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瑶被一路刺,回去的路上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们在指定时间回到了赛场,另一组选手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根据比赛规则,他们这一组有一个晋级名额,李乃乃已经死了,她和唐笑二选一,不过基本上她确定晋级了。
想到这里,端木瑶心中郁闷之气便散了很多,步子也轻快了一些。
“阿瑶不负使命,胜利完成大李庄任务,成功将凶手绳之于法,拯救大李庄一百多条人命,只是很不幸,李姑娘在此行中不慎遇难,葬身火海。”
端木瑶低垂着头,面上难言惋惜之情。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头顶都不见任何声音。
一来二去,端木瑶心中忍不住疑惑,抬头一看,就见众人神色怪异,看她的眼神也跟平常一样。
“阿瑶可是说错了什么?”端木瑶心脏一突,隐隐有些不安。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北堂皓泽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似讽非讽。
端木暗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三公子此言何意,阿瑶不知。”
北堂皓泽:“你不知?那么我问你,大李庄众人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昨日离开金麟台的时候,李姑娘先我们一步离开,并未与我们同去卧龙岗,而是独自去了城里酒楼吃喝,直至傍晚才醉醺醺的赶到大李庄。
之后我们一直忙着给大李庄抓凶手,治村民,并未注意到她,后来她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误伤了自己。此事有大李庄村民作证,我也很遗憾,只是人各有命。”
一句人各有命,渗透着人性的凉薄。
是她李乃乃独自行动,是她李乃乃自己喝醉买醉,是她自己烧死了自己,与人无尤。
“如此说来,倒是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关。而你,关心村民,机智敏锐,不但帮助村民抓到了真凶,而且还研制出解毒药丸,解决了大李庄的危机,此场比赛当居首功?”一直沉默的北堂皓云突然开口。
“阿瑶不敢邀功。阿瑶只是谨遵老师们的教诲,忠于医道,造福苍生,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儿。”
“满嘴谎言,心肠歹毒,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端木瑶,你真当我们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北堂皓霆本就是火爆性格,能忍到现在已是极致,他真的是被这女人无耻嘴脸给恶心到了,一想到曾经跟这些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几年,简直觉得是耻辱。
端木瑶心头一震,再看众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她到底是宫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
“四公子,说话得有证据,我端木瑶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你们随意诋毁?我虽出自金麟台,但如今已经南朝太医院掌院,你公然污蔑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拿身份压人?”北堂皓霆嗤笑一声,“行得正坐得端?睁大眼睛看看你身后吧!”
端木瑶眉头紧锁着,转身一看。
下一秒,愣在原地。
不远处,一人大摇大摆的坐得东倒西歪,双腿随意的翘着,手里一把花生,吃得正欢。
见她视线看过来,那人晃了晃手边的梨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了这么久,要润润喉吗?”
慕千璃自认为态度亲切,言行诚恳,奈何她一张丑脸,这一笑,就跟地狱来的恶鬼似的。
端木瑶虚晃的一下,险些跌倒,脸色瞬间惨白了不少。
“你……”
慕千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小姐看起来很可怕吗?”
怎么不可怕?
跟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一样。
“端木瑶,李姑娘昨天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些人。”北堂皓泽一挥手,就见金麟台的弟子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男一女,今早才刚刚见过,端木瑶自然认识。
男的,自然就是被端木瑶收买的大李庄村庄,而女的,则是应该化成厉鬼惨死的翠花。
此时的翠花满脸讥讽,而那个村长今早还得意洋洋春光满面的送他们,结果这会儿却是鼻青脸肿,佝偻着身子,跟要入土了一样。
“端木瑶,这两个人你见过吗?”
端木瑶当然见过,只是……
十指紧紧的扣紧掌心的肉,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这种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没用。
但是就这么认输吗?
