了，正好儿臣已有几日没来给母后请安，陪母后说说话。” 他在刚才坐的位置坐下。 裴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这魔物没再靠近。 “儿臣听说母后请人下山请千星阁的人来布阵，不知所为何事？是行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母后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太子一面翻着那本咒术的书，一面漫不经心发问。 第118章 行宫（3） 裴氏坐在那里，只觉背后凉风阵阵，似有过堂风在她心尖上来回刮着。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李罗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裴氏抽出袖底的帕子掖掖嘴角，低下头道：“太子多心了，只是你父皇的忌日快到了，如今这种局势也不能大操大办，只图个安心，叫千星阁的小星史们来祭奠一回，算是本宫跟太子，对你父皇的心意。” 太子哦了一声，算算日子竟是对得上的。 他心里冷笑，这个妇人过去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油盐不进，一副杀不死烫不熟的样子。 呵，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儿臣近来诸事繁忙，竟把父皇的忌日都忘了，那等千星阁的人来了，儿臣陪母后一块去祭奠父皇。” 太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替她拨了拨头上歪掉的发钗。 裴氏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对他莞尔一笑，眼见着他撩袍子出了内殿，她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差点从椅上滑下来。 李罗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娘娘，您没事吧？” 裴氏双手抖若筛糠，指着门口道：“快关门。” 胤忘川从皇后那出来，抬头看了眼天上落雪，那 雪花像绒毛一样落下，落在他肌肤上，便很快化为一种透明的液体，散发出阵阵酸腐的气息。 胤忘川在空中胡乱挥了几下，不光没能打散雪里的灵力，还催发了自己体内的魔毒，让自己吐了口血。 随行的宫人赶忙过来替他撑伞，掏出帕子给他擦血，宫人战战兢兢，胤忘川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大骂道：“滚开。” 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的伞，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神无月的结界里下了咒，只要胤忘川沾上这雪，全身的皮肤就会被雪水腐蚀，如果不加以控制，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这便是他一直躲在灵山不下去的原因。 灵山有灵泉，可以助他修练，暂时缓解他身体的不适感。 他除了能在附近走走之外，根本出不了这灵山。 派出去的几个小妖再也没回来，不知是死是活。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可现在唯一能让他利用的人，倒是悠闲得很。 胤忘川还没走到孤兰英住的小院，便听见一阵抚琴的声音。 他冷笑一声，抬步入内。 殿里站着一个侍候的小宫女，看见他突然举着伞闯进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 脸色一白，差点就叫出了声。 及时给咽了进去，上前小心接过他手里的伞，转身退下。 孤兰英的声音淡淡从那边飘出，“殿下怎么发了这样大的脾气，你越生气，神无月结界里的缚灵咒就越发收得紧，到时候对你养伤不利，还是心平气和点的好。” 孤兰英穿一袭轻纱薄衫坐在那里，随着她指尖在琴弦之间拨弄，美妙的琴音似流水般缓缓淌出。 胤忘川走上前，一把按在琴弦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你答应过我，帮我把魔珠带来的，现在都过了一个月了，别说魔珠，魔珠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你那些御纸人术只能在山下玩玩小妖，现在你不说好好想办法，还有心情在这里弹琴？我告诉你，若你不能帮我得到魔珠，我让人从哪来回哪去。” 孤兰英被他恐怖却一点都不生气，对他莞尔一笑，施施然从椅上站起身，慢慢绕到他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魔珠现在是神无月的皇后，你要抢神无月的女人，总要有点耐心才成。” 胤忘川平复了一下气息，刚才气火攻心之下，他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 连忙掏出黑玉佩放在眉心。 玉佩里有神无月的气息，可以中和缚灵咒对他的压迫感。 他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下，等稍稍缓和一些，才睁开眼睛道：“我没有时间了，快点把魔珠带到我面前。” 想到那怪物，胤忘川狞笑一声，忍不住舔舔唇角，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 “小怪物是灵魔同体，应该比她那不知进退的娘要好多了，只可惜，让神无月占了先机，趁她还有点新鲜劲，你快把她给我弄来，我先偿过了她，再杀了她取魔珠，然后再杀了神无月，呵，这天下始终都是我的。” 他仰靠在那里，幻想着心中的理想版图。 “你放心吧，就快了，我们出不了灵山，就引他往灵山来。” 孤兰英鄙夷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到一旁。 她恨神无月不假，可不代表她就看得上胤忘川。 相较之下，比起他采阴修魔的邪恶办法，神无月那样无心无欲倒显得有几分人性了。 只是…… 谁让他偏来招惹她呢？ 入夜，云千千跟着房嬷嬷来到神无月的的寝宫。 听见背后的关门声，她独自提了裙摆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内殿。 内殿香雾缭绕，神无月 站在窗边用玉佩逗鸟。 灵鸟低下头，一口一口将血咳出来浸润黑玉佩。 玉佩染了灵鸟的血，发出一种淡红色的光，看上去有些诡异。 云千千走过去，“它怎么会咳血？你每日用灵珠喂它，按理说它该进步神速才是。” 神无月轻笑道：“它吃了我的灵珠，自然要报答我，用它的血养着我的玉。” 云千千在他身边站定，神无月自然而然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他刚沐洗过，身上披了件单薄的墨色外袍，冰凉的丝制品，帖在肌肤上凉得像玉一样。 云千千畏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她摸摸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冰块一般。 她牵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斗篷里，放在她抱着的手炉上。 每次碰到神无月的身体，云千千都会有一种错觉，感觉他不像是个活人。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也像抱着一块冰。 现在有了密室的石床，睡觉的时候不那么冷了，可是离了石床，神无月浑身上下仿佛是冰雕成的，加上他脸上一贯冷漠的表情，就像是神龛里的坐佛，让人不敢靠近亵渎。 神无月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尽管觉得有点不适，可是却并没阻止。 第119章 出宫（1） 云千千低头去看灵鸟咳血。 灵鸟已经咳了半天，看上去十分虚弱，身子摇摇晃晃，可还在卖力的咳着，直到最后，它实在支撑不住了，才抬头看了一眼神无月，眼神似乎是在祈求他。 可神无月只是在旁冷眼看着，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灵鸟只好再次爬起来，用力咳尽最后一滴血，然后倒地不地。 云千千看得心里不适，询问道：“它死了吗？” “没死。” 神无月淡淡说了一句，收起玉佩放入怀中。 云千千道：“我听师傅说过，灵鸟咳血不是好兆头，会有灾难临头。” 虽然她不知道神无月为何要虐待灵鸟，但她知道这应该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只是不知，他为何明知这不是好事，还如此甘之如饴？就像他每日服毒。 “你师傅知道的倒多，只可惜命短了点。”神无月懒懒抽回手，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一旁的木盒里放着黑乎乎药丸。 他拿出两颗投进脚边的香炉里，没再像以前一样轻轻拨动，而是放任它随便烧着，随后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 神无月这人虽然没什么人情味，可他很少出言刻薄，今天不知为何说了这样重的话。 云千千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惹得他不快，站在那里没敢动。 神无月侧 卧在榻上，等了一会，见她不动，才拍了拍身前的空位。 云千千听话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只是不敢像刚才那样亲密，只是远远坐着。 神无月抬了抬眸，紫色的目光在她脸上睨了一眼，随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云千千抬头看他，他只是仰头躺在那里，静静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一边腮上鼓出一点，嘴里塞着还未吃完的药丸，因为香料的关系，他呵出的气都是香的。 “你以前一直在花都神宫，没在别的地方住过吗？”他静了一会，缓声道。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云千千收回视线，乖巧地偎在他身上，低头摆弄着披风上绒绒的风毛。 “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太久没人问，我都忘了，印象中，我从记事时起就在花都神宫，除了偶尔发病自己跑下山，没去过别的地方，死了以后，我就在你的地宫，再没去过别的地方了。” “如果让你出宫，你想去哪里？” 云千千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难道因为自己偷偷藏钱的事，他已经知道她做好准备要离开了吗？ 心虚地抬头看他一眼，神无月仍旧是那个姿势，只是这次索性闭上了眼。 云千千小声道：“不知道，我想我应该会找个热闹点 的地方，开间小店，做点小生意之类的吧。” “你喜欢热闹？” “我喜欢人气。” 可能是因为之前太孤单了，她喜欢人气多的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人来人往的，她也安心。 因为那样，至少证明她是个正常人。 “你打算开什么店？” 神无月这句话一下把她给问住了，云千千开店的想法只是在心里自己想想，至于要开什么店，她完全没想过。 而且，除了咒术，她也没什么一技之长。 等她体内的魔珠拨除干净后，她的灵力也会随之消失，到时咒术估计也不太灵了。 云千千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好如实道：“不知道……” 神无月半是戏谑地道：“我看你挺喜欢吃，不如开个小馆子，做些食物招待过路的客人，既有人气也有烟火气。” 云千千没听出他的讥讽，认真想了想道：“好是好，可是……我不会做啊？” “请个厨子不就好了。” “那等我的馆子开起来，我请你去吃饭啊。” 神无月笑了笑，说好。 云千千很少见他笑，听见他笑，便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你真的让我出宫吗”云千千小心翼翼撑起身子，爬到他面前，看着他道。 神无月睁开眼，用紫色的眸子冷冷觑着她，“你真想出宫？” 云千 千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套话而已，连忙否认道：“没有，我就是想想，不过像你说的要是能在热闹的地方开个馆子也不错。” 她对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糯米银牙，笑得一脸谄媚。 神无月皱皱眉，这丫头活了几百岁，怎么还一点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 他懒懒地重新闭上眼，闲适地躺在那里，“罢了，你若真想开馆子就开好了，不过出宫……就别想了。” 至少他活的时候别想了。 “那在哪里开？总不能开在宫里？” “开馆子又不用你一直盯着，让王福偶尔有空出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怀疑她骗了自己，她师傅压根没教过她什么，至少没教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办法。 “哦，那我从明天开始就把御膳房的厨子叫到我那里，教我做菜好不好？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做菜吃，要是连你都说好，我们的馆子一定会生意好。” 这是想征服他的胃？ 神无月无视那张笑得快抽筋的脸，懒懒道：“我不吃东西。” “噢……”声音不再上扬，小脸也垮了下来。 神无月抬了抬眸，看到一张丧气的脸，叹了口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婆婆妈妈起来，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心软？ 他有点鄙夷自己，可是声音却 不受控制地发出，“学做菜不急，要开店总得先到民间看一看，走一走，不了解周边环境，店开起来就倒了怎么成？” “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你怎么还知道开店的事，你原来开过馆子吗？”她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亲昵地趴在他身上，一副无赖样。 神无月皱了皱眉，有点嫌弃，不过还是伸手揽住怀里的人。 “想过。”神无月淡淡道 云千千听着这个回答，不禁愣了一下，他一个皇帝居然想过开馆子的事？ “看什么？” 神无月终于被她盯得不耐烦，垂眸迎上那双闪烁着好奇的大眼睛。 云千千道：“我还以为皇帝就是皇帝，不能开馆子呢？” 神无月道：“皇帝确实没开过馆子，不过皇后可以，我做皇帝以前，也跟你一样，曾经想过找一个环境好的地方，开间小店，混在人堆里沾点人气，现在我是不能了，要是皇后能实现愿望，也算圆了我的心愿，这两天我带你出宫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那种环境好的地方。” “那不是要出圣京？”云千千有些惊讶，她以为他说的转转，就是在京城随便转转。 “不过时间有点久，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而且出了宫不像在宫里这样舒服，说不定吃饭穿衣都要自己动手，你可以吗？” 第120章 出宫（2） 云千千道：“有什么不可以？我可不是你宫里那些娇滴滴的爱妃，我们什么时候走？” 神无月揪着眉道：“没那么快，宫里也要准备一下，总要两天时间，那就后天出发吧！” 云千千听说后天就能出宫，忍不住开心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太好了。” 神无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乖，再亲一下。” 云千千愕然，她发现神无月私底下还挺不要脸。 要不是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人是如假包换的神无月，她几乎要怀疑这人还是不是地宫里那个冷冰冰的神无月？ 俯身过去，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神无月舒服地恩了一声，“刚才你说谁娇滴滴？” “恩？”云千千被他问得愣住，她刚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 “后宫妃子娇滴滴，皇后待如何？”神无月替她捋捋耳边掉落的碎发，用指尖描绘着她淡淡的眉眼， “我……我吃了你？” 良久，内殿传来神无月开怀的大笑。 云千千：…… 她说错了吗？ 怪物是吃人的嘛，这不能怪她。 第二天一早，云千千没睡懒觉，破天荒醒得比神无月还早。 看着身边安睡的身影，云千 千没有急着下床，而是躺在那里，多看了他一会。 神无月睡着时脸上少了平日里的冷淡，多了几分人气。 云千千突然想，这是不是就是丽妃口里说的寻常夫妻？ 两人一起闲话家常，一起吃一起睡，偶尔逗个趣。 想到将来要出宫，她竟然开始有些不舍。 她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他抱着，喜欢闻他身上香香的味道，也喜欢他偶尔哈哈大笑时眉眼间的温柔。 云千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着里面心脏的跳动，她皱了皱眉。 师傅说她是魔珠，不会懂得人类的情感，可她现在心跳得这么快，又是因为什么？ 她将脸靠在他胸口，他胸口凉凉的。 “你在干嘛？” 头顶传来神无月略带慵懒的声音。 云千千坐起来道：“我听听你有没有心跳？” 神无月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那听到了吗？” “恩。”她点点头。 神无月捏了捏眉心，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王公公叫起的时候。” “那再睡会。” 他作势揽作她的腰，重新钻回暖暖的被窝里。 云千千挣扎着出来道：“我不睡了，我要回宫收拾行李 ，你睡吧。” 神无月看了她一眼，并没强求，闭上眼道：“去吧。” 云千千下了床，在地上找到自己的披风，出了密室在后门找到坐在地上打盹的司琴，敲了敲她的脑袋。 “娘娘，您起来了？” 司琴睡眼惺忪，熬了一夜，眼睛有点发红，身上穿得也单薄地很。 云千千将自己的手炉给她，司琴感动得红了眼圈，“娘娘，您对奴婢真好。” “我们回吧。” 云千千扶着司琴回到自己的小院，吩咐宫人送来热水沐浴更衣后，在妆台前坐下，“司琴，一会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我们要跟神无月出宫一趟。” “要去多久？” “听他的意思，总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你不用太麻烦，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好。” “只次出宫只有您跟陛下吗？还是别的妃子去吗？” “他们不去。” “奴婢知道了，一会就把您的行李收拾出来。” 司琴脸上笑吟吟，云千千从镜子里看见了道：“你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要出宫高兴的？” 司琴道：“出宫虽然高兴，可不如陛下跟娘娘感情深厚来得高兴，娘娘，陛下对您真好。自从您来了，陛下很少进后 宫了。” 云千千笑了笑，司琴想的跟她想的完全是两马事。 神无月对后宫妃子做的事，跟和她做的事，也全然不一样。 他跟后宫妃子……想来滋味不同吧？ 云千千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娇滴滴，脸上红了红，自己擦干净头发，从镜前起身，到外面的软榻上躺下。 司琴叫来李嬷嬷帮着收拾行李。 云千千第一次出远门，兴头一整天都没下去，整个小院充满了喜气。 傍晚的时候，丽妃还着三位妃子过来给她送行。 云千千在偏殿见她们，她穿着家常宫装，偎在春榻上，脸蛋白白的，红扑扑，处处透着喜色。 良妃道：“听说陛下这次微服出巡是为了体察民情，办公差还带着娘娘，可见帝后恩爱，嫔妾真羡慕娘娘。” 敏妃道：“是啊，嫔妾自从进宫，还没出过宫门呢。”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淑妃也道：“出门在外不比宫里，一路上路途凶险，娘娘跟陛下出宫体察民情要紧，但也要保重身子，嫔妃在家自己做了一条狐皮围脖，娘娘带着路上御寒，还有一条虎皮褥子，是嫔妃的弟弟几年前进山打猎所得，一直没舍得用，娘娘带着，路上铺在身下 ，也可以御寒。” 淑妃一向说话稳重，云千千爱听。 低头看司琴捧过来的狐皮围脖，狐毛又密又厚，那张虎皮更是触手生温，一看就是好东西。 隔着中间两个人，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淑妃姐姐有心了。” 丽妃跟良妃见状，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都是些礼轻情意重的小玩意。 云千千一一道谢收下。 良妃退回去的时候，朝坐在一旁的丽妃看了一眼，丽妃正在神出，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良妃尴尬地笑了笑道：“丽妃姐姐平日里最是心细，嫔妃听说您给皇后娘娘亲手做了件披风，怎么这会倒不拿出来了？” 丽妃听见叫自己名字，方啊了一声，忙叫人把披风拿过来。 水红色洒地金的缎面月白色的里子，颜色活泼，跟云千千的气质也相符，手工针脚也不错，一看就是用心缝的。 丽妃道：“知道娘娘不缺什么，就自己亲手做了些小玩意，娘娘在外穿着御寒。” “多谢丽妃姐姐。” 吩咐司琴把礼物拿下去，大家坐着喝茶聊天。 中间云千千只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偶尔端起茶杯来轻轻抿着，任由她们说着恭维的话。 第121章 出宫（3） 司琴教她，跟嫔妃们说话的时候不能太亲切，让她们觉得你好欺负，又不能太尖刻，失了国母风度。 这一进一退，分寸间不好拿捏，所以司琴让她少说话。 云千千后知后觉回过神，这丫头是不是变着法说她脑子不好使啊？ 默默喝茶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司琴。 司琴正冲她满意地点头。 看来她今天这皇后做得称职。 不过就是端着架子有点累，好在今天丽妃不在状态，坐了一会就提议要走，剩下三人也就跟着走了。 云千千卸下伪装，瘫在软榻上，整个人软棉棉没有力气。 昨天晚上没睡好，她这会有点困了。 司琴送完人进来，见她躺下了，便拿了条薄毯过来替她盖上，悄悄退出里间。 丽妃几人从皇后的小院出来，各自乘轿子回宫。 淑妃今天略出了些风头，出来的时候有些心虚，有意跟前面的良妃拉开一些距离，见丽妃从门口出来，忙上前陪着小心道：“丽妃娘娘，嫔妾听说您近来身子不好，特地让人在外面寻来一支野山参，补身最好。” 丽妃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宫女捧在手里的山参看了一眼，笑笑说道：“淑妃有心了，只是这样好的东西，还是淑妃自己留用吧，我不过是些睡不着的老毛病，吃了这山参反而更睡不着。” 淑妃被 她冷冷的驳斥一回，仍旧陪着笑脸道：“是嫔妾想得不周到，只想着给您补身，竟不知虚不受补这个道理。” 淑妃说话时语调十分恭顺，就算被甩了脸子，也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淑妃其实比丽妃还要大两岁，只因位份不高，才甘愿屈居于丽妃之下。 丽妃刚才在皇后跟前失仪，本来就心气不顺，正好她撞到枪口上，本来想拿她撒气，气她这样软棉棉的样子，倒不想发作了，“罢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怪我没口福罢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了，一会雪下大了不好走。” 丽妃不想跟她说太多，客气两句，就扶着宫人去了。 淑妃见她走远了，方才直起身子，扶着小宫女慢慢往前走，她嘴角紧抿，抱着手炉的手紧紧握着。 敏妃最后一个出来，看到前面的淑妃，紧走两步跟上来道：“姐姐还没走，正好我们一块。” 淑妃回头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声几不可闻。 敏妃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宽慰道：“姐姐是为刚才的事？我瞧着丽妃心事重重，未必就放在心上，姐姐也别太在意了。” 淑妃苦笑道：“真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怕以后我在宫里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敏妃道：“丽妃只怕顾不上跟姐姐置气呢。” 淑妃 讶然道：“怎么了？” “姐姐还不知道吧，最近左相大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不过总不是一个人的，要么带着家丁，要么带小厮，我瞧着里面不简单。” 淑妃道：“左相大人时常进宫，就是去丽妃那儿也不是的才能稀奇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敏妃抿嘴一笑，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只见淑妃眼睛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话可不能乱说，你难道不想活了？” 敏妃笑着道：“我如今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四妃中，只有我父亲官位最低，是在她父亲手下的一个副手，本来我是不必进宫的，可是左相大人担心丽妃进宫受辱，所以才先送我进宫探路子，后来才送丽妃进宫。” 想到往事，她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 “她一进宫位份就在我之上，为了压制我故意搬来跟我同住景阳宫，呵，也是我的造化，居然让我知道了她这个秘密。” 淑妃皱眉道：“丽妃她也太天真了，神无月是何许人，皇后娘娘不过在园子里被蛇妖吓了一吓，他就知道了，亏丽妃一向自恃聪明，竟不知这样蠢。” 敏妃冷笑道：“姐姐，她才不蠢，她跟左相心里的主意大着呢。只怕这南朝江山以后姓周，也不是不 可能的事。” “嘘！到我宫里说。” 淑妃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方才拉着她往一旁的小路去了。 丽妃坐着轿子回到景阳宫，天色已经擦黑。 服侍她的嬷嬷站在廊下，见她下轿，忙跑过来扶她，递胳膊过去的时候，悄悄递过来一个眼色，“娘娘……” “我知道了。”丽妃没等她开口，就截断了她后面的话，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沉声道：“让人备水，我一会要沐浴。” “是。” 嬷嬷扶她走到门口便停下了，没再跟进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口，轻轻替她拉上了的房门。 丽妃听见向后关门的声音，身子震了震，抬头朝里面亮着灯的内室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走进去。 万里江山图的屏风后面映着一个人的侧影，他拘谨地站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他站起身要行礼，突然眼前一黑。 丽妃吹熄了烛火。 黑漆漆的内殿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才能依稀辨别出轮廓。 “微臣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 丽妃没回声，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摸黑走到床边坐下，静了一会道：“父亲的意思跟你说过了？”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哑声道：“说了。” 丽妃苦笑道：“当初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本来不该让你再为了我的 事为难，只是这样的乱世，竟一时无人可用，希望你别笑我。” “娘娘这样说，臣才觉得无地自容，本来这种事应该是爷们的事，不该……不该为难一个女人，只可恨那些异族灵力强大，侵占我们人类的地界，如果能夺回失去的领土，牺牲我一人又算什么？” 他说得大义，从家国天下，说到男儿报复，字字句句全是对当初的遗憾。 丽妃心里一团乱麻似的，压根没有留神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想着刚才从皇后宫中出来的时候，路过金明台，似乎看见神无月的影子在窗边晃了晃。 她已有一个月没有见他，可他的模样就像刻在她心里似的，怎么也抠不掉。 反观眼前这个男人，才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再听到他的豪言壮语跟男儿抱负，竟有些厌倦了。 原来人心真的是会变的。 丽妃摸索着在床边找到嬷嬷事前给她准备好的催情药水，本来是给他用的，但她一仰脖就喝了进去。 药性发挥得很快，她很快便觉得有点晕，昏昏沉沉躺到床上，叫了一声“元朗……” 恍惚间知道他摸上床来，一双男人手抱住了她，丽妃想要推开他，可是想到父亲的话，把心一沉，便松开了手。 金明台 王福小跑着进来，身上落了一片雪花。 “陛下，丽妃娘娘她……” 第122章 出宫（4） 王福火急火燎进了内殿，却见神无月神色淡淡倚在窗边逗鸟。 王福掖了掖，走上前道：“陛下，左相大人跟丽妃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今夜……就开始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神无月神色如常，良久无声，站在那里逗了一会鸟，突然嗤地笑了一声，笑声有些薄凉，“这在民间怎么讲？红杏出墙？还是偷人？” “这……” 王福低下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神无月笑笑，也不再为难他，顿了顿道：“把那安胎的汤药给丽妃送去，对外就说是补身的，让她好好怀上“龙种”，不要被人干扰了。” 他说的干扰是什么，王福自然懂，“您放心吧，奴才已经吩咐过了，您离宫的时候，确保丽妃无恙。” 神无月点头，算算时辰：“人类十月怀胎，到明年秋天，太子就出生了，到时，这里的事也该了了。” 到时，小怪物的魔因也除得差不多了，丽妃的儿子替他还了轩辕老儿的人情，这人间可就真的再没什么可让他留下来的东西了。 他冷眼看着灵鸟咳尽最后一滴血，挣扎了一下之后，倒地不起。 神无月用手指拨了拨它的头，已经死绝了。 他嗤 笑一声，“这灵鸟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嘛！拿去喂妖。” “是。” 神无月收起玉佩，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转身朝密室走去。 王福跟上前，小声问道；“陛下，今晚要不要叫娘娘来侍寝？房嬷嬷在等着呢。” “罢了，她在这里吵得我头疼，明天就启程了，让她也歇歇吧。” 小怪物现在不好糊弄了，晚上整夜缠着他不说，到睡觉的时候本来是他养身的时间，可她却一直在旁边唧唧咋咋问东问西，不说话就开始摸摸弄弄，扰得他不能静心。 “是。” 神无月进了密室，合衣在石床上躺下。 他闭着眼，摸到床边的药盒，拿了一枚放进嘴里，无声无息的躺着。 夜明珠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像一副上好的美人醉卧图。 王福悄悄上前替他关上门，转身退下。 半夜，云千千披着大红斗篷，独自提着灯笼，穿过狮子林来到金明台。 王福躬着背站在门口，靠在柱子上打盹，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困得直打盹。 云千千没惊动他们，轻手轻脚从侧门进去。 神无月不在内殿，香炉里的香烧完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香味。 云千千来到书架前，打开密室的机关，神无月合眼躺在那 里。 她把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在门外，绕过地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走到床边坐下。 神无月睡着了，连她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枕头边放着的药盒空了一半，床边的香炉是凉的。 云千千用铜钳拨了拨里面的灰，露出一丝红红的炭火。 她从盒子里拿了两颗药扔进香炉里，用香灰盖上，然后脱了斗篷，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来的时候吹了风雪，手脚凉丝丝。 本来想取暖，结果神无月身上比她更凉，不过她却没有收回，就那么僵硬地抱着他，直到身体慢慢适应温度。 神无月正闭关修练，如果中间起来，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他一直没有动，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 中间云千千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怕他就那么死了。 神无月在心里笑了笑，重新凝神静气。 他不理她，云千千只好睡去。 早上，迷迷糊糊觉得脸上很痒，用手拨了拨，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声。 云千千睁开眼，看到神无月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拿着她一缕头发在逗她。 云千千还没完全醒过来，只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他，将头钻进他怀里，翁声翁气道：“你昨天怎么不 叫我自己睡了？” 神无月：“……” 他本来就是自己睡的，为了给她治病才破例叫她留下过夜。 怎么听她这话的口气，他以后都不能自己睡了？ “我房间的床不暖和，我睡不着。”她呵出来的气吹得他痒痒的。 神无月玩着她的发梢，“噢，感情你看上我的床？赶明我让王福给你也打一个？这样你就不用天天过来了。” “我要睡你这一张床。” “那让王福打张新床给我，把这张旧的送去给你。” “不行。” “这也不行？” 神无月头疼，果然女人不能惯着，不然蹬鼻子上脸。 他在想是不是他急于求成了些？不该给小怪物这种错觉，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因为他许久没出声，云千千仰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还好他没生气，只是拿着他发梢把玩着，像在想什么心事。 云千千小声问道：“你昨晚怎么睡那么沉？我叫你你也没反应？” “恩？你怎么叫我的？” “我……” 云千千脸上红了红，想到昨天晚上，她趁他睡熟了对他上下其手的细节，摇了摇头，想要抹灭罪证，不能让神无月用读心术知道她的想法。 “就是那样叫的啊，不然还能 怎么叫？” 云千千说到最后，心虚地低下头去。 神无月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用发梢在她脸上刮了刮，“我教你个办法，保管你叫得醒。” 神无月低下头，帖着她耳朵小声说了一句，当即惹得云千千脸红如云，又惊又怯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神无月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你不是都会吗？” “可是你睡着啦？” “我以前也是睡着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要是不睡着了凝神给她输真气，那不就白做了？ 神无月在她鼻头上轻轻点了点， “那种时候也睡得着？” 云千千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要不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她这阵子睡了个死人？ “乱想什么？” 神无月敲了敲她的头，不再理她，独自从床上下来，起身往盥室走去，“你回自己院里洗吧，我要沐浴。” “我跟你一起。” 恩？ 神无月皱眉，看来他真是太惯着她了，这种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出来？ 在她缠上来的时候，神无月又狠狠敲了她一下，“不准，回去。” 云千千只好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他独自进了盥室。 第123章 静好（1） 神无月这次微服出宫并没带太多的人，只是饶是这样轻车简骑，也直折腾到近中午才出发。 送行的四妃站在那里，等得腿都麻了，终于见那边有了动静。 帝后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 映着白白的雪景，看上去像副画。 神无月墨衣玉带，穿一件墨色银里的斗篷，墨色的长发束了金冠，更衬得那张脸美若谪仙，皇后则轻扫眉黛，穿一件大红斗篷，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绒毛。 相较于陛下的沉稳，皇后看上去要年轻俏丽许多。 她走在他右后侧，迈着小碎步紧紧跟着他，时不时还跑上两步。 神无月跨步很大，走到一半，不知为何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有意等她追上来。 皇后走到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仰头对他说了句什么，随后对着他笑了起来。 神无月倒是没笑，只是垂眸在她脸上看了一眼，便接着往前走了。 只是能看得出，那原本紧绷的唇角松散了不少。 丽妃早上收到王公公送来的进补汤药，说陛下知道她近来身子不好，所以特地送了进补的汤药给她喝。 丽妃看着那汤药，心里多少有些心虚，昨晚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今早就送了进补的汤药来关心她 。 明明已经许久想不起来的人，怎么偏这个时候想着关心她？ 谁知那药是进补的，还是避子的？ 只是……不喝，成吗？ 丽妃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当着王公公的面把药喝了。 丽妃出神的时候，帝后已经双双走到了马车处。 她理整了一下情绪，带着诸妃上前请安送行。 “嫔妾带诸妹妹来给陛下跟娘娘送行，愿陛下跟娘娘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云千千正在上车，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来。 扶着她的司琴吓得脸色发白，已经可以想到云千千摔到地上的狼狈样，还好神无月就在旁边，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 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可是看在旁边的四人眼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试问神无月什么时候对她们这样过？ 人就是这样，有了比较，心里才会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云千千回头，看见那张铁青的脸，吐了吐舌忙钻进马车。 神无月回身对丽妃道：“我跟皇后不在宫中，宫里的事由丽妃暂时打理，天不早了，回吧。” “是。” 神无月交待完转身登上马车，鸾仪缓缓出发。 丽妃看着马车走远，方才站起身，说声散吧，就先扶着宫 人往回走了，其他人也都规规矩矩各回各宫。 鸾仪走了几天，中间走走停停，因风大雪大，中间一直走得不快，不过正好可以沿途看风景。 云千千很久没出宫散心，坐在马车里看着雪景，间或跟神无月打打趣，倒不觉得闷，时间也过得飞快。 她听神无月说这次出宫是为了体察民情，可一路上，神无月都很悠闲的样子，并不像是关心民生的样子，反倒一直是打坐静修的状态。 害得云千千也不敢吵他，只能自己坐在一旁赏雪。 这天，马车出了城已经走了三天了，一直没走出那片林子，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王福过来告诉他们，晚上要在这里扎营休息。 云千千伏在窗边，看着宫人手忙脚乱扎帐篷营地，还有些人在生火做饭，不觉有些心痒。 回头看了一眼神无月，他闭眸坐在那里，从早上吃饭的时候开始，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问他，他也只是不理。 像是坐化了一般，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云千千伸手探了探他鼻息，还喘着气。 她又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凉。 云千千把自己盖在腿上的虎皮褥子给他盖上，穿上自 己的斗篷，悄悄爬下马车。 司琴被临时叫到那边帮着生火做饭去了。 他们这次出宫带来的人不多，所以能用上的差不多都要用上。 云千千一下地，脚上的鞋便深深没进厚雪里， 鞋头装饰用的毛球沾了雪花，像只白白的雪兔子，云千千盯着自己的脚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她下马车了。 云千千觉得踩雪好玩，于是专门挑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片林子是片老林，每棵树都有桶粗，四面环山，算是野外扎营的好地方。 云千千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就觉得脚上有点湿，鞋已经湿透了。 回头看身后的篝火，已经不知不觉走出去很远了。 算了，回去吧。 司琴那丫头最会一惊一乍，要是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怎么哭闹呢？ 她可不想因此惊动神无月。 云千千转身打算往回走，突然看见脚边的灌木里跳出来一只兔子，看到有外人闯入，它似乎受到了惊吓，跑出来狠狠地踩了一下她的脚，然后飞快往那边蹿跑了。 云千千顾不上脚上的疼，低头看着白色袜子上黑乎乎的脚印，还有雪地里留下的一排小脚印，抿唇笑了笑。 “在看什么？” 听到声音，云千千抬头，见神无月站在不远处的大树旁，正看着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他看上去气色还不错，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打坐修练的原故。 他负手站在那里，身上的黑色斗篷映着雪光，折射出微寒的光茫。 “你怎么来啦？”云云笑着朝他跑去，雪地难行，她跑得很快，中间还滑了一下。 神无月皱眉道：“跑那么快做什么？” 云千千没去看他眸子里的不满，跑过去一把抱着他的手臂，抬起头笑盈盈看着他道：“我刚才看到一只兔子，它还踩了我一脚，你看。” 她炫耀般抬起脚，给他看袜子上的小脚印。 神无月低头看了一眼，脸上并没出现在她期待的内容，只是皱眉道：“鞋袜都湿了还跑这么远，不冷吗？” “不冷啊。” “噢，又不冷了，看来你以前说冷都是装的。” 神无月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理她，转身往林子外走去。 云千千追上去，看着他黑乎乎的脸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神无月冷声道：“笑什么？” “没什么。”云千千抱着他的胳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跟他一块往林子外走。 第124章 静好（2） 林子里很静，能听见两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云千千偎在他身上，看着远处的篝火，突然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 以前下雪的时候，她也会偷跑出来玩，师姐会在山上给她打掩护，有时候师傅气急了，两个人一起罚。 晚上，两人住在山洞，师姐会给她烤地瓜吃。 不过……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云千千抬头看着神无月，他面沉如水，不知是不是还在为她乱跑的事生气。 云千千发现他出宫后好像变得有些凝重，不再像在宫里时那样悠闲。