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曾说,为了保护我,愿意以命护命,”银明鸢低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发出来,满是嘲讽,“如今姑姑却掐住我的咽喉,威胁我的性命,姑姑以为,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就能让我听姑姑的话吗?”
“奴婢以为不能。”掐住银明鸢咽喉的“庄语嫣”叹了口气。
她本想,若银明鸢没有认出她,府上的人担心她伤害银明鸢安危,她兴许可挟持银明鸢离开洛王府,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银明鸢认了出来。
她是不可能伤银明鸢的,再挟持下去,只是个笑话。
“到底瞒不住殿下。”
话落,“庄语嫣”松开扼住银明鸢喉咙的手,撕开脸上的面具,露出宜荷姑姑本来的面目,她往后退了几步,朝银明鸢跪首道:“陛下命奴婢来接殿下回宫。”
这场面,除了知香,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普天皆知,清平帝尊洛王如敬先帝,敬庄成双这个四嫂如敬当今太后,若是清平帝,是决计干不出这等莫名其妙、自毁名声的事情。
除非他疯了。
不是清平帝,那这位“姑姑”口中的陛下是指谁?
又为何称洛王妃为“殿下”?
“我若不回去呢?”银明鸢觉得可笑,女皇紧紧追着她不放,何必?银凌月就那般不堪大用?女皇就那么在乎是否是自己的血脉继承了皇位?
她不想与宜荷姑姑多说废话,一扬手,周围的守卫便将宜荷姑姑扣押起来。
银明鸢问宜荷姑姑:“是玄青姑姑来了吗?”
宜荷姑姑面上闪过惊愕,似没想到银明鸢竟然一猜即中。
银明鸢道:“你倒不必惊讶,若不是玄青姑姑亲自来,没人能闯出王府,即便闯出了王府,也没有把握能离开金陵城。”
“你最好祈祷我女儿无事,否则我要你
们所有人给她陪葬,”她深吸口气,厉声吩咐道:“来人,备马。”
秦墨琰往南城门方向一路狂奔。
残影在后,他将所有人甩在身后,行至城门处,终于堪堪将抱着小秦昭的玄青姑姑拦住,玄青姑姑大约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追上来,眼里有几分意外。
她道:“王爷修为深厚,倒令奴婢意外。”
“姑姑过誉了,本王既然想护妻儿周全,本身自然得有点本事,本王知道姑姑修为高深,已是宗师级别,但姑姑想带走本王的孩子,怕还不行。”秦墨琰道。
不多时,成群黑衣守卫追上来,将玄青姑姑团团围住。
小秦昭受了惊,在玄青姑姑的怀里哇哇大哭。
秦墨琰的心都揪了起来。
城门口人来人往,见此情景,纷纷退让,不敢上前,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却又好奇到底何事竟引得这番对峙,守在远处看热闹,迟迟不愿离开。
秦墨琰道:“还请姑姑把孩子还于本王。”
玄青道:“小郡主在你们明夏只是郡主,但在我们南苍,却是皇位的继承人,她是南苍皇室的骨血,殿下以为,奴婢会将小郡主还给殿下吗?”
秦墨琰双拳紧握,克制着浑身怒气,道:“孩子还小,经不起这番折腾,刀剑无眼,还望姑姑慎重。”
玄青姑姑抱着孩子不动。
她乃宗师级,秦墨琰九阶水平,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这一路,她抱着孩子过来,护着怀中孩子,行动难免受限,这才让秦墨琰追上了她。
他原本重伤,如今不仅伤势痊愈,修为竟又上了一个台阶。
已是九阶巅峰。
此人天赋异禀,只怕要不了多久,明夏就会出一个宗师级高手。
如今她被重重围困,想要带着孩子离开,绝无可能,玄青姑姑想起
女皇的交代,若不能得手,便以孩子性命威胁,可这孩子到底是南苍皇族血脉,她岂敢真的伤了这孩子?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自女皇要她前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此事并不好办,金陵毕竟是洛王的地盘,洛王府的守卫更是森严,即便他们有内应,也不定能成功。
秦墨琰果然早就防着他们。
府中稍微有点不对劲,都进了他的眼,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城门已关,城楼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弓箭手,如果怀中没有孩子,玄青姑姑尚且还能一战,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可怀中有孩子,她想离开,多方受阻,实在艰难。
