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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前往南苍国

    下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多嘴,每日只低头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的手边事。

    庄成双素来觉得喂鱼是闲人的消遣,像她这样命中带劫的女子,前半生坎坷度日,后半生也定然是磕磕绊绊,若能拿起鱼饲料消遣时光,那还真是“意外”。

    而事实证明,她果然是没有什么闲心的人,才洒了半盏茶时间的鱼饲料,便深深觉得着实浪费光阴,将饲料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搁,兀自站起来朝药房走去了。

    东大街的医馆已经开起来了,请了两名大夫兼三个略通药理的小厮,医馆药费低,大夫的医术却不错,往来医馆看病的百姓络绎不绝,可谓生意红火。

    然而,庄成双至今还没去过一次。

    药房里的药味十分浓郁,这里几乎成了庄成双每日必来的基地,有时候她想,就算她不是洛王妃了,她也绝对饿不死,有一身医术傍身,她走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只是她已经过够了飘飘荡荡居无定所的日子,不想后半生也如浮萍般没有着落罢了。

    这个世界上,谁还不想有个安稳妥帖的家呢?

    药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庄成双的思维正乱七八糟,想也不想地就吩咐道:“灵书,去把晒在外面的鬼针草给我端进来。”

    说完,她一怔,突然想起灵书已经不在,不由地一阵悲从中来。

    她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回头望去,片刻后见到端着鬼针草的秦墨琰大步迈进屋里,他把鬼针草放到屋里的架子上,转身问她:“还需要我做什么?”

    庄成双:“……”

    “殿下不在东宫应付往来宾客,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她说话时刻意放低了声音,倒有点像自言自语,但秦墨琰耳力极好,听了个真真切切。

    “又不是我成婚,我管那么多做什么。”秦墨琰淡笑,“况且,比起应付宾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事情,和你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庄成双的心狠狠地一震。

    她不知道秦墨琰这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安于内院,极少外出走动,对外面的消息所知不多,不知道秦墨琰说的那些事情是指什么事情。

    “陛下主理朝政,太子监国,边境平安,朝中安稳,殿下的

    确可以真的闲下来了。”庄成双把药材放到药盅里研磨,一边附和秦墨琰的话。

    秦墨琰走到她身边,凝着只留给她一个发顶的王妃,无可奈何地笑道:“恐怕有些困难,毕竟乐瑶还没有出嫁。”

    秦乐瑶是要嫁到南苍去的,她的婚礼有礼部和钦天监操持,碍不着秦墨琰什么事,庄成双不知道他干什么突然提起长乐公主的婚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她赫然抬头。

    正巧撞进秦墨琰深不可测的瞳眸中。

    男子剑眉星目,一张英俊绝伦的脸仿佛天上谪仙般令人怦然心动。

    庄成双听到他说:“我向父皇讨了个差事,护送乐瑶远嫁南苍。”

    果然如此,庄成双眼眶湿润。

    他又微微叹了口气,一副拿她丝毫没有办法的样子,继续说道:“父皇母妃体恤我们还没有孩子,此去少不得便是一年半载,又担心我的身体旧疾复发,山高皇帝远,没有好的大夫照顾,非要你随行,否则就不同意我去送亲,我不得已只能答应了。”

    听上去倒的确是十分无奈的样子。

    他在金陵根基深厚,此去南苍,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这边定然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处理,想来他这些天他早出晚归,应该都是忙那些事情去了。

    庄成双觉得鼻尖酸酸的。

    她知道秦墨琰不喜欢那些尔虞我诈,但凡有利益勾连之地都非净土,南苍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乱,但是朝局并非就像一碗不起波澜的水,她的加入,定然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秦墨琰愿意为了她放弃金陵的安稳,转头投入另一个风起云涌的乱局之中,这其中所饱含的情谊,不需要多说,庄成双全然明白。

    “傻姑娘!”秦墨琰拭去她眼角的眼泪,一颗心温柔得能化成一汪春水。

    庄成双跪在华阳宫的正殿里朝贤贵妃磕头,行拜别大礼。

    贤贵妃心中五味陈杂,秦墨琰此去南苍的决定虽然并不显得突然,但却令人十分意外,皇室除了秦墨琰和秦墨朗,还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并非定要秦墨琰相送。

    但奈何秦乐瑶乃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女儿,又格外信重秦墨琰,指定要秦墨琰相送,秦墨琰心疼妹妹,几乎没有丝毫

    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贤贵妃心头其实是不悦的,但这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庄成双面前叹气。

    “此去南苍,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切记万事小心。”贤贵妃亲手扶庄成双起身,“墨琰身体虽然已经大好,却难免有个什么意外,有你在身边,我们也能放心些。”

    谁也不远自己的儿子远离身边,庄成双理解贤贵妃的心情,不免有些愧疚。

    “母妃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庄成双如发誓般郑重其事。

    贤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似乎也不知道应该多嘱咐些什么,庄成双本身就是心思极为细腻的女子,她能想到的庄成双都能想到,一时间又生出儿大不由娘的感慨来。

    “我命人准备了些细软,你们带着路上用。”贤妃道,“要经常写信回来,最好能加急传送回京,让我随时知道你们好不好。”

    庄成双郑重地点头。

    “还有……”贤贵妃的话忽地又顿住,好似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便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相信你们都能安排好,明天就要上路了,你回去早些歇息。”

    庄成双福身应道:“是,母妃。”