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他人虽然坐在那里打坐，可还是时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的。 大师姐复活的事，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整个南朝都覆着他结界，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神无月低头看她一眼，云千千有些心虚，急忙调转目光，看向远处的篝火，“我们要去哪里？” “灵山。” “灵山？” 那不是发现大师姐行踪的地方？ 云千千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道：“那里最近有妖魔出没，我怀疑胤忘川在那里……孤兰英跟他在一起。” 最后那一句，不知是不是他特地说给她听的。 云千千心虚地哦了一声，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道：“他们说你是被大师姐 预测到了死期才死的，这是真的吗？” 神无月低头看了她一眼，嗤地笑了，“花都神宫有那种绝技吗？” “好像没有。” “那不得了？” “那如果你见到大师姐……会再杀了她吗？” “大师姐上一次就是死在神无月手中，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神无月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希望我放过她？” 云千千迟疑着没有开口，她虽然想让神无月放过大师姐，可她也明白，神无月不是那么轻易能劝得动的人。 而且，上次回花都神宫，她发现师傅死得有点蹊跷，可能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单纯只是为了救她而死。 如果师傅的死真的跟大师姐关，她也不会饶了她。 只是…… 在那之前，她还想找到大师姐，亲口听大师姐说出真相，弄清楚事情原委。 “我跟大师姐如今已经各为其主，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话影响你的判断，我只是想在你杀死她之前，问她一些师傅的事。” 神无月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中立，停了一会才说了一个字，“好。” “快走吧，一会他们找不到人该乱了。” 神无月刚才醒来时没看见她，担心她出事，便急着跟了过来，连王福都没告诉。 要是他们发现人没了，估计又要乱起来。 这片林子虽然安静，可这安静里透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晚上要吩咐大家警醒一些才是。 神无月沉着脸不再说话，几乎是半拖着她往山下走。 云千千跌跌撞撞跟着，鞋掉了也不敢说，一直到下了山神无月才看见。 眉头皱了皱，弯腰将她抱起来往马车走去。 营地里，宫人已经架起篝火跟一锅热水，里面咕嘟咕嘟炖着肉汤，香味四溢。 人们扎好帐篷，坐在那里烤火，抬头看见神无月抱着云千千从营外走来，纷纷低头避让不及，侧身站在一旁。 云千千脸上飞红，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小声说道：“我自己可以走……” “零下十几度，你脚不想要了？” 神无月没好气，回到马车，司琴正端着一碗肉汤过来，看见神无月抱着云千千从外头进来，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过来道：“娘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云千千红着脸对她干笑两声，“没事，鞋丢了。” “给她换身衣服，我到那边看看帐篷扎好了没？”神无月把她放到马车上就走开了。 司琴把瓦罐放在一旁，钻进马车，从箱子里找出换洗的干净衣服给云千千换上。 云千千双脚冻得通红，刚才在雪地里走的时候不觉得冷，这会被马车里的热气一熏，便有些发 胀发烫。 司琴捧着她的脚看了看道：“好像冻伤了，奴婢去拿药。” 司琴重新开箱子取药，折腾了半天才算好。 司琴让她抱着手炉在马车里坐着，自己到外面取来装着肉汤的瓦罐，出门在外，又是冰天雪气的天气，这种瓦罐比较保温，他们这几天都是用瓦罐装食物。 司琴摸了摸罐身，笑着道：“还是热的，娘娘趁热喝一碗，一会帐篷扎好，就进帐篷去，帐篷里宽敞，娘娘跟陛下憋屈了几天，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们赶了三天路，今天是第一天扎营休息，前几天都在马车上将就。 云千千捧着小碗，喝了一口热汤。 热鸡汤上浮着一层黄黄的鸡油，看着没热气，下面的汤却跟刚出锅似的。 云千千喝了一口，舌尖被烫了一下，连忙小口呵着气。 司琴从窗外给她抓了一把雪，让她含着。 云千千透过窗户，看见神无月正跟王福说着什么，他面沉如水，看着远处的密林，若有所思。 云千千道：“我听说咱们这次是去灵山，司琴，你知道灵山还有多远吗？” 司琴抽着头想了想道：“我以前跟着太子妃的时候去过灵山，从圣京坐马车过去，也要走上半个多月，如今雪路难行，估计至少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到。” “ 灵山有行宫吗？” 云千千有些意外。 司琴道：“您忘了？偃月宫皇后裴氏不是在灵山养病来着？” 云千千哦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以前只知道偃月宫皇后住在行宫，却不知到度是哪？ 说起来，偃月宫皇后还是太子的生母，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住在行宫？她突然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司琴，偃月宫皇后生的什么病？” “说是生病，具体什么病也没人知道，上次奴婢跟着太子妃一起到灵山时，还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偃月宫皇后身子看着还好，看不出什么病，不过是气弱了些，说一会话就要进去休息。” “那她对太子跟太子妃好吗？” “说不上好不好的，娘娘对谁都很客气，对太子更是客气，总之……奴婢觉得有些古怪，以前太子身份还未暴露，按理说亲母后对自己孩子该格外关爱才是，可那会偃月宫皇后对太子殿下就已经很客气了，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害怕。” “害怕？” “是啊，有一次太子妃跟太子一块到后偃月宫皇后那请安，出来后发现帕子忘在那里，太子妃就让奴婢回去取，奴婢回去的时候，看见偃月宫娘娘全身发抖跪在佛堂，身边全是符咒，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保佑我儿什么的。” 第125章 静好（3） 云千千皱眉，“偃月宫皇后不是只生了一个皇子吗？她要保佑哪个儿子？” 除非她早就知道太子不是太子。 云千千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如果偃月宫皇后知道太子不是太子，皇上不是皇上，那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何会突然x搬出神宫，一去不回了。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皇后可真让她不敢小瞧了。 能在胤忘川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的女人，绝不简单。 司琴摇头道：“谁知道呢，反正宫里人都说偃月宫娘娘自从生病以后，整个人迷迷糊糊，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现在想来，出宫倒是好的。” “娘娘，帐篷搭好了，您可以移驾了。”宫人在外面道。 司琴见如此，也就不再扯闲话，收拾了一下，扶着云千千下车，往帐篷里去了。 帐篷里临时支起软榻，上面铺着淑妃送的那条虎皮褥子，床边放着两个火盆，即使是寒冬，也不觉得很冷。 云千千未脱衣，围着被子靠在那里，等神无月回来。 用晚饭的时候，神无月独自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云千千一个人无聊，也不敢睡，只好坐在这里逗鸟。 出宫的时候，神无月把鸟笼也带来了，不过一路上她都没见他喂鸟。 云千千找不到他放灵珠的罐子，只好跟司琴要了些普通的谷 物来喂它。 “来吃呀！过来！” 灵鸟不为所动，只是用乌黑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对她手里的食物不感兴趣。 直到云千千叫了半天，灵鸟才挪了两步，小心隔着笼子闻闻她手心的谷物，用嘴巴衔起来偿了偿，然后呸地吐掉。 云千千：“……”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鸟呸一脸。 灵鸟恹恹看她一眼，蹦了两下，回到自己的架子上，闭上眼，不再看她。 云千千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好不甘心，居然被一只鸟…… “在做什么？” 神无月刚进来，就看见她在玩他的鸟。 “没什么，我喂鸟，它怎么不吃？” “它不吃别的东西的，不要乱喂。” 神无月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笼子，灵鸟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原本恹恹的样子突然来了精神，叽叽喳喳朝他扑腾了两下翅膀。 神无月从怀里掏出铜金罐子，拿了颗灵珠扔给它。 云千千发现他罐子里的灵珠似乎多了些，难道他刚才出去是给这只鸟找灵珠去了？ 灵鸟闻到灵珠的味道，立刻兴奋起来，扑腾着翅膀叼住灵珠，一口吞进肚子里。 云千千在旁边看得乍舌，“它只吃灵珠的话，那不是要死很多妖兽？” 她突然觉得神无月对这灵鸟还真好。 只是他残忍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残忍。 想到神无月之前眼睁睁看着灵鸟咳尽最后一滴血，死在他面前的样子，又好像有些冷血。 云千千发现神无月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 亦神亦魔，亦人亦鬼，让人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妖兽而已，死就死了，这本来就不该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神无月淡淡道，盯着灵鸟吃完灵珠，他转过身，自行脱了外面的披风，随手扔在一旁。 云千千见状默不作声从软榻上下来，拾起他的披风。 神无月墨色的披风上落了些碎雪，云千千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放到那边的衣架上。 她发现神无月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叫人进来侍候，害得她有时候要叫司琴都不好意思，差不多的事都得自己动手。 云千千挂好衣服，走到一旁把煨在炉子上的茶倒了半杯出来，端到他面前，“喝些热茶暖暖身吧。” 神无月看到那茶杯，嘴角扬了扬，虽然从未想过神她侍候，但是好像感觉还不错。 回到家，有个帖心人端茶倒水挂衣服。 普通人的类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云千千叫司琴送了些热水进来，自己动手给他拧了块热毛巾道：“外面不比宫里，随便洗洗就安置吧。” 神无月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手，又到屏风后简单梳洗过，换上寝 衣回到软榻旁坐下。 云千千见他打开药盒子，脸上红了红。 神无月坐在那里，漫不经心拨弄着香炉里的灰，很快，帐篷里便满是浓郁的奇香。 神无月躺下来，墨色的长衫冰凉熨贴，露出胸口一片玉色的肌肤。 云千千自动偎到他身边，伏在他胸口，看着他闭着眼睛慢慢咀嚼药丸的样子，好像很享受似的。 似乎那不是毒药，而是天下最美味的珍馐。 云千千忍不住从盒子里拿了一枚，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放下。” 神无月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千千哦了一声，乖乖把那枚药丸放进他嘴里。 神无月含住药丸的时候，还不忘舔舔她的手指。 云千千脸上一红，吓得连忙缩回手。 神无月闭着眸，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翻了个身，将原本趴在他胸口的人放到床上，与她静静地面对面躺着。 就在云千千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道：“学的那些都忘了吗？” 云千千吱唔道：“我以为你累了呢……” 从床上爬起来，熟练地脱下衣服…… 神无月闭眸躺在那里，听见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虚虚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便又重新闭上了。 他今天是很累，刚才为了给灵鸟找灵珠，已经伤了不少元气。 如果 今晚再陪小怪物玩一会，估计会直接毙命也说不定，只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这件事的意义开始变得不同了。 神无月没敢去想这里头的原因，只是身体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即便他每天都在修练，可仍能感觉到邪魔的力量正在渐渐盖过他的神力，侵蚀着他的灵魂。 无情道，是要你变强大的同时，变成无心无情的怪物。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动情，只是……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 神无月摸索着将她拉进怀里，将她抱紧一点，更紧一点…… 云千千觉得今天晚上的神无月有点奇怪，只是说不上是哪里怪。 云千千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靠着他睡去。 睡梦中，她听见他披衣下床清洗的声音。 只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闭上眼直接睡了。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睡得不习惯，云千千一直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感觉神无月没有回来，摸摸身边的软榻，是空的。 “神无月。”云千千睁开眼，叫了他一声，没有回答。 云千千掀开帐子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屏风后空空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云千千想起刚才神无月脸色苍白的样子，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她掀被下床，光着脚走出帐篷。 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侍卫站在那里值夜。 第126章 静好（4） 云千千看了一圈，就要往外走，神无月突然现身，看着她道：“出来做什么？怎么不睡？” 低头看见她光着脚，神无月眸色沉了沉，上前将她抱起。 云千千揽着他的脖子道：“你去哪了，我睡醒了见你不在屋里，以为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那边有些异动，我过去看了看。”他淡淡说道。 “有邪秽吗？” “老林子里有邪秽不稀奇，大雪封山，能吃的不多，可能是饿急了，吃了鸾仪里的一匹马，我已经在营地四周布下结界，可以安心睡了。” 云千千见他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不过气息还算平稳，稍稍放下心来。 神无月将她放在软榻上，脱了墨色氅衣，抱着她在软榻上躺下。 云千千挨着他觉得心里踏实不少，闭眼渐渐睡去。 隔天早上，雪停了。 鸾仪队伍简单吃过早饭，便开始拨营上路。 云千千昨天晚上没睡好，上了马车就靠在那里补眠。 神无月没在车上，被叫去前边看昨天晚上捕获的妖物。 迷迷糊糊中，云千千听到有人叫她。 她睁开眼，马车里空空的，神无月还没回来。 云千千重新闭上眼睛睡去，感觉到脚边一凉，脑海里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云千千这下可以确定刚才那声音不是梦，她受惊，身 子猛地坐起来，“是谁？” 地上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云千千低下头，看见一个小人站在地板上，正仰头看着他。 云千千一看见那纸人，瞬间就明白过来，难以置信道：“师姐？” 纸人呵呵一笑道：“还好，你没忘了师姐。” “师姐，真的是你，你复活了？” “呵，这么惊讶做什么？你都可以复活，难道我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师姐从前说话就很冲，云千千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样跟师姐说话，还是让她感觉有点怪怪的。 “千千，你跟神无月在一起？” “恩。” “他不是好人，听师姐的话，离开他。” “我现在还不能走，他说他可以帮我拔除体内的魔珠。” “连师傅都做不到的事，你觉得他可以？” 云千千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灵力已经开始变弱的事，毕竟师姐现在跟胤忘川是一伙的，关于这一点，她还是分得很清的。 “师姐，我回过神宫，发现神宫的东西被人为的破坏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纸人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道：“你怀疑是我？” “师傅打坐的密室，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呵，千千，是我小瞧了你。你如今连师姐都开始怀疑了，你老实说，这是不是神无月这 么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师姐，你跟神无月有过节，我知道，我不想在你们中间分边站，不过他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纸人突然停顿了一下，说道：“他有没有说过我？” “很少。” “呵！他是心虚了，他自然不会告诉你。”纸人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过了许久才道：“千千，师姐跟你一起长大，我是不会害你的，听我的，离开神无月，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三天后我会想办法来接你。” 纸人还想再说什么，灵鸟突然凑过去，一把咬住纸人，几下就吞了进去。 孤兰英被灵鸟伤了元气，手捂着胸口倒在软榻上，吐出一口黑血。 胤忘川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如何？” 孤兰英艰难地直起身，喘着气道：“我看到她了，不过她被神无月迷惑了，看样子不会轻易离开。” “你别忘了，是你答应我，可以把魔珠替我弄到手的。” “你急什么，要不是你昨天晚上心急放出什么妖兽打草惊蛇，我早就入她梦境了，现在神无月警觉起来施了结界，害得我我只能用纸人靠近她，不过你放心，我迟早把她弄出来，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到时候魔珠归你，神无月，我要亲手解决。” 胤忘川看着她，脸上满是暖昧的表情 ，“你守信，我自然也守信，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你要再被他杀了，可就没机会复活了。” 孤兰英冷笑着，想到前世惨死的痛楚，仍旧心有余悸。 只是……她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失败两次的。 孤兰英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进了内殿。 胤忘川没去看他，走到窗边，抬头看着窗外的落雪，想着那张跟玄舞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就有点痒痒。 “云千千……”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已经在心里想像了无数种跟她在一起的样子。 突然，他觉得胸口一阵锐痛，几片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在他手上，手上很快冒出一丝红点子。 胤忘川甩掉手上的雪花，后退几步，将身子抵在柱子上，感觉到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力量盘踞着。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神无月，我知道是你，别耍阴招，有种就出来。” 胤忘川对着空气大吼大叫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是一阵静默。 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胤忘川浑身打了个激灵，才知道刚才那一幕只是他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 一种羞愤感油然而生，“神无月，老子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忿忿撂下一句，砰地一声甩上窗户，转身离去。 撑伞的小太监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可是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马 车里，云千千盯着那只灵鸟看了看，没想到它还有这种能力。 纸人身上有符咒，一般的鸟是吃不了的，可灵鸟不是普通的鸟，不光能破除符咒，还能破解师姐的骂术，真是了不起。 难怪神无月要精心养着它。 想到大师姐的话，云千千沉默下来。 要不要跟神无月说大师姐来过的事？ 正想着，司琴端着茶壶上来，云千千敛了情绪，在一旁看着她将茶壶放到保温的罐子里，然后从炉子里夹了几块炭火放到手炉里，放在她脚边。 云千千昨天冻伤了脚，今天脚肿得又红又大，走路都困难。 司琴早上替她换药时，她也吓了一跳。 这会脚碰到手炉，云千千丝地叫了一声，司琴道：“脚上还疼吗？要不要奴婢再给您上点药？” “不用了，没那么疼,就是胀。” 云千千撩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山路难行，马车还没出林子，车队走得也很慢，照这样下去，不知道几时才能出这片林子。 “离午时还早呢，娘娘再睡一会吧。”司琴替她掖掖被角。 云千千刚才眯了一会，这会已经不那么困了，倒是神无月，昨天没见他睡觉，今天一早就被叫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他身子受不受得住。 “司琴，前面捉住的妖物你看了吗？长得可怕吗？” 第127章 选择（1） 司琴道：“奴婢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没看真切，不过听他们说的样子，好像挺可怕的，好像还不是一个人来，是两个妖怪一块来的。” “两个？” 这真是进了妖精窝了。 云千千心里感慨，神无月说老林子里邪秽多，果然不是瞎说。 快中午的时候，神无月才回到马车上，他墨色披风上沾了些许雪花。 云千千坐起来，伸手拉了他一把，替他掸掸肩头的落雪，“怎么去得这样久？那两个妖精不好对付吗？”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意，原本暖融融的车厢一下凉了一半。 云千千打开碳盒，往炉子里添了些雪花碳，又往里面扔了颗她平时用的普通香丸，空气中氤氲开一丝忍冬花的甜味。 “两个妖物而已，没什么好对付不好对付的，不过……他们身上有忠字诀，我猜应该是胤忘川的人,就多盘问了一会。” 神无月在宽敞的马车里转了个身，脱了外袍在软垫上坐下。 “胤忘川？这里离灵山不是还远？而且四周都是你的结界，难道他的灵力已经能操控妖物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神无月点头，“听那两个妖物说他用忠字诀操控着附近的生灵替他捉少女回去修练，若不听话就会被夺去灵珠，他用少女精血修练，加上孤兰英的助力，想来他的身体已经 恢复了不少。” “那你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云千千有些担心，她现在灵力折损大半，帮不上什么忙，单凭神无月一人之力，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大师姐跟胤忘川两人。 大师姐以前的功力就很厉害，几乎可以跟师傅持平，她现在复活重生，不知道灵力又进步多少，若是像胤忘川一样用邪术修练，那就不可估量了。 云千千犹豫着，要不要把大师姐的事告诉他。 神无月看了一眼笼子里的灵鸟，紫色的眸子在灵鸟身上停了一会，便看向别处。 云千千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没有，心虚地红了脸。 她觉得神无月跟灵鸟之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是相通的，灵鸟吃了大师姐的纸人，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不过她刚才已经反复确认过，没有什么痕迹。 难道是气味？ 云千千感知着空气中的灵力，除了香味，只有一丝淡淡的灵力。 她现在灵力变弱，已经感知不到空气中全部的灵力，一时间也难分辨。 云千千还想再跟他说说话，神无月却已经不再理她，盘腿坐下道：“我要修练，你自己玩。” “哦。”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云千千想要去抱他的手臂，想到他修练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扰，又放下手，悄悄往旁边挪了两寸，静静坐在 那里，看他打坐。 灵鸟在他修练的时候，也闭上眼睛，安静待着。 偶尔从头顶冒出一缕白烟，仿佛在吸收了神无月的灵力似的，通体的黑色羽毛变得光滑润泽。 云千千觉得这一幕有点神奇。 坐着看了一会，困意来袭，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偎在他身边睡去。 马车又走了两天，还没走出林子，傍晚的时候，鸾仪在一处山谷里停下，打算扎营。 云千千看了一眼旁边的神无月，他从那天开始就没醒来过，一直静坐着。 云千千脚上冻疮发作，这两天也没敢再乱跑，只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会让司琴扶着，下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恩……” 云千千坐久了脚有点麻，稍一动就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轻恩一声。 “你受伤了？” 神无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云千千转过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开心地笑道：“你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我们今晚在这里扎营，我还在想要不要叫你下车？” 神无月阴沉着脸，看着她肿得吓人的脚道：“是那天光脚跑出去的时候冻伤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云千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脚往毯子里缩了缩，“司琴已经给我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疼了，过两天就好了。” 神无月没有说话，不顾她 的挣扎，握着她的双足将她拉出来。 云千千看到他掌心发现一丝白色的光，然后，脚上感觉到一丝凉意，连日来那种胀痛的感觉舒缓了不少。 过了一会，神无月才放开她。 云千千动了动脚趾，感觉好像没那么胀了。 神无月怀时掏出铜金罐子，从里面倒出一颗灵珠，用灵力催化，涂在她脚上。 云千千看得惊奇，“这是做什么？” “妖物的灵珠是上等的药。”他简短的解释。 上好药，他替她穿上白色棉袜，“忍一下，估计明天就好了。” “谢谢。”云千千道。 神无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怪物懂规矩不是好事，为何他这么烦？ 神无月恹恹转身，从罐子里拿了一颗灵珠，丢给灵鸟。 灵鸟从刚才看到他拿出罐子就开始变得躁动起来，几天没吃，它早就饿了，这会衔了灵珠，一刻也没停留，当即吞咽入腹。 神无月看灵鸟吃下灵珠，收起罐子，撩帘叫来王福，让他送热水进来洗漱。 云千千在旁帮他拿巾栉。 神无月净了手脸，清爽不少。 “陛下，一会帐篷就搭好了，您跟娘娘先在马车里等一会。” 王福进来撤脸盆的时候，对他道。 “知道。” 神无月睡了两天，精神恢复了不少，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 云千 千偎过去，依在他胸口道：“你修练的时候，我真担心你一叫不醒。” 神无月摸摸她的头，像摸宠物，“担心我？” “当然，你答应替我拔除魔珠的，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其实快一点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杀了，取了我灵珠吃进去，你就能压过魔珠的灵力，到时它在不在你体内，都对你没什么影响。” 云千千坐起身，连呸了几声道：“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动不动就说什么死呀杀的，多不吉利？再说，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千千现在也说不上神无月究竟是她的什么人，说夫君好像有些牵强，必竟他们只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在一起，还是救命恩人更准确一些。 神无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心里浮上些许暖意，将她拥入怀，捧着她的脸道：“不杀就不杀好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是我这两天没理你？” 云千千听出他的意思，脸上红了红道：“我又不是蛇妖，没男人不行……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瞧你每次都累得很，要是你觉得身子不好，可以不必着急，反正拔除魔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也没有那么急。” 第128章 选择（2） 以前急着离开他出宫去，现在倒觉得就这样待在他身边也不错。 司琴说得不错，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你不是怕我死了没人管你？可别到时候后悔。”他轻声打趣。 云千千红着脸道：“我复活这么久，魔珠一次都没有发作过，想来已经不碍事了，以后你也可以不用那么累，只要压制住魔珠不让它出来就好。” 每次看到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云千千总有种错觉，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死在她身上。 如果替她拔除魔珠是需要用他作为代价的话，那就让她永世做个怪物好了。 人间虽好，但不如他好。 听着她的心声，神无月摸了摸她的头，淡漠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小怪物能替他着想，真是难得。 只是……那件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了，除非破关出局，否则他们两人都会死。 但那本身就是个残局，又怎么破局？ 他笑了笑，笑意很浅，冰凉的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似乎想将她的容貌刻在心上，良久，才道：“等出了林子改水路，我跟你坐小船先走，南下一片好风光，到时，你可以好好看看，觉得哪里开店好，我们就在哪停下。” “不去灵山啦？” “要去，不过不耽搁沿路看风 景，难得出来一次，不能让他们扫了兴。” 就当是留下一点回忆也好，他也想跟她一起过过那种普通人的生活，人们口中的神仙眷侣，不知是不是他们这样？ 神无月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但是……心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 云千千之前还担心他能对付胤忘川跟大师姐，现在看他一片淡然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顿时安心不少，乖乖地偎在他怀里，任由他替她捋着长发。 第二天雪下得大了些，老林里的雪足有一尺厚，鸾仪不宜前行，只能就地扎营，再住一天。 云千千一早知道不必赶路，便安心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午时才起床。 神无月没出去，穿了件墨色长袍，待在帐篷里处理公务。 早上来了几只信鸽，都是宫里的要务，王福不敢耽搁，立刻就送了进来。 神无月出宫时把后宫交给丽妃，前朝诸事交给周廷业，周家的权势几乎涵盖了整个前朝与后宫，云千千虽不懂政务，可也明白这不是明智之举。 早上王福送信进来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焦急。 神无月则慢慢披衣下榻，还不忘替她掩上床帐。 相较于王福的紧张，他淡定多了。 他们在那边小声谈话，云千千睡得迷迷糊糊，也 听到一句半句。 放权本来就冒险，出事也是意料中事，并不意外。 云千千以前一直听说神元帝暴君暴政，野心勃勃，坐江山是他的抱负，可是她在他身边一路看下来，倒觉得他对江山没什么野心，更像是完成某种任务似的，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左相大人召集幕僚在私宅议事，其中还有……傅家那个继子。” “傅元朗？” 神无月语带轻蔑，“他饱读诗书，比起那些迂腐老臣要开化不少，只是……小家子气了些，左相要扶持他，只怕只能暂时堪用，日后还会被他拖累，聪明些，就该不留后患，必竟傅家的权势也是不容小觑的。” 王福笑得比哭还难看，忿忿道：“都这个时候了，陛下您还有心思替他们着想，按奴才的意思，这些逆臣贼子，竟敢趁您不在密谋造反，就该杀头，您已经在替他们谋划了，为何连这一年半载都等不了？” 一年半载？ 云千千手里罐子掉在床上，几颗红色的灵珠滚出来。 吧嗒！ 帷帐里传来一丝细碎声响。 神无月看他一眼，王福即刻噤声，躬身退下。 神无月来到床前，掀开帐幔，云千千正拿着他装灵珠的铜金罐子，一个个把灵珠往里塞。 只是没 想到这东西也认主人，她刚才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罐子打开。 谁知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就洒了。 这会被神无月人脏并获，有些尴尬。 “呵呵……” 她冲他笑了笑，“你在罐子上下了咒吗？我怎么打开关不上？” “别碰。”神无月一把捉住她捡灵珠的手，自己动手把床上那几颗灵珠捡起来放回罐子里，盖上盖子，又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手。 直到，灵珠上的粘液一点也不剩才放开，将沾污的帕子随手扔进火盆里。 云千千见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以为是自己乱动他的东西惹他不快，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灵鸟饿了，想喂它……” 她刚才醒来后，本来想叫司琴进来侍候梳洗，可是听到他跟王福在外面说话，一时不知能不能打扰，只能先在床上逗鸟。 灵鸟这两天没什么精神，神无月又有几天不喂它。 云千千善心大发，想要喂鸟，结果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神无月一直把铜金罐子收好，才开口道：“灵鸟只是长得乖，内里坏得很，欺软怕硬，最会攻人心，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乱逗它，还有，这罐子别再碰了，这些东西有邪秽，你现在灵力不够，被那 些东西缠上就不好了。” “哦……” 云千千乖乖应道。 神无月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缓和下语气道：“饿不饿，我让司琴送吃的进来？” “我想沐浴。” 出门在外不方便，她已经几天没沐浴了，每次都只用热水擦洗，身上有点难受。 神无月想了想，到那边取过她的衣服，替她穿上。 云千千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沐浴吗？难道你要让司琴烧水在营帐里洗？穿衣服，我带你去个可以沐浴的地方。” 云千千听说可以出去，立刻变得欢快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围上斗篷，跟着他一块出了营帐往外走。 路上碰见司琴端着热水进来，神无月道：“我带娘娘出去一会。” “哦……是。” 司琴后退两步，听着两人脚步声走远了，仍旧心悸不已。 侍候主子这么久，跟神无月也是时常见面，可不知为何，她还是很怕他。 一直到他们出了营地，司琴才直起身，端着热水慢慢往营帐走。 “司琴，陛下又带娘娘出去啦？” 一个宫女凑过来打招呼，司琴扯扯嘴角，懒得跟她多说。 “陛下跟娘娘可真恩爱，连路上也……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咱们宫中就要添小皇子啦。” 第129章 选择（3） 说话的是金明台的小宫女绿意，从前在东宫时便跟司琴一块侍候太子妃。 后来东宫没人了，她就被调到金明台当差，平日里负责后院一些杂活，这次出宫选人的时候，李嬷嬷跟房嬷嬷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走不了远路，只有绿意年纪轻，所以司琴就挑了她一块跟着出来侍候。 司琴平时就不喜欢绿意，嘴巴碎做事也偷懒，这会听见她议论娘娘跟陛下的私事，当即板起脸道：“你活都干完了？” “没，没有……” “没有还不去干活，有功夫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好好把自己的事做了，省得回头问起来，又要别人替你兜着。” 绿意被说了一顿，也不敢还嘴，等她走后，才不岔地冷哼道：“拽什么，不就是个侍候小怪物的奴才吗？赶明等她什么都不是了，我看你还拽不拽？” “绿意，又跟司琴置气呢，你们从东宫吵到金明台，没一天安生的，可真是对欢喜冤家。” 一个红衣小宫女抱着食盒从那边过来，笑嘻嘻道：“今天主子不在营里吃饭，做的这些好吃的都剩下了，嬷嬷让我们分了，快尝尝。” 两人坐到那边的火堆旁分吃点心。 红衣小宫女咬着香甜的酥饼， 好奇道：“绿意，你原来不是分到景阳宫了吗？怎么又到金明台来了？” 绿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小声道：“到哪里也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内务府分到哪里就是哪里。” “也是，其实要不是司琴跟你不对付，在金明台当差还是挺轻松的，皇后主子事不多，陛下跟前又不留人，大家都说，在金明台当差是最轻松的了，要是去了景阳宫，可就不这么舒服了。” 绿意听她话里有话，小声道：“景阳宫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跟咱们一块从东宫出来的耀珠前两天死了。” “什么？耀珠死了？”绿意满脸惊讶。 红衣小宫女纳闷道：“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得了什么病，但也没说清楚，反正丽妃娘娘那个人本来就难侍候规矩多，出了这事也不奇怪，本来我还想叫上你一块去给她送行，可是第二天就听那边说已经连夜叫他家里人来把人接走了，前阵子出宫忙着准备，我就把这事忘了。” 她转头看着绿意，“我还当你早就知道了呢，毕竟在东宫时你跟耀珠关系是最好的，你们又是一块进的宫。” 是啊，她们不光一同进宫，分派的时候还一起分到 了东宫，两人亲得跟姐妹似的。 后来宫里发生突变，她本来应该跟耀珠一块去景阳宫的，可是却被迫来了金明台。 为了避嫌，她很少跟景阳宫的人走动，只那天在园子里见了耀珠一面，两人也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本来她以为，等她回去，还能跟耀珠一块当差，谁知那天在园子里一别，竟是永别了。 “绿意姐，我厨房还有事呢，不陪你了。” 红衣宫女起身离开。 绿意抱着食盒呆呆坐在那里。 天渐渐黑下来，雪势小了一点。 云千千脱了衣服浸在温泉里，感觉到身下水流缓缓帖着皮肤流淌而过，她轻轻呼了口气。 许久都没泡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 神无月那里引的温泉水虽然也好，但不及这里天然的泉池来得舒服，深不可测的山洞里，怪石嶙峋，四处都是高高的钟乳石。 远远看去，像一个华丽的地下宫殿。 “洗好了吗？天不早了，晚上林子里可能不安全，要早点回去。” 神无月从外面进来。 他刚才把云千千送进来后，就到那边的池子里去了。 他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的身子，云千千以前还趁他不防偷看一下，现在便由他去了， 只是，仍旧会好奇。 “好了。” 云千千转身走到岸边穿衣，本来是背对着他的，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那样大刺刺当着他的面从泉水里爬上来，用毛巾擦干净身子。 神无月目光一窒，看着她。 …… “你帮我穿。” 云千千不去看他微微皱眉的表情，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让他更衣。 “怎么，不愿意吗？” 他以前明明替她穿过衣服的。 神无月嗤地笑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轻纱薄衣道：“好，孤来替皇后更衣。” 神无月认真替她穿上小衣中衣，再套上外面的薄棉小衫…… 穿好衣服后，又松开她的长发，替她重新绾发。 事无巨细，样样细心，小到鞋袜，耳环，大到衣衫斗篷。 云千千原本只是想让他更衣，让他知道，两人若是亲密无间，就不该藏着秘密。 人类皮囊千篇一律，没什么好隐藏的。 可是看到他这样细心，反而是云千千有些惊讶了，看着他道：“你怎么还会绾发？” 这是宫女的活。 “那有什么难的，我活了700多岁，连梳头都不会吗？” 神无月已经700多岁了，对于人类是个天文数字，可是于魔族来说，还只是青壮年， 最好的年华。 云千千发现他发梢还带点湿意，知道他刚沐浴过，看着他微敞的领口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看你的身子，是不是身上长了什么难堪的疤痕？” 神无月：…… “没有。” “那为什么？” “我不喜欢。” “就像你在床上不爱动？” “哈哈哈……是。” 他可真是个怪人，这不喜欢那也不爱。 云千千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想强迫他，将身子靠在他怀里道：“行吧，只好我累一点。” 哈哈哈…… 神无月朗声而笑，将她拥入怀中，石洞里的气氛变得欢快了不少。 远处。 一缕黑水顺着温泉慢慢过来。 氤氲的热气将它掩盖。 神无月感觉到一丝污秽的气息，拉着她起身道：“走吧。” “恩。” 云千千牵着他的手，跟着他出了石洞，看见天色已经全黑了。 林子里一点光线也没有，好在雪光莹莹，可以看见大概的路况。 “冷不冷？” “不冷。” 话虽如此，神无月还是用自己的披风将她盖住，环住她的腰，一步步平稳地往山下走去。 