这可不是端木瑶的风格。
“此男乃是大李庄的村长,而这女子便是那对大李庄众人下蛊毒的翠花,事情水落石出后,此女被官府带走了。我们仅仅一面之缘,并不熟识。”
“不熟?端木医师将她骗到祠堂,跟那些畜生村民一起准备剖开我的心入药,这可是过命的交情。”一夜不见翠花整个人颓废了很多,但周身戾气散失了不少,她现在想死,可姐姐要她活下去。
这些豺狼虎豹,人中畜生都该给她姐姐陪葬。
“什么狗屁医师,什么金麟台弟子,装的那是人模狗样,教出来的人却连禽兽都不如。为了胜利,你助纣为虐,教唆这些畜生买通了官差,要将我和我姐姐秘密弄死,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的诡计终究没有得逞。”
“住手,休要污蔑我端木师姐。”北堂音立刻跳出来维护端木瑶。
“什么端木师姐!端木瑶不过是我们北堂家端茶送水的丫头而已,什么时候成为了金麟台弟子了?而且她早就被赶出金麟台了。”北堂皓霆说。
“所以说这位端木姑娘这些年在外面是顶着金麟台的名头招摇撞骗啊,真是好生不要脸。”慕千璃不忘加一把火。
“金麟台弟子无论是外门还是内门,入门前都有名册记载,而她端木瑶不在其上。”北堂皓云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并不是推卸责任,纯属陈述一个事实。
被金麟台的当众扒皮,饶是端木瑶的脸皮再厚也坚持不住。
“二公子何必如此说,当初是阿瑶辜负了二公子,但是阿瑶并不是有心的。虽然金麟台
不把阿瑶当成弟子,但在阿瑶心中一直将金麟台当家,当北堂家的众人当亲人。”
端木瑶低垂着头,满脸委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瞬间赢了不少同情分。
北堂音就是其中一个。
“三位公子,你们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这么伤端木师姐的心?当初婚丧嫁娶,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总不能强逼着人嫁。”
“音音,不要说了。”端木瑶满脸委屈,欲言又止。
“三位公子,你们这样未免有些不地道了吧,端木瑶可是我南朝太医院掌院,身有官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冤枉的。”那边原本凉凉坐着的南宫城本来并不想开口说什么的,但是端木瑶毕竟是他的人,纵然犯了错,金麟台也不该公开审理她。
这是在打他的脸呢。
他现在可是一国之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可惜他这个一国之君,还真没多少人放在眼里。
有一种皇帝叫做别人家的皇帝。
“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南宫陛下就说冤枉,可本皇子瞧着好像不是冤枉?”元翊笑呵呵的,依旧是那副笑面虎模样,“不过也难怪,堂堂南朝太医院居然让一个假冒伪劣货占了,你这当主子的确实有些没脸,南宫陛下若是觉得脸面不好看,不如先退下?”
南宫城脸色阴沉着,退下难道就能改变他用人不察的事实了?
