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莼怔怔望向面前景象。
刚下过大雨，山路崎岖坎坷，泥水溅得四处都是。成堆的石头堵在道路中间，严严实实将两边隔开。
她低头看，地上血渍未除，时不时还能踩到刀剑和尸骨。
当真满目疮痍。
凤莼喉咙酸涩，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廖统领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就算是没死在敌寇手中，好几天不吃不喝，现下恐怕也……”
“是啊，还不如留着兵力对付梁国，给廖统领报仇。”
周遭有人议论。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廖玉阳定是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找到廖统领之前，我不信他会死。”陈扬语气坚决。
他安排人手，一半在旁边丛林寻找，一半挖碎石泥土。
凤莼看着身子单薄，被吩咐去了树林。
丛林茂密，树叶上还沾着雨滴。凤莼走过，溅得身上满是水渍。
就这样，众人搜寻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未曾找到廖玉阳半点踪迹。
士兵们早精疲力尽，唯独凤莼十分卖力。陈扬召集众人回城时，她甚至不愿离开。
如他们议论一般，廖玉阳若真困在这山谷之中，好几天不进食，怕也有性命危险。凤莼
担心廖玉阳得紧。
“你怎么还不走？”陈扬留在队伍最后，见凤莼还在搬运石头，忍不住询问道。
“我想再找会儿。”凤莼神情严肃。
她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就是为了找到廖玉阳。一日没有廖玉阳的下落，凤莼的心便安定不下来。
“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自己赶回去。”凤莼擦了一把脸，不动声色将眼角泪水抹了干净。
她现下顾不得其他，什么军中秩序，什么上级命令，凤莼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出廖玉阳。
“喊你们回去的人是四皇子，不是我，你要不守规矩，怕他杀鸡儆猴，你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还怎么找廖统领。”陈扬皱眉，神情多有不忍。
凤莼身子顿了顿。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随陈扬一同赶回了队伍。
知守府灯火通明。
凤修贤用完晚膳后，命前来支援的士兵来营中报道。
队伍排列整齐，凤莼因为个矮，只能站在最前面。
远远见到凤修贤过来，凤莼立即低下头。
“我父皇派你们过来，是为了搜救廖统领的？”凤修贤开口，目光扫过面前众人。
“回四皇子的话，既来杭州，小的们自是为了保家卫国。
”为首的士兵回答道。
“既然如此，今日是谁叫你们前去山上找寻廖统领下落的？”凤修贤声音拔高，严声质问。
凤莼不看凤修贤，也能想象得出此时他目中无人的嘴脸。
“是属下。”陈扬站了出来。
“陈首领。”凤修贤一步一步走近陈扬。“京城派来支援的士兵刚到杭州，就被你拦了下来，我一个主将竟到现在才能见上他们一面。怎么？是你这首领当腻了，也想来我的位置上坐坐？”
谁也未曾想到凤修贤会生如此大的气，周遭气氛压抑，众人屏足呼吸不敢说话。
“四皇子，廖统领如今生死未卜，要还不安排人手搜救，属下担心廖统领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陈扬语气很是着急。
“廖统领已经死了。”凤修贤一字一字，声音不大，却叫空地上站着的士兵听得一清二楚。
凤莼猛的抬头，瞪大了眼睛望向凤修贤。
“那日他带领三万军马直捣梁国军营，后因听信小道消息调走两万，却不曾料到有人埋伏，而梁国军营更有十万军马。前有梁国士兵个个想要杀他，后路又被山上滑落的泥石堵住，试问他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
凤修贤这番话其实在理，众人心中也是这样猜想。只是无人同他一样，这般明晃晃的说出口。
种种迹象表明，廖玉阳已经死了。
可凤莼不信。
她双手紧攥成拳头，暗自下定决心非要找到廖玉阳不可。
“可……”
陈扬才刚说一个字，一把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凤修贤目光灼灼，紧盯着陈扬。
“四皇子，你这是……”
“你三番五次驳我命令，反倒对廖玉阳忠心耿耿。现下更是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你若真这般挂念不下廖统领，便随他陪葬就是。”
说罢，他稍一用力，那剑硬生生的穿过了陈扬脖颈。
陈扬脑袋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士兵们看惯了杀戮，除了害怕凤修贤动怒，泄愤到自己身上，他们并无多的感觉。凤莼却是头回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下子头晕目眩，竟有些站不稳脚，差点瘫软坐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前还同她搭话的人，现下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凤莼看着凤修贤离去身影，不禁在想，如果是他当上了皇帝，这凤国泱泱百姓，恐要如度炼狱一般过活。
“四皇子，您杀了陈扬，万一其他几个首
领不服怎么办？”
刚进房间，侍卫便迫不及待询问凤修贤。
他这番举动来得突然，连他的贴身侍卫也不曾预料。
“不服就再杀。”凤修贤不以为意。
侍卫欲言又止。
“廖玉阳在时他们一个二个只听廖玉阳的话，现在廖玉阳死了，他们不服我服谁？”凤修贤咬牙切齿。
“是。”侍卫低下头，身子后退到了一边。
“那陈扬之前受过廖玉阳恩惠，对廖玉阳忠心得很，若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怕他日后煽风点火，引着众人反叛于我。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先把虎崽子给杀了，以绝后患。”
凤修贤抿了口茶水，丝毫不将廖玉阳和陈扬的死放在心上。
“对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抬头招呼侍卫一声。
侍卫立即上前。
“你去通知梁国那边一声，就说我有份大礼要送给他们。”凤修贤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满是玩味。
“属下遵命。”侍卫再不敢质疑凤修贤安排，毫不犹豫答应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桌上一盏烛火昏黄，凤修贤看了一眼桌上的兵书，不自觉笑出了声。
凤莼一夜未眠。
她每每闭眼，脑海中就浮现陈扬死时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