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气红了眼睛,扑过去就要抓秦昭,将她丢进井里,谁知他的后腿弯突然一痛,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石子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腿弯上,络腮胡双腿一麻,失去力量,整个人朝前栽去,栽了个狗啃屎。
鼻血顺着鼻子往外流,淌得他满嘴是血。
秦昭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大门被官兵强行推开了。
领头的正是昨晚负责夜巡的官兵,见到秦昭,还颇为意外,秦昭看到熟人,迈着小短腿朝他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指着络腮胡道:“大人,他们是坏人,他们抓了我,想把我卖到北戎去,你快把他们抓起来。”
领头想到昨晚楚漫的吩咐,一挥手便命人将络腮胡扣起来。
络腮胡拼命解释,领头的根本不理他。
秦昭补充道:“还有一个呢,在屋里,被我用茶壶砸晕了。”
领头的下属很快从屋里拖了一个人事不省的大婶出来,秦昭拉着领头的衣袖,感动得热泪盈眶,“大人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太感动了,你们南都的治安真好!”
领头的瞧着这小姑娘,想起上头的命令。
“我们在找走失的小姑娘,你既然也是走失的,便随我走一趟,”领头的说,“之后我们会把你安全送回你父母那里。”
“走?去哪里?”秦
昭问。
领头的道:“进宫。”
紫微宫中,此时偏殿已站了好几个小姑娘,都是走失的,有的是被巡城司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有的是和家人走散的,每个小姑娘都怯生生地站着。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她们手足无措。
茶台上的茶水快凉了,知香给银明鸢添上热茶,轻轻摇了摇头道:“陛下,都不像呢,名字也都不是。”
银明鸢表情寡淡,目光在小姑娘们身上扫了又扫。
沉默不语。
她揉了揉额角,巡城司办事利索,关上城门找人,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此时天色已晚,怕是不会再有消息了。
那小姑娘说是自己一个人从金陵来的……
她才多大,怎么可能真的一个人从金陵到南都,定然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故事,把别人的故事安到了她自己的头上,胡说八道的。
知香也觉得,根本不可能。
不过是陛下心中有念想,是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银明鸢轻轻摆手道:“将她们带下去吧。”
瑛姑姑进来禀:“陛下,太上皇刚刚咳血了。”
银明鸢起身,前往永安宫。
永安宫是太上皇所住的宫殿,宫殿里里外外,除了已经被废除武功的玄青姑姑,其余全是银明鸢安插的人,昔日高高在上
的女皇陛下,如今犹如被困在这深宫中的病兽。
银明鸢踏入永安宫,宫女从内到外,跪了一地。
她走进太上皇的寝殿。
暮色渐深,寝殿内已燃起烛火,玄青姑姑俯身立在病床前,银明鸢走到床边坐下,将手指轻轻搭在太上皇的脉搏上。
已合上眼的太上皇倏然睁开了眼睛。
她想抽回手,银明鸢却好似早有所觉,按住了她的手腕,不准她动。
“娘这是做什么?女儿给您诊脉,您何必躲开?”银明鸢轻轻摇头,“您是女儿的亲娘,女儿还会害了您不成?”
太上皇哑声道:“滚开!”
“娘这话就不对了,您忘了?是您将女儿我逼回来的,如今女儿坐稳了这南苍女帝的位置,励精图治,积极经营,为百姓谋福,强我南苍经济,壮我南苍武力,不正是娘您希望的吗?我成了您所希望的英明圣贤的君主,您却又叫我滚开,娘可真让人伤心。”
太上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得猩红了眼睛。
玄青姑姑赶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银明鸢从床沿上缓缓站起来,声音冷凄,道:“不知娘可否还记得,便是您亲手策划了涂福山的事情,让洛王坠入悬崖,九死一生,他被人从悬崖上救上来,便如
娘现在这般,咳了整整半个月,若不是我执意出宫找他,他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太上皇咳着咳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银明鸢从金陵到浦城后,当真安心地当起了她的皇女,她曾问她,明夏已经决定迎战,她为何还要回到南苍,她说她为何不当女帝,却要去当王妃?
她去金陵,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想保住自己的孩子,等孩子保住了,她自然要回到她该回的地方。
她从来不提金陵,不提洛王,更不提她的女儿。
她一心放在政坛上,她说她不喜贪官污吏,会妨碍她推行国政,她便准她设清正司,她设清正司、亲自参与科考选拔、挑文官、选武将、拨银子修桥修路、鼓励经商、修改律法……
她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帮她分担了不少朝政。
她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后来,她的身体不行了,便放心地让她监国,她安心养病,她的势力日渐强大,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朝中大半文武官员都成了她的人。
她想,也好,正反这国家都是要交给她的,她有自己的势力,这位置才能坐得更稳。
而她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索性就退了位,安心养病。
她以为一切都很好,她的决定没有错,她是该逼她回来的
。
直到她对玄青下手。
一杯酒,散了玄青姑姑所有修为。
她说那是她亲手调制的毒,她花了整整一年多的功夫才研制出来,别管宗师不宗师,只要服下去,内力散尽,再无恢复的可能。
而她之所以身体不适,不适因为她犯了旧疾,而是因为她中了莫老妇的蛊,那蛊,是她这女儿亲手种下,不会要她的性命,却会让她浑身乏力,呈心衰之症。
而那蛊,引发了她的旧疾,才让她的身体一日不日一日。
她才知道,她回来,并不是只想当一个贤明的女帝。
她怀着恨意回来,要让她这个生母,后悔曾经的威逼,要铲除一切障碍,重拾自由,五年,她经营了整整五年,她做到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
“这些年,我身在这巍巍的皇宫,时常会想,我其实就是一个不详的人,我在水月庵的时候,临到要走了,还一把火将水月庵搅得天翻地覆。我回到庄府,又将庄府闹得鸡犬不宁家破人亡,后来我嫁到了洛王府,虽救了洛王性命,洛王却因为我数次九死一生,受尽折磨。最后,我来了您的身边,您看,您却被我折磨成了这副样子,”银明鸢笑了笑,“您说,我是不是一个不详的人?您有没有后悔将我这个不详的人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