秦墨琰上前一步,道:“姑姑,把孩子给我,我放你走。”
“你放奴婢走也无用,任务失败,奴婢无法向陛下交代,唯有以死谢罪,今日我必须带走小郡主,”玄青姑姑道,“即便死。”
秦墨琰蓦地出手。
他动作极快,众人只觉得眼前有光影一闪而过,掠出一道残影,他化掌为刃,劈向玄青姑姑颈侧,玄青姑姑旋身躲开。
秦墨琰那一招竟只是虚晃,他手腕一翻,眼看那掌风就要落在玄青姑姑的肩上,玄青姑姑却一扬手,迎上秦墨琰的掌风。
两人被逼后退几步。
秦墨琰肺腑剧痛,喉中溢出一股腥气,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玄青姑姑大惊,一个九阶竟然能承她一掌而不受伤,而她,竟已被对方震得手臂发麻。
小秦昭受了惊吓,哭得越发厉害,震天的哭声在城门口显得格外惊耳,银明鸢便是在这等惊耳的哭声中策马前来。
护卫们纷纷让开道,烈马行到秦墨琰的身边,银明鸢翻身下马。
秦墨琰脸色惨白,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撞上,她别开眼
,看向玄青姑姑和小秦昭。
小秦昭躺在玄青姑姑的怀里,哭得震天响。
银明鸢的心揪成一团。
玄青姑姑抱着孩子垂首,道:“参见殿下。”
银明鸢上前几步,紧紧盯着玄青姑姑手里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一切好谈,若是伤了我的孩子,我必付出一切代价让南苍皇室不得安宁,姑姑可要想好了。”
玄青姑姑知道她有这个能力。
所以,她不敢妄动。
“把孩子还给我。”银明鸢越发靠近玄青姑姑,张开双臂去抱哭闹不止的孩子,就快抱到孩子的时候,玄青姑姑却猛地后退,与银明鸢拉开距离。
“陛下吩咐,必须带走小郡主,若带不走,奴婢便给小郡主陪葬。”
银明鸢闻言冷笑:“你敢吗?”
玄青姑姑没应。
银明鸢又道:“她是皇室血脉,杀皇室血脉,你会吗?”
玄青姑姑忠于皇室,忠于陛下,她不会,如果小郡主死了,银明鸢和女皇便彻底决裂,银明鸢曾经对庄家多狠,将来就会对女皇多狠。
他们要的,是银明鸢撑起南苍皇室,撑起整个南苍,而不是让她与南苍为敌。
若没有被围困,便也罢了,既然被围困,还被银明鸢看出她不敢真的伤到小郡主,她只能和宜荷姑姑一样,束手停止此次行动。
她只能交出小郡主。
玄青姑姑抱着小秦昭跪到地上,将小秦昭还给银明鸢。
银明鸢小心地接过小秦昭,怕玄青姑姑反悔,抱着小秦昭连连后退,一直退到秦墨琰的身边,小秦昭仿佛使得银明鸢身上的味道,落入她的怀里没一会儿便止住了啼哭。
银明鸢一顿后怕。
她朝秦墨琰看去,秦墨琰仿佛明白她的意思,朝她点了点头。
银明鸢道:“姑姑且回吧,往后不要再入金陵
了。”
玄青姑姑却跪着不动,她道:“奴婢跟随陛下多年,从未让陛下失望,如今奴婢任务失败,无颜回去面对陛下,请殿下赐奴婢一死。”
“好,你既然想死,我便成全你,”银明鸢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将药瓶丢给玄青姑姑,“这里面的,乃是至毒之药,姑姑既然想死,便服一颗。”
玄青姑姑想也未想,取出一颗药,正欲张嘴咽下,忽听远处有疾马而来,来人大喊:“有紧急军情,开城门,有紧急军情……”
秦墨琰和银明鸢面色陡然一厉。
城门打开,传军情的将士被南三从疾驰的烈马上提下来,一路提到秦墨琰的面前,南二道:“洛王殿下在此,有何军情,速速报来。”
那士兵一听洛王殿下此名,当即跪下。
他叩首道:“南苍二十万大军意图过南江攻破我南境防线,戚将军命小人速来求援。”
玄青姑姑面色骇然。
秦墨琰问:“南苍领兵的是谁?”
“是……”将士似有些哆嗦,声音沉重道:“是御驾亲征,戚将军命小人请求洛王殿下率军支援。”
秦墨琰再问:“南苍出兵的理由是何?”
“是……是……说洛王殿下掳走了南苍皇族血脉,当今陛下唯一的血脉继承人——皇女银明鸢,女皇言,如若一个月内,皇女未曾安然回到南苍,便对我国南境用兵。”
将士说完,深深跪首,不敢抬头。
银明鸢双膝一软,险些跪下,被秦墨琰一把扶住。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即便她就此倒下,他也能扶住她,他揽住她的肩,哑声道:“别怕,有我在,我会解决。”
银明鸢表情木然。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宜荷姑姑以额触地,道:“奴婢接殿下回宫,请殿下随奴婢回南都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