“那可不行,这位端木医师每日在宫里走动,就在咱们这位陛边晃悠着,这要是生了歹心,别说咱们这位陛下,就连整个皇宫的人都得遭殃。所以陛下你可不能走,你得好好看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花阡落晃悠着,挤兑南宫城这事儿是他的拿手绝活。
“放肆,花阡落注意你的身份。”南宫城冷声威慑。
花阡落呢,只送他一声呵呵。
“单凭这翠花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本世子妃建议既然要弄清楚真相,应该将大李庄所有人带上来问清楚。”假慕千璃突然开口。
她也没想到那个村长那么没用,烧死个人都做不到。
她敢这么做,自然相信大李庄那些人没那么蠢,不会自寻死路。
到时候众口铄金,谁会相信这个李乃乃的一面之词。
“李姑娘行得正坐得端,想来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慕千璃看着自己那张脸笑的温和,顿时觉得吃的都不香了,心里挠痒痒似的,自己想撕了这人的假脸,但都被她忍住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慕千璃点了点头:“嗯,这主意不错,可是怎么办呢?就在端木姑娘离开大李庄之后,这大李庄咻的一下冒了火,说来也不凑巧,整个村的村民除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村长,全都烧死了。想来是昨晚庆功酒喝多了,一不小心碰到了烛火,真是让人惆怅啊,原本本小姐正难过呢,不过刚刚听了端木姑娘的话之后,本小姐也释怀了,人各有命嘛。”
“你放火烧了整个村庄!”端木瑶震惊了,“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哪怕是自己,也不敢一下子烧死一百多个人。
“端木姑娘,话可以乱说,饭可不能乱吃,无凭无据,你说本小姐杀人放火,本小姐可是会告你诽谤。”慕千璃一本正经的说,“指不定也是个谁谁喝多了,打翻了烛台。”
突然间再看面前的女人,端木瑶心头生出一股恐惧。
“我看你分明就是杀人灭口,栽赃嫁祸。”北堂音立刻跳出来给慕千璃扣罪名,“诸位,此女歹毒心肠,动辄就是百余条人命,实在有违我们医门宗旨。”
“够了,音师妹!”北堂浩泽打断了对方,“事情的经过,来龙去脉,他们回来之前,我们早就让人调查清楚。端木瑶为了赢得比赛,剖心害人不成,反被人抓了,李姑娘救了他们,结果她恩将仇报,为了争夺晋级名额,谋害李姑娘证据确凿,端木瑶你不配成为一个医者,我代表金麟台,正式宣布,将端木瑶从杏林除名,废一身医术,金麟台旗下任何药房永不取用她,即日起,通报九州。”
杏林除名,通报九州……
端木瑶彻底瘫了,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真要是被杏林除名,通报九州,她这辈子就完了。
“三公子,这妖女来历不明,不可相信……”北堂音见此,还在试图帮端木瑶狡辩。
“她不可信,容世子也不可信吗?”
容世子……容湛……
“这位容慕公子,乃是容世子特派的人,也是今次比赛的监察人员,比赛过程中尔等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记录之中,莫不是你们觉得容世子会冤枉一个小小的端木瑶吗?”
端木瑶回头,看着那个李乃乃身边站着的紫眸男子。
容……慕……
他居然是容湛的人,那么李乃乃是……
“来人,将端木瑶押下去,比赛结束后交由官府。”
端木瑶素来骄傲,尤其是进了太医院后,作为南朝第一女大夫,她周围都是吹捧声。
一瞬间,从天堂跌倒地狱,端木瑶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狼狈。
“没想到啊还什么九州第一女大夫呢,这么卑鄙无耻。”
“咱们以前真的是眼瞎,居然被她给骗了。”
“我听说啊,她原本就是北堂家的丫鬟,北堂大夫人收养她,她却心生歹念,挑唆几位公子不合,被人赶出金麟台。到了外面,不知悔改,利用金麟台的名号招摇撞骗,也是金麟台的人顾恋旧情,没有揭穿她,可今次她实在太过分。”
“不仅如此啊,我听说前阵子金麟台的大火就是她放的,想要烧死大老爷和大夫人他们,独霸金麟台……”
……
一声声,一句句,嘲讽的,指责的,鄙夷的,一字一句钻入端木瑶的耳朵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北堂家的人赶出金麟台的那一天。
那时候也是像今天这样,他们肆意践踏她的尊严。
不!
她不甘心!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要成
为九州第一女大夫!
她要成为金麟台当家主母!
她要让北堂皓风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北堂家大门。
端木瑶突然一个大力,挣脱开押她的金麟台弟子,冲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众人面前。
“阿瑶德行有事,愧疚老师们的教诲,大李庄之行阿瑶确实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但是阿瑶绝没有害人,都是这些村民自作主张的结果。当时一百多个村民中了苗女蛊毒,蛊毒的解法本就艰难,必须用苗女之心方能解开,一边是一人,一边是上百人,不杀是个翠花,大李庄上百条人命就得蚕丝,阿瑶当时为了救人,也别无办法。”
端木瑶咬紧牙关,她就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才行。
“而且这个翠花本就是杀人凶手,死有余辜,拿她的命换大李庄一百条人命,那也是替她赎罪,我并不觉得我做错的了。”
“是,我是杀人凶手,我死有余辜,那我姐姐呢?”一直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翠花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我阿姐,当年为了救大李庄这些畜生留下来,结果呢,他们恩将仇报,将我阿姐当牲口一样囚禁在祠堂地窖下面,日日,折磨了十年。结果到了你们这些人的嘴里,那些畜生成了受害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吗?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救人,她就该死吗?”
