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恒不提容湛还好,一提容湛,新仇旧恨窜上心头。
“别和朕说容湛,慕千璃本就是朕的人,我们自小有婚约,是他容湛卑鄙无耻,抢了朕的女人!”
在南宫城这种男人眼里,他永远不知道反思自己,永远都觉得是别人的错,自私自我,霸道任性。
他永远都不会去想当初是他要退婚,甚至险些将慕千璃逼死。
事实上,他就算想起这些又如何?
他是男人,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当时的慕千璃被所有人鄙夷,貌丑无盐,在家不受宠,身后又没有金麟台,娶这样的女子对他没有半点用处。
事后,他也后悔了,也该慕千璃道歉了,她就该感恩戴德,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是容湛。
是容湛突然闯入他们中间,抢走了他的女人。
“南宫恒,你怕容湛,朕不怕,她嫁给容湛又怎么样?就是死了,她的尸体都是朕的。”南宫城冷哼一声,“朕跟你不一样,你装深沉,装情圣,不求回报,默默付出,那是你的事。但是身为南宫家的男人,你出生你就该知道掠夺,当初朕就是对她太好,才会让她每次见朕都不屑一顾。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落到朕的手里,朕想怎么样,谁都管不着!”
“而且朕才不在乎她受没受伤,朕只在乎她的伤是不是朕造成的,她痛苦也好,难过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废话不多说,朕说过朕的耐心有限。”
南宫恒抬起头,目光温柔而神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一刻他不再隐忍,不再掩藏,像是要将她永远留在记忆之中一般,贪恋她的容颜哪怕最后一秒!
慕千璃眉心紧锁着,隐隐觉得不妙。
很快她的不安想法被验证了,南宫恒冲着她温润一笑,而后剑锋反转,不是刺向南宫城,而是刺向自己,刹那间,他的身上瞬间绽放出一朵红艳的玫瑰,惊艳了凉薄的冬。
“二者我……都不会选!皇兄,你如果再伤害……世子妃,那么我保证……保证开国玉玺会在……你你……你最不想它出现的时候出现!”
南宫城看着满脸决绝的南宫恒,满脸错愕,显然他也想到一向温吞的南宫恒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被反将了一军,南宫城心里顿时跌到了谷底。
“想死,哪那么容易!来人,传太医,无论用什么方法将他救活!”说着带着慕千璃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
太医进进出出,南宫恒坐在旁厅内,面色阴沉的喝着茶水,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心头蔓延开。
慕千璃低垂着头不说话,不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心里虽然十分挂念南宫恒的伤势,但是在南宫城面前又不是表现出来,除了干着急,她也别无他法。
啪啦,瓷杯破碎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慕千璃一抬头,就对上阴沉的眼。
“怎么?于心不忍?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慕千璃?”南宫城绝不承认自己是看着那张与慕千璃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出对别人的关系,觉得刺眼。
慕千璃心一惊,连忙解释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若七皇子就这么死了,咱们就是去开国玉玺的踪迹,如果那东西若是落在容湛或者其他人的手上,只怕会被陛下更不利。”
南宫城冷哼一声,不晓得是相信了她的话,还是不相信,低垂着头,继续喝他的茶
。不一会儿,有太医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启禀陛下,七皇子执意不肯让微臣看伤,还将我们全都赶出来……”
“哼,一个病歪歪又受了伤的人你们都对付不
了,还敢到朕的面前哭诉,你们真是好本事啊!”
“朕息怒,非我等无能,而是怕若是强行疗伤,怕伤了七皇子!”
太医们也很头疼,这位摆明不想里面那位死,他们也不敢下手太过,这万一真折腾死了一个皇子,他们的小命只怕也难保了。
“会死吗?”
“额?”太医一愣,“七皇子身子比较虚,下手并不重,若是及时止血应该不会!”
“既然不会死,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该怎么来怎么来,朕要的只是留着一口气!”
