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被他父皇祸害的够惨了,无论他父皇如何错,身为臣子,弑君之罪,那是要为天下人诟病的。
南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们南宫家负了天下,只能希望容王叔在今后称王称霸的路上一路顺畅。
也希望南朝百姓能在他的手上过点安稳的日子。
而他身为皇子,自出生时便享受百姓的馈赠,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在生命的尽头,他也只能尽这点绵薄之力了。
输?
废帝恨极了这个字眼,一双眼似能喷射出针芒一般:“谁说朕输了?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容湛,你就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会赢吗?”
容湛已经不想在跟这人多废话一句,只是平静的看着南宫恒:“本世子耐心有限。”
换言之,他再解决不了废帝,他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南宫恒艰难的咬着唇,眼里闪过一道悲苦:“父皇,放手吧,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挑起更多的血腥了。”
“闭嘴!要不是你将开国玉玺交给别人,朕怎么会这么狼狈。”
废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窝火,生了几个儿子,一个个都不省心,要么野心勃勃,要么胳膊肘往外拐。
眼前的南宫恒是一个,外面的南宫楚又是一个。
“孽障,你果然生来便是讨债的。好在朕有先见之明,在你未出生之前便借由后宫争斗动手,本以为能除掉你,不曾想你命大活下来了。是朕的错,朕就该狠心一点,一出生便杀了你,别想到你病的要死了还来跟朕作对。”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气。
显然不曾想到南宫恒的病是这么来了。
容湛冷眸一眯:“虎毒尚且不食子,显然你连畜生都比不上,自己的孩子都害的,再留下去,只会祸害苍生。”
“我听到了什么?你这老东西肚子里装得都是狼心狗肺吧。”水灵儿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傲娇的阿朗格。
阿朗格满脸不屑:“别侮辱狼和狗,畜生都护崽子,你应该用猪狗不如这个词儿。”
水灵儿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
南宫恒目光黯然,沉重的闭上眼,平静的让人心惊。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先天顽疾,而是有心人的算计陷害。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恰恰是他的父皇。
如果可以选择,他何尝愿意来这个世上走这一遭。
背着满身罪孽,哭不得,笑不得,跳不得,爱不起。
他这一生,说起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活的却不如街边乞丐舒坦。
“放肆,朕是南朝皇帝。”废帝愤怒的瞪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
“我呸,还皇帝,你连个人都不算。”水灵儿叉腰怒骂,“是不是在困惑我们在还活着,怎么没有死在战王府?”
“朕明明让毒人前去战王府。”废帝眯着眼。
“毒人算个什么?这天下能有金麟台解决不了的毒吗?”花阡落一身骚气的走了进来,那模样看的废帝格外扎眼。
废帝不说话了。
“交出小爷的九嫂,爷会大发慈悲留你全尸,否则……”
桃花扇一开,锋芒乍现。
废帝一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自己可还有慕千璃这张底牌在。
“你们想找慕千璃?她就在那里。”废帝指了指半开的门,非常大方的给他们指路。
阿朗格见此,率先就要冲过去,却被水灵儿拉住。
“等一下,小心有诈!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主儿。”
不用说,一定有阴谋。
水灵儿所说的自然就是众人心中所想的。
众人正思量着该如何做,那边世子爷长
袖一扫,真气纵横,于空中汇聚成一把无形的刀刃,直接劈开了那个虚掩着的门。
哐当。
慕千璃就看在那几百年历史的紫檀木雕花大门在面前化作齑粉。
狂风舞动,卷起周围的纱幔,慕千璃的身影立刻掩盖不住,暴露在人前。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再抬头,就看见她的阿湛坚定的朝她走来。
他的步伐急切,姿态依旧优雅,每一步轻轻抬起,却重重落在她的心头,
短短距离,其实也就是十来步,对他们来说却像是宿命的长河。
此时此刻,他们彼此眼中没有阴谋,没有诡计,没有责任,由的只是彼此。
他是她的夫,此生所依。
她是他的妻,温暖所系。
容湛终于来到她的面前,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什么也没有,却胜过千言万语。
落雪纷飞,冷意纵横,他们所在的地方却自带一股暖意。
看着他二人相互依偎的画面,想要上前的水灵儿等人都顿住了脚步。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打完收工,都回家捂被窝了。大冬天的可真是冷啊。”
水灵儿拉着阿朗格就朝外面走,就连她家小花花都抛之脑后。
实在是身为前未婚夫妻,现好基友,真青梅竹马,实在不忍心看到阿朗格玻璃渣扎心的模样。
人家恩恩爱爱,他孤家寡人,她怎么能不去安慰安慰他那个受伤的纯情少男心呢!