黑水游移着出了石洞，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人，发出一声轻哼，调头从另一边沿灌木慢慢游下山去。 第130章 选择（4） 山下的营地燃起篝火，大家正围着篝火取暖。 王福抬头看了眼天色，神色紧张地带着人在营地外候着，时不时来回踱步，看上去有点着急。 远远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过来，他连忙上前，恭声道：“陛下，娘娘，你们回来了，奴才担心一会风雪大了不好走，正想上山接你们呢。” 神无月看了他一眼，心下已然明白，转头对司琴道：“先送娘娘回去。” “是。” 司琴上前掺扶，云千千回头看了看他，虽然他们没说什么，但是看王福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事。 他不说，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长久相处下来，她已经渐渐可以摸清他的脾气习性。 “早点回来。”云千千说了一句，便跟着司琴去了。 等她走后，王福道：“陛下，刚才下面的人来报，那两只妖死了，看管牢笼的侍卫也死于非命，看手法，应该是胤忘川所为。” “去看看。” “是。” 神无月带着来到营地一角，雪地上铺着两张席子，下面露出一点人的四肢。 一旁的笼子里分别是两只妖物的尸体，血渍早已干涸，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以上，按时辰来推算的话，那便是他离开营地之后动的手。 看来 对方很熟悉他的行踪，绝不是今天刚来，应该早已经跟着车队走了许久了。 神无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空气中凝聚着一团污秽的力量。 他以为是队伍里这两只妖物的原因，原来，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 “打开笼子。” 神无月命人开了笼子，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妖物身上的伤口，伤口整齐，四周还留有胤忘川的气息，应该是他不错。 他翻开妖物的后颈，见上面忠字诀果然已经不在了。 这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胤忘川是附在妖物上过来的。 这两只妖都是体味很大那种，可以掩盖胤忘川的气息。 雪里有他的缚灵咒，现在妖物死了，他应该找到别的附体，要不然会被咒术渐渐侵蚀。 神无月退出笼子，抬头朝天上观望。 刚才还平静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起来。 结界中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压下来，营地的帐篷被吹得几乎支撑不住，人也东倒西歪的。 突然，一个侍卫浑身是血被扔出来，啊地叫了一声，而后倒地不起。 大家吓了一跳，纷纷朝黯影处围拢过去。 一个年轻侍卫满脸相凶从阴影处走出来，眼神犀利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神无月微冷的面容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 带血的黑齿，看上去有点恐怖。 “王乂，你疯了，竟然杀自己的兄弟。” 一个侍卫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发现他死了，立刻大叫着对站着的那个侍卫吼道，还冲上去要找他算帐，可是还没近身，就被他伸出一把吸到掌心，不消片刻，那人浑身精血被吸干，犹如干尸一般落下。 众人被眼前这副场景吓傻了，纷纷后退着不敢上前。 神无月转头对王福道：“带人护着皇后营帐，我引他出去。” “是。” 王福带一小队人马过去，将云千千的营帐围起来。 云千千泡了一下午温泉，这会浑身舒透，躺在软榻上，让司琴给她揉脚。 昨天神无月帮她疗伤后，她脚上的冻疮已经全好了，只是走得有点乏。 听见外面的动静，云千千道：“外面怎么好么吵，发生什么事？” 司琴道：“好像风雪又大了些，这鬼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照这样下去，明天能不能上路还不知道呢！” “娘娘……” 王福在外小声道。 云千千道：“王公公，进来说话。” 王福躬身进来，站在门口道：“晚上风雪大了，陛下不放心您，让奴才来跟您说一声，千万别出去，奴才就在外面守着，您有事 叫一声就好。” “多谢王公公，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还有点事，要晚一些回来。” “哦。” “没事的话，奴才告退了。” 王公公转身退出营帐。 云千千坐在那里，脸色若有所思。 司琴道：“娘娘，陛下武功盖事，您不用担心啦。” 云千千扯扯嘴角，她倒不是担心神无月的安危，只是想到今天是大师姐说的三日之期，刚才外面那阵骚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师姐？ 她那人说话向来算话，三日之期，想必也是遵守的，只是都这会了，大师姐还不现身，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司琴，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刚才王公公说今天晚上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一个人睡觉害怕，奴婢留下来陪您，等陛下回来再走。” “也好，那你就在那边的软榻上睡吧。” 反正她不打算跟大师姐走，就是她来了，也只是问清楚师傅的事就好，司琴在不在都无妨。 云千千拿出枕头边的药丸扔了两颗到脚边的香炉里，让司琴熄了两盏灯，在软榻上躺下。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香味，没有人在，有香味也是好的。 床帐放下来，外面的风雪声小了点。 云 千千闭眸睡着，不过没有睡实。 感觉到营帐内有异动，她睁开眼，看见一抹黑水沿屋顶钻进床帐，盘旋在四周不停的游移着。 云千千对着黑水道：“大师姐，是你吗？” 黑水化作人形，站在床边。 云千千看到她竟长着一副沈秋水的脸，想到小红曾经说的话，她道：“原来小红说得不错，你果然附在她身上。” 孤兰英冷笑道：“千千，我来带你走，正好胤忘川在那边跘住了神无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师姐，我不打算跟你走，我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师傅到底是不是你跟胤忘川杀的？” “你还不信我？” 孤兰英脸上露出一丝怒容，“我以为凭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会相信我，没想到你宁愿听信一个外人的话。” “正因为是外人的话，才可信，神无月跟花都神宫无怨无仇，没理由杀师傅，师姐，杀死师傅的人，是你，还是胤忘川？” 孤兰英冷冷睨着她，“如果我告诉你，是我杀的呢？” “那我就杀了你。” 云千千眼底泛起一丝杀意，天使般的面容露出一抹魔鬼的笑容。 她慢慢站起身，朝她逼近。 孤兰英看着这样的她，竟有些怕了，“你……你是魔珠？” 第131章 选择（5） 这不可能，魔珠的附体一旦跟男人有过那种关系，就会渐渐压制住体内魔珠的灵力，直到彻底动情，附体的共情能力变强后，魔珠也会永远被封印在她体内。 按她这些日子的观察，云千千早已跟神无月发生过关系，这个时候魔珠应该早已被压制着，不会出来，除非她受到特别大的刺激走火入魔。 看到师姐脸上恐惧的表情，云千千笑了，“师姐，你怕我吗？” 孤兰英听到这句话，瞬间明白过来，板起脸道：“你诈我？” 云千千冷笑道：“师姐，不管我是魔珠还是云千千，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杀了师傅，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哪怕是师姐，所以，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你要听实话，好，我告诉你，只是……你不要后悔。” 孤兰英从怀里拿出跟云千千一样的水晶挂坠，轻轻用手催动水晶内封存的记忆。 画面里出现在云千千小时候的样子。 她看到自己被关在神宫地牢的画面，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师傅一袭白衣提着食盒，走下长长的台阶，来到地牢给她送饭。 “千千，看看师傅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鸡腿。” 云千千抱着 双膝蜷缩在角落里，闻言只是看了看她，并没有动。 云霓裳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无耐的神情，将身子靠在铁门上道：“千千，是不是因为师傅这两天没来看你，千千不高兴了？” 想到这两日的孤单与无助，云千千委屈道：“师傅，你是不是也不想要千千了？” “千千怎么会这么想呢？千千是师傅一手养大的孩子，师傅不要谁，也不会不要千千。” “可大师姐说师傅为了给我治病，打算把自己的灵珠给我……师傅，我不想你死，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也会乖乖吃药，就算你几天不来看我，我也不再生气，师傅，我就一直待在地牢里不行吗？这样我不出去闯祸，师傅也不用死。千千不想师傅死。” 云千千跑过去，隔着铁门抱住师傅。 云霓裳眼圈湿润，轻轻摸着她的头道：“千千乖，师傅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 “真的，来，先把药吃了，吃完药再吃饭。” 云千千喝完药，乖乖吃了饭，又跟师傅玩了一会，才心满意足睡去。 云霓裳提着食盒从地牢出来，抬起头，看到站在那里的孤兰英，她语声略显疲惫道：“在这里做什么？功课都做完了？” 孤兰英没 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师傅，你真打算把自己的灵珠给千千治病吗？” “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云霓裳满腹心事，顿了顿道：“是不是你跟千千说了这事，才让她这两天闹得这么厉害？” “是我说的又如何，因为我不想看见师傅为了一个怪物送命。” “阿英，你太让师傅失望了，千千是你师妹，师姐妹之间不说互相帮助，还要互相伤害吗？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师傅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向温和的脸上也露出几丝愠怒。 孤兰英那时还很年轻，因为天资聪颖，一向自恃甚高，师傅也对她很是器重，突然被师傅这样说，她脸上下不去，胀红着脸道：“自从师傅把她带回来，就一直千千长千千短，你说她可怜，从小没有父母，所以要对她好点，所以我也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现在师傅为了她，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我就要失去师傅了，难道我就不能说一句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云霓裳发现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试图安慰她，孤兰英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我看过资料了，那怪物虽然厉害，可是活不长的，除非有仙体的灵珠，否则一 旦被魔珠侵占灵魂，她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现在小怪物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显然就快要被魔珠侵占灵魂了不是吗，所以师傅才会这么着急地遍寻办法想救她。” “既然你知道了，你身为师姐，不说跟我一块想办法救师妹，还在这里说这些话，你觉得你这师姐当得合格吗？” 孤兰英苦笑道：“反正无论我怎么做，也比不上那小怪物在师傅心中的地位，既然这样，师傅何必要我呢，我走，我把这里留给你们两人。” 孤兰英负气离去。 云霓裳虽然有些不舍，可是并没有追上去。 这些天为了千千的事，她已经变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办法再去管别的事。 而且，兰英一向懂事，她相信她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两天气消了就会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秋天。 神山上的叶子变黄，被风一吹，落了一地。 孤兰英还是没回来，她派出去寻找的人，也没有送回消息来。 千千的病情也越来越重了，昨天晚上又跑出去杀人，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把她带回来。 想到这些，云霓裳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夜里，她又看完一本古籍上的治疗办法，合上书 ，起身来到院子。 天上明月高悬，山里的空气有点凉。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玄舞，那孩子我已经尽力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原来真是你抱走了魔珠……” 一道薄凉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云霓裳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身影，脸上露出戒备的表情，退后两步道：“神无月，你想做什么？” “魔珠在哪？”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附近死了那么多人，你说你不知道？呵……”他冷笑一声。 “妇人之仁，你以为你抱回胤忘川的孩子，就跟他有牵连了？他是魔，而且为了对抗魔因不惜修练邪术，永远都成不了仙，更不会爱上你，你做这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既然你知道魔珠是胤忘川跟玄舞的孩子，为了玄舞，难道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她已经失去人性，不是你的徒弟云千千，而是魔珠，你心里清楚，只有趁现在她还不够强大之前杀了她，才不会酿成大祸，否则你纵容魔珠涂害生灵，会遭天谴，百年修为也会功亏一篑，你真的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 第132章 选择（6） “呵，不知道玄舞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云霓裳冷冷一笑，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无月。 “玄舞曾对我说过，她说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他的人，但她还是甘之如饴，她后来会被胤忘川骗也都是因为你，可你呢，呵，她真是爱错了人。” 神无月平静地听着她说这些，脸上没有一丝起伏，“魔珠在哪？” “你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杀千千，就先杀了我。” 云霓裳冲上去，施展灵力与神无月斗法。 她功力远在神无月之下，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神无月对她尚留有情面，并没全力进攻，还处处退让。 最后见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他终于叹了口气，停了手，站在那里道：“罢了，念在你一片情义的份上，我就饶了她，不过你最好看好她，如若她再敢下山作恶，我就杀了她。” 神无月说完，便转身走了。 云霓裳一直看着他身子消失在夜色里，才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她受了伤，在地上坐了一会，才勉强起身回房。 地牢里，云千千抱膝坐在那里，时不时朝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昨天，她又闯了祸，师傅好像很生气，已经一 天一夜没来看她了…… 她真怕师傅不要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好像有某个瞬间，她会变成另外的人，做一些她永远都不会做的事。 云千千伸出手，将灵力在掌心凝聚成一颗红红的珠子。 这是魔族的灵珠。 她以前听人说过，自拨灵根可以消除体内灵力与邪魔，如果她拨掉灵根，那东西就不会再出来作恶了。 这样她也不会再犯错惹师傅不开心。 云千千咬咬唇，虽然心里有点害怕，可是为了能长久地留在师傅身边，她做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 云千千催动体内灵力，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好痛。 云千千痛苦地吐出一口血，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催动内力…… 地牢里的东西被她强大的内力影响着失去重心，纷纷浮到上空，在空中盘旋着。 云霓裳端着药进来，看到这副画面，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药碗也掉在地上。 “千千，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用钥匙打开铁牢的门，冲进去，快速封住她天灵穴道。 可她来得有点迟，云千千已经除了六魄，只剩下一魄苟延残喘。 她虚 弱地躺在师傅怀里，看着师傅伤心的样子，她笑了笑，有些欣慰。 云千千安慰着师傅道：“我没事，师傅，只要我拨除灵根，那怪物就不能再出来作恶了，这样师傅也不用再为千千为难，千千也能永远跟师傅在一起。” 云霓裳心痛道：“你糊涂，要是真这么容易，师傅何必费这么些力气？千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死的……” 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面孔，云霓裳简直心如刀割。 而且，不光她会死，那魔珠也会很快侵占她的身体。 “千千，你被人骗了。” 看到师傅心痛的模样，云千千好像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不过……师傅能为她伤心，证明师傅还是爱她的，就算她死了，也值了。 “别哭。” 云千千抬手，想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师傅的眼泪好像关不住的龙头，不停往下淌水。 “下辈子我们还做师徒，好吗？” 云霓裳拼命点点头，她握着云千千手腕，感觉到她的脉搏越来越弱，瞳孔渐渐变得通红，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时机。 她用灵力逼出体内灵珠，送到云千千口中。 “千千，吃了它……” “原来花都 神宫还有间密室，藏得可够深的。” 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云霓裳回过头，看见神无月墨衣玉带，缓步走进地牢。 他抬眸，看着眼前师徒情深的两人，薄唇抿了抿，发出一声悦耳的冷笑，“啧啧，可真是感人呀，我都要哭了，霓裳，你知道你为何不能成就大业吗？你用几百年的时候修练成仙，却不思进取，白守着这神宫做什么花都神宫的宫主，我都替你可惜了。” 云霓裳看着他的脸，眸中浮现几丝狐疑，“神无月？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放过千千吗？为何出尔反尔？” “呵，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一副无赖的语气，弯腰走进地牢，看到地上的碎碗，他停下来，慢慢蹲下身子，端起她刚才打翻的药碗闻了闻，轻笑出声，“你对她可真舍得花钱，只是可惜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魔物，你救不了她的。” 他走到近前，用手指挑起云千千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眸中露出一丝邪味的笑意，唔了一声道：“还真跟她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可惜，就要死了，也不知魔珠将来会不会乖乖听话，要是她跟能那怪物一样，我倒是不介意……” “原来是你 ……无耻。”云霓裳突然明白过来，大叫一声，一把挡开神无月伸过来的魔爪，又飞出一掌，朝他天灵劈去。 可惜她没了灵珠，灵力也大不如前，这一掌根本伤不了他，反倒让她自己大伤元气，吐了血。 神无月侧了侧身，轻松躲开她的攻击，讥讽道：“还是省省力气吧，看在咱们有过一段的份上，我不会杀你，所以你最好别逼我动手，趁我发善心，你快点识相离开这里，把小怪物留给我。” “你住口，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骗我，我根本就不会……现在你还想来要千千，你可真不要脸。” “哈哈，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算了，既然你不识趣，那我也就不必对你留情了，本来我还想着咱们老情人一场饶你一命，必竟你多少也是对我用过真心的，你不领情，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神无月目光一凛，抬手，对准地上的云霓裳就是一掌。 云霓裳闪身躲开，拿起地上的碗朝他掷去，神无月低下头，摸摸额角，看到指尖的一点血渍，眸中随即露出一丝凶光，脸上也不再像刚才一样随和。 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第133章 选择（7） 云霓裳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白光在她眼前炸开。 随即，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胤忘川的邪术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这一击痛苦非比寻常。 她挣扎着，蹬着两腿往后挪了几步，将昏迷的云千千往旁边拖动，可惜她只拖了一小段距离，就再也拖不动了。 “求你不要伤害她，我可以凭你处置。” “哈！” 神无月讽刺地笑了一声，负手踱步紧逼上前，“你还真让我感动，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这怪物说话，罢了，我就赏你个痛快好了。” 神无月随手一甩，一记闷哼后，云霓裳便闭上眼，倒地不起。 神无月走到云千千面前，揪起她的衣领，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又凑上去，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有血腥味，吃过人？果然是魔珠哈哈,听说只要拿到魔珠的灵珠，就可以让她为自己所用，不知道真假……” 神无月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催动内力，将她体内灵珠逼出，只是在灵珠快到嘴边的时候，并没有如他所愿跳出来，而是生生定在那里不动了。 神无月又催动了一些内力，仍旧无法撼动灵珠。 他急了，干 脆下手去掏。 就在他快要拿到灵珠的时候，那颗红色的灵珠突然发出一道红色的光，然后原地消失不见了。 身体传来剧痛。 云千千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不过不是普通的黑瞳，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魔珠苏醒过来，冷冷地瞪视着面前的神无月。 她出手的动作快得像闪电，只用单手，便一把掐住了神无月的脖子，用巨大的内力推着他直直向后飞速倒退，直到，背后重重撞上墙壁，身体将坚硬的石壁撞出一个巨大的洞。 地牢内响起一声巨响，地板颤抖着，天花板上落下无数的灰尘与细小的石块沙粒，可魔珠却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神无月被她的内力震得内脏俱裂，口吐鲜血，却仍旧笑着。 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满仍杀气的女孩，俊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魔珠的力量果然强大，想不到那怪物竟能生出这种绝品。” 魔珠冷冷地看着他，“神无月？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这是找死，你虽然成仙，可你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神无月脸上一怔，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错，我是神无月，魔珠，按说，你还该叫我 一声叔父呢，叔父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魔珠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冷冷凝视着他，“玄舞不是你杀的吗？现在又来认什么亲？难道你以为你说你是我的叔父，我就会不杀你？” “哈哈哈哈，看来你什么都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你知道是我杀了你母亲，为何还能这么淡定？” 魔珠冷笑着乜他一眼，脸上带着些许鄙夷的意味，“你难道不知魔珠是天地所生之物？我跟你们这种低等的魔族可不同，至于玄舞，她也只是有幸孕育我罢了，除了把我生出来，她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你现在是想让我替她报仇？呵，不急，等我杀了你，不就替她报仇了吗，也不枉她怀胎十月孕育我一场。” 魔珠缓缓张开五指，将灵力汇聚在指尖。 指尖的灵力发出强光，看得人出神。 突然，她没有任何预兆的，扬手朝他天灵劈去。 神无月被她桎梏在方寸间，见状也只是轻微反抗，然后突然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云千千听不清。 只是，魔珠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神色大变，看着他道：“不可能，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哈哈，你不信就试 试看好了，天生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要不然为何只有魔胎能生出魔珠？别的人就不行，你太小看你这副躯壳了。” “怎么会？这低等的人类怎么可能杀我？” 魔珠看着自己五指，指尖的灵力渐渐晦暗下来。 神无月看着这一切，突然目光一凛，趁她分神之际，朝着她小腹推出一掌。 魔珠没有防备，呕地一声吐出灵珠，珠子稳稳地落入神无月之手。 她没了灵珠，功力瞬间失了大半，这会想要抢回灵珠，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神无月跳到高处，看着手里的红色珠子，得意不已，“魔珠，为我所用吧，我能让你永生，以后我在南朝为王，你就是我的专属奴仆，替我杀尽逆臣贼子，看以后谁还胆敢质疑我，包括那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再也不会有人敢出来坏我的事了，哈哈哈……” 这时，躺在地上的云霓裳突然动了动，她冲上来，将失神的魔珠一把拉进地牢，然后按下地牢的机关，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 神无月一时得意，没有防备，被铁笼罩住后，想用内力逃出来，却发现竟然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云霓裳冷冷道：“别费功夫了，这玄铁上有伏魔咒， 任何魔类进去，功夫都会大大折损，现在，只要我把八卦镜推出来借到天光，你就会化为一摊灰烬。” 神无月看着她拿出符咒，愤怒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惊慌，“把镜子给我，霓裳，你难道真舍得杀我？” 硬得不行，他又打起亲情牌。 云霓裳却早已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她转身走到云千千身边，替她把了把脉，气息还在，只是非常凌乱。 万幸，他拿走魔珠的灵珠的时候，她的灵珠护住了她最后一丝心脉，没有让她魂飞魄散，不过要救活她，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 失了灵珠的云千千渐渐恢复意识，看着眼前眼圈红红的师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师傅，你哭了……” 云霓裳对她笑了笑，“千千，对不起，师傅没能保护你。” “我知道师傅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 “以后你要自己生活了，你要乖啊。” “师傅你去哪？不跟千千在一起吗？” 云霓裳摇摇头，“师傅大限将至，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你大师姐现在也不在，你现在身边没有亲人，不过……师傅会把你的元魂放在安全的地方，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啊。” 第134章 选择（8） 云千千看着师傅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她有些心疼。 还没听明白师傅的话，就感觉一股力量注入体内，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霓裳转头对笼子里的神无月道：“把灵珠拿来，我放你出去。” “你敢威胁我？”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好了，出不去，你拿了魔珠的灵珠也是不中用的，只有在这里化成一片灰烬。” 云霓裳背起地上的云千千，转身往外走。 神无月见状，有点着急起来，“你回来，云霓裳，放我出去。” 神无月接连几次发功，都毫无用处，灵力更是弱得不堪一击。 他对云霓裳的话虽然抱有怀疑，可是他却不敢冒这个险，不敢跟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疯女人赌命。 而且花都神宫历史悠久，玄铁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是假的。 他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就感觉到灵力变弱，浑身不舒服，要是再耽搁下去，他怕会损伤自己多年的修为。 “我答应你，你先放我出去。” 在云霓裳就要走出地牢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不过，你要先放我出去。” 云霓裳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如果你想让我放你 出来，就要先给我灵珠，要不我可就真走了。” 神无月看着她脸是绝决的模样，咬牙将手里的灵珠扔给她。 云霓裳接过灵珠，却没有放进云千千体内，而是一手将它毁掉。 神无月大怒道：“你做什么？” 云霓裳冷笑道：“我毁了它，你得不到它，千千也不会再受它干扰。” 神无月仰天大笑道：“天真，你以为你能毁得了魔珠？它已经寄生在你那乖徒弟体内，她复元那日，魔珠也会在她体内重新复活。” 云霓裳没想到自己倾其所有，还是没能将那怪物从千千体内拔除。 她有些绝望，同时，感觉到身体渐渐虚弱下来。 “对不起啊千千，师傅还是救不了你。” 转头看了看背上的人，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地牢外走去。 “你去哪，你放我出去。” 神无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 云霓裳背着千千朝山下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夜色中，只能看见两个微白的影子缓慢地在小路上移动。 云千千还想再往下看时，画面却突然被收了起来，空中恢复正常。 “怎么没了，后来呢？” 云千千还想催动紫水晶里的记忆，却发现一片黑暗，后面的记忆已经完了。 孤兰英道：“后 来师傅就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她转头看着她，“千千，我之前一直跟你说，神无月不是好人，你总不信，现在你信了吧？是他一手杀了我们的师傅。” 云千千抿着唇不语，画面里的人虽然是神无月不错，可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杀了师傅。 而且，她总觉得水晶记忆里的神无月有点不一样。 反倒像是之前她进入胤忘川记忆里时看到的人。 “师姐，师傅跟神无月交往过吗？我之前在师傅的密室里看到师傅跟人的定情信物，好像……师傅生前有过喜欢的人，不过最后没能在一起。” 云千千转头问道。 孤兰英脸色一怔，不看她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师傅的私事也不会跟我说，不过……就算她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稀奇，哪个女人不怀春呢。” “是啊，哪个女人不怀春呢……” 云千千呐呐重复了一句，语气里若有深意。 孤兰英道：“千千，跟师姐走吧，他留你下来，只是想拨除你体内的魔珠供他所用，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好呀，我跟师姐走。” 司琴从旁边跑过来，抱住她的腿道：“娘娘，您到哪去，您不能走啊。” “滚开。” 不等云千千开口，孤兰英 一把将她推开。 司琴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这人留着坏事，还是杀了。” 孤兰英上前欲杀，云千千拦住她道：“师姐，她照顾过我，不能杀，师姐先出去，我跟她说两句话就走，反正我已经答应师姐要走了，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好吧，不过你要快点，我怕胤忘川跘不住神无月太长时间。” “我知道。” 看着孤兰英消失在帐子里，云千千过去扶起司琴，“你没事吧？” 司琴摇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娘娘，你真的要走吗？刚才你们的话奴婢都听见了，奴婢总觉得你这师姐不像好人。” 云千千对她笑笑，“师姐平时说话是尖刻了点，不过她不是坏人，而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会害我的。” 感觉到身后那阵异动消失，确定大师姐离开营帐后，云千千才对司琴道：“司琴，你知道我放钱的夜壶在哪里对不对？” “奴婢知道。” “要是陛下问起来，就说我还回来取。” “那您还回来啊？” 司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不过云千千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拿起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 她走到门口，孤兰英在那里等着，看见她道：“外 面的人灵力很弱，不足为惧，不过咱们还是安静点走吧。” 师姐说完化成一团黑水，这是花都神宫的独门绝学。 云千千在师姐的帮助下，也化作黑水，两人沿着房沿攀爬出去，一路沿着粗大的树干一直出了营帐。 远处的天空，有一团巨大的灵力在空中漂浮着着，时不时能看见里面电光火石的一闪。 两人路过那团灵团的时候，云千千突然出手朝着胤忘川击了一掌。 胤忘川本就被神无月逼得节节败退，被她这一击，身子直接跌出灵团，抬头，认出那斗篷下包裹的小人，他哈哈笑了一声，“小怪物，果然是你。” 云千千不理他，只是朝天上的灵团看了一眼，神无月冷冷地站在高处，俯看着下面的她。 他受了伤，嘴角隐约有些血渍，不知是旧疾复发，还是被胤忘川所伤。 云千千只平静与他对视一眼，便走到大师姐面前，“师姐，我们走吧。” 孤兰英还以为她要过去报仇，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动。 神无月的反应更怪，眼睁睁看着她走，却没有阻拦。 “走吧。” 她冷冷对地上的胤忘川说道。 胤忘川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对神无月一笑，三人消失在雪地里。 第135章 心结（1） 神无月顺着她消失的方向，定定看了一会，收回目光。 下面的营地已经乱成一片，刚才风雪肆虐，整个营地的营帐倒了大半，东西也都吹翻在地，宫人们抱成团，以免被风雪飞跑。 他挥了挥鸾袖，结界内的风雪便停了。 王福带着两个人小跑着过来，“陛下，娘娘被孤兰英带走了，司琴，快把你知道的告诉陛下。” 司琴被推上前，犹自惊魂未定，声音也有点发抖，勉强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娘娘走之前说，她还回来。” 神无月听完只是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王福看着他的脸色，“陛下……” “吩咐人拨营，往前走三十里，有落脚的地方，在那里等我。” “陛下你要去哪？” 神无月不语，冷冷转身，往刚才云千千消失的方向走去。 墨色衣袍很快消失在雪夜里。 司琴无措地看着王福，“王公公，娘娘私自跟大师姐走了，陛下是不是因此生娘娘气了？” 王福笑着对她摇摇头，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叹气道：“陛下是了解娘娘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这是他们心中的结，让他们自己结开也好。” 王福顿了顿道：“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这地 方不安全了。” “恩。” 林子深处，云千千跟着大师姐来到一处山洞。 越往前走，风雪越大，可奇怪的是，她们身后却是一片平和的天气。 “这鬼天气，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神无月是不是不想活了，这么耗费体力以他的伤势撑不了多久的。” 胤忘川抱怨着，扔下手中的伞，坐在那边的石头上，林子里一时找不到人，他没有附体，不能在雪地里行走，只好先将就。 可他的皮肤还是被带有腐蚀性的雪花侵蚀了不少，手上露出斑驳的痕迹，这让他有些不爽，一路上咒骂个不停。 孤兰英在山洞里生起一堆火，让云千千在那里烤着。 她抬头朝空气中看了一眼道：“神无月好像追上来了，就在附近不远，我们休息一会就要快走，到了灵山就安全了，我再到外面捡些柴，你们在这里。” 她转身出去。 云千千走到洞口，跟着抬头朝空气中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已经看不清前路，只能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里，一团巨大的灵力凝聚着，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劲的力量。 她朝那个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调转目光，看向灵山方向。 孤兰英说到了灵山他们就安全了，灵山有有妖灵，也有 灵泉，胤忘川可以找到附体，也可以在灵泉疗伤，确实比这里便利许多。 云千千站了一会，转身回到山洞，朝着那人走去。 回过头，看见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云千千，胤忘川愣了一下，冷笑道：“小怪物，来让爹好好疼疼。” 他脸上露出猥琐的笑，伸手欲拉她的手，只是还没碰到她，便被她身上辐射出来的灵力弹开。 胤忘川低头看着自己被烧灼的右手，难以置信地发出一道冷笑。 “神无月居然在你身上下了结界，哈哈哈……看来他很在乎你嘛。” 随着他笑声收紧，右手上的火苗也渐渐熄灭，皮肤恢复正常。 云千千也有些意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 她一直跟神无月在一起，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下的结界，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胤忘川不能碰他，大师姐却可以。 “你不懂吗？你是他的女人，身上有他的印迹，通俗来说就是……他可以变相地保护你也能控制你。” 看着她的反应，他冷笑道：“看来他还没交给你男女之事，不过没关系，等到了灵山，为父就帮你把身上的印迹给除了，然后为父亲自教你。” 他狞笑着，猥琐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你如果不想死，最好给我 闭嘴。”云千千冷冷道。 胤忘川丝毫都不受威胁，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要是从前说不定我还怕你，可你现在已经被神无月破了身，魔珠的力量在体内被压制着，就凭你那点花拳绣腿，还是省省吧。” 话音还没落，胤忘川便被一个雪球打中了右脸。 原本就丑陋的半边脸，瞬间开始消融，变得更加丑陋不堪。 眸中浮现一丝薄凉，他冷冷看着面前不知死活，还在不断挖雪，朝他扔过来的女人，“趁我还有点耐心，快给我住手。” 云千千弯腰挖出石缝里的积雪，团成雪球一个个朝他扔去，正玩得不亦乐乎，哪里会理会他。 “本王纵着你，你就不知道好歹是吗？”他大吼了一声。 云千千冷笑道：“你那么厉害，怎么连雪都怕呢？哎呀，我忘了，胤忘川，你只是区区一个低等魔族，就凭这，也配做我的父亲？” 胤忘川随手将一个雪球从自己身上弹开，乜斜着眸冷冷朝她看去，“还不给我住手？” 又一个雪球朝脸上砸来，让胤忘川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伸开五指，重重朝她挥出一掌。 云千千也不甘示弱，立即拉开架势与他斗法。 漆黑的山洞里瞬间露出霓光一片，满是灵力的氛围。 “想杀我？你有种就放马过来好了，看看是你这落魄的低等魔族能不能赢了我这花拳绣腿。” “呵，口气还不小，那就让为父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胤忘川飞身出去，与云千千打斗。 云千千的灵力虽然被压制着，可胤忘川刚跟神无月斗法，又被他结界压制灵力，两人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孤兰英从外面回来，见状飞身上前，替云千千接了胤忘川一掌，将两人分开：“胤忘川，你答应过我不动千千的。” “是她不知好歹来挑衅我。” “好了，有什么话都先回灵山再说，千千，你也不要再调皮，他是夜魔君。” “师姐，我只答应跟你回神宫，可没答应过你要跟他为伍，我跟他可有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不论如何，我们重震神宫也需要他的肋力，你不能对他无理。” “哼，我迟早会杀了他。” 云千千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一旁，显然不会把她的话心上。 孤兰英有些无耐，转头对胤忘川小声道：“现在还在神无月的地盘，你惹恼了她我们只会前功尽弃，现在只需要用她引神无月上钩就好。” 胤忘川虽然不快，却也没再发作，冷哼一声，转身回到那边重新坐下。 第136章 心结（2） 林子深处。 神无月站在高处，冷冷注视着山洞里冒出来的青烟，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丝难解的情绪。 心念一起，无情道随之发作。 喉中泛起一丝腥甜，他捂着胸口，另一手撑在树干上，微微躬起背，试图用内力压制着体内逆流的血脉，然而，只是徒劳而已。 强行催动内力也让他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无力从树上落下。 树枝接连被他压断，无暇的墨色衣袍染上丝丝血痕。 