太医一愣,显然先前理解错了意思,自古皇家无情啊,“是!微臣这就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目前虽然不晓得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但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捧出来,她隐约知道南宫恒的状况不是非常好。
慕千璃几次想着冲进去,自己动手,但是碍于南宫城在此,不敢有所行动。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快,本就阴沉的天空很快蒙上了一层灰,在确定南宫恒暂时死不了之后,南宫城终于准备离开了。
慕千璃脑海中一直盘算着该如何找个借口留下来,不想南宫城竟主动开口:“你留下来照顾老七,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玉玺的下落,否则你就不用来见朕了!”
“是!”慕千璃当然不会推辞,南宫城此举正合她意。
南宫城一走,慕千璃迫不及待的进了里屋,刚绕过屏风,满屋子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慕千璃来到床边,将旁边伺候着的丫鬟小厮喝退。
终于轮到两人相处了,慕千璃立刻搭上他的脉搏,确认他没事才松开手。
床上的南宫恒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尽管睡着了,他眉头褶皱也没有消失。
慕千璃俯身上前,掀开被褥,解开他的白色里衣,一圈圈绷带出现在她的眼前,绷带绑的有些凌乱,可见当时他有多不配合,白色绷带上暗红的血色非常的明显。
慕千璃打算去解绷带,准备给他重新包扎,手刚碰到他的肌肤,就被一只白净的大手抓住,抬头一看,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人此刻眼睛睁得大大的。
慕千璃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和戒备,不过在看到来人是慕千璃之后,防备之心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愧疚的情绪。
“对不起,我终究没……咳咳咳……能让你逃脱皇兄的魔爪!”
“这些话待会儿再说,我先帮你看看伤势,你不该寻死的!”慕千璃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南宫恒挥开叶槿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摇摇头:“我并没有想要自杀,我这条命是你千辛万苦救回来了,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能死呢!咳咳咳!”
南宫恒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并不是怕死,只是还没有亲眼确认她平安幸福之前,他不能死!
慕千璃皱眉,不懂南宫恒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南宫恒用行动证明他所说的话,
慕千璃以为这一生的情绪都只为容湛一人波动,因他哭,因他笑,因他颠沛流离,,,为他逐鹿天下,为他挽歌成杀……除他之外,再无人能掀起她内心半点涟漪,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而是错的很离谱。
从来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不顾及他人想法的慕千璃,头一次产生一种名为心疼和愧疚的情绪,尤其当南宫恒颤抖着手指解开那包裹的一层接一层的绑带,白色绑带和着血在他的手掌一圈圈的绕着,迷乱了慕千璃的眼。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当他剖开肚皮从腹中取出一个巴
掌大的玉石时,鲜红的血染红了慕千璃的眸!
皇甫煜抬起头,将染血的玉石交给她,慕千璃并没有去接,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南宫恒流淌着汩汩鲜血的伤口上。
“别担心,伤口不在要害,死不了!”南宫恒嘴上这般安慰着她,但是慕千璃不是傻子,只看他这苍白的脸色就能显示着他此刻有多虚弱。
慕千璃紧绷着一张脸,抬头瞪他一眼,开始给他消毒止血,“谁说杀人一定要戳心窝子,抹脖子的?划开一个小口子,任它流血,血流多了也会死!”
现在她才听懂南宫恒刚刚那话的意思,看看伤口的位置并不惊险,只是流血多,看起来吓人,并没有伤及内脏,只要及时止血,很快就会好的。
南宫恒的伤口足足缝了十三针,看着下腹上那长长一条蜈蚣,慕千璃只觉格外的扎眼。
“要是早知道你跟本世子妃学习人的身体构造只是为了扎自己,本世子妃就不跟你说了。”
南宫恒并没有系统的学过医,但是久病成医,再加上自己先前闲聊着谈起过人体构造,所以他在人体哪里下刀会死人。
这一样一看,南宫恒一开始目的不是自杀,而且看似的是以死为震慑南宫城,让他投鼠忌器,不敢乱动。
但是最终的目的却是这个。
“拿着它,关键时刻它能保你的命!”