南宫恒远远看着容湛怀中的慕千璃,那样的慕千璃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神情柔和的像是三月的春风,一瞬间熏醉了无数人,那是名为幸福的情绪。
看着慕千璃能如此幸福的微笑,哪怕她躺在别人的怀中,南宫恒也觉得十分高兴。
“阿湛,我们回去吧!”刚刚容湛已经解了她的哑穴,慕千璃现在终于能说话了。
她想要回去,回到只有他们的家中,不让任何人打扰。
“好!”容湛微笑着点头,只要是她的希望,怎么样都好。
“外面风大,我怕冷,我要你抱着。”慕千璃像个小女孩一般冲着容湛扬唇一笑,撒起娇来。
“好。”容湛再次温柔应允,弯下腰,将慕千璃打横抱起,宽厚的大氅将慕千璃娇小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别说抱一下,抱一辈子他都心甘情愿。
路过花阡落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十七交给你了。”
花阡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忙着造小人,赶紧的麻溜的闪人,别留下来戳人心窝。”
容湛倒是没理会他的贫嘴,抱着慕千璃就往外面走。
“等一下。璃儿好像不对。”北堂皓云一直关注着慕千璃的情况,自然不会错过。
此刻见慕千璃脸色发白,目光便是一沉,上前就要给她把脉。
不曾想却被慕千璃避开了。
“二哥,我没事。你忘了我自己也是大夫。”
慕千璃镇定自如的扬起微笑,看起来一派如常,试图粉饰太平。
可惜关乎她的安危,北堂皓云是不会纵容她的。
北堂皓云夺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搏,下一秒整个人如遭电击,不可置信的瞪着慕千璃。
南宫恒见北堂皓云神色不对,狐疑上前:“世子妃怎么了?”
北堂皓云看着慕千璃平静的脸,心知她已经知道了,沉痛的闭上眼,叹息一声:“是……锁心。”
原本拒绝被塞狗粮,打碎找个地儿安慰自己受伤心灵的水灵儿和阿朗格一听这话立刻停了脚步。
“锁心是什么?”水灵儿一脸不解。
“是毒。”阿朗格说,“锁心,锁七情,锁六欲,灭人性,
动心必死。”
“那就解。可是光明圣教的圣子,还有金麟台这么多人在,还有什么毒能难倒你们的。”
水灵儿吐了一口气,毒人都能解,何况这点小毒。
可其中人却不说话,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最后还是阿朗格艰难的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锁心,无、药、可、解。”
水灵儿眉头紧锁:“怎么可能?什么破毒,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能解的毒?”
水灵儿显然不是信了,转而看向一旁沉默的北堂皓云:“你可是金麟台的传人,你们金麟台不是一直都说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吗?一个锁心而已,你们肯定有法子对不对?你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千千送死的是不是?”