神无月落在厚雪上，伸手想要去勾刚才掉出来的药盒，却发现连这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了。 药盒被另一只手拾起打开。 看清里面的东西，她笑了笑，语声薄凉，对着地上的神无月道：“我以为你是无心无欲之人，所以当初你抛弃我，我也一直在替你找借口，我想你练了无情道，身不由己才会这样无情，可现在你却为了那个怪物连命也不要了，呵，我真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 她慢慢蹲下身子，凝视着地上的人。 神无月半阖着眸，容色一片惨白，不过染了血的唇色却是鲜红，躺在洁白的雪中，有种绝艳的美。 孤兰英 伸出手，轻轻替他捋了捋落在脸上的发丝。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他嘤咛一声，“千千……” 听到他嘴里叫着的人，孤兰英苦笑一声，封了心脉，轻轻将他扶起，往那边的山洞走去。 神无月睁开眼时，已经身在一处山洞里。 他坐起身，胸口隐隐作痛，不过逆流的血脉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远处，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生火，火光照见洞里大致的情形，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你醒了，喝点水吧。” 孤兰英用竹筒盛了些水送到他面前。 神无月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并没去接那竹筒，冷声道：“是你？你现在是胤忘川手里的爪牙，不该在我这里。” 孤兰英感觉到他的排斥，却并不气馁，只是道：“我跟他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无需对他衷诚。” 他冷笑，“呵，你还是这么现实。” 孤兰英跟着笑了一声，“随你怎么说好了，无月，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放下从前的恩怨，就当是故人回来叙叙旧好了，你不该对我有敌意的，必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 她伸手，想 去摸神无月的脸，被他用眼神冷冷制止。 尽管他此刻身受重伤，可她知道，他仍能轻易取她性命。 孤兰英收回手，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你还因为那件事恨我？” 神无月不理会她，只冷冷问道：“胤忘川要你做什么？杀了千千，拿到魔珠？还是取我性命？” 孤兰英抿唇不语，过了一会道：“如果我说是全部呢？” 神无月冷笑一声，慢慢坐起身，他刚才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石头上还铺着一层厚雪。 孤兰英知道他喜凉，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些，只是神无月并不领情，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那你更不应该留在这里，你帮胤忘川掳走魔珠，现在应该在他身边，商量着怎么取魔珠、对付我才是。” 他站起身，双腿仍有些乏力，不过勉强可以走动。 他摸了摸胸口，药盒不在。 “在找这个？” 孤兰英拿着药盒走到他面前，神无月伸手去拿，孤兰英有意将药盒收在身后，带着几丝挑逗看着他，“你拿得到就是你的，来拿呀。” 神无月只是冷冷看她一眼，转身朝洞口走去。 孤兰英脸上划过一道失望，跟过去道：“神 无月，你就这么走了，你不要药了？凭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对付不了胤忘川的。” “喂，你体内无情道发作，没有药你会死的，昨天要不是我替你输了内力，只怕你这会早死了。” 任由她怎么说，神无月都不理会。 出了山洞，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风雪不再受控，胤忘川应该会趁雪停的时候抓紧赶路。 神无月微闭着眸，感知了一下云千千的位置，她在离他二十里外的地方。 确定好方位，神无月催动内力，巨大的灵力在空中凝着五彩的光。 原本还十分晴朗的天气，瞬间阴云密布，鹅毛大雪裹挟着刺骨的寒风袭来，将他墨色的衣袍卷起。 神无月定海神针一般矗立在那里，朝着她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刻都没停留，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 “无月……”孤兰英从山洞里追出来，差点被飓风吹倒，赶紧抓住一旁的藤条，远处的人已经几乎消失在风雪里。 她大吼道：“神无月，你伤还没好，你不要命了？” 孤兰英艰难地把脚拨出，用力追了一会，终于追上前面的人。 神无月嘴角带着一 丝血渍，衣服上除了昨天的血渍，还有一些是新鲜的痕迹，显然是刚才强行催动内力造成的。 “你……你真是不可救药。” 孤兰英堵气将药盒扔给他。 神无月没有去接，任由药盒摔到地上，几枚黑色药丸跌落在雪地里，很快消失不见。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孤兰英岔岔说着，一面心疼药，一面心疼他，她蹲下身子，把药从雪里找出来，尽管已经很用心了，可还是没能全部找回来，只找到四枚药。 她捧着药追上去，强行喂到神无月嘴里，神无月冷冷甩开她，眼神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拿开，我不吃。” “你吃会死的。” 神无月只是冷冷一笑，用一种薄凉与无惧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风雪前行。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什么结局，可是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孤兰英咬了咬唇，一股悲愤的情绪喷涌而出，他为了那个怪物，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呢。 细想之下，真相招然若揭，可是她不愿去看那真相。 可他为何当初会对自己那样？ 孤兰英将药朝他扔过去。 第137章 心结（3） 盒子没有打到神无月，刚飞到他背后便被一股力量截住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雪窝。 孤兰英堵气了一会，见他当真不回头，还是压着火追上去，将一把伞塞到他手中。 神无月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们不同路。” 孤兰英道：“你有你选择的路，我有我选择的路，我不能阻止你为了那怪物去死，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神无月听到这一句，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过眼神中并没有她期待的深情，只是一抹淡淡地诧异与不解。 大概在他眼中，她一直都只是个想往上扑的势力女人。 他跟她当年那段情，与其说是情，不如说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身份与意图，是她妄想，可以凭借自己的深情来改变他的想法，最后希望落空，也怪不得他，只是她不甘心而已。 孤兰英跟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到一处平地。 密布的树林到了这里突然消失不见，前面进入一片峡谷，林木明显减少，再往前走，便要到附近的镇上了。 胤忘川这几日消耗巨大，可能会到镇子上捉人类过来补充体力。 不过外面风雪太大，他可能会到晚上才 出来行动，晚上神无月入睡后风雪也会随之变小，对他出行有利。 神无月在四周看了看，发现一处山洞，洞中隐约有清烟冒出，应该是他们不错。 孤兰英找到一颗大树，挖开地面上的雪，生出一堆火。 又到附近捡了些应手的东西，用树枝搭起一个简易棚子，勉强可以抵挡风寒。 “过来歇一会吧，胤忘川好不容易捉到魔珠是不会轻易走开的，等他出来，估计到晚上了，你就那么站着等，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神无月看她一眼，并没过去，只是看了一眼四周，挑了一棵看着顺眼的树，飞身上去，将身子平躺在树枝上，微闭着眸休息。 孤兰英用砍了两只竹筒烧了些热水给他送去。 神无月没睁眼，只冷冷道：“拿开。” 孤兰英悻悻爬下树，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对着上面的人道：“你这样做对方未必会领情，你明知道是千千主动跟着我走的。” 神无月闭着的眸微微张开，紫色的眸子冷冷的睨着地上的人，“你撒谎骗她？” 孤兰英冷笑道：“如果她一点怀疑也没有，就算我骗她，她也不会相信，看来她还是不相信你。” 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你 一片真心，只怕要错付了，不光是现在，将来就算为了她跟胤忘川拼了性命，只怕她也只会失神一会，然后就高高兴兴跟着我回神宫去了，你知道的，她跟正常人不一样，你修无情道，是后天选择，她则是天生无情，无月，我早说过，你用怪物试身，会后悔的。” 神无月淡淡听着她说这些，脸上是一贯平静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顿了顿道：“她跟你说想要回神宫？” 孤兰英抬头看着他，诧异她说了这么半天，他就只在乎她想不想回神宫？ 一阵挫败感袭来，孤兰英岔然说道：“是，她说跟着你无聊透了，她一分钟都不想跟在你身边，要不是你逼她，她早就走了。” 她期待他会有别的表情，可是他只是淡淡听完，便重新合上眸，不再听也不再言，安静地休息。 孤兰英出来这么久，胤忘川那边可能会起疑。 见神无月熟睡，她悄悄起身，来到山洞。 云千千跟胤忘川分别在一块石头上躺着休息，山洞里生着一堆火，不过没人添柴，已经快灭了。 孤兰英过去添了些柴，把火生得旺一些。 云千千从石头上坐起身，看着她道：“师姐，你去哪了？ ” 孤兰英脸上露出一丝慌张，转过头道：“哦，我到前面看了一下路线，再往前走一点就到镇子了，我们可以在那里好好歇脚。” 云千千狐疑地看她一眼，起身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孤兰英穿了一件狐皮斗篷，里面是宝蓝色的衣裙，此刻裙摆被风雪沾湿了，带了一点泥土，她脚上的鞋也沾上了一点泥泞。 “好香啊。” 云千千突然道。 孤兰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低头在自己袖子上闻了闻道：“可能是衣柜里的熏香吧，我没留意。” 她对她笑了笑，笑得有点仓促，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云千千扯扯嘴角，看着自己的大师姐，大师姐全然换了沈秋水的皮囊，虽然外形已经跟从前完全不同，可眼神却还是大师姐的眼神，骗不了人。 云千千微闭上眸，闻着空气中，那种她熟悉得几乎刻进骨子里的香味，嘴角微扬，扯出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 “哪个女人不怀春呢，师姐。” 孤兰英闻言一震，转头看着她道：“你睡糊涂了，在胡说什么？” 云千千轻笑道：“师姐，你说师姐也曾经喜欢过男人，那大师姐你呢，你难道从没有对哪个人动过真心？” 孤兰英戒备道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世人都说花都神宫不许男人出入，也不许继承人成亲，其实神宫根本没有这个规定，神宫里的人也并不是一直不动情，只可惜，都不能善终罢了，包括师傅，你说是吗师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师傅从没对我说过她的私事，至于她喜欢谁，我也不知道。” “师姐知道师傅跟玄舞是好姐妹吧？也就是我生理上的娘。” “后来才知道的。” “师姐不是奇怪师傅为何会执意把我带回神宫抚养吗？因为她太傻了，她爱屋及乌，她因为嫉妒跟恨，把我带回去，却又因为爱，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最后，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下。” 孤兰英纠正道：“师傅是被神无月杀的。” 云千千转头看着她失声笑道：“哈哈，师姐还当我是天真的小孩呢，难道你不知师傅一直以来爱着的人是胤忘川？还是你觉得我看不懂那水晶里的记忆是障眼法。” 云千千说完，突然用手劈开山洞的石顶，碎石夹杂着几块巨石落下，眼看就要把胤忘川活埋进去，他惊醒过来，翻身从里面跑出来，冷冷看着那个女人，“云千千，你要弑父不成？” 第138章 心结（4） “胤忘川，你可真不要脸。” 云千千又连着推出几掌，整个洞顶几乎被掀翻，巨石纷纷落下，连她们站的这边也没法幸免。 孤兰英拉着她跑到山洞外，看着坍塌的洞顶，她愤怒道：“千千，你疯了。” “疯了的是师姐你，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师傅跟我的仇敌，还要与他为伍，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师姐这么忠心于他？” “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而已，千千，你这些年一个人惯了，不相信人也正常，可你不该连师姐也怀疑。” “是吗？那师姐身上的香味又怎么解释？” “什么香味？” 孤兰英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衣袖间果然有一丝淡淡的香味，馥郁的香味跟普通的熏香不同，闻着叫人迷醉，身体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反应。 可她压根没用什么熏香，只有刚才替神无月取药的时候，他的药是香的…… “难道……” 云千千笑着道：“神无月的药是用无数珍贵药材做的，里面添了奇香，沾上一点便洗不掉，师姐，你见过他，还近了他的身，对不对？” 孤兰英脸上红了红，“我是见过他，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师姐， 女人动情是藏不住的，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但现在，我不喜欢你动我的人。” 云千千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微微发红，刚才使出那几招根本不是她往日的水平，甚至超越了魔珠的力量。 喉中隐约有种不适感，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魔珠的灵力早在她跟神无月有过身体接触后就渐渐消失了，她自身的灵力也在减弱。 她不该这么强大才是。 可是刚才知道大师姐身上沾了神无月的体香后，她竟然有种几近血崩的感觉，全身的血脉逆流，她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她必需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想到大师姐跟神无月，她就控制不住的想杀人。 “云千千，你干的好事……”胤忘川从雪窝里爬出来，脸被雪水渍得黑红一片。 没等他话落，云千千便朝他飞身而去，接连挥出的几掌。 胤忘川狼狈接招，差点不敌，被孤兰英扶着在那边的石头上坐下。 云千千也喷出一大口血，落在一片空地上。 孤兰英对她喊道：“千千，你入了心魔，不要再用内力，再这么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 云千千不理会，平复一会 后，便站起身，再度朝胤忘川走来，“我杀了你。” 胤忘川见了她血红的眼睛，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躲到孤兰英身后，“你不是说她动了情不会变成魔珠吗，怎么回事？” 孤兰英道：“这是力量的反噬，她受了刺激，这会比魔珠还厉害。”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胤忘川近乎绝望地瞪了她一眼，也顾不上雪地里的咒术，疯狂沿下山的路跑去。 云千千紧追而去，孤兰英一把拉住她道：“千千，你真要杀他吗？那就要变成魔珠才行，不然你杀不了他。” 云千千微微侧头，脸上露出一丝迷惑，“师姐这是要帮我？他不是你的盟军吗？” “我跟他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可不是他的忠仆。” “是吗？他要我，那师姐要什么？神无月？” 孤兰英这次没有再否认，抿了抿唇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见过神无月，我身上的香味是帮他喂药的时候沾上的。” 神无月果然旧疾复发。 不过这次喂她吃药的人却换成了师姐。 云千千几乎可以想到，他躺在那里让师姐喂药的样子…… 她红色的眼睛变成一片赤红，仿佛两团火般， 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五指不自觉的勾起，作出杀戮的准备。 “你不是一直问我有没有动过情吗？我动过，那人就是神无月。” “我从小被师傅收在门下，在神宫苦心研习咒术，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师傅一样不婚不育，好好把神宫发扬壮大，直到我遇见他，我被师傅赶出师门，也不是因为胤忘川，是因为神无月。” 云千千感觉自己心中有团火，即刻就要爆炸。 听着师姐说着他跟的一切，她心如刀绞。 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连从前跟人斗法受了重伤被师傅背回神宫时，都不如现在的千分之一。 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动情啊！ 神无月不是说，一旦她学会动情，就可以压制体内魔珠的力量，成为真正的人吗？ 为何现在她的力量这么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反而被魔珠控制了。 可又不像是从前魔珠取代她时的样子，因为她意识清醒，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恨意与身体的痛感。 孤兰英看着她渐渐变得赤红的双目，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假意关怀地走近她道：“千千，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难受？师姐告诉 过你，不可以用内力，不然会走火入魔。” 云千千抬眸看着她，“既然你跟神无月两情相悦，为何师傅要阻拦？” “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 “因为神无月练了无情道，你不是奇怪他为何是魔族却成神吗，魔族生来会被魔因所扰，胤忘川用少女精血抵抗体内魔因侵蚀，神无月比他还狠，他直接拨除情根，成了无心无欲之人，所以他的力量才会那么强大，他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所有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最后都会被他抛弃。” “无情道？” 云千千吃笑起来，想到他一切奇怪的反应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他从不动自己的身子，也不让她看他，每次都是她主动…… “呵，原来是这样……” 孤兰英看着她的脸色道：“这些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说的，可是你执迷不悟，师姐也是为了你好，千千，他不是良人，他只是利用你练功而已。” “师姐，这些你都知道，可还是回来找他，为什么？” 孤兰英被她问得愣了一下。 “是情根深种吧？师姐也没办法，必竟人一动情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祈求对方施舍感情，像个小丑……” 第139章 心结（5） 孤兰英脸色绯红，“千千，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 “那不然呢，师姐要杀我吗？杀了我，你怎么跟夜魔君交代？师姐不是想拿我跟神无月交换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孤兰英转过头不看她。 云千千冷笑道：“呵，师傅说得没错，你果然被胤忘川迷惑了心智，连是非也不分了，师姐，我再叫你一声师姐，神无月是我的人，以后……别再碰他了，我不喜欢。” 孤兰英原本还有几分沉着应对的耐心，只是听到这句话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你的人？你确定？他有对你承诺过什么？还是他真正把你当成女人跟你欢好过？他碰你，也只是魔族的交尾而已。” 云千千转头看着她，眸子里隐有怒火燃烧，深深看着她不语。 “难道不是？” 她挑挑眉，对她发出挑衅，“他不爱我，也不会爱你，他做一切都有目的，千千，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而已，如果你真的相信他对你的衷诚，也不会来这里质问我不是？” “你明知道他就在附近，大可以去确认，可是你没有，因为你不敢看见真相。” “够了。” 云千千突然怒吼一声，手 掌不受控制地挥出去，体内巨大的灵力让她几乎承受不住，浑身的血脉如同烧得正烈的火山岩流，灼得她四肢百骸犹如在烈火中一般。 孤兰英飞身躲开她的掌风，身子刚刚离地，她背后的一片巨石应声炸开，碎成一片石粉。 孤兰英诧异她灵力飞涨的速度，心里恐惧的同时，也在暗暗得意。 原来，魔珠受了刺激真的会走火入魔。 现在只要让云千千走火入魔，胤忘川便能拿到魔珠，她也能永除后患。 此念一起，黑眸中漰射出几丝凶光，嘴角流淌出几丝几不可闻的笑意。 “千千，神无月没有心，他杀了我，将来也会杀了你，你知道玄舞跟神无月也曾是恋人对不对？那你可知她也是死在神无月之手？神无月现在好心替你治病，不过是一时的借口，他想用你替他破身上的无情道，你上当了。” 噗！ 云千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巨大的血花在胸口绽放，沾湿了她斗篷上白色的风毛。 云千千的目光冷冷落在那边的密林里。 神无月此刻应该在那里吧？ 他在做什么？为何不出来解释？难道真像大师姐说的，他只是利用她破无情道？ “千千……” 孤 兰英突然出现在她身前，黑眸凝视着她道：“你不相信师姐吗？那你该知道这是什么？” 她拿出怀里的药丸，两枚药丸散发奇香，安静地躺在掌心。 “催情的药也是毒药，对于练了无情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一旦开始就会停不下来，随时都会需要女人慰藉，你不是问我昨天去哪了吗？我跟神无月在一起。” “你们……” “没错，我跟你一样，是他用来破身的工具。” “无耻，无耻……” 云千千大喊一声，想像着抱过自己的双手，抱着师姐，跟自己缠绵过的身子，再跟师姐交缠在一起…… 云千千眼睛变成赤红，浑身的血脉在体内炸裂，空气中隐约可以闻见血腥的味道。 孤兰英看着她这个样子，知道时机快了，忙找好位置，打算一会趁机取走魔珠。 逃跑的胤忘川悄悄来到她身后，看着那边发狂的人道：“看不出来，对自己师妹，你竟这么狠，下手比我还快。” 孤兰英面色不善，看他一眼道：“拿了魔珠我就不欠你的了，以后我做什么，你管不着。” “你跟神无月厮混我不管，但你胆敢插手我跟他之间的争斗，我还是会杀了你。” 孤兰 英轻嗤出声，明显有些不屑，“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先把结界去了再说大话吧。” 胤忘川在雪地里跑了一圈，脸被腐蚀得厉害，被她冷嘲热讽一番后，更是黑红一片，看上去十分吓人。 “哼，等本王解决了魔珠再来对付你。” 孤兰英已经不再听他说什么，转身朝云千千走去。 云千千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身子向四面冲撞一番后，最后直冲云霄。 孤兰英怕她跑掉，紧追上来，“千千……” 话音刚落，就被她甩出一掌，一记强烈的掌风袭来，孤兰英差点被打下去，急忙扶住一旁的大树。 “我不想听，走开，都走开……” 云千千失智般在空中乱砍乱挥，掌心的灵力随着她的手劈向四面八方。 “胤忘川，你受死吧。” 云千千追着胤忘川打了几个回合，胤忘川被她打得屁滚尿流，只有接招的份，最后不得不躲到孤兰英身后。 可云千千连孤兰英也没放过，接连的掌风劈过来，孤兰英也挨了她几掌，手捂胸口从树上落下， 看着那两个只会逃跑的人，这简单的杀戮似乎满足不了她，云千千她远远朝那边的镇子看了一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转头毫不 犹豫朝那边冲去。 黑影从头顶掠过，紧接着又划过一道黑影。 孤兰英皱皱眉，“神无月……” 她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伤得很得，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人从身后抱住自己，云千千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紫眸，先是一愣，然后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他重重推出一掌。 “神无月，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千千，你醒醒。” 神无月生生接了他一掌，却没有放手，仍旧紧紧抱着她的双臂，不让她乱动，他强迫她看着自己，“你看着我，我是神无月……” “神无月，你说什么替我拔除魔珠，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我破无情道，对不对？” 神无月抿了抿唇，没说话。 云千千看着他这副表情，什么都懂了，苦笑着道：“你是不说谎的，看来，大师姐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想骗你，一开始我是那么想来着，不过……你记得你中了阴阳合和散那次吗？魔族交尾是不近身的，但是那天我破戒了，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我近过身的。” “我不相信。”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我要你证明给我看，你心里有我……” 第140章 心结（6） 他修过无情道，不可能心里有她。 云千千明知道却还这样要求，她分明是在为难他。 神无月的脸色迟疑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抱着她往温泉的方向飞去。 泉水氤氲着热气，让她狂躁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神无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她吃下。 云千千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吃过后明显感觉浑身上下热了起来，不是泡温泉的热。 “你不是要证明给我看吗？” 她冷冷发问，执意要看他如何选择。 神无月坐在池水边不语，默默退了鞋袜，穿着衣服下到温泉池中。 “你做什么？”云千千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神无月漫声道：“你不是要我证明吗？无情道若无动情，是不会有反应的。” 他慢慢欺身过来，从背后拥她入怀。 隔着衣服，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沁凉的冷意，如良药般慢慢消解她体内的燥热。 云千千转身面对着他，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努力掂起脚尖，去吻他的唇。 他没有拒绝，淡淡的紫眸凝望着她，嘴角发出一声叹息。 “你后悔了？” “没有。” “那为何要叹气？” “幼稚！” 云千千放开他，抬头，看着他淡紫色的眸子，心底的小的 心思在他眼中无处遁形，眼神慌乱想要闪避。 神无月扣着她后颈，逼她看着自己，“刚才不是挺厉害吗？现在怎么害怕了？” “无月……” 她学着师姐叫他的语气。 “不许学她。” 云千千惊讶，用手捂着他的眼睛道：“不许用读心术，不公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可你的心思我一点也不清楚。” 他冷哼，拿开她的手捂在掌心，“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呢，还用得着读心术吗？” “真的？” 云千千摸摸自己的脸，俯身到那边的净水中，借着昏暗的火光去看自己的脸。 脸上通红一片，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害羞。 “不能怪我，谁让你骗我。”她不满地嘟起嘴，“要不是大师姐跟我说，我压根不知道你练了无情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只这一件。” “撒谎，如果不是我自己找到答案，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神无月抿着唇，没有回答。 云千千重新靠近过去，主动抱着他，将脸帖着他凉凉的胸膛，“你用我试身，真的能破无情道吗？” “无情道是破不了的。” “如果破了呢？” “我如你所愿，心里有你，双宿双飞。” “如果 还是破不了呢？你常吃的香丸总有一天会毒发的对不对？你回答我。” 神无月低头看着她，她眸中闪烁着一丝丝期待，又有一丝丝害怕，欺待他爱上自己，又怕他真的爱上自己。 练了无情道的人动了情，会发生什么，她心知肚明。 神无月没有回答，低下头慢慢去解她的衣带。 云千千后知后觉，惊讶地看着他道：“你干嘛？” “你不是让我证明给你看？” “在这里？” “你怕吗？” “我当然不怕。”她是魔又不是人，“不过……我要看你的身子，可以吗？” 神无月哈哈笑道：“好啊，看看我身上有没有长疥子，是不是浑身布满丑陋的疤痕。” 神无月抬抬手，黑色长衫滑落肩头，露出完美无暇的背。 云千千看得呆住。 他当真是比女人生得还美，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 怎么会有人类生得如此完美？ 云千千感慨的同时，突然想起来，他是神，不是人。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 “恩。” 她点点头，目光掠过水下的影子，脸上刷地变得通红。 感觉跟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 云千千受了惊吓，转身往岸边跑去，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引诱 了我，又要跑……不许。” “我哪有……” 话还没说完，他便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唇。 云千千第一次感觉跟他离得这么近。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阻碍，紧紧贴合。 云千千太累了，睡了一觉，醒来时，神无月已经整理好衣服，坐在那里拨弄火堆里的柴禾。 云千千睡在一块石头上，身上盖着他的氅衣，温泉四周氤氲着热气，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睡了多久？”她坐起身问道。 神无月道：“没多久，怎么不多睡会？” “不睡了。” 她从石头上下来，抱着他的衣服过去盖在他肩膀，尽管知道他喜凉，可还是觉得他这样太过单薄了些。 神无月看着她的脸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把了把脉，“气血已经恢复正常，以后不许再这样冲动了。” “恩。”她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灵山。” “还要去灵山？” “胤忘川的老巢在那里，他没拿到魔珠，一定会回去再做打算，而且那里还有裴氏跟行宫里的人，如果不去，他们迟早会死在他手中。” 提起裴氏，云千千好奇地道：“南朝皇氏被胤忘川控制 了这么多年，都不能逃脱，倒是裴氏看得通透，落了个全身而退，现在虽然受制于胤忘川，可他并没敢动她，真是位奇女子。” 神无月道：“南朝皇室能留下她这条根也是好的，将来由她掌凤印，辅佐江山，有这太后的身份撑着，别人就不敢说什么。” 云千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奇怪道：“你打算让位？” 神无月抿唇不语，只是道：“人妖魔三界混在一起终究不能太平，这人世最终还是属于人类的，至于妖魔……也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去了。” “好呀，到时候我还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你不开店了？” “开，我们一起开。” 她将头靠在他肩膀，想像着一起开店的日子，她在前面招待客人，他在厨房做饭，简直神仙眷侣一般。 神无月看着她脑子里的画面，有一丝无语。 为何是他做饭？她在外面招呼美男？ 这丫头，不安分！ 神无月摇摇头，不过还是由着她做了一会美梦。 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王福他们在营地等了好几天了，再不回去他们该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恩。”云千千扶着他站起身，一起往洞外走去。 第141章 沿途（1） 回到营地，已经是天明时分，王福带着人匆匆赶来，“陛下，娘娘，你们回来了。” 神无月道：“这几天营里可有什么事？” “一切都太平，只是司琴担心娘娘安危，一直不肯配合吃药，伤势也不大好e。” 司琴被孤兰英打了一掌，应该伤得不轻，云千千转头对神无月道：“我先回去看看司琴。” “恩。” 来到司琴睡的营帐，她躺在一张小平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一旁坐着一个宫女，正在喂她吃药， 见她进来，脸上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站起身，“奴婢绿意，见过皇后娘娘。” “司琴怎么样？”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司琴半昏迷着躺在那里，唇色苍白得吓人，她区区凡身肉胎，哪里承受得住师姐那一掌。 “王公公送了药让奴婢好好煎了给司琴喂下去，可她根本喝不进去，还一直发烧说胡话，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了，把药放下，你下去吧。” 绿意欠身退下。 云千千在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道符咒放在火上烧化了，然后将纸灰放进药里喂给司琴。” 司琴牙关紧闭，云千千点了她穴道，逼她张嘴喝药。 司琴喝了小半碗进去，然后 就开始趴在床边吐了起来，云千千任由她吐了一会，然后扶她躺下，重新倒了清茶给她漱口。 司琴喝了几口清茶，思绪渐渐清晰起来，看清床边的人，眼睛里顿时露出一丝惊喜，“娘娘，你回来了。” 云千千笑笑道：“我回来了，司琴，你觉得好些了吗？” 司琴点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茫然抚着额道：“娘娘，奴婢怎么了？” “你被大师姐打中，她掌风里用了咒术，让你元魄受损，我已经给你喂了解方，休息两天就会好了。” “谢谢娘娘。”她迟疑着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道：“娘娘，你大师姐呢？” “她跟胤忘川回灵山了。” “那她还会再来吗？” “应该会吧，她的目的没达成，不会善罢干休的。” 云千千替她掖掖被角，就像她平时照顾自己一样，司琴惶恐道：“娘娘，您是主子，怎么能让您替奴婢做这些事呢？” “司琴，你还当我是主子吗？在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姐姐了。” 从她复活以来，司琴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维护她，就算当初徐将军夫妇抛弃她的时候，她也坚持一直留在她身边。 她从前觉得只有师傅跟大师姐才是她的亲人，可却不知， 司琴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她现世的亲人，尽管她们仍是主仆的身份。 “娘娘……奴婢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休息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启程去灵山了。” 云千千摸摸她的头，起身出了帐篷。 不远处的号角吹响，侍卫跟宫女顶着灰蒙蒙的晨光拨营，到天明时分，鸾仪启程。 远处，两个人隐在林叶深处，静静看着鸾仪远去。 胤忘川握拳捣向掌心，忿忿道：“就差一点，就可以引得魔珠走火入魔，拿到魔珠，都怪你非要这个时候去动神无月，让她有了防备。” 孤兰英定定看着那辆马车，脸上划过一丝不甘。 闻言，她转过头，目光冰冷地看着那张满是灼伤的脸道：“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能让魔珠走火入魔，我还要怪你呢，为何你那么沉不住气，非要这个时候去刺激她，还有，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轮不到你对我颐指气使，你要是觉得我无用，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就好。” 孤兰英说完也不理他，飞身下树，朝着鸾仪消失的方向追去。 “孤兰英，你以为我用得到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呵。” 胤忘川狞笑一声，默默催动忠字诀。 孤兰英走着走着 ，突然感觉到体内传来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像被刀绞，狠狠拧在一起。 她疼得直冒冷汗，痛苦地卷缩着身子，不住在地上打滚。 余光瞥见那抹月白的影子，她冷笑道：“有种你杀了我。” 胤忘川苦笑道：“我为何要杀你，留着你我还有用，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说过，我能让你复活，也能让你再死一次。” “你用沈秋水给我做附体，是因为她体内有你的忠字诀？我附在她身上，自然而然会被你的忠字诀控制，你早就打算好了对不对？” “没错，本来我想跟你和平相处，可是你太不识抬举，动不动就说什么合作，呵，这世上能跟我夜魔君合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用脚踩住她一只手掌，脚尖狠狠一拧，孤兰英瞬间疼地脸色都变了，不过她没有叫。 胤忘川冷笑一声，看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就像看一只垂死的小狗，“说，你是我的的什么人？” 孤兰英咬着唇不说话，直到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才颤抖着说了一句，“我是您的奴才，主人。” 胤忘川满意道：“呵，这才对，去把云千千给我带来，这回，我不管她是不是魔 珠，神无月的女人，老子都要尝尝。” “我知道了。” “说是。” “是，魔君。” 哈哈哈哈，胤忘川发出一道狂妄的笑声，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雪雾中。 雪渐渐大了起来，风雪将她的身子掩埋，盖上薄薄的一层落雪。 在她快要冻僵之前，孤兰英醒了过来。 她动动发麻的手指，指尖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双脚冻得像两块冰。 周围灵力变弱，神无月跟胤忘川早已走远了。 孤兰英催动灵力，想要给身子解冻，却发现灵力变得极弱。 忠字诀可以控制一个人心念的同时，巨大的痛苦也会让她短暂的失去灵力。 孤兰英只好拖着残腿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动。 “胤忘川，我迟早杀了你。” 她呢喃一句，突然伸手在灌木里的抓到一只兔子，不顾兔子的挣扎，将它抱在颊边轻蹭，兔子受惊不停踹着后腿。 孤兰英毫不松手，看着手里的兔子，突然目光一凛，一口咬在它脖子…… 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血污。 孤兰英随便用袖子抹了把脸，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兔子，仰头大笑三声。 “哈哈哈，师傅，你说我跟着胤忘川修练邪功违反门规，可要不是这邪功，我怎么能复活？” 第142章 沿途（2） 鸾仪又走了两天，来到一个小镇上。 镇上有一处客运码头，他们要在这里换水路。 王福出面，包下一整个客栈，云千千被安排住在后院二楼的客房，位置偏僻清幽，适合疗养。 前后都安顿下来，拨了一部分官兵驻守在院外，神无月仍不放心，傍晚的时候亲自带着王福出门在小镇四周查看敌情。 他走的时候在客栈布下结界，云千千是安全的。 司琴端着晚饭上楼，“娘娘，该用晚饭了。” 云千千看了一眼桌上饭食。 一共四样菜，一味鲜炒时蔬，金丝豆沙饼，饼做成巴掌大小，外面烘得焦黄，里面的馅料软糯鲜甜，半只现烤的羊腿，还有一口热腾腾的砂锅，里面是炖的是野鸡，一眼看去，满满都是时鲜菌类，香味扑鼻。 云千千道：“不像是宫里的菜式！” 司琴道：“娘娘一眼就看出来了，确实不是宫里的御膳厨师做的，用的就是客栈里的熟手，做野味时鲜是一绝，陛下说既然出来了，也让娘娘尝尝外面饭菜的味道。” 云千千知道这是他的安排，心中微微发烫，拿起一块金丝豆纱饼咬了一口，红豆的甜味在嘴巴散开 ，馅料还是烫的，吃进去立即在嘴里化开。 司琴给她片了一块羊腿肉，外面一层焦香，里面的肉鲜嫩多汁，云千千吃得过瘾，对司琴道：“你也尝尝。” 她喂给她一块肉，司琴道：“谢谢娘娘赏赐。” 神无月从外面进来，看到主仆二人吃得正在兴头上。 看到她，司琴忙站起来道：“陛下，您回来了。” 神无月在云千千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好吃极了，跟宫里的味道不同，却能抓住人的味蕾。” “那我让这熟手入宫，以后专给你做膳食，万一你要开店，他也能留用，如何？” “那自然再好不过……无月，你去哪里了？” 自从她学着孤兰英叫他无月，就一直这么叫着，神无月听不惯，却也由着她去了。 云千千虽然已经对他动情，可还是不会跟人相处，她以为孤兰英对他有情，便学着她的样子，以为那样便是爱人该有的样子！ 神无月看着她，目光黯了黯。 要她知道什么是爱人，大概还要很久…… “在镇子上转了转，顺便看看附近的风土人情。” “来的时候我看到这边农田不 多，大部分人依靠水路货运赚钱，剩下的则是以打猎为生，好像大家的生活还不错。” “跟那些依靠农耕糊口的人来说，自然要好得多。” 因为连年下雪的原故，农田颗粒无收，只有一些适合冬天种的蔬菜还能存活，不过也是很少一部分。 “要想让百姓的生活恢复到从前，只能打开结界，可胤忘川控制了那么多魔类妖灵，一旦放开结界，死的人会更多。” 神无月眉心微微皱起，脸上浮现几丝忧虑。 云千千伸手替他舒展眉心，宽大的袖子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神无月将手指压在她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脉象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不过那件事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胤忘川跟孤兰英想借云千千走火入魔，引出她体内的魔珠，一旦他们成功，他之前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以后不许受人蛊惑自乱心智，愚蠢，你永远都不需要怀疑我。”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 云千千觉得心窝里有点发热，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太热的原故，她分明看见神无月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 奇怪他对自己表白也会变得 虚弱？ 