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和巡城司搜索了三四天,终于在第四日的中午找到了藏尸地,地方在一处山脚,尸体被埋在地下,因为土是翻新过的,所以只要找对了地方,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御林军将地面挖开,果然挖到了一具尸体。
隐约能辨认出乃是银凌月的模样。
御林军用担架将尸体抬回南都,送到了刑部,不多时银桦驰和银凌迟便赶了过来,一瞧担架上的尸体,银桦驰险些晕过去。
刑部尚书吴铨叹气道:“夫人节哀。”
银桦驰其实早就有心里准备,即便心中有一万个侥幸,那也到底只是侥幸,谁都知道银凌月生还的可能性极小,这会儿被证实,她反倒没有真的魔疯。
她强撑着力气,被银凌迟扶到座椅上坐下。
“我女儿的尸体既然已经找回来了,还请大人命人好生检查,看能不能找出杀害我女儿的真凶,连皇室中人都敢杀,可见这人穷凶极恶,罪不可赦,断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吴铨拱手道:“本官一定竭尽所能。”
银桦驰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摆摆手,“请仵作验尸吧,验完了,我带她回去,好生安葬。”
仵作上前验尸。
揭开白布,发现银凌月的身上只有两处伤势,一处是后背,一处是脖颈,但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剑伤,一剑毙命,她的左手死死握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仵作想掰开她的手,却根本掰不开,银凌迟见状,上前帮忙。
好容易掰开了她的手指,一块布料落了出来。
仵作用镊子将那块落在地上的布料夹起来,仔细端详半天,徐徐道:“这很有可能是从凶手的身上撕下来的,这块布料,是极品蚕丝锦。”
蚕丝锦分等级,低等、中等和上等和极品。
极品蚕丝锦极为难得,因为太过难得,基本都是御供,所有的上等蚕丝锦都入了宫廷,当然,南苍多富豪,很多人家也买得起极品蚕丝锦,但因为极品蚕丝锦乃是默认的御供的东西,民间基本不会有人买,就算买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穿戴。
就像龙袍一样,有钱制龙袍的数不胜数,但是没人敢穿。
如此,目标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这人曾经得过御赐的极品蚕丝锦。
银桦驰站起身来,对银凌迟道:“等仵作验完了尸,你就带你妹妹回家,我现在就入宫见陛下,求陛下做主彻查。”
“娘,还是我去见陛下吧,”银凌迟阻拦道,“您还有伤在身,不宜来回折腾,况且陛下刚罚了您,您这个时候去见她,不大合适。”
银桦驰一想,觉得他说得也有理。
银凌迟道:“既然已经有线索了,见陛下的事情便也不急,等会儿我将您和妹妹送回家去,我再进宫求见陛下,您放心,陛下不会不管的。”
仵作没有在银凌月的身上找到其他的证据,便让银桦驰和银凌迟将银凌月的尸体带回府上了,府里上上下下已经挂起了白,母子俩将银凌月送到已经布置好的灵堂。
银凌霄被小厮抱到轮椅上推了出来,他见到银凌月的尸体,忍不住嚎啕大哭。
灵堂上下的人个个面色惨淡。
银明鸢还未等银凌迟进宫就得到了消息,银凌月果然如她所料,人已经没了,她忽觉心情复杂,有种难言的难过。
“那月郡主平日里任性妄为的,出事是迟早的事情,陛下可千万别太难过,您要仔细您的眼睛。”知香提醒道。
“她虽任性妄为,本性却并没有坏到哪里去,突然就丢了性命,实在可惜,”银明鸢有些唏嘘,“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银凌月控制不住。”
知香松了口气。
银明鸢吩咐道:“既然凶手身上穿的是极品蚕丝锦,你派人去内务府查查,我都赐了哪些人这个东西。”
内务府那边很快就送来了名册。
竟然有二十来个名字,其中还包括知香和宜荷姑姑。
知香将名字报给银明鸢听的时候,少见地在银明鸢的脸上看到了类似无语的表情,她道:“极品蚕丝锦虽然珍贵,但是每年被送进宫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匹,您派人给太上皇送了七八匹,自己留了七八
匹,剩余的便全部赐给别人了。”
银明鸢:“……这宫里的人,果真还是太少了。这么多人都有极品蚕丝锦,这件事怕是不好查,刑部要费些功夫了。”
知香深以为然。
瑛姑姑进来道:“陛下,银侍郎求见。”
这朝中只有一个银侍郎,便是银凌迟,银明鸢让他进来,银凌迟进了书房后,跪首朝银明鸢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起吧,”银明鸢淡声说,“你妹妹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内务府送来了有极品蚕丝锦的人的名册,知香,把名册给他,让他亲自送到刑部去。”
银凌迟本就是来求名册的,没想到陛下当真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
他一时心中复杂,竟半晌没有接上话。
直到知香将名册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赶忙致谢,“微臣谢陛下。”
“这些人都身份高贵,怕是不好审讯,你将名册交给吴铨的时候,跟吴铨说,朕的意思,凡名册上的人,被问讯的时候,对此事皆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银凌迟再次跪首:“微臣谢陛下隆恩。”
银明鸢道:“你们府上就仅剩你能够支撑了,以后好好做事,朕不会亏待用心做事的人。”