翠花瞪大一双,一夜没睡,她的眼里充斥着血丝。
她在愤怒,在悲哀,她的阿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最后却还是把命葬送在大李庄那个地方。
“如果不是李姑娘和这位公子出手相救,如今的我也不过是一具见不得人的焦尸而已。这些畜生为了掩饰罪行,要将所有知情人都灭口,而你们自诩正义名门,还有那个所谓的官差,却助纣为虐,与畜生为伍,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救人,简直笑掉人大牙!”
“姑娘的痛本世子妃很是了解,但你也不该纵火烧死那么多的村民,上天有好生之德,那都是人命。”假慕千璃凉凉的说,转而看向另一边的“李乃乃”,“李姑娘心机手段,本世子妃佩服,手不染血便赢了比赛,还将对手置于死地,只是午夜梦回,姑娘就不怕那些冤魂来找你算账吗?”
“你们可别冤枉人,我可没杀一个人,火也不是本小姐放的。”慕千璃表示她很无辜。
“李姑娘是什么都没做,但是你却放了翠花。”假慕千璃呵呵笑着,“李姑娘聪慧过人,难道不知道依着翠花对大李庄众人的很,是不可能放过大李庄的人的。你放虎入林子,眼睁睁看着那些村民被仇杀,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端木医师她一心救人,行差踏错,而你确实明知故犯,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百多条冤魂,午夜梦回姑娘难道就不怕吗?”
慕千璃吃花生米的动作一顿,目光也变得冷冽,甚至有几分讥诮。
“真是搞笑,一百条人命是命,一条人命就不是命了吗?是谁规矩的,谁死谁活,由数量多决定的?”
“李姑娘不要胡搅蛮缠,本世子妃不过看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怕你走错了路,不得善终。”
“谢谢啊,谢谢你全家!”哪怕顶着自己的脸,也掩盖不了对方身上散发的丑陋和恶心,“杀一人和杀百人,都是杀人犯,难道谁还比谁高贵不成?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杀个够本再说。”
慕千璃说着,直接将手中的花生壳朝边上的盘子里一丢,站了起来,阳光越发热烈,穿破厚重云层,落在她的身上,却依旧暖不了她满脸的清冷孤傲。
“有时候有人给我将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曾经有个疯子,将五个无辜的男人绑在马车行走的路线上,另一条十字路口,也绑了一个人,车夫驾着失控的马车,必须要选择一条路,是你,你会选择谁?”
慕千璃冷笑地看向众人,这就是着名的电车难题,说的是一个疯子吧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行驶过来,你可以拉动转辙器,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是疯子在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最后问大家,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下,你会拉动转辙器吗?
后来国内一档综艺节目也讨论了这个,辩题名字叫炸掉某明星,一条船很快就要撞到冰山了,这时候他们必须调转方向,但是调转方向会撞沉另一艘,另一艘船上只有一人,当时有百分六七十的人居然选择牺牲了那一个人来,来挽救另一艘船上的一百多人。
这个问题就像是今日遇到的问题一样,慕千璃相信很多人都会选择牺牲少数人,挽救多数人。
哪怕这些多数人壕无人性,不值得救。
有一种叫做法不责众,这也就造就了罪灭的形成。
“我想在座的人肯定会想,一个人死,总比一群人死好。但是我想问你的是,如果你们恰好是那个人呢?也觉得自己该去死吗?你们这些人都不是老天,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翠花姐妹跟大李庄是没办法共存的。
异族孤女,一百多个壮劳力,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当然是选择后者。
但是他们有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了。
罪灭不该被掩饰。
仇恨不该被压抑。
善良更不该被辜负。
“你说倒是轻松,不这么做,又该咋办?睁眼看着五个人去死吗?”