这无情道果然厉害，她开始有些担心，神无月无法破除无情道的后果。 “你的药呢？” 她在他怀里摸了摸，没有找到香丸。 “之前的药被孤兰英扔了，新的，王福还没送来。” “那药是用什么做的？怎么不多做一点？” 神无月笑着道：“你以为那是容易得的？那香丸是用上百种珍贵的药材外加抹香鲸的龙涎香和上百岁的白麝香制成，一克难求……” 云千千咋舌，“可你每天都用那么多……” “所以才说难得，今日没有香丸助兴，只好睡个素觉。” 云千千想了许久，才明白他说的素觉是什么意思。 “把饭菜撤了吧，备热水来。” “是。” 隔日，鸾仪启程往码头走去。 云千千跟神无月单独坐船，带一小队人马先走，剩下的大部队随后再走，分成两路，给人一种迷惑的表象。 云千千第一次坐船，头晕得厉害，坐在那里吐了半天。 司琴在旁替她拍着背。 “娘娘，您是不是有了？” 云千千：…… “你想多了。” “可你跟陛下都在一起这么久，也该有小孩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再去要点 晕船的药来，我实在不行了。” 云千千打发司琴快去，自己抱着桶又吐了半天，整个人虚脱地躺到那里。 神无月进来她也没察觉。 他在她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云千千还以为是司琴在喂她吃药，张嘴含了，才发现跟之前吃的不一样。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紫色的眸子。 “吃了就不吐了。”他道。 云千千乖乖把药咽进去，苦得她直皱眉，“什么东西这么苦？” “良药苦口。” 他端过一旁的茶水让她漱口，又给她拿了块蜜饯含在嘴里，才觉得稍稍好些。 云千千无力地依在他怀里道：“还有多久？” “远着呢，起码还要半个月，如果你觉得身子还是不舒服，我们就还是走陆路，只是更远一点。” “算了，坐船挺好的，我还没坐过船呢。” 她在他怀里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司琴守在一旁看着她，见她醒了，将炉子上的茶壶拎起来给她续上热汤，“娘娘喝点汤暖暖身子，奴婢一会就去给您端饭来。” 云千千上午把胃里吐干净了，这会确实饿了，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汤。 第143章 沿途（3） 船舶一路南下，日夜不停，省去了临时扎营起营的时间，鸾仪行进的速度明显快多了。 神无月没有一直陪她在船上，偶尔会乘小船出去半天，云千千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没有问，他有身为君王的责任，她不懂那些。 云千千自那日吃了神无月给她的药后，就没再晕过船，每日跟司琴一块窝在船舱内，或看书或看景，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 这日神无月早起乘小船出去，云千千也没再睡懒觉，叫司琴进来侍候她更衣梳洗过后，加了件披风，来到甲板上看风景。 江水看似平静，下面却有暗流细浪。 越往南走，气候越是阴冷，司琴身上穿一件浅绿色獭兔毛的披风，也被冻得不行，声音发抖道：“娘娘，河面上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吧，回头冻坏了陛下的该怪罪了。” 云千千看了一会儿景，也觉得差不多了，扶着司琴从船头绕到船尾，打算进去。 突然，前面那条船上吵嚷起来，听喊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河里，船工跟会水性的侍卫纷纷下去打捞，叫声呼喊声汇成一片，甲板顿时乱作一团。 负责她这艘船的侍卫神色紧 张地走过来道：“娘娘，前面船上有骚动，恐怕是刺客，甲板上不安全，您还是先回船舱去。” 云千千点点头，扶着司琴回到舱里。 司琴给她倒了杯热茶，云千千将冻得发红的手捂着杯子取暖。 王福带着两个侍卫沿着船上的木板跳到她的船上，躬身进来，“娘娘金安。” 云千千道：“王公公，刚才发生什么事，怎么这样吵？” 王福道：“哦，不是什么大事，岸边有个附近农家的姑娘落水了，被捞了起来，这会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们行船半个月，明天就会抵达码头，从昨天开始，岸边已经开始陆续出现零星几户农家，所以附近有人烟也不奇怪。 云千千听说有人落水，不禁问道：“那姑娘多大了，怎么会一个人在岸边？” “这些……还没问，反正等她一会身子好了，就会放下小船送她上岸。” “哦！” 王福又叮嘱几句，便出去了。 下午，云千千午睡起来，见神无月还没回来，便叫司琴去请王福过来，问问情况。 司琴出去一会，回来禀道：“娘娘，王公公这会过不来。” “哦？王公公有公事要忙？” 司琴迟疑道：“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上救起那个姑娘，死活不肯下船，说谁要让她下船，她就磕死在船上，王公公被请过去处理了。” 云千千睡醒了正没事干，闻言便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司琴有些担忧道：“娘娘，奴婢听说那姑娘比妖还凶恶了，见人就咬，张嘴就骂，您还是别去了，万一伤了您就不好了。” 云千千轻笑道：“她能恶得过魔？” 司琴见状也就不劝了，过去拿了她的披风，扶着她踏过木板，来到前面的大船上。 门口的侍卫见了她，纷纷低头行礼，“皇后娘娘。” 云千千朝里看了一眼，“那姑娘在哪？” “在里面，王公公也在。” 云千千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女孩哭诉的声音，“我家里把我卖一次还不够，好容易逃出来，又要再卖一次，哪有这个道理，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要回去除非是个死人，是尸首！” 女孩无比决绝，王福似乎很为难，皱着眉从里面出来，看到云千千，他愣了一下，“娘娘……” “我进去看看。” 王福担忧道：“里面的人情绪不稳，娘娘还是别进去了。” 话还没说完，云千千 已经绕过他，直接进了船舱。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那里，头发有点乱，不过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看来已经梳洗过，身上穿着宫女的红衣。 看到有人进来，她有点戒备，发现是两个女孩后，才稍稍放松了戒备。 “这是我们主子。”司琴向她介绍，然后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云千千缓缓坐下，看着面前女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奴婢叫月瑶，今年十七。” “月瑶，不像是普通农户家里给取的名字。” “是我以前的主子给我取的，我知道这是皇家的船，您一定是宫里的娘娘吧？求您收留月瑶。” 她扑上来，抱着云千千的脚。 司琴上前道：“你好好说话，不要这样，要不我主子也帮不了你。” 月瑶只好先放开她，退到一旁。 云千千道：“你单看船就知道是皇家的船，看来你很了解皇家啦，你从前的主子是什么人？” “奴婢以前在灵山行宫服侍皇后主子，后来行宫生变，原本跟奴婢一块做事的姐妹，都陆续失踪了，大家都说太子殿下不是人，奴婢害怕，就偷跑了出来，没想到回家后，父母又想再卖我一回，奴婢 这才偷跑出来的。” 云千千起初以为她是被卖到青楼那种地方，没想到竟然是从灵山行宫偷跑出来的，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宫人失踪是不是从太子殿下来了开始？” 她点点头道：“没错，自从太子殿下跟那个女人来了，宫里的宫女就开始失踪。” “那皇后娘娘呢？她还安全吗？” “娘娘倒是安全，太子殿下偶尔也会去给皇后主子请安，不过有点怪就是了，娘娘对殿下看着很客气，仔细看又像是怕他，不过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云千千点点头，看来她真的是从行宫出来的不错，只是她显然上错船了，“月瑶，你既然知道这船是皇家船，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你是……” “我是神无月的皇后，这次我跟陛下一起出宫是要到灵山行宫去，你愿意带路吗？你能从行宫逃出来，一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进去对不对？” 月瑶闻言睁大眼睛，明显有些害怕。 云千千道：“你别怕，我能保你安全，事后，我会带你入宫，如果你不愿入宫，也可以到圣京去，总之……不让你回家。” “好吧！奴婢愿意带您跟陛下过去。” 第144章 后山（1） 晚上，神无月回来，云千千命司琴打水过来给他洗漱。 神无月用的水是从河里直接弄上来的冰水，溅出来的水花都凉丝丝的。 云千千拿着毛巾，站在一旁边，把今天怎么从河里救出少女，又怎么问出她是行宫宫女的事一一给他说了。 神无月道：“怎么这么巧！” “是啊，我也觉得巧，不过我听她的话，确实是在行宫待过的不错，她能从行宫偷跑出来，一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再进去，上次我们跟胤忘川交手，他已经有了戒心，加上偃月宫皇后在他手里，宫里还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万一硬来，恐怕会伤及无辜，不如智取来得容易一些。” “孺子可教，皇后也懂战术了？”神无月笑着，用毛巾擦擦手，揽着她回到那边榻上坐下。 脚边放着一只烧得正旺的碳盆，他往里添了些碳，让火盆不那么热。 云千千偎在他怀里道：“近朱者赤，我这是跟陛下学的。” “皇后进步，理应嘉许，想要什么？” “恩……还没想到。” “慢慢想，吃饭了吗？” “刚才吃过了。” “明天就要到码头了，今天早点睡。”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了没？” “听了， 就按皇后说得办，明天我们带着你说的宫女提前下船，乔装入宫，让王福带着鸾仪等着后面的人一块在镇上驻扎，随机应变。” 云千千觉得自己的总算帮上他一点忙，心里十分开心，偎在他怀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丝毫没看见神无月在她转头的瞬间，便收了眸底笑意。 入夜，她睡着后，神无月披衣起来，冷冷地出了船舱，跨过木板来到前面的大船上。 床上站了几个侍卫，王福守在门口，见他过来，对他福福向道：“陛下。” “人呢？” “在里面，用了药已经安静了。” 神无月弯腰进去，船舱里只点了一只煤油灯，光线十分晦暗，女人随意歪在那里，身上没盖东西，面前的桌子上还有的半杯没喝完的茶水，一看就是用药后突然倒下的。 神无月蹲下身子，拎起煤油灯在她脸上照照。 女人神态皮肤，与常人无异，他冷冷拨过她的脖子，脖子后有忠字诀的印记。 王福道：“奴才试探过了，她虽然体内有忠字诀，不过好像不受它控制似的。” “你试着催动过？” “是。” “也许是被人破解了。” “世上能破解忠字诀的人，不多。” “查过她说 的情况吗？” “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只是恰巧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河边，还投了河，就让人怀疑了，奴才是怕她对娘娘不利，如果陛下不放心，大可以不让她带路……” “我已经答应皇后。” “可这有风险……” 神无月放下煤油灯，起身慢慢往船舱外走，王福跟在他身后。 “皇后说得不错，胤忘川手里有人质，别人我可以不管，但偃月宫皇后是将来的国本，不可动摇，还有……我最近觉得身子越来越不好，大概撑不了多久。” “陛下的药已经配好了，明天一早就能送来。” 神无月点点头，“药吃得太多，好像已经没用了。” “陛下……” “灵鸟还有多少？” “还有十五只。” “放心，灵鸟死绝之前，我不会有事的。”神无月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往回走去。 隔日一早，月瑶醒来，只觉得浑身僵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小宫女进来给她送来衣服跟披风，“换上吧，一会就下船了。” 月瑶认出她是昨天跟在皇后身边近女，趁机攀谈道：“这位姐姐，昨天跟我说话的真是神无月的皇后啊？她看着年纪还没我大。” 司 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机灵鬼一样的丫头，不明白娘娘为何会信任她，她总觉得这丫头没那么简单。 没好气道：“主子的事，也是你打听得的，好好做你的事吧！” “哦……” 她这声哦，不由让司琴蹙了眉，“你真在宫里侍候过吗？当奴婢的回答问题有用哦的吗？” “姐姐你怎么总针对我呀，皇后娘娘都不怀疑我呢！” “总之我看你不像好人，我可警告你，别打娘娘的主意，不然回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琴撂下句话，忿忿起身出了船舱。 回到那边，云千千已经换上轻便的太监服，一旁的神无月则还是原来的装扮。 司琴上前福了福身道：“娘娘，奴婢已经把衣服给他了。” “恩。” 云千千正在打理衣服，没怎么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司琴踌躇着道：“娘娘，您真不打算带奴婢一起去呀，万一您有什么事，奴婢也能照顾你，那个月瑶连说话都不会呢，怎么会侍候人呢，奴婢怕她侍候不了您。” “她只是个带路，再说，我也用不着侍候，司琴，趁我不在你就多休息一下，有空也到外面转转多好。” 云千千收拾好自己，转头看着一旁气定神 闲的神无月，“你不换衣服吗？” “太监的衣服，我不穿。” “那你怎么进去？” 云千千话音刚落，神无月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然后又不紧不慢的出现在她身后，“这样可以吗？” 云千千：…… 王福指挥着侍卫放下小船，神无月先扶云千千上船，转身对王福道：“这里交给你了。” “您放心吧，陛下。” 神无月转身跳上船，跟云千千站在一起。 另一边，月瑶被人从另一边带出来，她身上换了宫女的服饰，穿着披风，脸虽然隐藏在风帽里，不过也能看得出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神无月看。 神无月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去看时，她却已经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等月瑶也上了船，小船便出发向岸边驶去，那里早有三匹马在等着。 云千千会骑马，这不必说，可当看到月瑶也动作熟练地上了马，神无月不由地皱了皱眉，夹夹马肚子，紧跟在云千千身后。 月瑶走在最前带路，三个人策马走了半天，便来到了行宫所在的灵山后山。 下面站着许多侍卫，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月瑶皱眉道：“奇怪，之前明明没有人把守的？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第145章 后山（2） 月瑶透过前面的灌木，看到前面层层把守的官兵，顿时有点泄气。 云千千道：“你之前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灵山的灵泉，可以治百病，所以当初这处灵山行宫建造的时候，就在山上辟出了一条小路，直通灵泉，专门供主子们使用，灵泉虽然也是宫中的地方，可是平时都是锁起来的，只有总管太监有钥匙，每隔两天他会开门放宫人进去打扫，那天轮到我打扫，我就是趁那个时候逃跑出来的。” 神无月道：“那时候山下没人吗？” 月瑶摇头道：“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我逃跑，所以李罗起了戒心，把这里戒严了。” 神无月沉吟不语，冷冷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云千千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每隔五米就有一个侍卫别说人了，就连只兔子，也未必能遛得进去。 “现在怎么办？要改变计划吗？” 神无月道：“不必，我引开他们，你们趁乱上去。”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神无月化作无形，慢慢朝那些把守的官兵走去。 云千千虽然看不见他，可是能看到地上落叶陷了进去，还有他身上特有的香味。 月瑶一直看着地上那串浅坑不见，又深深 朝那边看了一眼，才回过头对云千千道：“娘娘，我们到那边去吧。” “恩。” 山脚下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雪吹得人东倒西歪，大家撑了一会，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对天骂道：“真是邪门了，山谷里倒刮起飓风来了?” 另一个道：“如今世道，什么怪事也不怪了，哥几个，李公公让咱们守着，又不说守什么，到底要守多久呀？” “你问我，我问谁？自打太子殿下来了，什么事说清楚过。” “那还站不站，这风一会把人都要吹跑了。” 领头的卫尉想了想道：“算了，到那边帐篷里歇歇吧，反正老罗那狗这个时候应该在侍候皇后主子，不会下来。” 一阵欢呼后，大家纷纷彻离退到帐篷里。 云千千跟月瑶趁机混入，沿小路一直往山顶的灵泉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神无月追了上来，“我先到前面探探路。” “恩。” 神无月一走，风势瞬间回落，雪也停了下来。 月瑶抬头看着发生的一切，有点羡慕地道：“娘娘，陛下的神功盖世无双，一定可以赶走太子，统一三界。” 云千千走在她后面，低着头赶路，闻言抬头朝月瑶的背影看了一眼，她绿 色獭兔披风上落了一层厚厚的落雪，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团移动的雪球。 大概是云千千太久没出声，她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娘娘，你怎么这么看着奴婢？”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三界。” 月瑶笑笑道：“哦，偃月宫主子平时喜欢供些神呀佛呀的，还常把千星阁的人召过来做法，奴婢也是听千星阁的人说的，他们说现在的世道不太平，除非这世上只有人类。” “你懂得还挺多。” 云千千低头看了眼月瑶的脚印，脚印踩在雪上，压得又沉又实，不像是练功之人该有的步伐。 而且刚才她试探她的时候，她全然没有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语气也不像是撒谎。 不过…… 云千千的目光定格在她脖子处。 月瑶走热了，见雪势停了就摘了风帽，露出脖子处淡淡的印记，云千千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顿时停了下来，再看向月瑶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戒备。 月瑶没听见她跟上来，停下来道：“娘娘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在这里歇一歇吧？” “好。” 云千千没有拆穿她，连她都发现的事，神无月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提，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 下休息。 月瑶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找了块石头坐下。 过了一会，神无月从山顶下来，云千千站起来道：“前面如何？有侍卫吗？” 神无月道：“已经被我暂时支开了，现在赶紧上去。” “恩。” 神无月扶着云千千走在前面，月瑶跟在后面。 走到山顶处，路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灵泉行宫，生人勿近等提示。 绕过那处石碑，里面的情况已经跟下面不可同日而语，皇家地盘修建得十分精美，远远已经可以看见雕龙画凤的楼阁与亭台。 绿的鲜绿，红的赤红，每一块石砖都有一尺见方，一直铺设到看不见的地方，再无尽的延伸下去。 月瑶道：“顺着这条小路走，就是灵泉了，不过我们要入宫，要走另一条路。” 月瑶带着他们走上另一条小路，石砖铺成的地面，上面用连廊相连。 三人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一处门口，门是一整块生铁铸成，又厚又重，拉开的时候，发出翁地一声沉闷的响声。 云千千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四周。 一个小太监远远地朝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什么人敢擅闯，来人……” 话音未落，便已被人一剑封喉 。 神无月收了指上的树枝道：“快走。” 三人没敢耽搁，快步穿过这片空地，进入行宫。 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穿宫装的宫女跟太监时不时路过，每个人都低着头，脚步十分匆忙。 神无月道：“皇后住处在哪？” 月瑶指指最高处的那处绿瓦红墙，“朝阳殿是皇后住处。” “你在前面带路。” 月瑶顺从在前面带路，神无月是隐身的，所以看表面，就像两个宫女一前一后走着。 月瑶低着头，跟那些神色匆匆宫女没什么两样。 云千千也学她的样子低下头，快步走着。 突然，一个小宫女跑过来道：“月瑶，真的是你，你这几天去哪里？李公公知道你跑了大发雷霆，还罚了好几个值守的宫人，你怎么还敢回来？” “这又是谁？” 她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云千千，满脸都是戒备。 云千千事前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月瑶及时挡在她身前道：“红玉姐，我没有跑，我就是太想家了，回去看看，上个月我娘生病，我跟陈公公请假他总不许，我没办法才走的，这个是我妹妹月杉，我带她来给李公公看看，要是行的话就让留她在这里当差。” 第146章 月杉（1） 红玉脸上狐疑着打量着她，又看了一眼那边的云千千。 云千千对她笑笑，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娇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刚进宫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 红玉信了三分，不过，对于月瑶逃跑的事，她还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你能不能留下还要另说，何况是你妹，总之你要过不了李罗那关，这条命都悬。” 月瑶听到她口风松了，忙道：“谢谢红玉姐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来报。” 月瑶千恩万谢，一副真心的样子，红玉被她说得动容，“行了，说什么来世，趁李罗不在宫中，你快点去求求皇后娘娘吧，看她能不能帮你说两句话，要不然李罗可不放过你。” “我知道了，红玉姐，多谢你。” 又再三道谢后，才拉着云千千朝着朝阳殿跑去。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回头看已经没人了，方才舒了口气。 月瑶看了一眼自己还拉着云千千的手，连忙放下道：“对不起，皇后娘娘。” “没关系，看来你真是行宫的宫女。” 月瑶笑道：“娘娘以为奴婢骗您吗？奴婢只有一个脑袋一条命，就算骗人也不敢骗到武功盖世的陛下头上。 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朝阳殿，院 子里有侍卫把守，门前站着两个青衣小宫女，这会正是午休时间，皇后娘娘应该在佛堂礼佛。 “我们走吧。” 月瑶冲破前面的关卡，直接闯进去，跑到大殿前跪下道：“娘娘，奴婢月瑶，有要事求见皇后主子。” 云千千也跟着跑进去。 “什么人闯宫，快拿下。” 两个侍卫追上来拖人。 手刚碰到云千千，就感觉到腕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侍卫连叫都没叫，直接倒下，晕了过去。 同伴看到他的惨状，也不敢再上次拉云千千，慌张地看看四周，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然后转身逃走了。 月瑶趁乱冲到台阶上，拉着其中一个青装宫女道：“翠屏姐，帮我通传一声，皇后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翠屏年纪稍长，是朝阳殿的掌事宫女，她看着月瑶道：“这不是月瑶吗？你不是跑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奴婢没跑，都是事出有因的，奴婢会当面向皇后娘娘解释，现在请翠屏姐通传一声，让娘娘见一见奴婢，奴婢不是一个人来的，奴婢带了个贵人来，娘娘一见就知道了。” “什么贵人？” 翠屏转头朝她身后看看，云千千拾阶而上，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对她点 了点头。 翠屏皱眉道：“你就是月瑶说的贵人？” 云千千没作声。 月瑶催促道：“翠屏姐，没时间了。” 正说着，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皇后娘娘礼佛的时间，是谁在外面吵闹。” 翠屏脸上一惊，连忙低下头道：“是逃跑的月瑶回来了，说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月瑶？” “就是后院里做杂事的小宫女。” 里面良久没声音，似乎是去通禀了，过了一会，小女孩隔帘道：“皇后娘娘让她进来说话。” “是，你们进去吧。” 月瑶道了谢，正要带着云千千进去，又听见翠屏道：“等等，要先搜身。” 月瑶回过头，小声对云千千道：“这是行宫的规矩。” 若不是她提醒这句，云千千的掌风几乎就要落下了。 翠屏感觉到了她的攻击性，戒备地看她一眼，还好她没再动了。 翠屏亲自动手，将两人身上摸了一遍，又着重摸了摸云千千，见身上没藏着暗器，这才放两人进去。 进了大殿，月瑶长舒了的口气，云千千道：“行宫里都要搜身的吗？” 月瑶道：“是从太子殿下回宫后开始的，自从太子殿下回来，皇后娘娘好像很害怕，对谁都不信任，就连身 边常侍候的宫人也不允许侍寝，都要发配到外面，每天只让李罗跟童灵守在一旁。” “童灵？” “也是宫女，不过年纪小一点。” 月瑶随便解释了一句，说话间，已经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面的偏殿，又绕过几道帘子，才是皇后娘娘礼佛的后殿。 云千千抬头朝头顶看了一眼，神无月不知跟进来没。 “娘娘，月瑶到。” 佛堂外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负责打帘子，身上穿红衣，看着十分乖巧，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应该是刚才给她们通禀的人，云千千看她年纪小，估计就是月瑶口中的童灵。 云千千奇怪，怎么还有这样小的宫女，随即她就明白了原因，这小女孩是灵体。 她眼睛泛着蓝光，很明显，她也察觉到了云千千的不寻常，抬头，直盯盯看着她的眼睛。 云千千对她笑了笑，女孩感觉到她的善意，这才没再说什么，将提在掌心的灵气轻轻收回，替他们打起帘子。 裴氏礼佛半日，腿脚发麻，坐在那里，由宫女捶腿。 她身上穿一件蓝色撒地金的立领团花凤袍，通身的满绣跟额上那颗鹌鹑大小的东珠，显了这位前朝皇后的尊贵与体面。 她虽然四十多岁， 但保养得当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老态。 她只瞥了地上的月瑶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陌生女人身上。 女孩年纪不大，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是通身的气派浑然天成，裴氏很少见到敢这样直盯盯看着她的宫女，哪怕是初进宫觐见的太子妃，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可这个女孩却完全不怕她，甚至还在打量她…… “奴婢月瑶，见过皇后娘娘。” 裴氏收回目光，“何事求见哀家？” 月瑶看了一眼身后的云千千，没有说话。 云千千上前一步，说道：“是我要见你，我是神无月的皇后。” 裴氏一惊，握在手上的杯子差点掉落，洒出一点水湿了凤袍。 宫女连忙过去帮她擦着。 裴氏脸色发白，对她们道：“不用了，不碍事。” “是，娘娘。” 裴氏平静了一下情绪，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你说你是神无月的皇后，可不知你这样乔装打扮，来行宫见哀家，所为何事？” “为了胤忘川的事。” 裴氏本来还有三分怀疑，因为这个女孩太年轻，又是被逃跑的宫女带进来的，可信度不高，可是听她这么说，她便完全相信她了，转头对左右道：“你们下去。” 第147章 月杉（2） 裴氏屏退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皇后娘娘……” 云千千及时打断，“裴皇后，你叫我千千就好。” 裴氏一怔，“千千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神无月就在附近。” “啊？那……” 裴氏显得有些紧张，连忙左右四下探望，云千千道：“你别怕，他不伤人，他来是为了救娘娘出行宫。” 裴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活在胤忘川的阴影底下，虽然她装傻功夫一流，可也骗不了他多久，而且她隐约觉得他已经知道她是装的，不过是为了大家面子上好过，当作不知道罢了。 “那太好了，只是他盯我盯得太紧，怕不容易，而且，胤忘川跟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好像在密谋着什么，你跟陛下要当心。” “多谢娘娘提醒，我们来时就有准备，不过要对付胤忘川，还需要千星阁的星史布下伏魔阵，这件事还得由娘娘来办。” 裴氏沉吟道：“前阵子我说要千星阁的人来作法，他当即就拒绝了，既然这样，我就再试试好了。” 云千千道：“你别怕，陛下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裴氏点点头，“我尽量试试吧。” 她看着云千千身上的装扮，“他在行宫的宫女身上都留了自己的印记，你是外来的，冒然在外面走 动，估计会有破绽，这行宫里，只有我这朝阳殿没有他的法咒，你就留在我这里吧，我让月瑶照顾你。” “多谢，月瑶进宫时说我是她的妹妹，叫月杉，安全起见，娘娘就叫我月杉吧，这样他们不会怀疑。” 裴氏点头，扬声叫来宫人，“叫月瑶进来。” 月瑶低着头被童灵带进来，俯身道：“娘娘……” “月瑶，以后由你照顾月杉起居，万不起怠慢她。” “奴婢知道。” 云千千跟着月瑶出去，门外，翠屏早就得了消息，俯身对云千千欠了欠身，狐疑地又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下，不过这次跟刚才不一样，她脸上带着几丝惧怕，搁在身前的手也微微发抖。 “娘……月杉，月瑶，你们跟我来吧。” 转身在前面带路，领着她二人来到偏殿一处房间。 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一看就是上用的屋子，翠屏指指外面的小房间对月瑶道：“你在这里。”然后将云千千带到里间，“这间屋子给您用，娘娘说要是您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尽管跟奴婢提。” “这里很好，你帮我打点水，我要沐浴更衣。” “好，这就去办。” 翠屏转身退下，走前拉了拉月瑶道：“你跟着过来，李公公要见你。” “是。” 门被人关上，云千千 在桌边坐下。 神无月无声无息，出现在窗边，隔着窗棂看向外面。 云千千道：“你见过裴氏了，觉得她这人如何？可不可靠？” “有点小聪明，只是胆小怕事，不过好在她平日里唯唯诺诺惯了，胤忘川会对她放松警惕，现在只要裴氏说服胤忘川让千星阁的人进宫就好了。” 云千千道：“裴氏礼佛，屋里也有一阵符咒这样的东西，听她说她之前就想请千星阁的人进宫作法，被胤忘川回绝了。” “胤忘川现在草木皆兵，谁都不信，何况是千星阁。” 云千千道：“我倒有个主意，听月瑶说，自从胤忘川来了，宫里的女孩总是离奇失踪，看来他还在采精补阳，练那些邪功，用千星阁的年轻小星史作诱饵，他一定会放松警惕。” 神无月满意地点点头，回到桌边在她身边坐下，“看来皇后已经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学会了攻心计。” 云千千顺势靠在他肩膀道：“攻心计有什么难的，什么时候我能读懂无月的心思，也就真的成人了。” 她垂下眼皮，转头想去看神无月的脸色，他却转头看向别处…… “我晚上要回营地一趟，你自己在这里，要当心。” 他将玉佩交给她，“帖身放着，有事我会过来。” “恩。” “热水来了。” 门外，翠屏给她送水过来，云千千叫她进来，再转过头时，神无月已经不见了。 云千千沐浴更衣之后，在软榻上躺下休息。 傍晚的时候，月瑶从外面进来，对她福福身道：“娘娘。” 云千千抬眸看她一眼，“你回来了，他们没为难你？” “没有，只是多问了几句。” “恩，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谢娘娘。” 云千千在行宫睡了一晚，早上起来，枕头空空，她有些不适应，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睡通宵了，不知道神无月回营地顺不顺利？ 云千千推开窗户，外面风雪正浓，几个小太监抄着袖子站在廊下，身上的棉袍跟帽子被风吹得飞起，满院子追着帽子。 突然，一个眼神朝这边看过来。 云千千连忙放下窗户，胤忘川皱皱眉，努力吸着鼻子在空气中闻闻，循着气味，一直追到偏殿的廊下，几乎就要冲进殿内，可那股味道却突然不见了。 胤忘川疑惑地看着四周，“奇怪，这里怎么有神无月的气味？” 孤兰英冷冷地走进来，“你在看什么？” “我刚才闻到神无月的味道，他的船队已经到了下面的镇子，我怀疑他已经进入行宫了!” 孤兰英道：“神无月已经到了镇子，镇子 离行宫这么近，这里有他的气味又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这气味不同，好像还有小怪物，我对小怪物的身体情有独钟，是不会弄错的……” 想到小怪物身上散发着跟魔胎一样的气味，他仰起头，忍不住回忆起魔胎的身体…… 孤兰英有点恶心，冷冷道：“我看你是太想得到她，都走火入魔了，皇后还在里面等着，快进去吧。” “好吧。” 他最后朝那屋子看了一眼，才依依不舍地往那边的在殿走去。 李罗站在门口，躬身道：“太子殿下……” “母后呢？” “皇后娘娘等候多时了。” 李罗打起帘子，引他二人进去。 裴氏坐在抱厦里，额上还戴着昨天那枚大大的东珠抹额，听见脚步声，她紧张地捏起手指，挺直背。 “娘娘，殿下跟国师大人到。” “快请进来。” 胤忘川走进来，用钉子一样的眼神在裴氏身上扫了两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前道：“见过母后，母后一早召见儿臣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裴氏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孤兰英，对上她的目光后，又很快低下头，捂着胸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哀家最近总睡不安稳，听说国师精通咒术，不知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148章 月杉（3） 孤兰英一眼就看出裴氏是装的，只是又不完全是，她这里确实有点怪。 “奴婢权且一试。” 孤兰英四下打量，然后走到后殿，来到佛堂。 裴氏扶着翠屏跟过来道：“这是哀家礼佛的地方，供的是大慈大悲的菩萨，那些东西应该不敢进来才是。” 孤兰拿起佛龛上的香到烛火上点燃，对着菩萨拜了拜，看了一会烟的形态，并没什么异常，只是这间屋里的情况似乎比那间屋子还要怪异。 “娘娘这里布过阵吗？”她问。 翠屏道：“娘娘有心悸的毛病，从前找过千星阁的人来布平安阵，只是已经过了许多年了，估计效力早没了。” “平安阵？呵，千星阁越往下也越来越胡闹了。” 裴氏盯着她的脸，紧张道：“国师，是不是这阵有什么不对？” 孤兰英摇头道：“这阵虽然胡闹，但不至于加重娘娘的病情，娘娘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不知情被人骗了，不知在宫里布了什么阵法，带累了娘娘，所有的咒术都是有反噬的。” 裴氏转头看向翠屏，翠屏适时道：“宫里人多，娘娘虽不布阵，可保不齐下面的人害怕自己私自请了千星阁的人进来布阵，这阵法多了，可 不就乱了吗，就像练功之人走火入魔一样。” 孤兰英道：“有这个可能。” 裴氏道：“那现在怎么样才能消除？” “只有再找千星阁的人来除掉咒术。” “这样啊……”裴氏拽着手指，转头看向身后的胤忘川，他一直在她宫里闻来闻去，好像有什么发现似的，把裴氏吓得一颗w心紧紧提着，生怕他看什么出端倪，刚才跟孤兰英说话的时候都提着几分小心。 “殿下，国师的话你听见了吗，国师建议让千星阁的人来，殿下是什么意见？” 见他沉迷找人没听见，裴沉只好又问了一声。 胤忘川回过头道：“千星阁的人不老实，现在国师在这里，母后为何还要舍近求远，找什么千星阁的小星史。” 裴氏心里一紧，就知道没那么便宜，不过也没放弃，仍旧温声道：“国师虽好，只是解铃方需系铃人，再说布阵作法，得要小星史布阵，听说……千星阁新进了不少年轻的小星史，已经不是先前那批，殿下不防让她们试试。” “新进的一批？” 听说千星阁新进了小星史，胤忘川两眼瞬间放出一丝渴求的光，脸上也浮上贪婪的神情，“这么说，千星阁已经改头 换面了？” “是啊，听说神无月现在极少召千星阁入宫，想来千星阁是知道分寸的，知道该忠于谁，不忠于谁。” “既如此，就依着母后召几个小星史进宫布阵作法，雪夜难行，不如就让她们就近住在本王的千雪阁如何？” 孤兰英冷冷一哂，漠然别过脸去。 裴氏心里虽然也看不起，却不敢像她一样公然冷嗤，仍旧装傻道：“殿下体恤是他们的福份，既这样，就依殿下好了，李罗，你即刻就去安排。” “奴才遵命。” 李罗转身要走，被胤忘川叫住道：“听说昨天山下有了骚乱，所为何事？” “哦，没什么，一个逃跑的宫女又回来了。” “逃跑的宫女？多大年纪？” “十六岁。” “她人呢……”胤忘川透过窗户，目光紧紧盯着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宫女。 他已经几天没有进补了，感觉身体亏空得厉害，可恨神无月上次伤了他元气，害他到这会都没缓过来。 加上行宫可以用的小宫女越来越少，裴氏这贱人知道他的癖好，故意将行宫里年轻的宫女都收在的朝阳殿，害他不能下手。 如若不然，他也不用答应让千星阁的人来，这样冒险。 李罗道 ：“我罚她到后面扫恭桶去了，估计这会正刷着呢，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胤忘川顿一阵恶心，恶狠狠地看他一眼道：“好好的人都让你给用废了。” 李罗掖了掖，也不多言。 裴氏在旁打圆场道：“李公公快去吧。” “是，奴才告退。” “母后歇着，儿臣等也告退了。” 孤兰英欠了欠身，跟着他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刚才好像闻到了神无月身上的药味。 云千千说神无月身上有药味，她本来没放在心上，直到刚才切切实实闻到，她才知道云千千说得不错。 神无月身上的味道，的确让人一闻就忘不掉。 “你怎么了？” 回过头，发现胤忘川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孤兰英道：“没什么，走吧。” 胤忘川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怪物给我弄到手？” “我在想办法。” “我告诉过你，我等不及了，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胤忘川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作势欲催动内力，孤兰英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我会把她带来的，我这就去 。” “你最好快点，神无月已经到镇子上了，这是大好的机会。” “我知道。” 看着他转身离去，孤兰英脸色苍白，扶着墙慢慢出了大门。 云千千隔着窗户，冷冷看着这一切。 月瑶端着茶水进来，“娘娘，裴皇后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 云千千收拾了一下，来到裴氏的寝宫，她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仍旧心有余悸，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发抖。 “娘娘，皇后娘娘到了。” 云千千走进去，“娘娘。” “千千，他答应了我叫千星阁的人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娘娘这次辛苦了。” 裴氏苦笑着，抬头看着她道：“你们有把握制服他吗？那魔物发起狂来谁也不认，我怕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得葬送在他手里。” 云千千道：“娘娘不信我，还信不过陛下？” “哀家自然不敢怀疑陛下。”她顿了顿道：“从这里到千星阁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出门，他……好像有所察觉了。” “我会的，我先告辞了。” 云千千回到偏殿，神无月已经回来了，正斜倚在窗边逗鸟，神情若有所思。 “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 第149章 月杉（4） “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千千从身后抱住他，反被他伸手揽到身前，亲昵地用下巴支着她颅顶，“刚才。” “难怪他刚才闻了半天，原来是你露了马脚。” 云千千笑了笑，看着面前的灵鸟道：“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一般人看不见这鸟。” …… 云千千有点意外，想要问些什么，神无月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陪我躺会吧，累了。” “恩，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云千千扶他到床上坐下，亲自给她端来热水净手洗脸，神无月摸摸她的头，“有皇后侍候真好。” “那我以后一直侍候陛下好不好？” “好,睡吧。” 他洗漱过后，翻身到床上躺下，他似乎累极了，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云千千不敢吵他，乖乖爬过去，偎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 夜深了。 月瑶穿着深色斗篷，悄悄穿过大半个行宫，来到一处废弃的宫院。 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飞雪，神情若有所思。 “月瑶见过祖师。” 孤兰英转身看着她，目光冷得吓人，“情况如何？” “奴婢按您说的，已经取得了小皇 后的信任，不过神无月好像对奴婢还心存怀疑。” “他本来就不是轻易信人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只要确保他们布阵的时候万无一失就好。” “奴婢会的。” “为了不让胤忘川怀疑，我这几天会下山去，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奴婢明白，祖师自己要小心。” “回去吧，小心他们怀疑。” “恩。” 月瑶踏着风雪，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孤兰英看着那片亮着灯的宫殿，冰冷的眼底深处浮上些许苦涩，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一队车马缓缓前行，往山顶行宫走去。 随行小星史有二十来个，每个人都穿着浅灰色的衣服跟大红色的斗篷，走在雪地里格外耀眼。 李罗骑着马在前面领路，两边的鸾仪举着高高的皇家标识，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百姓好奇地围上来，七嘴八舌说着，“那不是千星阁的人吗？好久不见千星阁出来作法了，也不知这妖雪能不能停了？” “千星阁作法，肯定能收了作恶的妖魔。” 百姓议论纷纷，小星史们脸上却看不见什么神彩，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红坐在马车里，对于这次偃月宫皇后突然的 召见，也感到有些意外。