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烟雨楼上,庄玉玲、沈二小姐和庄语嫣三人正闲情观景,一面欣赏景色一面闲聊,正好不惬意之时,见庄成双派丫鬟来告诉她们庄玉容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府,庄成双正在送庄玉容出府,三人的兴致顿时消散大半。
庄语嫣是与庄玉容一道而来,她年纪小,不敢擅自多留,便提出担心庄玉容的身体想要陪庄玉容回去,所以她们才匆匆赶来府门。
其实庄语嫣是有自己的心思的,大夫人本就对她极为苛责,若是庄玉容身体不适,她却没有陪她回府,待她回去后定是免不了又会被责罚,如此还不如省些麻烦,早些回去。
只是遗憾,好不容易见到二姐,还没说上几句话却又要分别,心中难免对庄玉容有些怨念,既然已经决定来洛王府,又何必再耍些上不得台面的脾气,让她跟着遭殃。
庄语嫣不情不愿地跟着庄玉容上了马车。
等马车辘辘走远,庄玉玲才拉着庄成双的手道:“三妹被宠坏了,你莫要与她计较。”
庄玉玲明显不知道垂纶水榭发生的事情,而庄玉容出来时并未见她身体有多么不适,是以她只是单纯地认为庄玉容是在闹脾气。
“三妹来我府上,我没照顾好她本就是我的不是,又怎么会跟三妹计较。”庄成双温声细语地说,“快到午膳时间了,请大姐和沈二小姐移步花厅用膳吧。”
经过庄玉容那么一闹,气氛到底有些尴尬,沈二小姐佯怒道:“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了,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总是沈二小姐沈二小姐地叫,也太生分了,直接叫我名字多好!”
沈二小姐的名字庄成双今世还未听谁提起过,但是前世她却是知道的,她的名字是她的父亲威远侯所取
,寄予了威远侯对家国的希望,名为安宁。
她笑道:“就依安宁所言。”
沈安宁“咦”一声:“我好像从未对你提起过我的名字吧?你怎么知道的?”
“听旁人说起过,”庄成双笑笑回答,为防止她深问,紧接着补充道:“不过到底是谁提过,我已经不记得了。”
沈安宁面露失望。
经她如此打岔,庄成双与庄玉玲起先的尴尬倒是消散不少,三人一起到花厅用膳,而后喝茶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半下午,庄玉玲和沈安宁纷纷起身告辞,庄成双亲自送她们出府,再折回来时贤妃娘娘的赏赐便到了。
因是及笄礼,赏赐自然颇重,锦缎十匹、玉器十件、首饰十样,样样精美绝伦,庄成双受了如此厚赏,却并无多少高兴之情,只命珠云记入账册,将赏赐入库,好生保管。
在贤妃娘娘的赏赐到后,紧接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赏赐也到了,太子妃和齐王妃的贺礼也相继送来,样样都价值不菲,庄成双始终面色淡淡,提不起兴致。
真正让庄成双高兴起来的是靖萱王府送来的账册和一拓银票,来送账册和银票的是个身高马大的男子,作靖萱王府的仆从装扮,乃是秦墨朗的心腹朱成。
“我们王爷临走前特意交代属下,在今日务必将账册和应有的分红送到洛王妃手上,作为洛王妃及笄的贺礼。”朱成半躬着身体,呈上账册和银票。
灵书接过,转而递给庄成双,庄成双翻着账册,天涯航运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弥补亏损之后终于在上个月开始盈利,且收入不菲,令她十分满意,足以见得当初她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庄成双笑道:“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朱成自然知晓当
初秦墨朗在回京途中遇刺时便是被面前这位洛王妃所救,而后也是这位洛王妃送上大笔银子助秦墨朗解决难民和天涯航运的问题,因此面前的女子虽然弱不禁风,但在朱成眼中却绝非池中之物,所以表现得极是恭敬,更因为她对秦墨朗有恩,越发不敢有半分懈怠,始终毕恭毕敬。
他屈膝应是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王妃的心情终于好点了!”灵书松了口气,“自从南王妃和沈二小姐走后,您就一直绷着脸,刚刚南妈妈还过来悄悄问奴婢,您心情好点没有。”
“南妈妈?”庄成双挑眉,自从她接手内院之事后,南妈妈就逐渐从这些事务中抽身,如今已经完全撒手不管内务了,只一心照顾秦墨琰的饮食起居,“那你怎么回答?”