北堂皓云沉默不语,拳头捏的死死的,没有回答水灵儿的问题反而看向了容湛。
后者面色如常,知道锁心无药可解,他的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北堂皓云眯了眯眼,显然他早已经知道慕千璃中了锁心,也肯定在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法子。
难怪他刚刚什么都不说,直接带着慕千璃离开。
锁心,无药可解,只能随着时间推移,任由毒素蔓延五脏六腑,中毒者,会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五感一点点被剥夺,记忆也随之减退,每天都会忘记一些事一些人。
她不会死,最后只会沦为活死人。
其实要说锁心无药可解,也是不准确的,其实它还有一种解法,只是从来没有人肯用。
那就是毒性转移,一命换命。
而容湛是知道这个法子,也打算用这个法子救慕千璃。
北堂皓云知道自己不该说什么,该自私一点,任由对方去做。
比起容湛,他更希望慕千璃好好活着。
但是他了解慕千璃,想当初容湛假死她痛彻心扉的模样还在眼前,如果今日容湛真为她而死,决绝如她,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
北堂皓云心中在挣扎,而制造这场局面的废帝却开口了。
谁说锁情无药可解,需要朕给你们提供一个法子吗?”看着他们如预料中陷入愁云惨淡之中,废帝心情大好,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东西闭嘴,不要提醒姑奶奶你还没死。”她会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刀的,“不要你假好心,小千千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再敢对朕无礼,朕灭你九族。”
废帝眯着眼,眼中杀意丛生。
水灵儿冷嗤一声:“猪狗不如的老东西,还朕呢?还灭九族呢?先灭了你自己吧。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南朝皇帝吗?不过一只瓮中鳖罢了,再敢废话一句,姑奶奶要你好看。”
水灵儿拔出腰间的配刀,杀气腾腾。
“水姑娘,刀下留人。”南宫恒连忙出声阻止她。
水灵儿不悦的瞪过去:“看在你对小千千不错的份上,姑奶奶一直对你和和气气的,但这并不代表你能命令姑奶奶。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应该千刀万剐,死了也要拉出去鞭尸。”
他不配体面的死。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世子妃解毒。”南宫恒抬头看向废帝,“父皇,你如果知道解毒方法,就快说吧。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世子妃有个万一,在场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要知道这世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说,朕当然要说!朕怎么说也是天子,慕千璃也算是朕的子民,她深受苦难,朕当然不会置之不理。”废帝笑了,只是那笑容让人浑身发寒。
他这么好说话,倒是让南宫恒等人有些意外,同时也心头也越发的沉重。
“锁心,说白了就是情毒,灭情绝性
,虽说无情之毒,解毒却需要有情人。”
“什么无情有情,说人话,姑奶奶听不懂!”水灵儿大刀晃动,刀锋上银光闪烁,明显不耐烦。
南宫恒一听,眉头皱着:“怎样才算是有情人?”
“不惜以命换命者,皆是有情人!”
南宫恒松了一口气,到头来就是以命换命而已。“既如此,就用我这条残命吧!”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一连四句不行,分别出资容湛慕千璃阿朗格北堂皓云之口。
听得水灵儿一懵逼,视线在死人脸上来回。
“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南宫恒看着慕千璃,笑的温柔无害:“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现在还给你也是正常,世子妃,你就不要拒绝了,反正我已经活不长了!我几个月的命换你余生安稳,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慕千璃皱眉,在慕千璃的世界,生命是最珍贵的存在,她没有资格剥夺别人活着的权利,哪怕南宫恒主动拿自己的命来换!
而且谁说几个月就不是命了。
“我不答应。”慕千璃还是拒绝,不带一丝犹豫。
南宫恒眼里划过一道伤:“难道就连为你而死的资格,我都没有吗?”
南宫恒突然想到自己这荒诞的一生,充满了各种无可奈何。
生,不是他选择的。
活,也不是他选择。
现在至少能让他自由的选择死去。
让他短暂的生命能有一点价值,这难道都不给他吗?
慕千璃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南宫恒是她最不想伤的人,他对她好,她知道,但是他要的,她永远给不起,偏偏她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察觉到慕千璃情绪的变化,容湛眸光一闪。
“本世子的女人何需旁忍来救。守好你的本分,不要妄想自己不该妄想的人!”容湛面色有些不悦,警告的看向南宫恒。
南宫家这群人,老子小崽子一个个都不小心,老子处处使唤,崽子们个个想撬她墙角,一个个花招百出。
南宫城强取豪夺,南宫恒却跑来献殷勤,装柔弱。
他们真当他容湛是吃素的不成!