尤其是李罗最后说的那句，更让她心里没谱。 掀开帘子，看着前面的李罗，她道：“李公公。” 李罗扯了扯马缰，走到她的车旁，“掌门有何事吩咐？” 小红道：“李公公，不知这次是要布什么阵，为何非要我去？” “这自然是因为娘娘信任掌门，掌门别怕，行宫里一切都妥帖，而且，还有故人在等着。” “故人？” 李罗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牵了牵马缰往前走了。 弄得小红也不敢再问，糊里糊涂上了山，至傍晚时分全部抵达行宫。 晚饭的时候，小红已经站在朝阳殿的暖阁里了。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安泰。” “掌门免礼，一路辛劳，先下去歇歇吧，一会自有人去见你。” 小红脸上惊了惊，也没敢再问，自跟着人下去。 “哦对了，小星史们被安排在太子殿下的千雪阁了，掌门就在这里，房间哀家已经安排好了，让他们带掌门过去。” “太子殿下？” 小红来之前就有不好的预感，到这会总算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叫自己多带一些小星史来了，默默低下头，一句也不敢多问多说多看。 跟着宫女来到一处房间，房 间里设有碳盆跟地龙，小红走进去，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小红惊慌地转头去看，看清来人，她惊讶道：“皇后……” 云千千对她笑笑，吩咐月瑶关上门，上前亲昵地握着她的手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奴婢吓死了，刚才偃月宫皇后说有故人要见，奴婢还当是谁，您怎么来了，这地方不是早就被胤忘川跟孤兰英占领了？” “我自来上来的法子，月瑶，你去弄点茶点。” “是。” 月瑶转身下去。 云千千拉着小红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小红，这次叫你来是有要事，陛下跟我打算在这里布下伏魔阵，将胤忘川一网打尽。” “可伏魔阵他一眼就认得出，怎么瞒得过他？” “可以用障眼法，外面布普通的阵，里面设置机关，布天罗伏魔阵。” “伏魔阵倒不难，只是如今大雪连天，法力也会跟着大打折扣，只怕伏不住他。” “我有法宝，你只管按我说的做。” 小红虽然还是有点担忧，不过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我相信娘娘。” “娘娘，茶点来了。” 月瑶端着茶点进来。 云千千道：“你走了一路饿了 吧，快吃点吧。” 小红提心吊胆走了一路，确实饿了，拿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 李罗在外道：“掌门，小星史们都在千雪阁安置下了。” “哦，好。” 云千千道：“千雪阁是胤忘川的住处，不过你放心，陛下这几日会加强外面的缚灵咒，他使不出法力，伤不了人。” 小红捂着嘴，噗地笑了一声道：“娘娘别忙，我早有准备，这次过来带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星史，就算没有陛下的缚灵咒，他也不会有兴趣的。” “那这会他估计要被气死了。”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李罗紧张的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母后，你怕不是老糊涂了，那几个老得都快干瘪的老太婆，也能叫少女？” 裴氏手拿念珠，跪在佛堂里，念着佛道：“殿下，小星史年纪是大是小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布阵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本王就是生气。” 胤忘川难得吃瘪。 裴氏心中冷冷一笑，接着道：“哀家听说魔族有种害人的法子，可以用少女精血修练邪功，说起来行宫近来也走失了不少小宫女，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有了魔族，正好千星阁的人来了，一并查查吧。” 第150章 秘密（1） “是。” 李罗刚上前应了一声，身后传来胤忘川摔帘子出门的声音。 “倒也有他吃瘪的时候。” 李罗跟裴氏相视一笑，裴氏抬抬手，李罗赶紧过去扶着她起来，到那边的软榻上坐下。 裴氏端过他奉来的茶，闻着茶香，只觉通体舒畅，似乎许久已经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回想着自己上次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哀家近来总想起以前刚进宫的时候，陛下虽不算体帖，可生下太子后，也是和和睦睦的，算一算，哀家也有许久没去过圣京了。” “娘娘想回去，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求一求神无月，他应该不会阻拦您回去吧？” “若是能回去当然好，哀家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太子跟陛下长眠许久，哀家也该去上柱香了。” 裴氏低下头，想到死去的夫君跟太子，神情显得有些伤感。 李罗看着伤心的裴氏，跟着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小红已经开始带着千星阁的人在朝阳殿的院子里开始布阵。 神无月隔窗看着，云千千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身后道：“该说的我已经吩咐过小红了，她知道该怎么做，胤忘川因为小星史年老， 昨天晚上连夜下山，在附近捉了一名村妇，今天估计还会下山，孤兰英好像昨天就已经下山了，听李罗说是往山下鸾仪扎营的方向去了。 神无月恩了一声，从紫金罐中倒出一颗灵珠给给灵鸟，灵鸟乖乖吃了，然后像从前一样，开始咳血…… 云千千在旁看着道：“这鸟是不是哑巴？我怎么从没听它叫过？” 神无月看她一眼，轻笑着道：“灵鸟叫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别让它叫了。” “为何？有什么说法？” “只是一个传说，也不知真假，我也记不清了。”神无月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将她抱上软榻，“来的这一路，有没有看到喜欢的地方？” 云千千这一路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水上，压根没仔细看过，淡淡道：“好像没什么好地方，还不如圣京热闹。” “你喜欢热闹？” “那当然，难道你不喜欢？” 神无月摇头，他最烦吵闹，当初建皇陵，他特地没挑什么风水宝地，只求个安静，结果没想到撞上这个话多的小游魂，不过好在她这回不会再吵他了…… “我不喜欢热闹，不过我喜欢听你说话。” 云千千抬头，看着他紫色的眸子，神无月道：“我脸 上有东西？” 云千千摇头，“我觉得你出宫后好像变了。” “那一定是变丑了，再么是老了……” “才不是，你又不是人类，哪会变老。” 云千千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乱说。 她窝在他怀里，脸帖着他墨色的丝袍，她发现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他的怀抱凉了。 “你知道吗？我以前在地宫的时候，经常听他们说神无月荒虐无度，嗜杀凶残，我还以为神无月是个绝世丑陋的大恶魔，直到我在地宫第一次看见你，你穿着黑色刺金龙的袍子，长发瓢瓢，一双紫眸，跟常人不一样，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天上的神仙，没想到，你就是神无月……” “那你当时是不是就喜欢上我了？” “才不是，不过……你是挺好看的……” 一旁的灵鸟在笼子里疯狂煽动着翅膀，显示着它的不安。 神无月原本慵懒地倚在那里，见状将云千千抱到床上，“你自己睡会，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 云千千话音还没落，神无月就消失不见了。 云千千往前追了两步，没有一头头绪，落漠地转身，在刚才两人嬉闹的软榻上坐下，笼子里灵鸟已经安静了下来。 云千千看 了它一眼，淡淡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灵鸟只是睁着乌黑小眼睛看着她。 神无月循着风声，来到一片树林里，他双脚脚尖点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突然，背后传来一股掌风。 神无月闪身躲开，反手朝后方攻击。 巨大的掌风震起落雪，一只凤凰从灌木丛中缓缓飞起，通身的羽毛闪着珍珠般的光茫。 飞雪簌簌落下，沾湿了神无月的衣袍。 他冷冷站在那里，与凤凰对峙，“神鸟，看在仙官的份上，我饶你的不死，你回去告诉他，灵鸟已经都死了，让他不必再费功夫了。” 凤凰冷冷开口，是个男声，“神无月，你私自抓走仙界的灵鸟还不知悔改，难道非要被天谴才肯认罪？” “哈哈哈，既然是天谴，那就让老天惩罚我吧。” 神无月说完用力一挥，地上的雪被巨大的掌风震起，形成一道风墙，凤凰被推着倒退数十米，身子重重落在地上。 它翻身从地上起来，朝着天空直飞而上，“神无月，你会后悔的。” 神无月轻扯唇角，看着凤凰飞走的方向，定定看了一会。 王福追上来道：“陛下，它……没伤到您吧？” “ 没有，不过行踪已经暴露，只怕仙官随后就会追来。” “奴才已经在鸾仪那里设了障眼法，可以帮您拖些时间。” 神无月默念道：“够了，灵鸟已经剩得不多了，等除了胤忘川，我们即刻拨营回京。” “是。” 神无月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林子，林子四周全是雪，远处，偶尔会冒起一阵青烟，似乎有猎户在林子里。 神无月想到刚才云千千说的话，随手化出一道符交给王福道：“胤忘川在附近捉人，想办法让它吃了。” “是。” 王福接过符咒，目送神无月的身影消失在雪色里，转身，将符咒随手钉在一个侍卫身上，侍卫瞬间幻化成一个美丽少女…… 夜里，千星阁布阵念咒的声音弥漫在朝阳殿上空。 小红跟云千千两人则躲在裴氏的佛堂里。 小红站在一旁，看着云千千熟练地操作布阵，顿时有点羡慕，她现在虽然是掌门了，可这样的高阶咒术，她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娘娘，要是祖师爷真的复活了的话，那等她回来，是不是能教我一些咒术呀？” “这个说不准，我大师姐那人脾气可不太好，不过你是千星阁的传人，她应该会教你的吧。” 第151章 秘密（2）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滴漏，“差不多了，今天先这样吧，省得时间太久胤忘川怀疑。” “恩。” 小红替她收拾好残局，两人退出佛堂在门口道别，分别朝左右两边走去。 胤忘川撑着伞从外面进来，远远看见那抹绿色的身影，眸子倏地一暗，“这丫头好像云千千啊……” “刚才从皇后房里出来的小宫女叫什么名字？” 扶着他的小太监朝那边看了一眼道：“哦，那是月瑶的妹妹月杉，刚刚进宫的。” “月杉？看身形跟小怪物倒有点像。” 胤忘川摸摸下巴，抬脚，越过在院子里布阵的星史们，朝皇后殿中走去。 一进门，胤忘川便道：“母后，听说母后这里新得了一个宫女叫月杉，本王怎么没听母后提起过？” 裴氏听了心中一紧，笑笑道：“哦，是月瑶自己带过来的，说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了，让哀家留下她，给她一口饭吃，殿下见到她了？” “远远地看了个影子，看身形还挺标致。” 裴氏违心道：“原来殿下没见过她呀！” 胤忘川听出她话里的玄外之音，皱眉道：“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那孩子挺可怜的，小时候一场大火烧毁了容貌，到了年纪也不能说亲，一般的人家也不敢要这种孩子，哀家就让她跟月瑶一块到后院打扫恭桶去了。” “烧毁了容貌？”胤忘川看着裴氏，脸上明显不信。 裴氏知道胤忘川的习性，也不指望一次就信自己，转头对一旁的翠屏道：“去叫月杉来见过太子殿下。” “是。” 翠屏下去一会，带进来一个青衣宫女，看身形还是刚才那个，只是脸被面纱遮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皮上也满是丑陋的疤痕，露在袖子下的双手已经被烧化了，三指并成两指，看上去十分吓人。 胤忘川只看了一眼，就有点恶心。 裴氏道：“月杉，快来参见太子殿下。” 云千千上前对他福了福身，看见他嫌恶的样子，反而故意将自己跘倒，往前扑了一下，两手抓着他的袍子。 “哎呀，你怎么能随便碰太子殿下的龙体，快起来。” 翠屏喝斥一句，把她拉下去。 胤忘川嫌恶地扑了扑袍子，朝那边的女人看了一眼，“她不会说话吗？” “大火烧坏了嗓子，能看见已经算是幸运了，殿下刚才不是想见见月杉吗，想来是有话要问，快问吧。” “罢了，看见她这张脸就厌烦，让她下去扫恭桶好了。” “那好吧，翠屏，将月杉带下去吧。” 看着她出了暖阁，胤忘川吸吸鼻子，似乎还能闻见一股恭桶的味道，顿时连待在这儿的心情都没了。 “千星阁在院子里摆弄一天，什么时候能布好阵？” “总要半个月吧，殿下有什么事？” “我今晚要下山一趟，神无月已经到了山下镇子，我去看看。” “那殿下自己小心。” 送走胤忘川，裴氏回到殿中，云千千已经站在那里等她，“还好娘娘警觉，让翠屏来通知我，要不然就露馅了。” 裴氏笑笑，摆手让众人下去，走上前道：“他那人素爱年轻貌美女子，对老的丑的都没兴趣，幸好是这样，我这里才能留下几个可用的人，你没事就好。” 云千千道：“佛堂里我已经布了阵，不过还没完全弄好，接下来几天都是关键时候，娘娘要做好应对的打算。” “哀家会全力配合。” 夜晚，林子深处，偶尔有几声鸟叫传来。 一位少女独自提灯走在小路时，时不时恐惧地朝四周看看。 林子黑压压一片，一个人都没有，方圆几里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一股冷风从身边划过，少女惊恐地转身四望，雪地里空空的，没有人。 可是她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一双人手在她背上摸了一把。 “是谁？出来。” 灌木里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声响。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里，上前两步，举着手里的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可那里面的东西像是故意跟她作对般，就是不出来。 “出来。” 她从地上捡起一团雪朝那边扔过去。 灌木抖 了一下，紧接着又抖了两下。 簌簌的雪从叶子上落下。 少女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后退两步，正要转身逃跑，一个黑影突然从灌木里冲出来，黑雾紧紧包裹着她…… “美人儿，一个人走夜路怕不怕？哥哥陪你啊！” 少女转过身，看清面前的人脸，吓得尖叫一声，瞬间晕了过去。 胤忘川五指伸张，感觉到少女血脉缓缓注身身体，他仰头狞笑不止，只是，突然，他感觉到有股不同寻常的力量钻入血脉。 胤忘川连忙松开少女，抬手看着掌心，掌心已经发乌，伤口渐渐散开，往手臂蔓延而去…… “啊……”胤忘川痛苦地叫了一声，捂着右手倒在雪地上，“神无月，你居然敢下阴招，我要杀了你……” 地上的少女摇身一变，变成侍卫模样，他从晕厥中醒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胤忘川，然后迅速朝山下逃跑。 “来人，来人啊……”胤忘川痛苦地握着手，不断在雪地里打滚。 孤兰英从远处过来，蹲下身子，吹亮手里的火折子，看了一眼看他的手臂，嘴角轻挑，道：“是缚灵咒，你这胳膊只怕要保不住了。” “闭嘴。”胤忘川狂躁地大吼一声，“你不是会解咒吗，快替本王解了，要不然我就要本忠字诀了。” 孤兰英冷冷道：“你费了右手，只怕使不出忠字诀了吧 ？” “你想背叛本王？别忘了本王还有左手。” 胤忘川执意用左手催动忠字诀，可他身受重伤又长期没有补充能量，作用力大大减弱，孤兰英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感觉到那种之前钻心的痛楚。 她看着他，轻笑了一声，疯刺一般的眼神刺痛了他，“孤兰英，你笑什么？” “笑你居然阴沟里翻船。” 她看着他满脸的愤怒与不满，冷冷道：“你还没认清现实吗？现在你没了忠字诀，千星阁的人又不听你使唤，你觉得你剩下的左手可以对付神无月吗？你只有我了，胤忘川。” “孤兰英，你不是想当国师吗，除掉神无月，本王许你南朝国师之尊。” “国师？我不要，我要神无月。” “他为了给小怪物破除诅咒偷了天界的灵鸟，已经病入膏肓就要死了，你要他做什么？” “我听说同根同宗的魔是相生相克的，你能救他。” “你难道想……孤兰英，你不要糊涂，神无月就是活过来也不会念你的情分，他是没有心的，连小怪物他都不爱，能抛弃她去死，更不会爱你。” “我已经选错一次了，我不想再错。” “你……”胤忘川话音还没落，便被孤兰英用一张符咒定住，然后取出他体内的灵珠，“只要保全他一魄就好，现在我拿走你一魄，剩下的，你自求多福……” 第152章 攻城（1） 孤兰英将胤忘川的灵魄装进自己配戴的紫水晶里，静静看着掌心红光散去，然后看了一眼地上垂死的胤忘川的，漠然起身离去。 胤忘川挣扎着往前爬了几步，一只兔子从眼前跳过，胤忘川一把抓住…… 补充了体力后，他又接连在山上抓了几个老弱病残，勉强回到行宫。 李罗接到宫门处的消息，即刻跑来朝阳殿通禀，“娘娘，太子殿下在宫门口滥杀无辜侍卫，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裴氏吃了一惊，立即吩咐翠屏道：“去请皇后娘娘来。” “不用叫了，我已经来了。” 云千千从外面进来，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绿色宫装。 她走进暖阁道：“胤忘川中了陛下的缚灵咒，急需人的精血进补，他现在已经杀了两个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杀人，李公公，你留一部分人盯着胤忘川的行踪，剩下的人，让他们即刻来朝阳殿避难。” “是。” “小红，你让千星阁的人在外布阵做障眼法，先拖住胤忘川。” “是。” “皇后娘娘，接下来几天我要跟小红在佛堂布阵，外面就交给你了。” “哀家会看好阵地的。” 言罢，云千千带着小红来到佛堂，接着布昨天没布完的阵。 李罗则 带着一队人马，趟着雪在行宫里四处奔走，将人都赶到朝阳殿，剩下的人兵分两路，在行宫四处搜查胤忘川的踪迹。 最后，在一处上了冻的荷花池边找到了失志的胤忘川，他伏在池水边，好像要喝水。 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去砸河面上的冰，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散开。”李罗低低叫了一声，迅速钻进附近的假山后。 胤忘川五指伸张，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将其中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的侍卫吸到手边。 随着一声惨叫，侍卫倒地不动。 李罗纳闷，小皇后不是说他已经不会再伤人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面暗想，一面打手势让众人后退。 大概是刚才死人让大家心里产生了恐惧，撤退的时候，有一人不小心掉落了身上的配剑。 啪嗒一声响后，四下都安静了。 原本还趴在池子边的胤忘川，下一秒已经将那双骷髅似的爪子扣在自己冰凉的脖子上。 感觉到那爪子的锋利，李罗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站在那里。 余光瞥了一眼那张可怖的脸。 簌簌的雪花落在他脸上，每落一片，他脸上皮肤就会被腐蚀掉一块。 昨天晚上，他在林子里奔走了大半夜 ，这脸几乎已经快毁了。 “咯咯……” 胤忘川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 “李公公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跟在那老娘们身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对本王也敢出言不逊，耍些小聪明，你以为本王不知道？” “哼，一把骨头又臭又硬，不知道吃进嘴里会不会硌牙，本王要先剔了你的骨，然后再剥掉你这皱巴巴的皮，最后再慢慢喝你的血……” 李罗听得头皮发麻，求饶道：“殿下饶命啊，奴才是个阉人，阉人不好吃。”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把你这身老肉用盐腌了，不知道味道会不会好一点？” 呕…… 李罗一阵犯呕。 光是听听，胃里就已经翻江捣海，过了一会，竟真吐了。 不依不倚，正吐在胤忘川胸口。 胤忘川刚才还冷笑吟吟的脸上，瞬间就笑不出来了，“混账，你竟敢吐本王身上，本王杀了你。” 胤忘川尖叫着起身，一把踢开李罗，正要出手，一道白光从身边掠过，原本还在他手上的李罗直接消失不见。 再出现是，已经在假山上了。 李罗趴在那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丰神俊朗的男子，他一袭墨衣玉带，黑色氅衣上刺着金龙。 李罗虽没见过神无月，不过在宫里服侍久了，单看刺绣就能辨别身份，即刻低下头道：“神，神无月……” 神无月冷冷看他一眼，“带着人去朝阳殿。” “是。” 李罗吓得屁滚尿流，滑下假山，头也不回地往朝阳殿跑去。 剩下几个侍卫也都纷纷追赶而去。 胤忘川冷冷看着神无月，放肆狂笑道：“本王就觉得最近这空气里怎么有股臭味，呵，果然是你。” 神无月冷冷看着他，头微微歪了歪，双眉微蹙，似乎有点奇怪。 “你只是中了缚灵咒，按理说不该这样，或许你还受了别的伤？” 胤忘川怕他知道自己现在少了一魄，于他不利，忙挺直背道：“你少得意，我虽然中了你的缚灵咒灵力有损，可你也比我好过不了多少，无月，你忘了我们同宗同根？你杀不了我的。” “以前不行，现在或许可以。” 神无月说完飞身而上，出手间丝毫不留余地，招招致命。 胤忘川灵力受损严重，被他攻击地只有招架的份。 胤忘川知道自己打不过，也不硬上，转身往朝阳殿方向飞奔而去，神无月见状紧随其后而去。 朝阳上下一片紧张的氛围，大家围着在一起，抱着双膝，有些 小宫女则互相抱在一起鼓气，大家恐惧又担心地看着外面。 院子里，千星阁的星史们布阵法盘腿坐在那里，空中弥漫着一片香烛的味道。 门口，逃回来的李罗正吩咐人将腰一般粗的木头抵在门后，防止人闯入。 刚才濒死的一幕还让他有点心有余悸。 摸摸脖子，庆幸脑袋还在。 突然，木门轰地响了一声。 众人被吓得一惊，纷纷看向门口，大殿里，裴氏也不能再安心待在暖阁里，扶着翠屏的手站在门口。 听到大门的动静，裴氏紧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动静？” “好像是有人要闯进来。” “会不会是胤忘川？快找人去看看。” “是。” 红玉领了差事，胆战心惊往外跑去，刚出门，就又听见轰地响了一声。 原本牢不可破的木门被破开一条缝，李罗赶紧让人再加固，多放一条木头，可还没来得及抵上门，轰地的又响了一声。 随着巨响，身后传来咯咯地一声怪笑。 李罗脖子僵硬，转过头，看着身后那张魔魇一样的面孔，吓得全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啊……” 随着一声女孩子的惨叫，胤忘川迅速抓了一个小宫女，飞速往偏殿的方向跑去。 第153章 攻城（2） 云千千在佛堂里，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白光一闪顺着胤忘川的方向快速飞过。 还没看清楚，那一黑一白两团雾已经用极快的速度飞出去，直冲天顶。 外面，月瑶一头雾水从偏殿出来，抬头看着天上，仿佛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云千千放下手里的符咒想要出去，小红拦住她道：“陛下会处理好的，您还是快点把伏魔阵布好吧。” 云千千低头看着满地残局，最终选择留下。 傍晚，满身是伤的神无月回到偏殿，云千千闻讯赶来，看到他衣袖上有处刀伤，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你受伤了。” “只是皮外伤，无妨。” 神无月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好，这让云千千稍稍放心。 “胤忘川呢？” “他胤忘川中了我的缚灵咒，逃到深山去了，我已经让王福过去灵泉那边守着，他受了伤，可能会到灵泉养伤。” 云千千担忧道：“不如，你也到灵泉养养吧，听说那泉水可以助人修练。” “恩。” 云千千扬声唤来月瑶，“去让李罗准备一下，送陛下到灵泉养伤。” “是。” 夜色深重，雪雾弥漫。 云千千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神无 月身侧，扶着他往灵泉走去。 李罗在前面带路，身后带着十来个侍卫，经历过白天那场恶战，大家这会全都神色紧张，盯着四周的动静。 云千千将神无月送到灵泉，没有进去，“陛下自己在这里，我要回去抓紧布阵。” “恩。” 王福对她福了福身，接过神无月的手臂，扶着他进入灵泉。 云千千抬头看了一眼大雾弥漫的天，李罗道：“娘娘，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快回吧。” “恩。” 远处，一抹黑影闪过，看着她从后门进入行宫，眸色黯了黯，转身朝那边的灵泉望去。 泉池深处，神无月闭眸坐在那里，水色幽幽泛着蓝光，照着他惨白的脸。 王福捧着木盒过来，躬身站在一旁，神无月接过药盒，一粒一粒将药放进嘴里，最后，吃了一整盒药，腹中那阵锐痛才压下去了一点。 “你到外面守着吧，这里是交界处，小心他趁我不在闯进宫去。” “宫里有李罗守着，您就放心吧。” 王福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看着他脸色稍稍好转，这才退身来到外面。 一道黑水滑过石壁，流向灵泉深处。 神无月感觉到身下的异动，冷声道：“还不出来？” 没有人 回答他，只是水里突然翻涌起许多汽泡，随后，孤兰英化成人形站在他面前，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她脸上露出一丝难过。 “我以为我够傻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傻，可你明明不爱她，为何要为她这么做？” 神无月漠然闭上眸，不再理她。 孤兰英撑着手臂坐到池水边，摸摸他放在池边的药盒。 他的用药量已经不受控制了，看来胤忘川说得不错。 抬头再看向他时，她的眼里已经满是酸楚。 云千千忙了一夜，到早上的时候才从佛堂出来。 外面，小星史们也早已经累得坐在原地睡着。 走廊下那些宫女太监这会也都互相盖着被子在地上睡着了。 一旁的地上烧着火盆，但禁不住雪花一直往里飞，有几个小宫女冻得睡不着，一直在那里搓着手。 “真冷呵，什么时候才能不下雪？” “他们说这雪是神无月弄的，兴许等神无月死的时候就不下雪了吧。” 两个粗使的小宫女无聊说着听来的一些闲话，转头，看着面前脸生的宫女，其中一个小宫女道：“你是谁呀？我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外面的落雪道：“你很讨厌下雪吗？” “ 对呀，南朝已经连着下了一整年的雪了，冻得手脚冷死了，衣服都要烘干，难道你不讨厌？” “我不讨厌，我喜欢雪。” “你可真奇怪，那你就好好看着这雪吧，反正以后不出意外会永远下着，不过也说不准，兴许什么时候老天开眼，把那魔头……呃啊！” 话音还没落，说话的宫女便被人一把扼住咽喉。 云千千双眼通红，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孩，眸子里露出杀机。 小红从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影，她跑过来道：“娘娘。” 冰凉的手握住她手腕，云千千抬头，意外地看到一双紫眸，神无月已经恢复如常，黑衣玉带，如同神只。 “回去吧。” 他温声道，握着她的手，慢慢拉着她往那边的偏殿走去。 地上，那个小宫女不害惊惶中没有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幕吓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怪，怪物……” 小红站在原地，看着他二人进了偏殿，方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宫女，冷声道：“你们在这里避难，却还不知道是在避的哪门子难，真是可悲可叹。”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对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还有人小声议论道：“她说什么 呢？”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千星阁的人，跟神无月那伙人是一伙的吧，整天神神叨叨弄这些，到头来未必能捉到人，最后遭殃的还是咱们。” “就是，不管是神无月还是胤忘川，选一个快点做皇帝，我们来伏首称臣，也不用这样成天下雪，庄稼淹得都不涨了，今年还有余粮吃，明年可要吃树皮了。” “谁说不是呢。” 小红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去。 扶着她小星史，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道：“掌门，您别跟他们计较，他们什么都不懂，说的都是些愚昧的话。” 小红只是笑笑，“有些人为救这些愚昧的人搭上性命，真是不值，都说妖魔是异类，是坏人，应该在人界消失，可我觉得有些人比魔还可怕。” “娘娘，热水来了。” 月瑶端着热水进来，放在架子上。 一旁，云千千坐在那里，一脸疲惫的样子，神无月在旁一手搭脉，另一手放在膝上，似乎在帮她看病。 月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抬头，突然撞上那双紫色的眸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耳边听见出去二字，连忙低下头逃也似的出去，再不敢乱看。 第154章 攻城（3） 随着灵力的注入，知觉在指尖复苏，思绪也慢慢恢复如常。 云千千虚弱地抬了抬眸，有些茫然看着他，“我为何会这样？” 刚才那个小宫女的话虽然刺耳，可并不至于让她失控才是。 刚才她虽然差点失了心智，不过却能明显感觉到，这次发作跟她以前走火入魔似的状态是不同的。 她好像并不是因为灵力失控，而只仅仅是因为情绪的失控。 刚才听到他们在非议神无月，给他身上添加无妄的罪名，她感觉比说她自己还难受。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神无月替她把过脉，她心志稍稍不稳，但灵力却是平稳的，说明她体内魔珠并没发作。 刚才，只是纯粹是因为生气而已。 云千千已经有了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这说明，已经拥有了压制住体内魔珠的能力，她在变成人。 事情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甚至，云千千爱上他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本应高兴的事，不知怎么却笑不出来。 神无月静静看着她的脸，抿唇不语，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昨天一夜没睡，大概是身体疲倦控制不住体几灵力。” 云千千抚抚额，她确实有点累了，身体空前的乏力 。 而且，很冷。 习惯性的仰身，靠在他怀里，用手摸索着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一直到被那冰凉的手掌握住，才感到一丝安心。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虚弱地问。 “很快，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回去。” “恩。” 得到了他的回答，云千千感觉到困意来袭，闭上眸，沉沉睡去。 夜晚，雪下得大了些，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降下。 这样大的雪，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朝阳殿气氛肃杀，大家紧张围着在一起，盯着院子里的大雪，跟在雪中静坐的星史，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丝茫然，对于未知的前途。 能烧的柴已经不多了，朝阳殿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为了节省柴禾，裴氏殿里的地龙已经停掉了，身边只放了一只碳盆，她跟前的几个宫女跟童灵全都陪着他窝在那小小的暖阁里。 每人每天只有两块干粮，就着热水咽下。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一直紧闭着房门，在里面活忙的云千千身上。 几天后，山顶，一处被人遗忘的泉眼深处，胤忘川将身体浸在池水里。 感觉到身体的能量慢慢恢复，他缓缓睁开眸，望着山下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狞 笑，“小怪物，我来了……” 行宫。 傍晚，云千千收拾好打算出门。 今天是布阵的最后阶段，做完今天阵法就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由裴氏来引胤忘川上钩了，所以，云千千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神无月将一块用红布包着的八卦神镜交给她，“这是八卦镜，玄铁笼已经安好了，你自己要小心。” “恩，。” 神无月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头，“孤兰英已经失踪十来天了，我怕她别有用心，一会会带王福下山找找，朝阳殿这里就交给你了，子时之前，我会回来。” “恩，我等你回来。” 看着神无月身子消失，云千千拉开门，转身朝佛堂走去。 月瑶跟在她身后，不注地朝身后张望，看到空空的房间，她皱了皱眉，有些奇怪道：“娘娘，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陛下去哪了？” “陛下有事出宫了。” 月瑶朝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心神无月下山，祖师会有危险。 她想要通知祖师小心神无月，只可惜她根本没办法主动找到她。 而且，她接到的任务是盯紧眼前的小皇后，她不能离开这里。 来到佛堂，云千千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她道：“ 你在这里。” “是。” 云千千独自开门进去，佛堂里，阵法已经完全布好了，从外观看，跟平时的佛堂没什么两样，只是，一旦轻轻触动机关。 玄铁制的笼子就会从天而降将胤忘川困在里面，这时再用八卦神镜借到天光，就可以将他彻底除掉。 就像她之前被神无月误杀那次一样。 云千千从怀里掏出神镜，抬头观察了一下屋顶的情况，决定好位置，打算开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小红冲进来道：“胤忘川来了，裴皇后正拖着他，你快躲躲。” 云千千皱眉道：“他伤得那么重，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红道：“我听说灵泉还有支流，不过位置在陡峭的山巅，一般人不会冒险去那里，弄不会还会送命，胤忘川病急乱投医，大概是去了那里的灵泉疗伤，才会复元得这么快。” 云千千心下了然，想了想道：“陛下要晚点才回来，如果裴皇后招架不住，就把她引来佛堂。” 小红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这……会不会太冒险？” 云千千笑得自信，“你放心。” “好吧，我尽量帮裴皇后拖延。” 小红的身子消失在门口，门砰地一声， 重新关上。 云千千知道时间不多，抓紧忙活起来，想赶在胤忘川进来之前安好八卦神镜。 院子里，一团黑雾不断在上空盘旋着。 小宫女跟小星史们被黑雾裹挟着浮在空中，再毫无征兆地抛下。 原本围坐在一起的宫人，早就吓得四下逃窜开来，连日来的恐惧气氛达到了顶点，大家惊惶无措的尖叫着。 这声音刺激了胤忘川变态的神经，他仰天发出几声狞笑，“神无月，你不是想杀我吗？现在怎么不敢出来？”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一个杀光这里的人。” 他说着，随手又抓起地上一个小太监狠狠地摔到那边的墙上，小太监口鼻流血而死，死状奇惨。 裴氏扶着李罗出来，身子刚下台阶，一口热血喷溅在她脸上。 裴氏吓得尖叫一声，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尽。 身子后退几步，被李罗扶住，“娘娘，快来人……” 李罗用帕子给裴氏擦干净脸上的血渍，然后扶着她起来，翠屏则在旁不断搓着她僵硬的手心，试着让她冷静下来。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一点血就吓到了吗？本王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胤忘川化成的黑雾不断在裴氏头顶盘旋着。 第155章 金锁（1） 已经气绝的小太监被几个内侍拖下去。 裴氏抬头盯着黑雾看了一会，只觉头晕目眩，闭闭眸，被李罗掺扶着起来，她有气无力道：“母后知道你被神无月打伤了，心里不高兴，可是神无月真的不在这里，你再闹也是没用的。” 胤忘川四处流窜，惹得人心慌，裴氏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了，被他绕得头晕。 “神无月不在，小皇后一定在这里，本王能闻见她的气息。” 黑雾说着，突然调头朝屋顶盘旋而去。 裴氏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小红在旁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娘娘放心，皇后娘娘无妨。” 裴氏心绪稍定，这才抬头对胤忘川道：“殿下，下来吧。” 胤忘川盘旋半天，没有找到云千千的踪迹，突然听见裴氏叫他，他调转头，迅速来到她面前，化成人形。 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帖着她的脸。 裴氏尽管不想看他的眼睛，可是这会却也容不得她躲避，她笑了笑，就像平时跟他坐在暖阁里闲聊一般，用不急不缓的语气道：“神无月真的不在这里，如果殿下不信，可以进去找找。” “本王自然是要找的，只是母后会这么好心吗？” 他狐疑地盯着她的脸。 裴氏被他看得心虚，“你这是 什么话？我们不是母子吗？” “哈哈哈哈……” 胤忘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母后这岁月静好的模样，到底还要装多久？” 他漆黑色的眸子冷凝着她，语气极尽冰凉，“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母后知道的，父皇也早就死了，母后不是知道的吗？现在你这是在本王面前装失忆吗？” 裴氏抿了抿唇，手指颤抖着，扶着李罗才勉强站住，“你在说什么？哀家不知道。” “呵呵，那天晚上，母后不是已经看见我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吓得晕过去，是我低估了母后装傻的本事，没想到，活到最后的居然是你？” 胤忘川突然伸手过来，扯开她的衣领，在众人惊慌的尖叫声中，慢慢从裴氏脖子上扯下一块长命锁。 “要不是你一直戴着它，本王倒有些怀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母子亲生的孩子，必竟，母后表现得那么淡然。” 裴氏紧紧按着胸口，脸色白得吓人。 没去管被他扯乱的衣领，思绪回到十多年前的夜晚。 想起那个晚上，仿佛还像昨天一样，记忆深刻。 那会太子才刚八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她跟皇上的关系也日趋稳定，不再像初进宫时的惶恐，也不像年轻时那种争宠好胜，一心一意扑在孩子 身子。 太子六岁启蒙，八岁便请了老师每日悉心教导。 她忘了自己那天怎么突然想起去太子宫中看他。 她记得那时候元宵节刚过去，也是这么一个下着雪的阴天，她带着李罗走在去往东宫的那条小路上，穿过金明台的狮子林又走了好久好久。 突然，她看到太子就站在那片狮子林，地上平挺挺的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宫女。 她吓得尖叫一声“太子”，立刻就要冲过去。 可是，就在她快要跑到跟前时，李罗突然拉了她一把。 “娘娘……” 李罗脸色苍白，直盯盯看着地上那宫女。 裴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那宫女死状奇惨，像一副骷髅。 十几岁的青衣小宫女，头发却花白了。 裴氏停下来，战战兢兢看向太子。 “母后？” 正失神间，太子突然转过身来。 李罗手里提着一只灯笼，就着那灯笼光，裴氏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的虽然是太子的衣服，可是神态表情完全不是太子。 他定定看着他，小小的年纪，眼睛完全像大人一般，露出一丝凶光。 裴氏吓得连连后退，本能地想要叫人，可是鬼使神差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那种时候那 样淡定。 大概是人之将死的一种本能吧，她对“太子”道：“你怎么在这里？身边跟着的人呢？” 太子歪歪头，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裴氏强自镇定道：“快回去吧，晚上老师授课的时间快到了。” 说完，裴氏便扶着李罗，慢慢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背后的“太子”突然出声了。 “母后。” 裴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慢慢转过身。 刚才还站在离她七八米远的太子，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走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近得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 李罗手上的灯笼在颤抖，不过裴氏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血渍。 “母后……” 他又叫了一声，似乎想确认什么。 裴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正用诡异眼神望着她的孩子。 蹲下身子，用手帕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 眼前的太子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在那一瞬间，她几乎顾不上去想她的孩子去哪了这种问题。 因为答案太过显而易见。 “是谁给你吃的山楂糕，这么晚了，吃这些东西伤胃。” 太子盯着她，突然咯咯的笑起来。 随后，那孩子仰天发出一声长笑，低下头对她道：“母后，哈哈哈哈母后……” 他似疯魔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一路笑着走远了。 身后，裴氏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直到确定那边的人影走远了之后，裴氏才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去看看她是死是活。” “是。” 李罗大着胆子过去朝那宫女看了一眼，宫女早已死绝了，李罗啊地叫了一声，吓得神魂分离，手脚并用跑回来道：“娘娘，已经死了。” 裴氏抬头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回走。 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东西，发出叮地一声响。 裴氏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是太子百岁的时候，她送给它的长命金锁，金锁上沾了一丝血渍。 “娘娘，那怪物怕不是杀了太子吧？” 