“是,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银凌迟刚走,瑛姑姑又送了消息进来:楚漫和林奕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十五。
“这么急?”银明鸢倒是没有想到,婚期竟然这么赶,转念想到永安宫里住的那位,又了然,林家和楚家这么着急,也说得过去。
而另一边,南九已经找到了偷偷住在旧宅的乞丐,是个男的。
尸体是被人在一口深巷子的井里发现的,这事很快惊动了巡城司,巡城司将人捞上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这人乃是窒息而死,并且没有从这人的身上找到和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而那深巷子平时少有人去,这人的尸体能被发现,还是因为挨着这巷子的那户人家断水了,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尸体才能被找到。
这条线索便就这么断了。
刑部将目光主要放在了银明鸢让银凌迟送过来的名册上。
第一个被问的就是楚漫,楚漫白日里基本都在户部,吴铨便直接去户部找人,仔细问了楚漫当日在哪里、在干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楚漫一一回答后,吴铨便让人去布匹店查证,得到证实后又去问下一个,一圈人问下来就已经到了月底,而名册上的每个人竟然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吴铨:“……”
他觉得头疼,特意进宫去见陛下,结果被陛下训斥了一通。
“名册朕都给你了,剩下的便该是你自己琢磨的事情,你自己不分析,你跑来找朕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朕帮你办案子?”银明鸢眉目冷沉,吓得吴铨当即就跪了下去。
吴铨是朝中的老臣了,今年满四十,银明鸢见他老实,也算有两把刷子,所以才提拔他坐上了尚书的位置。
银凌月的死需要他盘问很多达官显贵,银明鸢知道他难办,所以还特地给了话,让所有人都必须配合,谁知吴铨有点过于老实了,很多问题都没有问明白。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还有话想求问陛下。”吴铨说。
“你说吧。”银明鸢面色稍霁。
“据微臣所知,陛下将一部分蚕丝锦送去了永安宫,不知太上皇可有将蚕丝锦赠送给他人?”吴铨问道。
银明鸢一愣。
“起来吧,是朕错怪你了。”
吴铨谢了恩,撑着膝盖站起来,听银明鸢说道:“太上皇身体抱恙,没心思操心这些事情,朕送去的蚕丝锦全都还好好地摆在永安宫的箱笼里,并未消失。”
吴铨点了点头,道:“微臣明白了,那些作证的人里,可能有人做了假证。”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就继续查吧。”
吴铨离开后,秦昭和秦乐瑶前后进了屋,秦昭爬到银明鸢的腿上坐好,银明鸢不愉快的心情被驱散,笑问她:“不是去你爹爹府上了吗?”
秦昭愁眉苦脸。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像今天这么自由了,爹爹给我找了个女先
生,让我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秦昭拿起折子翻看起来,“哎,烦人。”
秦乐瑶笑:“你这年纪,正是读书识字的时候,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情,哪能天天到处疯玩儿?况且这南都城已经被你逛得差不多了,也该安心读书了。”
“我又不当女皇,读那么多书做什么?”秦昭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
银明鸢道:“读书本就不是为了当女皇,而是为了丰富自己,你不是挺喜欢读书的吗?是不是玩儿了几日,心就野了?”
“没有没有。”秦昭赶忙摆手,觉得和她娘继续说读书的事情,没什么意义,因为不管她喜不喜欢,她都是要读书的。
她转言道:“娘,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爹爹府上看看呀?”
“我出宫都得仪仗开路,麻烦,不去。”银明鸢直接拒绝。
秦昭的脸垮下来,极为失望。
可惜银明鸢现在还看不清楚,秦昭失不失望她根本看不出来,她道:“你爹爹怎么安排的?让你住到他府上去?”
“那倒没有,只说从明日起,每日辰正开始念书,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念,过了酉时,就可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秦墨琰将时间安排得比较满,这样的话,以后秦昭能玩儿的时间就集中在晚上了。
银明鸢问:“你想住在秦府还是住在宫里?”
如果住在宫里,她每日就要早些起床,如果住在秦府,自然方便许多,虽然银明鸢舍不得,但是秦昭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多睡一会儿自然是好的。
秦昭自然也知道住在秦府更方便些。
只是……
她娘会伤心吗?
“还是住在你爹爹府上吧,”银明鸢帮她做了决定,“早上我本也没有时间陪你,若是你想进宫,可以在下午上完课后再来,晚上就住在你爹爹那儿,早上才可以多睡一会儿。”
秦昭仔细打量着银明鸢,确定她没有伤心,她才松了口气。
可松口气的同时,自己却伤心了起来。
“娘是不想让我再住在宫里吗?”秦昭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