“王叔我……”
南宫恒还想说什么,却被北堂皓云拉住了。
“殿下,别再说了。锁心,你解不了,解毒需要……肌肤之亲。”北堂皓云艰难的说。
若只是以命换命,锁心就不会是无情之毒了。
“要想解锁心就必须在男女结合之时,将对方体内毒素经由会阴处转到对方身上。”
换言之,这世上能为慕千璃解毒的只有容湛一人。
这是专门为他们世子爷设下的局。
要么慕千璃成为活死人,要么容湛死,要么两个都活着,但是慕千璃得背负一条人命,还得失去清白之身。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诛心。
这般歹毒的阴谋简直让人发指。
南宫恒听明白这一切,素来淡漠不争的他再也保持不了冷静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悲痛、愤怒、耻辱,他,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废帝一副胜利者姿态,丝毫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错。
事实上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是容湛的错。
这些乱臣贼子,觊觎他的天下,还要谋害他的命。
他们就是被诛九族,让他们二选一,活下一人,还是他的仁慈。
“朕为何不能这么做?”废帝阴鸷的目光落在容湛身上,“要不是他容湛,朕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受万民朝拜。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不是他死,就是朕亡。他容湛谋朝篡位,大逆不道,朕要他生不如死。”
“男人之间的争权
夺利,与女人有什么干系?世子妃是无辜的,利用一个女人,哪怕你重新登上了皇位,你觉得天下百姓会心甘情愿臣服你吗?”
“愚蠢!”废帝不屑的痛骂道,“成王败寇,谁敢不服,朕就诛他九族!而且这慕千璃也不算无辜,朕待她不薄,甚至让她做朕的儿媳妇,可她偏偏却选择了容湛,敢跟朕为敌,就要付出代价!”
顺他者生逆他者死!
“放你娘狗屁!慕千璃那娘们没死之前,老子先砍了你。”阿朗格赤红着眼,抄着大刀就朝废帝砍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止他。
因为没人觉得这样的畜生配活在这世上。
废帝面色一变:“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群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给朕千刀万剐。”
废帝身边还有一些鬼刹在。
虽然不多,但是鬼刹这东西阴森可怕的人,关键是砍不死。
阿朗格一刀没砍中,反而被鬼刹缠了起来。
水灵儿见此,立刻加入战局。
花阡落一看自家媳妇都冲上去,自然不能再站在一边看戏了,飞身冲出,桃花扇上银光闪耀,锐利的刀锋若隐若现。
刀光起,血色再次弥漫。
鬼刹虽然难缠,但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克敌方法,又名大卸八块。
虽然手段残忍了一点,但是好用。
废帝步步后退,水灵儿见此,森森冷笑:“我们要不要比赛,看谁能砍的刀数最多?”
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你这样会将他剁碎了的。”阿朗格说。
“那不正好,可以喂狗。”水灵儿不以为然。
“又喂狗?狗跟你有仇吗?你这么害它,就不怕它消化不良。”
花阡落笑眯眯的摇着桃花扇,那风度翩翩的俊俏模样很难让人想象,他刚刚飞扇一出,一口子割下七颗脑袋瓜,血花脑浆溅了一地。
“也对,这老家伙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全是黑的,万一把狗给毒死了怎么办?”水灵儿点点头,“那就不喂狗了,拿他练刀工。”
“小爷听闻西陵有一种刑法挺有意思的,叫做骨肉分离,就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剔下来,最后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想想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一定很适合咱们这位尊贵的陛下。”花阡落笑着说出渗人的话。
摸了摸下巴,侧头对北堂皓云说,“不过得劳烦二公子给对方扎上几针,别皮肉没分开,他先疼死了,相识一场,我们一定陪你到最后,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块肉离开自己的骨头。”
“可。”北堂皓云点头。
废帝一阵心惊:“放肆,朕是南朝的皇帝,你们这是弑君。”
“皇帝?黄狗都比你强。行了,废话不多说,这一刀,女士优先,姑奶奶就不客气了。”
水灵儿步步紧逼,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流了满地,“如果想死个痛快,那就想想所行还有没有其他的戒毒方法?”
“锁心无解,天下皆知。”废帝步步后退,已经被逼到墙角了。
狭长的凤眸写满了恐慌,靠近看,昔日俊美保养得体的废帝脸上早就沟壑丛生。
“老七,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死你的父皇吗?”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锁心既然无解,你就不该用。用了,就该拿命来赎。”
南宫恒如今已经冷静下来,眼里冰冷一片,刚刚他已经将父子之间最后的情分耗尽了
冷漠的别开视线,再不说话。
“哼!不知天高厚的家伙,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慕千璃原本一直虚弱的躺在容湛怀中,突然瞥到废帝的手,面色大变。
“阻止他!不要让他开启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