裴氏嘘了一声道：“近来宫中死了不少人，皇上正在心烦，我们不要再去烦他了。” “可是太子……” “你不觉得最近连陛下也有点奇怪吗？” 这宫里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起来，裴氏也说不清楚。 “本宫觉得近来身子乏力地很，明天去请太医来吧。” “是。” 裴氏扶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手里紧紧握着太子的金锁。 第156章 金锁（2） 最痛苦的记忆被人生生翻出，强迫着她记起来。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裴氏脸色苍白，慢慢抬头看着他，“你既然已经化成原身，那皇儿的身体，可以还给我了吧？” 胤忘川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道：“本王还以为你要继续装下去。” 裴氏苦笑道：“装？也没必要了吧？” 她抬头看着这荒败的世界，脸上仿佛没有一丝留恋，“反正再这么下去，大家都会死，如果能早点下去见皇儿，也是件幸事。” “哈哈，好，本王把你的皇儿给你，那母后怎么报答本王？” 裴氏咬咬牙，仿佛做了某种决定，被李罗拉住，小声劝道：“娘娘，不可呀。” “反正我们自身都不保了，哪还顾得上神无月他们。” 裴氏用力抽回袖子，走到胤忘川跟前，向后指了指佛堂的位置。 “神无月？”胤忘川睁大眼睛。 裴氏摇头。 “那是小皇后？”胤忘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就知道她在这里，果然……” “我已经告诉了你你最想要的人的下落，你可以把皇儿的身体还给我了吧？” “还，自然是要还的，只是本王还有用，等用完了自 然会还你。” 胤忘川说完，突然挥一挥鸾袖，巨大的掌风将裴氏带倒，他身子一晃，化成黑雾，狂笑着朝那边的佛堂走去。 “娘娘，您没事吧？” 李罗躬着背上前，扶起地上的裴氏，裴氏摇头，“哀家没事。” 李罗朝身后的佛堂看了一眼，略有担忧道：“娘娘，神无月不在，小皇后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裴氏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是除了这样，能引胤忘川上钩的办法好像不多了。 “我去帮她。”小红说着，转身跑到院子里，吩咐小星史们念咒，助云千千一臂之力。 佛堂外，胤忘川正要推门进去，听到千星阁布阵的声音，步子突然一顿，他冷笑着道：“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就可以对付本王吗？” 不屑的冷哼一声，伸手轻轻一推，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黑影刷地从眼前掠过，朝外飞去，胤忘川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黑影打散。 云千千被他击中，捂着肚子闷哼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翻身站起，她冷眼看着他。 胤忘川原本还有几分怀疑，看到真是她，顿时冷笑几声道：“小怪物，我说过你迟早是我的。” “神无月就要 回来了，你不怕吗？” 云千千后退两步，一面与他周旋，一面戒备地看着四周。 她已经把机关都布好了，现在只要引君入翁就好，所以，她不能先自乱阵脚。 神无月如她所愿，一步步步入她的圈套，“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何必怕他。” “据我所知，可不是那样的。” 云千千讽刺一笑，余光轻轻向上一瞥，打算等胤忘川再上前一步，就按动机关。 胤忘川上前走了半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警觉地盯着她道：“你好像不对劲，你在绸缪着什么？” 小皇后虽然极力学做人，可她必竟还太过生涩了些，心思全写在脸上，尽管她已经自觉掩饰得很好了，可还是被他一眼识破了。 胤忘川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突然仰天哈哈笑起来。 “怎么神无月只教你学人，却不教你技巧的吗？你这样做不了人的。” 云千千发现计谋被识破，脸上一红，顿时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少废话，胤忘川，你杀了那么多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口出狂言，你都被神无月破身了，哪还有魔珠的灵力，只是花拳绣腿而已。” 胤忘川轻松接了 她两招，又挥出一掌，云千千没了魔珠的力量，倾刻间被他打飞出去。 身子先是撞上身后的石壁，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云千千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 胤忘传冷笑道：“小怪物，乖乖从了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胤忘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捏她的下巴。 云千千只觉得一阵恶心，趁他分心之际，重重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拳，胤忘川吃痛，大骂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飞快甩出一掌。 不过却没有打到云千千，她身子就地一滚，已经钻进佛堂那边的桌子底下。 “打不过就躲吗？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胤忘川确定她没了魔珠的灵力，反而多了几分耐心，慢慢跟她玩起来。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闲适地看着那边桌子底下的人，“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就躲到这个时候。” 云千千突然从底下钻出来，两只手抓着满满的符咒，朝他身上扔过去。 胤忘传不躲也不闪，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无用。 “这些千星阁的玩意，你还没玩够？” 云千千只是看着他，冷笑道：“ 你瞧不起千星阁，总该瞧得起花都神宫吧？必竟那里可是你第一次吃瘪的地方。” 胤忘川微微拧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冷笑一声道：“你用这些也只能困我一刻钟而已。” “一刻钟就够了。” 云千千闲适地走到那边，打算开动机关。 胤忘川意识到她的意图，突然紧张起来，不过很快，他便笑了起来。 胤忘川在她身后讽刺一笑，说道：“这些是神无月教你的吗，呵，神无月可真有意思，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云千千脸色下沉，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胤忘川看着她的表情，冷冷一笑道：“你大师姐没告诉你吗？神无月身上的秘密？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情深，她一定不会让你重蹈她的覆辙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千千凝眉看着他。 胤忘川轻轻一笑道：“神无月修无情道，强行破功，只会走火入魔，何况，他为了……算了，反正他现在就快要死了，不过……” 他抬头看她一眼，无耻地笑笑，“等你走火入魔，魔珠自然就是本王的了，本王不急，就在这里等着。” 第157章 落幕（1） 云千千想起神无月似乎说过，无情道是没有破解办法的，但他从没说自己会死啊。 “你在骗我对不对？” 胤忘川冷冷一笑，“那你有没有看见他身边的灵鸟？” “灵鸟？” 神无月不是说别人看不到的吗，他怎么会知道？ 胤忘川似乎看懂了她的疑惑，轻笑出声道：“你放心，我是看不见灵鸟，因为灵鸟早在很久之前就被人下了诅咒，只有跟它有关的人才能看得见。” “什么诅咒？” “玄舞死之前，对神无月下了死咒，神无月此生都不能爱任何人，要不然，灵鸟发出叫声的那天，就是他失去爱人的时候。” “可灵鸟根本不会叫……” 云千千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没办法消化这些对于她来说还有些陌生的内容。 “你是说神无月不惜违反天条杀神鸟，是为了救我？” 胤忘川扯扯嘴角，歪着头看她，“我也没想到，神无月竟还有这么蠢的一面。” 云千千虽然对胤忘川没什么好印象，可他说的这些话，她是相信的。 她总觉得最近神无月有点奇怪，那天他发现自己在意他，也没有特别高兴，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他每天 甘之如饴的那些毒药…… 她早该想到的。 云千千下意识地要去找他问个清楚，可是…… “云千千，你还想逃吗？” 抬起头，刚才还在远处的胤忘川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五指伸张，朝她胸口攻来，想要取她灵珠。 云千千分神之时被他一掌击中，灵珠不受控制地从体内冲出，胤忘川抬手就要去抢。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拉着云千千后退几步。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神无月，“无月……” 云千千迫不及待要问他灵鸟的事，神无月却打断她道：“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说着，他将刚才抢回来的灵珠放入她体内。 “在这儿等我。” 神无月安顿好她，便上前与胤忘川打斗在一起。 胤忘川有了灵泉滋养，灵力恢复不少，只是面对神无月还是有些吃力的，两人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胤忘川吐出一口血，被他从屋顶打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地板几乎被他砸出一个洞。 胤忘川痛苦地捂着胸口，翻身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最终只能抬起半个身子。 他略悲哀地看着神无月道：“你说你一个将死之人，跟我抢地盘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救了这些人，他们就会感 谢你吗？呵，等你死后，他们照样会去挖你的坟，刨你的骨，等你要的太平盛世建好，你以为人们会容得下这怪物？到时你是让她跟你回魔界？还是一块死？” 神无月冷冷地看着他一眼，并不理会，转身要去开机关。 胤忘川见他果真这样无情，大叫道：“我是你亲哥哥，无月，你当真要这样吗？” “我们同宗同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的，到了那边我还是会看着你，只要你作恶，我就会替天行道。” “哈哈哈，你替天行道的人，最后却要被天谴，那好，既然你要我死，那我们就看看，谁死的更惨一点。” 胤忘川突然狂笑几声，然后催动掌心灵力。 一直藏在暗处的孤兰英痛苦地捂着胸口，从屋顶掉下来。 “孤兰英，你不是说你不想再错一次吗？现在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自己死，还是让他死？” 胤忘川一面催动忠字诀，一面阴测测的问道。 孤兰英被忠字诀折磨着，最终做了选择，她抬手朝屋顶劈了一掌，屋顶瞬间被炸开一个大洞，一只凤凰盘旋在天空，听到动静他朝下面看了一眼，随后仰天长鸣一声。 阴沉沉的天，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火光在神无月脚边炸开。 他连忙闪身躲开，可凤凰根本没给他躲开的机会，接连的炸雷劈下来，朝阳殿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神无月为了不殃及无辜，飞身从屋顶逃出。 几个起跳，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雾里。 云千千回头看了一眼痛苦倒地的孤兰英跟胤忘川，犹豫了一下，一掌打在胤忘川的胸口。 他吃痛没再念忠字诀，孤兰英也好受了一点，卷缩着身子躺在那。 云千千把她拖开几米，放在地上。 然后跑到那边打开机关。 “不要……” 胤忘川叫了一声，正要出手，只可惜已经晚了，玄铁制的笼子从天而降。 胤忘川眼疾手快，临时也要拉上云千千一起。 云千千本来算好了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胤忘川死前竟这么疯狂。 她闭闭眸，放弃了挣扎，做好了跟他一起死的准备，紧要关头，孤兰英突然冲过来，一掌将云千千打飞出去。 她自己则死死抱着胤忘川，拖着他滚到那边，铁笼瞬间落下，稳稳地将两人罩住。 云千千看到里面的大师姐，愣了一下。 孤兰英叫道：“愣着做什么？快放镜子。” “哦，好。” 云千千手忙脚乱去找机关。 笼子里， 胤忘川疯狂大叫道：“孤兰英，你醒一醒，神无月为了这怪物不惜被天谴，不惜下地狱，这说明他不是不能爱人，他爱的人不是你，你还要为他死吗？” 孤兰英看着他疯狂的举动，只是冷冷一笑道：“这一次，我是为惨死的师傅，如果当年不是你趁乱迷惑我的心智，我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蠢事。” 想到师傅往日对自己的种种，孤兰英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她抬头看着他道：“胤忘川，你知道为何你跟神无月同宗同根却只有他能成神吗？因为你只是他的影子而已，其实你们不是兄弟，你是他疯狂的那面幻化而成的——影子。” “你在说什么……” 云千千趁他失神之际，找到机关拉动机关，八卦神镜折射天光，直直地照向愣在那里的胤忘川身上。 胤忘川就那样呆愣愣的趴在那里，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化成一片片的灰烬，连叫都没叫一声。 留在云千千眼底深处的，只有他错愕跟难以置信的表情。 随着灰烬消失，眼前可以看清东西。 云千千连忙跑过去，看见笼子里，孤兰英独自躺在那里。 她动了动手指，还有意识，“千千……” “大师姐，我救你出来。” 第158章 落幕（2） 云千千试着自己打开笼子。 孤兰英在旁摇摇头，还以为她在人间这么久，能有所长进，现在看来，是她乐观了。 她虚弱地抬头看她一眼，有气无力道：“别费力气，你撬不动的。” “那我去叫人来。” 云千千跑出去，过了一会，带着李罗等十几个小太监进来，还有几十小星史。 大家合力想要抬起笼子，最后还是没有撼动分毫。 云千千心里担心神无月，不能在这里再等下去，于是隔着笼子对大师姐道：“师姐，我要去看看神无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转头对小红道：“你照顾我大师姐。” “恩。” 孤兰英抬头对云千千道：“凤凰怕火，你带着火把过去兴许有用。” “好。” 云千千接过侍卫手里的火把，又顺手拿了弓箭，转身跑出佛堂。 众人都在想办法抬起笼子，裴氏却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似乎有点遗憾。 “终究是没能把皇儿的身体要回来哪！”她苦笑一声，握着胸口的长命锁，喃喃道。 孤兰英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浮灰，又抬头看向破料屋顶上渐渐透出天光的苍穹，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屋外，传来大家的欢 呼声。 许久不见阳光的人们开始兴奋地大叫，声音几乎盖过里面抬笼子的口号。 小红倒了一杯热茶，小心送到她身边，伏在那里道：“祖师，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估计还要一会呢。” 孤兰英转头看她一眼，眸中浮起几丝打量，“你就是千星阁掌门？” “奴婢忏愧，奴婢无才无能，资历也不够，自知没有资格做掌门，只因无崖师尊被胤忘川杀害，沈掌门又被囚禁，所以奴婢才临时被推举上来，现在您回来了，千星阁自然由您打理最好。” 孤兰英苦笑着道：“我老了，不爱管这些闲事，大家既然推举你做掌门，自然有你过人之处，你好好干就是了。” “是，多谢祖师认可，只是……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奴婢对于咒术的修为还远远不够，沈掌门突然离世，无崖师尊又没来得及教，很多高阶咒术，奴婢都不能悟透其精髓，要是祖师能指点一二……” “我知道了，我会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奴婢冒昧了，您先好好休息，他们一会就好。” 小红大喜过望，连忙叩了几个响头，到那边催促着他们抬笼子，最后急得干脆自己上手帮着抬起来。 山顶白雪皑皑，神无月墨 衣玉带屹立在山巅之处。 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他已经跟凤凰交手了几个回合。 虽然略占了上风，可是体内毒愫却突然发作，脸上露出疲惫之态。 凤凰趁机攻上来，被神无月挡开，就在它要再进攻时，一只火箭朝凤凰射了过去，火箭射中凤尾，羽毛很快烧了起来。 凤凰挣扎着长鸣一声，调头去攻击树上的云千千。 云千千眼见它飞过来，登时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神无月飞身过来接住她，夺过她手里的箭，朝凤凰射了一箭，凤凰受伤，从天上落入丛林深处。 “快走。” 神无月趁机带着云千千飞速跑下山。 一直到感觉到身后没人追上来，神无月才放下她来。 等双脚一落地，云千千便急忙过去扶起他道：“你怎么样？” 神无月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放进嘴里，“我没事，走吧。” “胤忘川已经死了。” “我知道。” 神无月抬头看了一眼山脚下恢复了阳光的世界，眸中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你做得很好。” 神无月摸摸她的头，看着她道。 “是大师姐帮了我，要不是有她拖住胤忘川，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神无月听了虽然微微一愣，却似乎 并不觉得意外。 “你大师姐，她不是个坏人。” “她说她从前是听信了胤忘川的蛊惑才做了那些傻事，还有对师傅。” “恩。” 她眼神澄澈清明，紧紧盯着他，神无月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转过头道：“我们回去吧，宫里还有许多事。” 他放开她，率先先山下走去。 云千千追上去道：“无月，我从胤忘川那里听到一件好笑的事，我说给你听。” “回去再说，我累了。” “可是，你不是说你会对我解释吗？” 云千千捉住他的手腕，闪身挡在他面前，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在等你解释，一定是他骗我的对不对，这世上不会有这种诅咒，玄舞又不是咒术高人，她的诅咒又怎么会灵验？一定是胤忘川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胡说的对不对？” 神无月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道：“他没有胡说。” 云千千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明知道他不会说谎，却还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希望。 “那他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会死？什么时候？” “等灵鸟死绝了，我身体的毒就会发作。” “你有那么多灵鸟，等它们都死光，起码也要几十年吧？” “加上刚死的两只，还剩 十三只。” “……” 云千千哽咽着，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道：“不要再杀灵鸟了，只要灵鸟没死光，你就不会死对不对？现在还来得及。” “灵鸟不死，我也会死，你看到了，凤凰跟仙官一直追着我不放，留在我身边，迟早会受到牵连，所以，千千，从今天起，我就不能待在你身边了。” “我不要，你说了要陪我开店的，你还说要帮我做人，你不是想用我破无情道吗？我帮你，我们再试试，一定可以。” 云千千说着就要去吻他，他嘴唇冰凉，只是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千千……”他推开她，“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但你不许再哭了。” “好，我不哭了，那你能不要死吗？” 神无月被她气笑了，原本还想要挑个什么时候告诉她实情。 他自己在心里演了无数次，想着怎么告诉她更合适，却没想到，是在这么个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即便我不在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怎么陪？像我一样做游魂？” 呵！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便不再回答她，强势地抓着她，几乎是半拖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山下走。 第159章 落幕（3） 彼时，行宫里已经乱作一团。 大家在经历过拨开云雾见日光的短暂喜悦之后，便开始着手收拾残局。 孤兰英已经被从玄铁笼里救了出来，因为她身子太虚弱，云千千决定暂时把她留在行宫，留下月瑶照顾她。 行宫的事也全权交由裴氏打理，自己则跟着神无月迅速下山，踏往回宫的路上。 神无月把她送到宫中，便没再跟她一块走，把云千千交给王福道：“好好送皇后回宫。” “那您呢？” “我还有事，随后就回去。” 神无月将她推进马车，吩咐司琴道：“照顾好皇后娘娘。” “是。” 最后看一眼云千千，不去看她脸上近乎祈求的眼神，神无月冷着脸，转身拎着鸟笼离去。 他墨衣玉带，独自在雪中走了几步，身子便与雪化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云千千要追上去，被王福挡了去路。 王福低下身子，过来对她行了个礼道：“娘娘，您晕船，咱们走陆路。” “不，我们走水路，我要快点回宫。” “是。” “王公公，你跟着陛下时间最久，你知道灵鸟的事吗？” 王福抬头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奴才，知道！” 云千 千心里微微一沉，放下帘子，吩咐启程。 马车朝码头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上，都可以看见出来欢呼的人群跟百姓，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魔族跟妖类掺杂其中，只是人类不认识魔族，只当他们是同类，大家一同欢呼，看上去画面还挺和谐。 大家都在为这盛世狂欢。 云千千乘船一路东去，因为天色放晴，雪融冰化，来时走了两个月的路程，只一个多月便已抵达圣京。 云千千扶着司琴下船，码头上，已经到处都是做生意跟贩货的商贩，还有买了种子，急切回去拨春种的大叔。 云千千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路上已经过了年。 因为船一路没停，云千千浑浑噩噩，几乎不问外事，下了船才发现斗转星移。 才只一个多月而已，这世界竟已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 “娘娘，鸾仪已经备好了，周相亲自来迎接，咱们回宫吧。” “恩。” 云千千不疑有他，跟着王福到那边登上鸾仪，打算回宫。 放下帘子，司琴有些奇怪地道：“周相这次迎接娘娘凤驾，怎么弄那么大排场？” 云千千也注意到周廷业接驾的排场，声势浩大，且十分庄严。 只是，她此刻一心扑在神无月身上，根本无暇理会这些小事，听一耳朵，也就揭过去了。 鸾仪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王福在外回道：“娘娘，您先坐一会，前面有点麻烦，奴才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恩。” 王福去了半天不见回来，云千千在车上坐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跟车的侍卫好端端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司琴下车要了热水，过来给云千千泡了杯参茶，说道：“娘娘再等等吧，王公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刚才来接人的队伍好像也不在了。” “哦。” 云千千正在疑惑，王福突然从远处过来了，他身上的官服一丝不乱，脸上也是平常的神态语气，对她福了福身道：“耽搁娘娘回宫了，咱们这就出发。” “王公公，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什么事吧？” 王福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陛下走了这两个月，有些人坐不住了，娘娘，咱们回吧，陛下已经先行回宫了。” “神无月回宫了？那我们快走。” 云千千催促着大家上路，不到中午鸾仪便进宫了。 神宫也跟原来有所不 事，原先的结界不复存在，之前被困在胤忘川那边的人也都解脱回来了，都被暂时关押在一处，等登记排查之后，有罪的定罪，无罪的再放回家去。 因为工作繁重，这一翻排查，估计最少要两个月。 云千千带着司琴先回到金明台，神无月不在这里，丽妃带着众妃过来请安。 几个月不见，大家对云千千似乎比以前还要恭敬客气，尤其是丽妃。 “娘娘这次陪着陛下出宫，劳苦功高，这天也晴了，百姓也好了，大家都说陛下跟娘娘齐心协力除掉魔头胤忘川，功不可没，是明君呢。” 云千千笑笑，看着丽妃道：“我不在，宫里有没有什么事？” “宫里一共只有我们几个姐妹，能有什么事，娘娘放心就好。” “丽妃姐姐辛苦了。”云千千点头，客套两句，也就无话了。 大家没敢多坐，只坐了一会就都退下。 司琴吩咐人备水沐浴，换了身衣服来到金明台。 这里只有小太监站在门前，连王福也不知去向。 云千千道：“陛下还没回来？” “没有。” 云千千听了，也没说话，默不作声走进内殿，看到他挂在那里的鸟笼。 说明他是回来过 的。 云千千有些欣喜，站在窗下，对着鸟笼排解忧思。 一个多月没见面，她确实担心他的安危，不知道凤凰后来追上他没有，仙官又有没有来找他？ 只可惜它听不懂她的话，即便听懂了，也不会出声，只是用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盯着她。 云千千坐了一会，便困了。 连日来舟车劳顿，早就耗光了她的精力，她独自打了密室的机关，和衣在石床上睡下。 石头的温度，洗去了连日来的疲惫。 云千千不知不觉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听见盥室传来用水的声音。 云千千来不及穿鞋，光脚走过去，果然看见神无月在里面沐浴。 她开门进去，“无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千千从背后抱住他。 神无月转头看她一眼，说道：“先出去等我，我洗澡呢，一会把你衣服也拈湿了。” “我不管，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神无月无奈笑道：“在我答应你的事做完之前，我不会死的。” 他弯下腰从池子里舀了一瓢水，对着身后的人道：“你真不走？” “不走。” 神无月抿了抿唇，不再说话，抬手，把满满一瓢水，顺着肩膀倒下来…… 第160章 落幕（4） 神无月为了引开凤凰，奔波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只想倒头就睡。 偏身后有个话痨，不停问东问西。 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只在那最后一个问题上咬死了没松口。 因为不想骗她。 过了许久，云千千大概是问累了，才抱着她沉沉睡去。 神无月听见身事呼吸声长了，才松了口气，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云千千起床时，神无月已经不在床上。 她一惊，连忙掀被起身下榻，走到密室门口，听到外面神无月跟王福说话的声音。 神无月身上只披了一件黑色长袍，没系腰带，就那么倚在窗边，一边逗鸟，一边听王福跟他说话。 “周廷业已经秘密关押了起来，昨天晚上，丽妃娘娘那里也已经围了起来，太医去看过了，说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云千千皱了皱眉。 他们出宫也不止两个月了，怎么丽妃会有身孕？ 但随即她就想到了什么，转头再去看神无月的脸色，竟然平平常常，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 好像对于这件事，早就了然于心。 “请您的示下。” “先关着吧。” 神无月漫不心经说着，他随手拈了一颗灵珠喂灵鸟吃进去，然后又拈了一颗 …… “丽妃一直问周相的情况，还有那傅元朗，要不要留？要留下，恐怕以后会引来非议……” “留着吧，好歹是孩子的父亲，兴许以后用得到。” 王福：？？？ 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又深深低下。 少倾，神无月喂完灵鸟，直起身子，接过王福递来的帕子抹了抹手指，语声轻慢道：“让丽妃好好养胎，告诉她，孩子平安生世，左相便没事。” 这样，还能安心养胎吗？ 王福想着，不过嘴上也没敢说什么，看着他转身朝密室方向走去，也忙调转头退出大殿。 神元月打开门，看到云千千光脚站在那里，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抱起来，往那边的石床走去，“不是说了不许光脚吗？” “丽妃怀孕了？” “不是我的。”他道。 “我知道，可是……你打算让她生下来吗？” 他恩了一声，将她放回床上，用帕子给她抹干净脚底，才替她盖上被子，自己也随之钻了进来。 他本来就只披了件长衫，抬抬胳膊，那长衫便无声地落了地，如同一片蝉翼。 “国不可一日无君，等我死了，就由他来继承皇位。” 云千千：…… 昨晚说了那半日，他终究还是没答应她， 而且早就已经开始绸缪着死后的事情。 她早该知道的，她是说不动他的。 此刻，神无月正低着头，专专心致志解她衣带。 丝毫没注意到云千千脸上的神情。 她发现神无月这人对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但是无情也是真的无情。 云千千不禁想到大师姐之前对她说的话。 他修无情道，无心无欲。 云千千一直以为，他们这几个月来，亲密无间，他肯为她死，至少会对她动情才是，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无心无欲的意思。 “我都答应过你什么来着？开店？明天我就让王福选店址，之前那个厨子你不是喜欢？先让他试试，回头有空，再到御膳房看看，有喜欢的你都带走。” 他语气如常，如聊家常般问道。 云千千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还说过，你要到我店里当第一个客人。” “我有吗？” 在她无声的凝视下，他妥协道：“那你可得快点，我怕来不及了。” 神无月一脸笑意，本想逗笑她，却见她脸色严肃，隐约还红了眼眶，抬了抬手，放下厚重的床帷，隐去外面夜明珠散发的光线。 漆黑中，云千千澄澈的眸子如明珠一般，她静静看他一会， 然后扑上来，紧紧抱着他。 神无月叹了口气。 行吧，昨晚被她箍了一夜，早上起来他都快胃胀气了。 还想再好好补一觉，又来…… “陪我再睡会。” 他确实累了，从没这么累过。 凤凰远比想象中难缠，在它破了他结界之前，他要快点办好宫里的事才行。 还要抽空给云千千开店…… 半个月后，宫里跟民间渐渐恢复正常。 春天似乎真的来了。 云千千闲时带着司琴去看丽妃，路上看见园子里柳条抽了绿芽，湖面上漾起轻波，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已经恢复了正常。 几个小太监正在清理淤堵的河道。 “陛下再好也只是魔族，你看胤忘川，说反就反了，说到底魔物都不是人，朝廷由那怪物统治着，南朝迟早会再衰败！” “听说丽妃已经怀孕了，要是能生出皇子，兴许就有希望。” “什么希望，还不是魔物生了小魔物，有一半魔物血统的皇帝，迟早也会变得跟神无月一样的。” “你知道什么，这孩子不是神无月的，是正经人类血统，要不左相也不敢这么造反，不过还是太操之过急了点，现在被关在天牢里，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来。” 云千千带着司琴走在假山 下面，本来要从小路走过去，听到这里，便退了回来。 提醒司琴小声一点，两人静静从那边的小路穿过湖面往丽妃住的景阳宫去了。 路上，司琴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娘娘，最近奴婢好像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丽妃娘娘的龙胎，真的不是陛下的吗？” 云千千转头对她笑笑，并没否认。 “那就是真的了？难道陛下真的想让这孽种继位？” 司琴每天帖身侍候，关于他们的对话，多少能听见一些，只是没敢细问。 云千千自从那天从行宫下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平日里也不跟她在一块说笑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却也不敢直接问她。 “娘娘，陛下最近让王公公在宫外选址，要帮你开小吃饭，这是为什么？难道你还想着出宫的事？” “不是我要出宫，是我不得不出宫。” “不得不？那陛下呢？” “陛下也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长眠在地宫，本来好好的，是无意间被她复活才回到人间，现在他要回去了。连她也阻止不了。 云千千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景阳宫，门外有不少侍卫把守着，从前风光无限的景阳宫，现在沦为了冷宫。 第161章 余下的时光（1） “皇后娘娘！” 门口的侍卫放行让她们进去。 云千千带着司琴穿过一层层关卡，来到丽妃的寝宫。 寝宫的门窗已经被木板钉死，中间塞了棉花跟棉布，怕她寻死。 守门的嬷嬷替她推开的门。 吱呀一声，尖锐得有点刺耳的声音在这个过于安静的宫殿上方响起。 一个瘦弱的小宫女从里面走出来，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她们。 认出来人，她突然扑过来朝她们跪下道：“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云千千吓了一跳，司琴上前极力将她拉开，“你起来说话。” 萍儿这才站起来，“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有意吓您，实在是太久没人来过了。” 要不是她开口说话，云千千几乎认不出她来。 “丽妃姐姐呢？”她问。 “在里面。” 萍儿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后殿的寝室。 丽妃的宫中经历过的这次动荡，早就不复以前的华丽。 久不见光的寝室散发着一股霉味。 靠床的大床上，一个人背对着众人躺在那里。 要不是一把头发铺在那里，云千千几乎认不出那是个人。 丽妃瘦多了，眼眶深陷，于是显得眼睛格外大。 “娘娘，皇后娘娘来看您。 ” 萍儿走过去，俯在她耳边小声道。 丽妃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意外。 她扶着萍儿坐起来，抬头看着对面的云千千。 眼神中有一些琢磨。 云千千道：“我来看看你，丽妃姐姐，给姐姐带了一点点心。”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司琴，司琴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一一从里面取出点心，还有一小罐用小炉子煨着的鸡汤。 萍儿过去帮着司琴把东西摆上桌，盛出一碗鸡汤，送到丽妃面前。 神无月有令，丽妃这里是不缺吃喝的。 只因她自己不吃想死，所以才饿成这个样子。 可奇异的，她腹中的胎儿却茁壮成长着，丝毫不受母体的影响。 丽妃显然不知道，神无月给她吃的药，是安胎的。 丽妃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薄凉一笑道：“这是上路饭吗？” 云千千没听过上路饭这个词，觉得好玩，嗤地笑了一声道：“姐姐真会说笑，姐姐现在肚子里怀着龙种，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拿龙嗣开玩笑。” 丽妃苦笑着道：“娘娘何必挖苦我？我肚子里的孩子要真是龙种，怎么会被他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父亲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陛下不 是说了吗？只要娘娘腹中胎儿没事，左相大人就没事。” “你怎么保证？他们说我父亲早就……” 丽妃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听到了太多的传闻。 那天，她去给小皇后请安，一半是真，一半是为了探听虚实。 父亲在小皇后回京之前就得到了绿意密信。 绿意在信里跟他们说，神无月没有跟小皇后一块回来，这次的鸾仪只有小皇后一个人，父亲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决定先劫持小皇后，再向神无月起兵。 只可惜，他小瞧了魔族的能力，他们筹备了数月的战斗，到最后连神无月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有王福一个人就轻松将他们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听勉强逃回来的人说，全部结束，几乎用时不到半个时辰。 这……简直是耻辱。 事后父亲不知所踪迹，她派去探听消息的人都没回来，所以她才去了金明台，想从小皇后那儿得到点消息。 但小皇后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单纯无知的样子。 她满腹心事回到景阳宫不久，就来了一群侍卫把这里围了起来。 上来捉她的嬷嬷动作轻柔，甚至先喂她吃了药。 她本以为是堕胎的毒药，或者是赐死的毒 药，结果她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每天都有专人给她送她，除了出不去，她的生活跟从前一样。 只是不知道任何消息的煎熬，还是催垮了她。 这会看着小皇后，让她怎么能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来看她的。 “你父亲没事，那个男人也没事，只要你好好生下孩子，大家都会没事。” 丽妃飞快抬头看她一眼，尽管确定她脸上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可她脸上还是泛起一阵阵的滚烫。 “神无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果他想羞辱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他要杀我，他也随时可以来。” 丽妃一阵英勇就义的模样，咬着唇，似乎早就看淡了生死。 云千千看着她这个样子，好笑的道：“陛下不会杀你，更不会羞辱你，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左相没事，那个男人也没事，你就好好养胎吧，等你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如你们所愿的。” 丽妃震惊地看着她，“神无月真的原谅了我？” “恩。” “他怎么……”丽妃睁大眼睛，先是不信，随后脸上泛起一丝苦涩，“我原以为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生气，毕竟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是我多想了，看来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 。” 是啊，他不光不在乎你，他不在乎所有人，包括这江山，这皇位。 丽妃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疯狂的仰天长笑。 她等了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冲破心理防线，做好心理建树，放弃了爱而不得的神无月，背叛了神无月。 以为，他至少会对自己有一丝恨，结果却发现。 他几乎吝啬对于产生任何情绪，哪怕是恨。 所以，她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就崩塌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呀！” 萍儿吓坏了，上前劝她。 云千千只是静静看了她一会，便带着司琴离开了。 话带到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从景阳宫出来，走在无人的长街上，偶尔，会有穿行而过的小宫女向她行礼。 云千千目不斜视，低头慢慢往回走。 不远处的金明台笼罩在一片夕阳的余晖里，金碧辉煌，十分好看。 云千千抬头，看到神无月站在那里，屏栏看天边的夕阳，墨衣玉带，一副闲淡的模样。 云千千停下脚步，目光变得幽深。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可以理解丽妃的心情。 她又何偿不是被神无月完全忽略的人呢？ 从本质上来说，她们是一样的，一样被他抛弃。 第162章 余下的时光（2） 云千千让司琴在下面等着，独自登上金明台，提着裙摆，站在他身边。 神无月目视前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她怎么样？” “人瘦多了，不过精神还好，我把你的原话转达给她听，她似乎也听进去了，好像没有再寻死的念头。” 神无月恩了一声，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恶。 似乎，那个人是什么反应，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她肚子里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 可据云千千所知，那孩子也已经是万无一失的了，他用内力跟药护住丽妃的心脉，将来无论她怎么样。 那孩子都会安然在她体内长足十月，平安坠地。 云千千看着他的脸色，奇怪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同时也有点自嘲，一起这么久，她居然才去想这个问题。 是不是迟了点？ “丽妃听说你要留下傅元朗，好像很伤心。” 神无月皱皱眉，转头看着她。 “她为何伤心？” 留下她父亲，又留下她情夫，对她来说，不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吗？ 他实搞不懂女人。 云千千笑道：“丽妃似乎对陛下有情，只是因为得不到陛下的回应，在父亲的威逼下才听从了左相的安排 ，谋逆那件事除外，她以为，在这件事上，你多少会在意的，可没想到陛下竟连那男人都不屑于杀。” 回想着丽妃刚才的神态，应该是这样不错的。 神无月笑了笑，眉头跟着舒展开来。 丽妃的影子在脑海里闪了闪，似乎已经记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 当初赶走胤忘川后，为笼络势力，必需要有老臣的支持。 周廷业是难得可用的人才，所以他挑了几个大臣的女儿收进后宫，稳固臣心。 后来为了迎云千千回宫，也颇费了些力气。 要不是有这些女人在后宫，大臣们根本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想到这些繁杂的琐事，神无月皱了皱眉。 大概是在地宫久了，懒散日子过惯了，一时一刻也不想管这些琐碎。 只是为着欠下的人情，当年那一句承诺。 他才选择重回人世。 现在，只要完成剩下的事，他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聒噪的小游魂来打扰他清修。 想想都美！ 神无月挑了挑嘴角，抬手，熟练地揽住她的腰。 