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医术精湛,且心思细腻,自然会将洛王照顾妥帖,倒是贵妃你如此这般上来就教训人的脾性也该改改了,否则王妃的三妹哪里敢进齐王府的门。”皇后娘娘端着茶盅,一面慢条斯理地捋着茶盅里飘起的浮叶,一面上挑着眼睛说道。
庄成双眼观鼻鼻观心,抬眼偷偷去瞄萧贵妃的脸色,却见萧贵妃面上一派淡然,漫不经心地回道:“臣妾只是担心洛王殿下的身体,所以好心提醒王妃,皇后娘娘怎地就扯到教训的层面上来?难不成您就盼着我和贤妃还有洛王府横生罅隙?”
都说皇后娘娘与萧贵妃不和,庄成双竟不知她们之间的争斗竟然已经如此白热化,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了。
“贵妃何须这般曲解本宫的意……”
“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太皇太后面色不悦地打断皇后娘娘的话,“你们来给哀家请安,就不能让哀家省省心么,当着两位新婚之人,有何可争论的?”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纷纷起身跪到太皇太后面前。
皇后娘娘惶恐道:“是臣妾多嘴,请太皇太后万勿生气,小心身体。”
萧贵妃紧跟着道:“臣妾知错,请太皇太后责罚。”
原以为太皇太后神志已经混沌,没成想竟还有清明的时候,看来这后宫之争,已经让这位年迈的老人不胜其扰了,可惜她清醒的时候已经不多,完美没有能力掌控后宫大局。
太皇太后面色疲惫,沉重地挥了挥手道:“哀家累了,你们自行退去吧。”
从长信宫出来后,秦墨琰和庄成双按礼要去见陛下,算算时辰,此刻也该下朝了,却有内侍来报,说陛下正在前往华阳宫的路上。
庄成双分明看见皇后娘娘和萧贵妃眼底闪过异色,贤妃娘娘在后宫
位份虽然不及皇后和萧贵妃,但是陛下对其的宠信程度却完全不亚于皇后和萧贵妃。
加之陛下对洛王更是极为宠信,对于无缘帝位的洛王,萧贵妃和皇后娘娘自然都想将其拉拢到自己儿子的麾下,可惜庄成双着实想不明白秦墨琰到底作何打算。
贤妃娘娘走在前头,庄成双小心地扶着秦墨琰走在其后,听到贤妃娘娘回头问她:“在王府可还习惯?”
“给殿下诊病的时候便在王府住过几日,对王府自然谈不上生疏,下人们都极为听话守礼,因此成双并未感到丝毫不适,谢母妃关心。”庄成双笑盈盈道。
她的回答似乎令贤妃娘娘很是满意,眼角眉梢都不禁然地洋溢着笑意,望着庄成双的目光就越发喜爱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来接手王府内院的事情也不会太艰难,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多多问问南妈妈,你是正经的主子,有本宫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尽管放手做。”
“成双谢母妃体恤,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
她不说竭尽所能办好王府内院之事,反而说要尽力为秦墨琰分忧,此番态度更是令贤妃娘娘喜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华阳宫的门口。
贤妃娘娘提醒道:“等会儿见到陛下,若是陛下没有开口询问,你勿要说话,切记。”
“是。”
他们进去时陛下已坐在华阳宫的正殿之内喝茶,年近五十的陛下身着一身明黄龙袍,见到他们进来,岿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威严气度令庄成双微微一颤。
长年身居高位的男人,果然无论何时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仰望的气息。
庄成双是新媳妇,应与秦墨琰同行大礼,然他们还未下跪,便被陛下的言语止住动作。
“墨琰身体不好,这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吧。”陛
下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庄成双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恭敬,从秦墨琰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粉嫩的鼻梁和柔软的脖颈,隐约有种娴静淑良的美。
“儿臣心知父皇心疼儿臣的身体,但是此番礼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省去。”说罢便朝陛下跪下,庄成双赶忙跟着行礼,与秦墨琰共同完成了三跪九叩之礼。
有宫女扶他们起身,庄成双扶着秦墨琰坐到陛下下手的位置,她则静默地站在秦墨琰身后,安静地听他们父子俩谈话。