叶槿看着南宫城递过来的石头,那石头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上,上面全是血,擦了擦很快露出真容。
玉石虽然只有婴儿巴掌大小,但是晶莹剔透,就算染上血污,也难掩其至纯的本质,想来这就是南宫城用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
慕千璃必须佩服南宫恒的缜密心思,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将这玩意藏在血肉之中,这让慕千璃想到现代藏毒的方法。
“这东西是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要说废帝良心发现交给你,我打死也不相信。”
“外人传言开国玉玺在父皇身上,那是假的。这东西是我们花家人巡回,并一直保存至今。非国破家在的艰难时候不允许取出。这东西从小就在我身上了。现在它属于你了。”
“我不要!”慕千璃摇头拒绝。
南宫恒强行将玉玺塞在慕千璃的掌心之中。
这小小的玉石握在手中,慕千璃却觉得有千金重!
这上面承载着的是一国的天下,是南宫恒的深情厚谊,更是无数人的鲜血,南宫更受尽各种折磨都没有将东西交出来,可见这玩意的重要性。
有这玩意儿在,南宫城才一直没有动他,可以说这东西南宫城的的保命符,但是此刻他却将这玩意交给自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托她的手中。
“这东西你不该交给我上,你完全可以用他跟南宫城谈条件,让他放了你和皇后他们!”
南宫恒摇摇头:“与虎谋皮的事儿我做过一次,不会再做第二次了!至于我和母后他们,依着皇兄的性子,能放过我们一时,却不会放过我们一世吗?待到风平浪静之后,他必然不会停手,就像是当初父皇对战王府那样。与其一辈子被幽禁,或者莫名其妙的死了,倒不如仰头一刀来个痛快!”
慕千璃不能赞同他的想法。
“谁说只有死这一条路!明明眼前还有一条活路!这是你的筹码,你完全可以逆风翻盘,踹了他南宫城,登上九五!”
只要他愿意,哪怕没有开国玉玺,慕千璃相信还有很多人愿意帮他。
而她会竭尽全力助他登基为皇,回报不了他的深情,她只能用天下来补偿他!
南宫
恒却摇头:“那个位置冰冷冷的,满是血腥之气,有什么好。比起那个,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别再拒绝了,这只怕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这东西放在我这儿,早晚会被皇兄找到,倒不如交给你,以后怎么用就看你的!”
南宫恒已经打定主意,将开国玉玺一塞,慕千璃还想拒绝,可见他疲惫虚弱的都睁不开眼,也就没说了,沉默地收下玉玺。
“你好好养伤!我已经将下人们都遣走了,南宫城暂时也不会来!”
南宫恒点点头,缓缓合上双眸,他真的累了,不止是身体累,心更累。
趁着南宫恒睡着的时候,慕千璃再次搭上他的脉搏。
虽说她早就猜想到南宫恒的身体状况不会太好,但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差,心脉受损严重,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稍有情绪波动,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再加上风寒入体,困了多时,只怕早晚药转成肺痨。
若再不悉心养病,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慕千璃沉痛的收回手,看着他苍白的容颜,一股名为哀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夜深了,窗户外又飘起雪了。
慕千璃出了屋子,看着黑暗中飘落的皑皑白雪,这一片冰川雪地不知道将冻结多少人的性命!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慕千璃的注意力。
“什么人?出来?”负责看守南宫恒的侍卫一听到动静,立马拔刀冲了出去。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婢只是这七皇子府的丫鬟!”
慕千璃淡淡扫了一眼,心想着不过是宵小之徒,并未放在心上,转身就要离开,却在听到一阵熟悉的求饶声后,停下了脚步。
慕千璃出了院子,就在在角落里发现了脖子上架着刀的香坠。
香坠一直在七皇子府养病,病好了之后就回战王府找自家小姐,结果战王府已经换了主儿,他也被人轰了出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香坠儿又回到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被查封,南宫恒身边的人都被抓进宫,昨夜一个时辰一个人头,死的都是七皇子府的人。
香坠只是个奴婢,宫里最近死了太多人,昨夜又那么忙碌,她便被拉出来端茶递水。
结果出来后发现离家多日的南宫恒也回来了,还住在宫里,而且还受了重伤,香坠就再也坐不住,就想着趁着天黑来碰碰运气,谁想还没摸到南宫恒的窗户边就被一只猫惊吓了,暴露的行踪!