一和五,当然选择五。
北堂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换做李姑娘又当如何呢?”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
“这位端木医师刚刚说得好,生死有命,救该救之人,死该死之人。这五个人注定难逃此劫,凭什么要鲜活的生命为他们续命?”
真到了那个时候,慕千璃什么都不会做。
因为那是天灾,天灾面前,人是渺小的。
遇到同样的情况,所有人选择了做杀人犯,而她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这或许有点事不关己高挂起,甚至有些冷漠,但是人心的热度不该由别人的血来温热。
“李姑娘言之有理,那姑娘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杀人偿命。”换言之,她要端木瑶的命。
端木瑶脸色一白,瑟缩了一下。
“李姑娘,一早一木都是有情,你在为翠花姑娘姐姐的不平时,那大李庄那些人呢?他们有错,也该官府处置,可姑娘却任由翠花姑娘杀人放火,私下用刑法,这就是你口中的生死有命,救该救之人吗?”
端木瑶捏着拳头,质问道。
“既然我为救人杀一人该死,那么这个翠花放火烧村,杀了一百多个人,而你推波助澜,漠视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否也该死?”
今日这群吃瓜群众有些懵了,他们只是来看比赛的,学医术,不是审案的,更不能来讨论做人的。
而且也是,杀一人犯法,杀一百个难道不犯法了吗?
“我说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众人:“??”
慕千璃:“我说的生死有命,救该救的人,该救的人指的是无辜的人。”慕千璃特意咬重无辜两个字,生怕有些人耳朵不好,“但是大李庄这些人无辜吗?”
众人:“……”
“这些年大李庄的人因为自己的私欲,贩卖妇女儿童,囚禁妇孺,至死,单单从大李庄祠堂地窖里挖出来的尸骨就比大李庄祖宗都多,翠花的姐姐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如果大李庄的人无辜,那么她们又算什么,天生该死吗?”
慕千璃冷眸如刀,锐利异常。
“那你也不该私下用刑,这种事应该报官处理。”北堂音说。
“报官?”慕千璃仿佛天大的笑话,目光一扫,那些知道内幕的人被她看得臊得慌。
慕千璃不是没报官,可结果呢。
那些官差跟大李庄的人勾结,粉饰太平,杀人灭口。
一道冗长的叹息传来:“世道昏暗,百姓无辜,这世上虽有良心险恶之徒,但是老夫相信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终有风清风朗月一身正气之人。”
北堂正突然出来,立刻引来众人的瞩目,不少人起身对他恭敬一拜,就连台上的几位贵客也难免。
慕千璃看到自家外公,自然收敛起咄咄逼人的气势。
随着众人恭敬行礼。
北堂正落了座,睿智的目光落在慕千璃身上。
“姑娘嫉恶如仇,侠肝义胆,奈何行事过于便宜,是此非彼,黑白分明,于自身修行并无益处,还请姑娘慎思慎行。以德报怨方为上上之策。”
慕千璃眉头拧了起来,虽说是自家外公,也知道他真的真心劝诫,但是这以德报怨四个字,她怎么听怎么刺耳。
“如果世人都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小女以为世间事当以直报直,以德报德,如此世人方知人间终有善恶!若非如此,难不成是想兰香姑娘以及那些行善反被恩将仇报的,活的憋屈,死了到了阎王殿还在后悔,怒骂这世上竟都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吗?”