前世庄成双最初只是齐王府的侧妃,是没有资格进宫见陛下的,陛下驾崩前她只遥遥见过陛下两面,传言陛下最喜欢的便是体弱多病的洛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们的婚事本不该定得如此仓促,但是太皇太后病重,来看的法师说或许冲喜能缓解太皇太后的病情,这才不得已为之。”陛下闻言细语道,“几个皇子也只有你年龄适当。”
“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正如父皇和母妃所言,儿臣的洛王府的确该有女主人了。”秦墨琰回道,“成双医术精湛,且聪慧机智,是最好的人选。”
没想到秦墨琰会当着陛下和贤妃娘娘的面夸自己,庄成双赫然。
“朕素来相信你的眼光。”年迈的双眸从庄成双的身上掠过,转而对贤妃娘娘道:“朕与墨琰有事相商,你们先退下吧。”
“臣妾遵命。”贤妃娘娘望着庄成双道:“你陪我去后院赏花吧。”
贤妃娘娘性喜花草,因此华阳宫的后院种有各种各样的花木,有些甚至是极为稀罕的品种,庄成双对花草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满后院的花木很是好看,身临其境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微风吹拂,衣衫飘动,庄重的贤妃娘娘在鲜花绿叶的衬托下
不禁多了几分柔软。
“早听闻母妃是爱花之人,这后院的各色鲜花果真令成双大开眼界。”庄成双感叹。
贤妃娘娘俯身摘下一朵并蒂莲,雪白的花瓣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却听贤妃娘娘道:“这么漂亮的花,却长在这种少有人观赏的深宫之中,着实可惜。”
“可是它能得娘娘您的青睐啊!”庄成双笑道,“这世上多少人盼着能得贵人之眼,是以成双认为,它能长在娘娘的眼下,本是它的福分。”
“也是你的福分吗?”贤妃娘娘手握并蒂莲,笑意盈盈地凝着她。
“成双能嫁给殿下,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自当好生珍惜。”庄成双望着满院姹紫嫣红的鲜花,娇俏的脸蛋微有沉凝,喃喃说道:“就像这院中让自己开得最绚烂的鲜花般,会以最好的姿态来回报母妃的培育之恩。”
贤妃娘娘看庄成双的目光便有了几分不同,秦墨琰说她聪慧,看来半点没有夸大其词。
“若你能治好墨琰的病,那便是最好的回报。”
洛王的病一直是贤妃娘娘心尖的痛,若是她能治好洛王的病,她在贤妃娘娘面前只会更有话语权,但是……
有时候体弱也是种保护伞,秦墨琰若非体弱,只会是太子党和齐王党最大的目标。
“成双会竭尽全力的。”近来她已经小有所成,虽然不能完全治好洛王的身体,但是控制住他的病情她还是完全有把握的,等回门之后,她便会开始给秦墨琰医治。
两盏茶的功夫后,有宫女禀道陛下已经离开华阳宫,贤妃娘娘便和庄成双回到正殿,贤妃娘娘进去便问:“陛下和你说了什么事?”
“边境战事。”秦墨琰简短地回答。
如今天下三分,明夏、南苍、北戎各据一方,北戎接连几年
大雪覆地,百姓颗粒难收,为了更好地求得生存,北戎人进攻明夏的北境防线,导致近些年北境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令明明夏皇室和镇守北境的将领很是头疼。
秦墨琰虽从未上过战场,但是在战事上却时常有独到的见解,因此陛下经常找他议事,想来贤妃娘娘已经见怪不怪了。
“北境又有战事发生了?”这个问题庄成双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上过战场,深知战争的残酷,是以并不喜欢战争,但是却又深知很多时候战争只是为了争取更长久的安宁。
此话一出,何止贤妃娘娘,就连秦墨琰看庄成双的目光都变得不同起来。
秦墨琰只是说边境战事,可明夏有四境,庄成双开口便直言北境,秦墨琰并不认为只是巧合,而是庄成双很清楚当下明夏四境各自所面临的情况。
庄成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曾经听人说起,北境经常有战事发生,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着实令明明夏皇室头疼不已。”
“你从何处听来的?”秦墨琰目光深沉。
“刚回金陵时,不甚懂规矩,偶有外出,在茶馆喝过茶,去戏楼听过戏,皆是从市井之民口中听来的,毕竟我父亲也是为军之将,所以当时不免多留了几分心思。”
如此而已?
“难怪你能一语说出是北境战事,这些连本宫都不知道。”贤妃娘娘感叹,“到底是将门之后,比本宫这种深宫妇人更要清楚当前的形势。”
庄成双讪然不再言语。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前往洛王府的道路上前行,秦墨琰靠坐在车厢上,修长的手指上是本《三国杂记》,这本书庄成双以往经常看,写的是当今南苍、明夏、北戎三国的民间趣事,庄成双觉得很有趣,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翻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