这宫里不同外面,她只是一个小丫鬟,香坠知道这一回自己只怕小命难保。
香坠不怕死,只是死之前没看见七皇子殿下一面,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在哪儿,心中遗憾。
正当自己一筹莫展之际,慕千璃宛若救世主一般,从人群外走了出来,颠簸了多日香坠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张开嘴刚准备说什么,却被慕千璃打断。
“傻跪着做什么?热水绷带准备好了吗?七皇子殿下伤口裂开了,需要清洗,还不快去伺候。”
慕千璃低垂着头,跌跌爬爬跟着慕千璃进了殿,没了外人,香坠再也忍不住,泪眼汪汪的冲到慕千璃的面前。
“小姐!”
慕千璃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哭什么哭,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香坠伸手一抹,脸上顿时跟花猫似的。
“已经完全好了,七皇子请了名医给奴婢治疗,还让人好生照料,小姐走后不久,奴婢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好了之后,身边谁都没有,也不晓得该去哪儿,就一直待在七皇子府,昨天宫里突然来一群人将我们所有人
都抓进宫里。幸好进宫了,不然就遇不上小姐了。”香坠一高兴,就忘记自己吃了多少苦,“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战王府的大家怎么变了?”
“好了,这些事咱们待会儿再说,我们还是先照看七皇子吧!”这阵子发生那么多事,牵扯那么多人,很多慕千璃自己都没弄明白,自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哪儿开始说。
香坠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南宫恒,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香坠瞬间脸都绿了,刚刚那些侍卫要杀她,她都没这么害怕过。
“小姐,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放心,只是剑伤,失血过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香坠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香坠,现在本世子妃没时间跟你解释,本世子妃也没办法在这儿多留,南宫恒就只能交给你照顾。本世子妃会将照顾南宫恒的方法和他每天要吃的要喝的药给你留下,你记住,一定一定要用本世子妃给的药!”
刚刚下人送药过来,她闻了闻,发现这药物虽然是止血生津的良药,用在旁人身上或许可行,但是南宫恒先天不足,心脉受损严重,里面好几味药是心脏病的天敌,长期服用下去,南宫恒会饱受心绞痛,不出半个月,南宫恒就去跟阎王爷报道了。
不过南宫城摆明不会管这些,他要的只是南宫恒留口气说话而已。
香坠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情况很严重。
重重的点头,视线却没有从南宫恒的脸上移开:“小姐,是谁伤了殿下?”
慕千璃沉默一会儿,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南宫恒会变成这样是南宫城所逼,但是其中又何尝没有她的因素呢,最终她还是变成了南宫城的帮凶!
“好了,记得好好照顾南宫恒,本世子妃会找人来帮你们的!”南宫恒如今在宫中可谓是孤立无援,手上又没了玉玺,无疑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种情况要想打破,就必须从根部拔起。
夜,沉静如水,慕千璃让香坠下去休息,自己来守着,烛光下慕千璃仔仔细细的摩挲着这所谓的开国玉玺,电视里那方方正正,雕龙刻凤的玉玺慕千璃看的多了,所以慕千璃还以为玉玺都跟板砖一样。
再看看这南朝的开国玉玺,说是玉玺,更像是私人印章,婴儿巴掌大小,单就从个头就输了一大半。
再则,这上面也没雕刻霸气龙凤或者上古神兽什么的,反而雕刻了一朵木兰花,,小巧玲珑的木兰花沾了血的缘故,更加娇艳。
至于这玉玺底下自然也就没有刻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些字眼。
倒是刻着一句诗——水木清华,婉兮清扬。
字体豪迈洒脱,干劲有力,如此草根的玩意实在跟玉玺这等高大上的存在搭不上干系!
难道玉玺不该是和氏璧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存在吗?
这造的也太省钱了吧。
慕千璃心想,此刻哪怕她把这玩意摆在南宫城的面前,南宫城也不会觉得这是开国玉玺,多半觉得南宫恒在耍她玩儿。
但是慕千璃知道南宫恒是不会骗她的,左看看右瞅瞅,巴掌大的东西被她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就差把它敲碎了,但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思索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呻吟声,慕千璃回头,就见南宫恒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嘟嚷着喊口渴。
慕千璃给他喂了水,南宫恒的睡意渐渐消了,在看清眼前的慕千璃时,目光中充满贪婪之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