众人无语。
“老先生,请恕小女无礼。老先生宅心仁厚,心怀天下,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您。圣人太少,而我们在座的大多都是俗人。”
俗人有七情欲,俗人有喜怒哀嗔,所以这世上有很多不能原谅不能妥协的事情。
翠花此时早就泪流满面了,她这一路走来步步艰辛,被人怒斥,被人痛骂,说没有动摇那是假的,她也不是天生的屠夫,可是每每看到那么多森然的白骨,看到浑浑噩噩的姐姐,她心中总有一口怨气窜上心头。
复仇的道路是孤独的,今天是她第一次遇到了一个真正理解她的人。
翠花走到慕千璃面前,郑重的跪了下来,砰砰砰磕了一个响头。
“翠花在此替姐姐,替那些被迫害,满腹冤屈无从诉说的女子在此跪谢姑娘仗义执言。”翠花抬起头,“只是姑娘的大恩大德,翠花只能来生再报了。”
翠花说着,起身看向众人,面容依旧讥讽,似在无声的嘲笑这些人的虚伪矫情。
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扬声道:“你们这些人不必再针对李姑娘了,毒是我下的,火是我放的,今日我既然站在这里,就没打算活着下山。”
“你这毒妇害死这么多人竟还如此嚣张,来人将此女给朕拿下。”
南宫城今日失了面子,正愁无处发泄呢,正好她冲上来送死。
一群人上来,将翠花拿下,带了下去。
慕千璃并未出声阻止。
她跟翠花只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
她帮她,是因为大李庄的畜生该死。
她不救她,也是因为这是她选择的路。
在她选择放火的时候,她也沦为了屠夫。
“李姑娘真是正义凛然,兵不血刃就赢了这场比赛,本世子妃佩服。”事情到此算是落下帷幕,端木瑶名声散尽,能不能活着下山都是问题,甲组出线的人自然就成了慕千璃。
假慕千璃此时开口,愣是将舆论引导在慕千璃身上,制造阴谋乱,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
“谢谢夸奖,不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慕千璃冷冷的说,“本小姐跟翠花也只是一面之缘,没多大交情,更没有多大的正义感,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帮自己,她端木瑶和大李庄的人竟敢算计本小姐,本小姐自然还以颜色。
本小姐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好人,向来信奉的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送我一把火,我送你一把火,公平的很。”
“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争论亦无意,我们学医之人,悬壶济世,做的是救人的事,该讨论的也该是医术,而不是杀人之术。”北堂正淼淼之音,瞬间平复了众人心头的浮躁,“宣布比赛结果吧。”
北堂皓泽领命,走上台前:“我宣布第二场比赛结束,现在宣布第二场比赛结果。因为大李庄村民全部惨死,一队任务,失败。二队任务完成,但是
李二野公子和鬼影先生失足落崖,综上所述,这场比赛晋级的是一队李乃乃姑娘和唐笑公子,以及二队的慕千璃。第三场比赛将于明日正午正式举行。”
阿朗格失足落崖了?还和那什么鬼影一起。
慕千璃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后者老神在在,仿佛在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众人突然觉得没劲儿,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人唏嘘。
原本看好的苗子全都半路折戟在,最后进入决赛都是什么人,除非这个战王世子妃慕千璃有点看头,那什么李乃乃是什么鬼。
“诸位,由于比赛当中出现不少意外,接下来如无意义,我们就此散了吧。”
“等一下。”众人正打算散去,突然被人打断了。
循声望去,出声的竟然吊车尾晋级的唐笑。
唐笑此时真的该笑了,原本以为这场九州药王大赛没他什么事儿了,结果二队人都失踪了,端木瑶身败名裂自然不能再晋级,最后的晋级名额反而掉在他头上。
这得是多大的幸运啊。
这就跟考试一样,考了一个第三名,结果第一第二名都生病了,他补位晋级。
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锦鲤属性。
这会儿他不回去偷着乐,反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北堂浩泽:“不知唐公子对我们的安排有什么异议?”
“诸位误会了,在下对金麟台的安排心服口服,没什么意见,就是想趁着大伙儿都在宣布个事儿。”
唐笑面上端着温和的笑容,抬头看向众人,“唐某自知才疏学浅,不是两位对手,因此我在此宣布,主动退出比赛!”