    走到殿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句道:“母妃,我们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贤贵妃望着她,含泪点了点头。

    庄成双以前,总觉得宫墙很高很高,就像天堑一样无法跨越,这里头住着的人,就像一群自相残杀的妖魔鬼怪,你算计我,我杀了你,姐妹间没有真心,夫妻间没有真情,所为宫墙,不过是座巨大的牢笼,困住的都是一群利欲熏心的魑魅魍魉。

    可是现在,兴许是她长高了些,竟然觉得宫墙也不过就是一堵比寻常宅院的墙壁更高一点的存在罢了,想要翻过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住在这里面的人,有故步自封的,有欲望滔天的,也有真心实意的,并非每个人都会在利益的驱使下失去本心,变成牛鬼蛇神。

    可宫墙,似乎本身就是利益的代名词,让她无法喜欢这个地方。

    坐在马车里的庄成双掀开车帘朝后望去,高高的宫墙逐渐淡出她的视线,前生今生的记忆一起涌上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想起南苍国君在信中所写的话:我时日无多,只盼今生还能有一见。

    庄成双放下车帘,马车摇摇晃晃,她微微闭上眼睛。

    南苍国位于淮河以南,要比明夏国暖和。

    客栈是迎亲的使者一早就提前派人赶过来定下的,使者是个年约三旬的女人,穿着深绿的官服,腰间束带,红武绿文,穿绿色的官服,代表她在南苍是个文官。

    庄成双记得她的名字,她叫崔颖。

    她身边跟了两个穿红色官服的武将。

    庄成双这一路上都在恶补和南苍有关的人和事,比如官阶,一共分七个等级,这种等级从每个官员所戴的大帽上配的玉的颜色就可以区分。

    从高到底,依次是红、橙、黄、绿、青、蓝、紫。

    这里的红指的是朱红,在南苍国,只有女皇皇冠上的玉才能用正红,崔银大帽上的玉乃是绿色的,说明她是四品文官。

    和明夏国一样,四品极其以上等级官员者才有资格参加早朝。

    庄成双穿着雪白的寝衣靠在床头上,手上拿着一本医书,秦墨琰从浴房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她的纤纤玉手正在翻医书的画面。

    她手指生得纤白,十分漂亮,只是早前受了苦,指腹上有很多老茧。

    摸起来的时候,不比她身上的肌肤光滑细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喜欢得紧。

    尤其喜欢那双手将他紧紧抱住,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的感觉,力道稍微有点重,但感觉更紧实,也更真实,往往总能惹得他越发沉溺。

    秦墨琰走到床边,掀开棉被躺到她的身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庄成双顺从地靠过去,调整了一个她觉得更为舒适的姿势。

    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发顶刚好顶着他的下颚,屋里烛火悠悠,气氛正当好。

    秦墨琰的手最先放在棉被上,而后大约觉得棉被配不上他的手,改放在了庄成双的腰上,他借着烛火也盯着庄成双手里的那本书看,手却越发不老实起来。

    在某个时候,他从庄成双的手里抽走了书,合上放到床头的矮凳上,顺手放下了床幔,他一掀棉被,在庄成双盈盈的目光中,翻身覆了上去。

    一低头,噘住她的唇。

    夜里总是香艳而旖旎的

    ,但离了明夏国的地盘,就等于离开了最安全的地方,容易出事。

    庄成双睡得迷迷糊糊的,外面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丫鬟的叫喊声,“王妃,王妃不好了,公主突然咳血了。”

    秦墨琰率先翻坐起来,庄成双一惊,也坐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都极为凝重,快速穿好衣服,往秦乐瑶住的客房走去。

    夜深人静,秦墨琰不方便进女子的房间,就在外面等着。

    庄成双一踏进秦乐瑶的客房,就看见床前有一滩血迹,而秦乐瑶此时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朝她望来。

    “四嫂。”秦乐瑶有气无力地喊道。

    庄成双心一紧,压低声音说:“你先别说话,手伸出来。”

    秦乐瑶乖巧地伸出手。

    旁边的张嬷嬷满脸焦急地说道:“我们本已经睡着了,丫鬟守在公主的床边,忽然听到公主咳嗽了声,然后就发现公主咳血了,这一路上公主的饮食我们都是奴婢们亲自经手的,奴婢们实在是想不通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咳血。”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也是秦乐瑶的乳娘,绝对信得过。

    庄成双一边给秦乐瑶把脉,一边听张嬷嬷说话,片刻后,她的眉头死死地拧起,目光阴沉,带着几分风雨欲来。

    秦乐瑶有不好的预感。

    庄成双吩咐道:“茹梅,去把我的针拿过来,快一点。”

    茹梅反应也快,立刻去取针,庄成双让人关了门,几个丫鬟帮秦乐瑶脱了衣衫,扶着秦乐瑶坐到铺了软垫的木凳上。

    她浑身无力,此刻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气坐稳。

    两个丫鬟分左右扶着她的身体。

    庄成双用火烤了银针,将七根细长的银针插到秦乐瑶身上的七处穴位上,银针入体,刺痛传遍四肢百骸,秦乐瑶痛得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想叫喊,但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一刻钟后,她蓦地吐出一大口黑血,黑血溅到绣鞋上,触目惊心的。

    屋里的丫鬟顿时又忙碌起来,伺候她净手擦脸,将她扶到床上躺着,将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庄成双让人开窗通风,丫鬟们才打开门,请秦墨琰进去。

    庄成双收起银针,面色冷沉道:“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