“奴婢当然实话实说啊。”灵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虽然奴婢不知道王妃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奴婢想定然和今日的待客有关,其实以您现在的身份,若是不想见三小姐,吩咐一声便是,何必为难自己和三小姐周旋呢。”
庄成双苦笑,她现在的身份都是秦墨琰所赐,而她亦无亲人可以依靠,若是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于维护,待她失去如今的身份之时,就是她的败落之日。
这点,她的丫鬟们怎可能考虑得到。
只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所得才能让她真正安心,就像秦墨朗送来的账册和银票,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所以才会让她阴郁的心情有所好转。
庄成双没有解释,灵书自然不会多问,与庄成双在明月阁里理药装药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用晚膳时庄成双还迟迟舍不得离开。
“王妃,用晚膳的时辰到了。”茹梅提醒她,“您不移步暖
阁吗?”
今日之事她大约能猜出个轮廓,知道庄成双心底不痛快,可是这府里最大的是洛王,洛王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她不想庄成双与洛王之间横生罅隙。
洛王已回暖阁许久,据南妈妈说还好几次问道王妃在哪里,南妈妈每次的回答都是在明月阁整理药材,眼看天色已经暗下,若是庄成双还继续跟洛王怄气,怕是就该洛王不高兴了。
“我就在此处用膳。”庄成双把晒干的草药放进石碗中碾碎,“你去告诉殿下,我还在研究药理,不能半途而废,一时脱不开身,让殿下先用晚膳,不必等我。”
茹梅露出为难之色,见庄成双没有别的吩咐,只好应声而去。
“王妃还在配置药材,着实脱不开身,派奴婢来告诉殿下,晚膳不必等她,她就在明月阁用膳。”暖阁里烧着地龙,温度比外面高出不少,茹梅额头上渗出冷汗,小心翼翼地禀报。
虽然她们进府已许久,但因秦墨琰在府中有专人伺候,所以庄成双身边的丫鬟和秦墨琰正面接触的机会很少,在她们眼中,这位寡言少语的正主虽然极少发怒,但是丫鬟们却还是无端地有些怕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茹梅没有得到回应,惴惴不安道:“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秦墨琰仍旧不作声,茹梅冷汗涔涔,继续站着不是,退出去也不是,正左右纠结之时,南妈妈碰巧进来,见她躬身立着,笑道:“茹梅姑娘也在这里,王妃还在明月阁吗?”
茹梅长吁口气,回答:“王妃还在研制药材,派奴婢来请王爷先用膳。”
南妈妈目光闪了闪,似乎没想到庄成双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连晚膳也不过
来吃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到底在为何事闹不愉快,但是能让庄成双那么持重沉稳之人闹到此种地步,想来不会是什么小事,何况今日毕竟有些不同。
今日是庄成双的生辰,她的及笄之日。
“茹梅姑娘既然话已带到,便先去忙吧,这里有老身伺候便是。”南妈妈笑道。
茹梅如蒙大赦,待她离开,南妈妈方劝道:“今日乃是王妃生辰,她却忙着整理药材调理殿下的身体,王妃是真心待殿下好,殿下您既为夫,也该让着王妃些。”
秦墨琰盘膝坐在蒲团上,轻轻晃动着手里白瓷浮纹的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这笑容别有深意,南妈妈明白秦墨琰自有主意,识相地不再多言。
夜色渐深,府里上下逐渐亮起灯笼,庄成双回到暖阁卧房之时秦墨琰已半倚在床上看书,烛火明亮,他墨发披肩,白衣胜雪,光亮将他英挺的轮廓勾勒得越发勾魂摄魄。
听到房门被推开之声,他抬头朝她望来,目光深深浅浅,如云如雾。
若是平时,庄成双定是先俯身行礼,盈盈一句“殿下还未歇息吗”以作开端,打开彼此间生疏的沉默,可今日,她却是半字未言,洗浴出来时拿了本书坐到灯下兀自看起来,似乎完全没留意到秦墨琰的存在。
她在以沉默告诉秦墨琰,她现在很生气,而且并不打算就此简单地放过他。
这般怄气的庄成双秦墨琰以往倒是从未得见,他生来尊贵,身边都是伺候的奴仆,没人敢给他甩脸色,即便是贤妃娘娘和明夏皇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从未训斥过他,这还是第一次身边有人这么明显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怒气。
或者说她并非在向自己表达,她只是在兀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