唐笑的决定瞬间震惊全场,莫说其他人,就连慕千璃也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短暂的相处当中,尤其是在大李庄的时候,这人表现出来的都是野心勃勃有手段的形象。
为了赢得晋级名额,他可是剖心杀人这种馊主意都出了,可此刻他却将唾手已得的晋级机会扔掉,不由得让慕千璃感到惊奇。
“唐氏一族竟还有这么个人物,倒是个聪明的人。”耳边突然传来“容慕”的声音
这世上最难得两件事便是,拿得起和放得下!
往往获得的过程越是波折,放下时越是纠结艰难,如今这唐笑搭上顺风车成功晋级第三轮,等于一根手指摸到了金鳞印,他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可以成功,却选择放弃,不得不让人惋惜。
尤其留下来的两个对手,在外人看来,两个女人,他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聪明谈不上,不过是唐某比别人多点自知之明罢了。”唐笑宣布决定后,回来时恰巧听到“容慕”的话,“李姑娘得世子青睐,世子妃又是深藏不露,就算明日唐某登场,也不过去上去丢人,与此如此,不如大方退赛,博个美名。”
慕千璃微微一愣,神色有些讶然,对上唐仁那所谓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显然在唐笑看来,这是容湛在背后操控,他这个金麟台女婿出手了,他们这些人哪里敢跟容湛做对手,索性卖个人情。
只是他不知道,台上的那个世子妃是假的。
待人群散去,唐笑身边的随从终于忍不住开口:“二少爷,你怎么就退赛了?您好不容易晋级第三轮,剩下的只是两个娘们,可以说前景一片大好。”
“你懂什么?这场九州大赛可不简单,你看到二队了吗?一下子折了两个,端木瑶原本稳操胜券,结果也稀泥糊涂身败名裂,接下来怎么死都不知道,这现在剩下来的两个,看似不着边际,但是你自己看看,就能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唐笑脸上的轻浮散去,变得异常的稳重和认真,“经过刚刚这么一出,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明面上是金麟台选继承人,实则是容世子和南朝新皇在较劲,不过显然现在胜的是容世子,如此一来,我若是再凑上去,轻则如端木药那般身败名裂,重则怕是得像什么鬼影那样,就此失踪,生死不明,何苦来哉。”
唐笑是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能得的,他用尽心机也会去拿到,可那些得不到的,他也不会没头没脑的冲上去。
富贵险中求这种事,旁人或许会眼红,可是唐笑却觉得这所谓的险也是分值得冒和不值得冒的。
“这个李乃乃?好好的一个比赛被她搅得一团乱。”
“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该担心的人是容湛,是金麟台,那位南朝新皇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主儿,怕是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唐笑嘴角一勾,目光变得深邃。
一主一仆正说着,迎面突然来了一人:“唐公子,殿下有请!”
唐笑的退赛风波很快便散了去,事实上此时大家各有各的要忙,实在没啥心思关注他,他这一走,人群也渐渐散了去。
慕千璃立刻便去寻阿朗格,她不相信阿朗格会就这么死了,但是心里却隐隐冒着一股不安。
那个鬼影一看就是黑暗圣教的人,而阿朗格原本早就打算立刻,最后是因为她回来了。
前天夜里,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是昨日一早回来时,她隐约察觉到他打算做什么。
这会儿他和鬼影一起失踪,慕千璃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
可慕千璃找了一圈,连阿朗格的影子都没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事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慕千璃正思索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慕千璃开门一看,是个小厮,从穿衣打扮上来看,不是金麟台的人,是个陌生的脸孔。
“世子妃,我家主人有请。”来人恭敬的说道。
慕千璃并不惊讶有人来找她,她震惊的是这一声世子妃。
显然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慕千璃眼里写满了戒备:“你找错人了。”
砰的就要来关门。
结果却被人拦住。
“世子妃,主人说了,你要找的人他知道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