她还是那么瘦，仿佛轻轻一折就断了。 云千千在他伸手的时候，顺势歪在了他身上。 两人在一起几个月，心里怎 么想除外，身体早就熟悉了彼此，甚至在他行动之前，就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 神无月揽着她的腰，跟她一块站在高高的金明台，俯看着这滂沱壮丽的江山。 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这些日子他忙于政务，已经许久不曾近身，只是每晚仍旧睡在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他独睡的习惯已经被她改了过来。 每晚要是不抱着这样软平温香，似乎已经不习惯了。 凝神这样一想，好像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好处。 只是…… 算了。 无情道早已在他体内多年，早已滋长壮大，养成了他无心无欲，怕麻烦的性格。 “店址选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神无月突然低下头道。 云千千愣了一下，便答应了，“好啊。” 神无月远远冲那边的王福吩咐道：“备车。” 然后牵着她的手，走下金明台，回去更衣。 鸾仪轻车简骑，两人换了常服，跟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 神无月依旧墨衣玉带，去了氅衣，换上轻便的风衣，云千千也换上普通贵族小姐常穿的常服，披了件红色的斗篷，跟在他身边。 马车出了神宫，沿官道缓缓前行。 一路上，可以看到繁华的 街景，跟早已恢复了民生的街道。 街道两旁的店家，生意还好，不能说已经恢复到往日的繁华，但起码也是欣欣向荣之向，不再像从前一样，一副破败的样子。 云千千撩起帘子，好奇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神无月闭眸静坐在那里，窗户偶尔有惭风吹来，拂过他的脸。 神无月睁开眼，终于，伸手将贪玩的人拉回马车里，语气略带责备道：“什么东西，看这么久？” “只是看人而已。” “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以前没发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跟人是不同的，你看街边那边卖菜的父子，还有店家门前揽客的小二，虽然都是人，却又做着不同的工作，每天赚了钱拿回家买米买菜，要是生了孩子，还要养孩子,以后我出了宫，就跟他们一样了，虽然开着店，但也只是为了每天赚钱糊口而已。” “你跟他们不同，我虽然不能照顾你，可王福还在，他会好好安排你的生活，你也不用辛苦赚钱。” 这些天，他虽然忙于公务，可也没忽略她的事。 他将她以后的生活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也都做了安排，不出意外，往后几十，几百年，只要她活着，就能 活得很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那如果我生下孩子呢？” “孩子？”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笃定道：“我不能生孩子，所以你也不会，你不用担心孩子的事。” 云千千转头看她一眼。 眼神跟平时不同，透着一丝陌生，神无月原本懒懒靠在那里，见状突然直起身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紫色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片刻，眼睛微微放大。 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 “你不能生，我可以跟别人生，不是吗?” 云千千一字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掷地有声，听在他耳里，也是刺骨的尖锐。 神无月轻挑嘴角，嗤地一声笑了。 一直以为她没长大，却没想到，她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怪物了。 “你想跟谁生？” “我想跟谁生不行？只要我掀开车帘站出去，随便勾勾手指，就有的是人想跟我生孩子，再说，生孩子又不是什么难事，丽妃都行，我还不行吗？” 神无月听出她话里赌气的意思，轻声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好，那我让王福再去准备，帮你把孩子的事也安排好，这样，你可以安枕无忧了？对不对？” 第163章 余下的时光（3） 看着他紫眸中的浅笑，云千千本来还有一车的话，到了这会，也懒得再说。 淡淡看她一眼，便将身子一歪，重新靠坐在软枕上。 瞥过目光，看着路边的街景。 “怎么不说话了？” 神无月试图讨好，被她懒懒拍开手，“说累了，歇一歇！” 神无月：好吧！ 鸾仪在一处临街的店铺停下，铺子坐落于圣京最繁华的街道，位置得天独厚，面积也很大。 一共上下三层，加上后面的院子跟小楼，可以容纳三四百人。 王福领着他们进去，一路介绍道：“这本来就是家酒楼，后面是客栈，奴才买下这里，前后打通了，看着地方大一些。” “这边位置好，是出城跟进城的要塞，又不临着码头跟城门，清幽安静，可以做达官贵人的生意。” 云千千跟着他，四处走走看看，东摸西摸，显得十分好奇。 神无月则一路沉默地跟着她。 云千千看过前面又来到后院，一一看过客房跟厨房，满意道：“这里很好，地方大，到时候能坐很多客人，而且临着街，热闹。” 神无月神色淡淡站在一旁，看着这间店面。 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云千千站在这里招呼客人 的画面。 她那么喜欢说话，这下有的说了。 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神无月负着手，回头看着她道：“那就这里吧？我让他们开始装潢布置，赶赶工，大概三个月后就可以开门营业。” “这么快吗？” 云千千脱口道。 “慢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急。” 她知道他的心思，快点欠她的还了，然后好安心上路。 神无朋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定定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转头对王福道：“你亲自找人来监工，要尽善尽美。” “奴才明白。” 看完了店铺，丽妃那里也已经说通，只等孩子降临。 任务完成大半，神无月似乎轻松了不少。 他转头对云千千道：“要不要逛逛？难得出来一趟。” “恩。” 云千千小声恩了一声，难掩脸上的喜悦。 神无月跟着扯了扯嘴角，刚才还不理他呢，转眼的功夫，已经笑逐颜开了。 神无月没让王福跟着，独自带着云千千在街市上逛着。 恢复了往日繁华的街道，到处都是相约着来逛街的年轻后生。 云千千一袭红色披风，童颜雪肤，而走在她身边的神无月墨衣玉带，长发飘飘，如同神 仙眷侣一般的组合，自然引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其中一个卖豆腐的看得出神，一头撞上路边的柱子，豆腐撒了一地。 云千千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 神无月看她一眼，轻笑着道：“开心啦？” 云千千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神无月上前，牵了她的手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刚才一路逛过来，他发现云千千专门会盯着年轻公子的脸上瞧。 似乎，对他们很感兴趣。 神无月想到她看他们的眼神，皱皱眉，心中浮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云千千抬头看他：“你为何问这个？难道……想给我选夫？” 就像他替丽妃留下那男人一样，他也开始对她做同样的事了吗？ 神无月摇摇头，“只是随口问问，你是皇后，我死了，你就是太后，谁敢给太后选夫？” 他说的是实话。 云千千抿抿唇，总算他没再说出什么惹她生气。 要不然，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大概……喜欢温柔的男人吧？” 回想起来，神无月似乎对她一直都很温柔，虽然中间有些小算计，但大体上还是对她很好的。 “我想我应该是 喜欢你的！” 云千千突然淡淡说了一句，不是表白，也不像之前为了惹怒他故意说的那些话。 就像是平常聊天一样，淡淡的语气。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云千千道：“你不相信？” 神无月摇头，“只是，有点突然。” 云千千体内的魔珠已经被吞噬了大半，仅剩的那些，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威肋。 所以，她已经可以完全感知人类的情感。 可听到她说喜欢自己，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想我大概爱上你了吧？一想到你会死，心里就会痛，可奇怪的是，我居然不恨你。” 她对他的感觉很模糊，他救她的同时，也给了她一个同样艰难的结局。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谢他。 云千千抬头看着遥远的天边，眼神有些荒芜，不着边际。 神无月转头看着她。 云千千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脸上便是什么想法。 加上他能读她的心，所以神无月完全不需要猜她的心思，可是现在，他竟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她了。 “千千。” “恩？” 她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澄澈明亮的光。 神无月伸手摸摸她的脸，迟 疑了一会才道：“你想要孩子？” 云千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他摇摇头。 她对生孩子没什么概念，加上玄舞的事，让她本能地对这件事有些排斥。 刚才只是为了气他才这么说了一句。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没了神无月的日子要怎么活，还怎么照顾孩子呢。 神无月哦了一声，原本，还想着要是她觉得孤单， 他可以给她弄个孩子，当然不是他的，他可以抱养一个给她。 可是似乎，他想错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 他有点讨厌这种感觉。 凝神听着她的心声，云千千心里跟脸上一样沉默着。 她心里那个小话痨，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跟她的人一样变得让他琢磨不透了。 走了一会，天色便暗了下来。 神无月抬头看了一眼渐渐热闹起来街景，毫无留恋的道：“走吧。” “恩。” 云千千用同样没有留恋的声音回他。 然后两人，肩并肩往身后的鸾仪走去。 王福命人抬着轿子跟在身后不远处。 坐上轿子，神无月又看了云千千一眼，她还是抿唇无话，似乎，笃定了不再做个小话痨。 神无月有点烦燥地，吩咐启程！ 第164章 余下的时光（4） 回宫后，神无月没陪她一块回金明台，而是带着王福去了天牢。 从胤忘川那里搜刮来的人，还没有盘查清楚，听王福的意思，事情琐碎得很。 云千千也早习惯了他这样忙忙碌碌，独自坐着轿子回宫。 洗漱后，云千千披衣去往金明台，司琴犹豫着上前道：“娘娘……” 云千千回头看她，“有事？” 司琴上前两步，欲言又止，“娘娘，您还记得徐将军吗？” “徐将军？” 云千千自然记得那个男人，那个狂妄不听劝的中年男人。 “徐将军这次也在北边回来的名单里，好像因为之前的事，被关押起来着重调查了，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无事的出来，徐夫人昨天托人进宫让我跟您求求情，求您看在以前四姑娘跟您这一场孽缘的份上，救救将军大人。” 司琴扑通一声朝她跪下，脸上满是真诚。 云千千不是不尽人情的人，看到司琴这样，她自然也乐得做这举手之劳，随口道：“等陛下回来，我会跟他提的。” “多谢娘娘，奴婢这就叫人去回禀夫人。” 看着司琴欢欣雀跃的样子，云千千似乎感受到了那种喜悦，跟着扯了扯嘴角。 接过司琴手里的灯笼， 转身，独自穿过狮子林往金明台走去。 很晚的时候，神无月才从外面回来。 独自去了长衫到盥室洗澡。 云千千听见声音，披衣来到门前，靠在门框上道：“你今天回来得也很晚。” 神无月的声音翁声翁气，从里面传来，“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 “有事？” 云千千便跟他说了司琴让她替徐将军求情的事，神无月笑着道：“以后这些小事，跟王福说一声就行，他会办的，不过……” 他拉开门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一件干净的长衫。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一同进到密室，石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 “徐天霖在那边地位尊崇，只怕是贼心不死，本来商议着要将他处死，既然你开口求情了，那就饶他性命，远远发配了就好。” 云千千恩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这个结果，司琴满不满意，不过……神无月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时光飞转，转眼已经是夏末初秋的日子。 神无月的身子日渐虚弱。 如他说的那样，就算灵鸟没有死绝，他的生命也已经即将走进生命的尽头。 大概是为了怕她伤心，神无月比往常还喜欢逗 她开心。 云千千的酒馆也在不断打回重修中完成了最后装潢，下个月初就会开张。 神无月答应她，要做她第一个客人。 所以他比她还要上心，除了催促王福尽早尽快，还亲自过去查看监工。 有他帮忙，云千千不必操心酒馆开张的事，却要照顾丽妃生产的事。 丽妃分娩在即，太医说她胎位有问题，云千千只好每日带着太医过去，亲自给她打脉问诊，看着她喝过进补汤药，方才回去。 丽妃对她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 或许是她从云千千脸上看出了几丝跟她一样的惆怅，于是，这日云千千带太医过去给她诊过脉后，丽妃并没像往常一样阖眸睡去，而是看着她道：“听说陛下病重……” 神无月变得虚弱后，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反而像召告天下一般，时常召太医进进出出，也不避讳。 他免了早朝，将奏折交给几个信得过的大臣批阅，每日只跟云千千玩乐逗趣。 身子实在不好的时候，就独自待在金明台空旷的大殿里，静静地躺着。 没有云千千在的时候，他不爱睡石床。 嫌里头清静。 偶尔有进去奉茶的小宫女，看到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几次以 为他就那样死过去了，吓得摔了杯子大叫。 神无月每次却都能安然醒过来。 云千千也被他吓得不轻。 她跟王福要了那最后一只灵鸟，亲自护着，不许他再喂灵珠，逼她咳血。 神无月只是笑笑，由着她的意思。 可神无月的精神还是日渐低迷，偶尔醒来已经是下午，吃过饭，便叫她到身边说话打趣。 没完没了。 云千千怕他说多了话浪费精力，他却乐此不疲。 有一天，金明台后院的一口水井突然干了。 宫里的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说明这里的主人快要死了。 云千千不信邪，用灵力恢复了井里的水位，可第二天，那水又消失了。 她便放弃了挣扎。 这会，突然见丽妃问起，云千千抬头，看她一眼，并没说话。 丽妃苦笑着道：“嫔妾没有别的意思，嫔妾只是替你可惜，嫔妾还以为，他对娘娘至少有情呢？” 云千千皱皱眉，坚决道：“陛下对我有情。” “若有情，又怎么会成了这样？嫔妾虽然不是魔族，却也知道一点，魔族生命力长，像陛下这样的，若不是他想，很难有人能伤他。” “他有苦衷。” “是吗？或许吧，不过听说陛下给 娘娘在宫外开了间小酒馆，娘娘日后打算出宫经营吗？” 神无月说他死后，云千千要去要留都由她，她想做太后，便是太后，想做普通人，便可以退宫脱冠，到民间做个普通的酒馆老板娘。 云千千还没有想好，所以还没做决定。 “若你出宫，嫔妾会想你的。” 云千千看着丽妃的双眸，竟从里面看到了几分真心。 丽妃苦笑着道：“为何这样看我，我们并不是仇人不是吗？我也只是被家族逼迫，不得已做了牺牲品，其实……我也想像娘娘一样退宫避世，做个闲人，只是有了这孩子……” 她有点惆怅。 云千千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临走的是候，丽妃道：“我生产的时候，陛下会来吗？我有点害怕。” 云千千也不太确定，神无月生病后，懒得走动。 她未必能叫得动他。 “我会让千星阁过来祈福，你不会害怕。” 她说完，转身出去。 酒馆开张那日，下着大雨，不是好兆头。 神无月一人坐在临窗的桌边，看着外面的雨丝，脸上不知在想什么，眼皮冷冷压着眼。 “喝点酒吧，是密酿，不伤身。” 云千千拿着酒杯走过去，亲自给他斟酒。 第165章 余下的时光（5） 神无月不进食，但偶尔会喝点酒。 这密酿，显然不对他的胃口。 一入口便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甜？” “蜜酿当然是甜的。” “不爱喝。” 他悻悻推开杯子，顺势揽她入怀，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盈盈的紫色如同一汪春水。 “今天酒馆开张，皇后开心吗？” 云千千看着外面声势浩大的场面，扬扬唇角，“有陛下做这酒馆的第一个客人，我自然是开心的。” “那就好。” 神无月舒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担子。 云千千知道他的心思，依着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压根拖不过这么久，可他现在，不光要熬着不死，还要时时提防凤凰的追杀。 他在神宫下了结界，凤凰不会侵扰，可宫外却是没有结界的。 这会，他正抬起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雨丝阻挡了视线，黑压压一片云彩，乌云压顶。 几声雷鸣毫无预警的落下，吓跑了门口，原本聚在一起为开业而欢呼的人群。 神无月的鸾仪也被冲散了，宫女太监四散跑开。 云千千也感觉到雷不正常，飞快转头朝神无月脸上看了一眼。 他神色淡淡，并没露出慌张的神色。 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撒到空中。 方才还是淅淅沥沥 的小雨，转瞬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陛下……” 王福慌慌张张跑上来，看到神无月镇定自若的神情，顿了顿，上前道：“陛下，凤凰好像追过来了，外面没有结界，您还是快点回宫的好。” 云千千也道：“是啊，外面不宜久留，我陪你一起回宫。” 神无月靠在那里，慢悠悠道：“今天是皇后酒馆开张的喜日子，我怎么能坐坐就走呢，还没喝酒呢。” “王福，宫里带了有酒来吗？” 王福一时不知该说有还是没有，看了一眼云千千，得到示下后方道：“有。” “去拿来，我与皇后共饮。” 他转头看着她，目光带着柔情，手指轻轻划过她细嫰的脸颊。 “皇后今天擦了什么粉？好香！” 他语声慵懒，目光若有似无划过她的脸颊，脖子，渐渐落在她雪白的胸口。 云千千被他的眼睛看得心里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握起。 自从神无月回宫，便再也不用她试身，两人只是同榻而眠，并没发生别的。 后来他身子渐渐差了，云千千更不可能让他做那种事，累着了他。 这会见他目光缱绻，言语暗示，不由地红了脸。 神无月挑唇笑了笑，“皇后含羞带怯的样子，一定可以迷倒一大片男人。” “那……陛下呢，陛下可曾为我着迷？” 神无月渐渐划过她胸口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皮微抬，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丝毫不躲，迎头看进他眸底深处，追问道：“陛下也觉得我迷人吗？” 神无月盯了她良久，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小皇后竟学会了反将他一军。 “恩，朕觉得皇后美艳不可方物！” 神无月轻轻恩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送酒的宫人看到这一幕，慌忙红着脸低下头，匆匆放下酒壶，逃也似的手脚并用的退下。 云千千刚喝过密酿，嘴巴里全是密酿的甜味。 神无月舔舔唇角，蹙眉道：“奇怪，这密酿的味道在皇后嘴里转了转，就不那么难喝了。” “陛下喜欢？” “喜欢。” “臣妾喂你。” 云千千喝了一口酒，转头喂他。 神无月表情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后笑了笑，任由她放肆地跨坐在他身上，将嘴里的密酿喂给他。 喝了大半瓶后，云千千酒意上头，脸颊微微潮红。 看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这酒怎么……有点怪？” “你不是喝过蜜酿吗？” 神无月似乎并不意外，对她的反应，也似乎早就知道似的。 云千千这才想到，宫里的蜜酿一向都是 催情用的，难怪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说味道怪不喝了，她还傻傻喂他…… 神无月看着她的反应，笑着起身将她扶到他靠坐的软榻上躺下，然后覆身上来。 云千千有点慌张，这里是酒楼的二楼包厢，四面门窗大开，外面还有凤凰在四处盘旋寻找他的踪迹。 云千千没那么大胆，也不敢。 神无月却已不顾她的情绪，低头在她额头，唇下印下浅浅的吻。 “这里有人。” “他们都退下了，没人敢看。” “可是，神鸟会追来。” “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他闻不到我的气息。” “可是……” “皇后……” 他微微叹息一声，打断了她的聒噪，紫色的眸子热热地凝视着她，“你话太多了。” 云千千听话地抿着唇，不让自己再出声。 外面雨势越下越大，滂沱的大雨翻滚起潮湿的露气，几乎熄灭房里的长明灯。 云千千以为神无月病重后，已然没有什么精力，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听着外头不停歇的雨声，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 那年她被太子下毒，恍惚间，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画面。 只是那时…… 她记忆被他封印。 这会儿陆续回想到之前的那次，心里浮起一丝奇妙的感 觉。 云千千用手环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汗淋淋的。 “我好像记起来了！” “恩？” “那次我喝了太子准备的密酿，中了春毒，陛下帮我解毒那次，不是试身，也不是交尾，就是……像现在这样。” 像最普通的男女一样。 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不过……好像有点晚了。 “晚什么？” 神无月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角轻啄。 他用读心术，云千千道：“陛下动情时才会这样，可那时，你明明没有动情，原来陛下跟我一样，早就已经是凡尘中的俗人，那又为可非要做魔呢？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你留给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嘘！专心一点！” 神无月手指轻移，捂着她的嘴，伏到她耳边轻吻她软软的耳垂。 在雨势变小之前，神无月带着云千千回宫。 回去的鸾仪在大雨中奔驰。 马车里，神无月与她紧紧拥在一起，雨声掩盖了马车里的一切声音，却不能掩盖那不断闪过的灵气。 孤兰英撩起车帘，远远看着这一切，嘴角轻挑，露出一丝笑容。 小红上前道：“祖师，听说丽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好像快生了，我们快走吧！” “恩。” 放下车帘，千星阁一行人往神宫方向走去。 第166章 余下的时光（6） “无月，你怎么样？” 马车里，云千千正试着把自己的灵力输给神无月，可他闭着眸，她的灵力对他来说，已经完全失去效用 看着脸色惨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云千千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强忍着让自己别慌，又试了几次，神无月还是没有反应。 云千千转身，刷地一声拉开帘子，吩咐王福，“陛下折损了内力，外面灵气浑浊，不利陛下复元，抄近路，快点回宫。” “是。” 王福快马加鞭赶到前面，吩咐车队快走。 鸾仪一路横冲直撞进了宫门。 一进入结界范围，神无月便舒服多了。 身上的灵力渐渐复苏，他动了动手指，眼皮也无力地抬了抬。 “无月，你醒了？” 神无月睁开眼，一张带泪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委屈地看着自己。 神无月想要替她擦擦眼泪，手上一点劲都没有。 “我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晕倒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让他这样伤身。 神无月轻扯嘴角，仿佛自嘲般笑了笑，“连我也开始力不重心了呢！看来，我真是活得够久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无月，你会没事的，我们已经回宫了，凤凰 不会追到这里来，你只要安心地到石床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恩。” 神无月恩了一声，靠在软枕上，闭眸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到哪了？” “快到金明台了，不过他们说丽妃就要生产了。” “你去照顾丽妃。” “我让太医跟千星阁的人先去了，我不用去，我在这里要守着你。” 她有预感，这次分别后，她就再也见不到神无月了。 神无月只是轻抚着她的长发，喃喃说道：“我已经叫人去接裴氏回来，她在朝里有根基，能压得住丽妃跟周廷业，我已经暗中拨了数万兵力给徐天霖，命他秘密守在城外，等丽妃生下孩子，周廷业之流若安分便罢，若不安分，徐天霖会帮你，后宫的事，裴氏也会辅佐你，小酒馆，王福会帮你经营，千千，你不用怕！” 云千千惊怔地抬头，看着他的脸。 他这是在对自己交代后事吗？ “无月，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神无月一脸平淡地看着她，除了眸底那一丁点几乎一闪即逝的不舍，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半分要死了的悲伤。 甚至，还有点高兴。 “去吧，王福会陪着我。” 他说着，从脖子上摘下 玉佩挂到她脖子上，“留个念想。” 云千千接过玉佩，随即，紧紧握住他的手。 云千千惊奇地发现，他的手有了温度。 从前冷冰冰的指尖居然有了像常人一样的温度。 云千千有些惊讶，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云千千连忙在他身上摸了摸，不光手，他全身上下都有了温度。 神无月似乎也是刚发现，他拧着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天，然后突然挑了挑唇角，露出一抹笑。 “无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无月只是看她一眼，抿唇不再回答。 单手将她推向车外。 司琴在外面等着，见状过来掺扶，“娘娘，千星阁的人已经入宫了，正等着娘娘过去主持呢。” 王福也上前道：“娘娘，您就放心去吧，陛下，这里有我呢。” 云千千几乎是被他们拖着下了车。 神无月的马车随后向着金明台的方向，狂奔而去。 云千千往前追了几步，被司琴死死拦下。 “娘娘，您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丽妃的胎，丽妃这胎要是不能平安生产，南朝后继无人，陛下这番绸缪也就没用了。” 云千千虽然不想面对，可她知道司琴说得不错。 神无月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做着这件事，要是连这最后的一件事，她都替他做不好。 那他这趟人间，算是白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边飞驰而去的马车，云千千迅速整理好情绪，拉过司琴吩咐道：“我们分两路，你去东宫，取我放在那里的东西，在夜壶旁边，我去景阳宫看着丽妃生产。” 司琴不知道她在那里放了什么，只是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耽搁，忙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小宫女往东宫跑去。 云千千来到景阳宫时，丽妃胎动已经两个时辰了。 她走进去，太医跟宫女跪了一地。 “丽妃怎么样？” “回娘娘，丽妃是头胎，怀孕的时候忧思过路，恐怕有难产的征兆，这个时候，要是能让她心情放松些，说不定会有利生产。” 云千千挥挥手，屏退太医，走到丽妃床边。 丽妃饱受生产之苦，满头大汗，眼睛两团乌青，深深凹陷，如同快死了一般。 云千千道：“周相已经放出来了，等你平安生下孩子，我就让他来见你。” 丽妃闻言，轻轻抬了抬眼皮，身上仿佛有了些力气。 萍儿连忙吩咐接生嬷嬷将碗里的参汤给丽妃喝进去。 丽妃喝了两口，原本灰扑扑的脸色， 稍稍好转了一些。 小宫女进来道：“娘娘，千星阁的人已经在外面布好阵，准备祈福了。” “让他们开始吧。” 云千千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丽妃，说道：“丽妃姐姐，你好好生产，我在外面等着。” “你等等……” 丽妃虚弱地叫了她一声。 云千千转过头看着她。 丽妃额上汗淋淋的，满眼凄惶望着她，“他答应放了我，放了我父亲吗？” “是的，他亲口说的，只要姐姐平安生下孩子，他可以既往不咎。” “虽然他能饶过孩子，可并不代表他能饶过我们周家，有你活着，我这生母，也只能是生母皇太后，永远做不成母后皇太后，等过两年，用不上周家了，我这生母皇太后，估计也就没用了，对吗？” 云千千抿了抿唇，对她道：“姐姐安心生产吧，你会是母后皇太后的。” 丽妃一愣，随即惊讶坐床上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 云千千只是对她笑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千星阁已经布起了祈福阵。 小红带头那里上香。 云千千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香，郑重地拜了拜，放进香炉里。 小红对她福了福，“娘娘……” “恩，大师姐在哪？ 第167章 余下的时光（7） “师祖在那边的厢房。” 云千千听了，对她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那边去了。 路上，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雨吹进走廊，沾湿了她的衣裙。 云千千知道这是结界被破的反应，连忙加快速度往那边的厢房赶去。 厢房内开着窗户，一袭灰袍的孤兰英独自站在窗边，神情若有所思。 云千千走过去道：“师姐，凤凰冲破了结界，这会神无月危险，师姐快跟我一块去救他。” 孤兰英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没用了。” “为何没用了？我跟你联手，加上神无月，一定有办法对付凤凰的。” “神无月偷了天界灵鸟，才会被凤凰追击，天谴是他最后的归宿，谁也阻挡不了。” “我不相信，他为民除害平定人间铲除了胤忘川，以功抵过，他也罪不该死。” 孤兰英只是无力地看着她，伸手，将自己的水晶交给她，“拿去吧，这里封印了胤忘川的灵魄，他与神无月同根同宗，可能会能救他，我也不敢保证。” 云千千认出那是师傅给他们姐妹的紫水晶，“你给了我，师姐怎么办？” 孤兰英苦笑道：“我本来就是 已死的人，了了凡尘心愿，也该回去了。” “师姐……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孤兰英苦笑着，看着镜中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容颜，似乎能从那眸子深处，看到一个人对她嘶吼呐喊的样子。 “我本就占用了别人的身子，若再不走，估计就会被反噬了。” “师姐……” 云千千几乎要哭出来，一天之间，似乎所有人都要离开她。 孤兰英转身看着她，轻扯嘴角，微笑着道：“千千，余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师姐……” “凤凰要来了，你去吧，说不定还能见上他一面。” “恩!” 云千千握着水晶，转身飞快朝天上闪雷的方向追去。 守在宫门处的人，看到皇后淋着雨跑出来，连忙撑着伞追上前去，但小皇后跑得飞快，没一会就被甩开，再也找不到人了。 金明台上空炸雷不断。 神无月已然余下最后一丝气息，凤凰仍不肯放过他。 不断在天顶盘旋着，久久不肯退去。 云千千又往前跑了几步，这才发现，神无月手里，竟还有一只灵鸟，看来，凤凰是为了救那只灵鸟才不断攻击他的。 “无月，你把灵鸟给他，我不信诅咒。” 云千千 只恨自己跑不快，隔着一整个湖，恨不得直接跳过去。 可惜她现在灵力很弱，加上结界被破，这里全是凤凰的灵气，她使不出内气，只能沿着九曲回廊往那边跑。 原本觉得很短的路，今天竟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云千千跑掉了一只鞋，也没察觉，只是，拼命的跑着。 “神无月，交出灵鸟。” 神无月冷冷一笑，染血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倏地紫眸一黯，竟生生折断了灵鸟的脖子。 “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凤凰发出一声嘶吼，朝神无月飞过去。 又一声雷击落下，神无月躲开一寸，没被劈中。 但随之而来的雷击，让他根本躲闪不及。 身上衣服烧着了，他只是随手扑落了两下，并不在意。 直到，看到那边向他飞奔而来的云千千。 平静的紫眸，倏地浮起一丝紧张。 神无月鸾袖一挥，将快要跑到近前的云千千，推开数米，落在湖那边的空地上。 云千千爬起来，对凤凰道：“凤凰仙官，还有一只灵鸟，灵鸟没有死绝，求你放过他吧，我愿意把灵鸟交出来。” 神无月本来施施然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瞬间爆发，蹙眉看着远处的人，起 身就要朝她飞来。 凤凰投下几声炸雷，阻隔了他的去路。 神无月已然灯枯油尽之时，根本不是凤凰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云千千声嘶力竭的嘶吼！ “还有一只灵鸟，只要你放过神无月，我就把灵鸟给你。” 她试图跟凤凰谈判。 好蠢哪！ 她以为仙官就是好的！ 神无月叹了口气，用仅余的一丝力气自嘲地笑了笑。 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没能抵得过她的诅咒。 司琴拎着鸟笼跑过来，看到云千千正跪在地上救凤凰开恩，神无月则远远躺在对岸，生死不明。 她连忙跑上前，扶起地上的云千千，“娘娘，灵鸟拿来了。” 云千千急忙接过来，呈给凤凰道：“你看，还有一只灵鸟的。” 凤凰只是看了看那只灵鸟，而后，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神无月，毫无怜悯地道：“你这些绸缪，看来是白费了。” 说完，他挥挥翅膀，调头往远处飞去。并没有带走灵鸟。 凤凰飞走的瞬间，刚才还像是海水倒罐一般的雨势，瞬间就停了。 “你回来，你把灵鸟拿走啊。” 云千千跌跌撞撞追过去，可惜凤凰早 就飞远了。 王福躬着身子从旁边追过来，“娘娘，别追了，没用了。” 云千千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往躺着的神无月跑去。 王福拦住了他的去路道：“陛下说了，自己百年之后可能会不好看，不想让您看到，您回吧，这里奴才会处置。”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也不成吗？” “没必要了，陛下已经给您留了念想，那块玉佩里有灵鸟的血，将来在您危机关头，可以护着你不被伤害。” 王福说完，示意司琴将她扶走，自己则朝那边的神无月走去。 云千千就那么看着他，弯腰将神无月抱起来，步伐沉着有力地，一步步往大殿走去。 “娘娘，丽妃生了，是个小皇子，那边还等着您示下呢。” 她看了一眼她身上已经湿露的宫装，小声道：“奴婢带您去换件衣服再过去。” 司琴扶她进去更衣。 云千千换了衣服出来，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 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鸟笼，吩咐宫里的嬷嬷道：“好好照料着，我去去就来。” “是。” 云千千的轿子还没走到景阳宫，便有宫人来报，“娘娘，裴皇后回宫了。” “打开宫门，迎太后娘娘回宫。” “是。” 第168章 余下的时光（8）完 丽妃的小皇子甫一降地，便是咕咕嘹亮的哭声。 听接生嬷嬷说的时辰，正好是神无月毙命的时候。 这小小的懵懂还不知世间险恶的一团小人，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偏在这个时候临世了。 司琴第一次抱孩子，紧张地胳膊都快痉挛了，勉强把那团小人儿抱给她。 云千千看着锦黄百子千孙被中包着的小婴儿，微微笑了笑。 “陛下与天神交战，不久前已经薨逝，我以南朝皇后的身份宣布，这个小皇子，便是是南朝新帝。” 众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跪地高呼万岁。 床榻上的丽妃闻言，眼睛先是的惊怔，然后浮上一丝几不可见的伤感。 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子，问身边的宫人：“我怎么听着雨声小了，是雨停了吗？” “回娘娘的话，雨停了，听外面的人说，裴氏也回宫了，大概是为了迎接新帝。” 丽妃听着新帝这个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 又何偿不是她所愿所想呢。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仿佛永远也不会死，不会伤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神无月丧仪从简，海底巨石制成的棺椁，由王福亲自扶灵，率千人亲自押送至皇陵。 当年被万人踏破的皇陵已然被重新修整一新。 孤兰英亲率千星阁星史为他祈福送葬，看着那石门缓缓落下，她 脸上浮起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 裴氏扶着宫人，脸色有些慌张地走过来道：“掌门，太后娘娘找不着了，千星阁的人多，您快派人下山找找，看是不是上来的路上走散了。” 对于这个年纪或许比她还大的掌门，裴氏没敢端她太皇太后的架子。 孤兰英听了听只是皱皱眉，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是哦了一声道：“那就不必找了。” “您知道她去哪了？” 孤兰英看着那边正在落下的石门道：“她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说完这些，她把手里的的符随手扔进那边的火盆里，看着符咒烧成灰烬，她道：“我也该走了。” “小红。” “奴婢在。” “千星阁交给你了，沈秋水心术不正，不必对她太良善。” “您要去哪，那些高阶咒术，您还没教我呢？” “用不着了，你没发现现在空气中灵力十分稀薄吗？以后这里不会再有妖魔，千星阁的高阶咒术就此封存，不许后人再学，千星阁日后也只做些祈福求雨的法事，若有违规，我自会上来，亲自处罚。” 小红本来还有些不甘心，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便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些日子祖师披着沈秋水的皮囊跟她说话，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却也不敢多问，现在祖师自己提起沈掌门，好像沈掌门还会回来似的。 可，小红同样不 敢多问。 眼看着她独自朝山下的方向去了，小红赶紧摔小星史朝她的背影跪下，叩了几叩，嘴里说着恭送祖师的话。 同样不解其意的，还有裴氏。 裴氏看着这偌大皇陵，不由地想到那天，神无月跟她说过的话。 那是裴氏第一次近距离看清神无月的长相，胤忘川死后不久，她正在善后，行宫里各项事务都要她来处理。 神无月跟小皇后也已经早走了，她本想着再不会看见那人。 可是，那天她处理完一天的杂事回到宫中，竟看到屏风后站了个虚虚的人影。 他墨衣玉带，声音薄凉，如冬天里的水声，悦耳清冷。 裴氏一直以为，宫里容不下自己，所以才选择在这行宫苟延残喘度日。 可没想到，神无月居然让她回宫，还许她太皇太后之尊。 可他通篇只说了丽妃那个生母皇太后，绝口不提母后皇太后。 她当时觉得奇怪，大概神无月那个时候就想到了，他死了，神宫留不住那爱自由的小皇后。 尽管他已经给她开了酒馆，也备好了下半辈子用的银钱。 可小皇后本来就不是人，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拘束。 只是……她想去的地方是哪呢？ 裴氏朝刚才孤兰英视线所及的方向看了一眼。 即刻就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哪有人会把自己关进地宫找死。 “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罗道。 “那就回吧，多找几个守陵的来，别让先帝的陵墓再被掘了。” “奴才知道。 李罗扶着裴氏的手下山。 皇陵都是虚土，这会被人踩得泥泞不堪。 裴氏上了数岁脚下不稳，靠着李罗才不至于摔倒。 下山的时候，还能听到她二人的交谈声。 “丽妃还安生吗？” “安生，只是有件奇事。” “什么奇事？” 关在天牢里的那个傅元朗，昨天晚上被人发现死了，早上狱卒过去看时，身子都硬了，估计一早就死了。 裴氏张了张嘴，半晌，才呵笑一声，“算她聪明，既如此，往后好好辅佐小皇帝便罢，若不然，就安安静静地打发了，左相大人这会该到边关了吧？” “是，三天前就出发了，左相那个年纪被打发去守边关，着实苦了些，不过也不亏他。” 裴氏笑了笑，抬头看着天边夕阳，将近十年没这样顺气过。 想到自己枉死的太子，隐约觉得苦了口恶气，又没出干净。 因为不是她亲自杀死的。 只是……终究算是替他报仇了。 裴氏微微侧目，朝皇陵另一边的新坟看了一眼，那是胤忘川的墓地。 潦草的一个坟头，连碑也没有。 本来是要抛尸乱葬岗的，因他那一死便化的身子，让她连皇儿的身子都没要回来。 只能憋屈的将那日屋里的 灰扫了扫，盖了这座坟，算是留下念想。 王福遥遥看着他们封坟添土。 抱着拂尘，转身朝册下的方向走了。 他要替小皇后看着小酒馆，以防她什么时候回来要用。 三百年后。 一男一女两个容貌绯丽的人来到酒馆门前。 女子红衣娇俏，男子黑衣玉带。 盯着小酒馆的招牌道：“无月你看，这间酒馆居然还在。” 男子轻轻恩了一声，容色淡然，只有看向女孩的时候，才能从那漆眸深处看到一丝几不可闻的温柔。 “我们走吧。”他握了她的手，女孩很自然地靠在他身上，“去哪里？” “你不是还要回神宫瞧瞧？当初答应你的事，说了要陪你做完的。” “你还记得这件事呢？” “我说过的事，不会忘。” “可是现在回去，师傅都不认识我了，都怪你睡了这么久，我都老了。” “你有灵鸟浸润过的玉佩，再活三百年，也不会老。” “好吧，但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活，这还要多亏了大师姐提前封存了胤忘川的神魄……” 两人越走越远，丝毫没看到追出来的老者，他头发花白，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落下几滴眼泪，然后跪地深深拜了拜。 “陛下，娘娘……” 女子听到动静，转身，对他招了招手，“王公公，下回我们回来喝酒。” 全文完 2021.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