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沁竹心中五味陈杂,嫁给外院的管事,往后她就不能再在内院当差了。
她今早还在担忧自己是大夫人赐给庄成双的,等往后随着庄成双去了洛王府,庄成双想到自己曾经是大夫人的人,恐怕会随便把自己配给某个小厮就算了事,没想到她竟然提前把自己放了出去,甚至求到了老太君这里。
代妈妈的侄子她是认识的,能当库房管事的都是老实忠厚之人,能力更是不在话下,而且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嫁给这样的人,她的日子只会比现在好过。
而且又是老太君做主,简直就是在往她脸上贴金,她往后嫁过去婆婆也会高看她几眼。
沁竹不由地朝庄成双望过去,莹莹目光中含着深深的感激。
待回到扶双院,庄成双把老太君赐婚的事一说,院里所有的丫鬟都跑来恭贺沁竹,沁竹羞怯不已,躲在房里不愿意出来。
而得知消息的赵妈妈却暗暗想,往后沁竹再不可能帮大夫人传递消息了,大夫人想要知道扶双院院内的事,恐怕只有找自己,可庄成双的动静从来都规规矩矩,她不禁头痛。
茹梅这才知晓庄成双最近总是带沁竹出门的原因,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对于大夫人赐给庄成双的丫鬟,庄成双尚能如此对待,将来更不可能亏待她们这些忠心耿耿的。
自从沁竹订了亲,庄成双便让沁竹安心待在扶双院绣自己的嫁妆,再没有带沁竹出过院门,而茹梅负责整个扶双院的正常运转,很多时候根本脱不开身,跟着庄成双出门的丫鬟便从沁竹换成了凝心和碧桃,有时候是凝心,有时候是碧桃,由庄成双随意指派。
这种重用,让凝心和碧桃高兴了几天几夜。
庄成双正在客厅随韩
妈妈学习针线,灵书进来禀:“姚妈妈领着几个小丫鬟来求见小姐。”
凝心和碧桃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心思,上次庄成双挑丫鬟是秋霜领着去的,这次却是姚妈妈将丫鬟亲自送到扶双院来任由庄成双挑。
前后两次的区别已经能证明庄成双如今在国公府的地位已经不能同往日相比。
“那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庄成双放下手里的针线,望着外面热辣辣的阳光道:“韩妈妈先喝点茶,休息会儿,外面太阳太过毒辣,等太阳小些了再走不迟。”
庄成双对她如此尊重,韩妈妈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但庄成双客气,她却不能不识趣,“二小姐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趁着天色还早,我正好回趟针线房。”
庄成双不强留,让碧桃拿了遮阳伞给韩妈妈,并送韩妈妈出门。
韩妈妈前脚刚走,后脚姚妈妈就领着丫鬟进来了。
“按大夫人的吩咐,奴婢领了几个机灵的丫鬟过来,请二小姐从中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姚妈妈毕恭毕敬道。
庄成双点点头,问了这些丫鬟的名字、来历、年纪和擅长的事情,最后挑了个长得最不起眼的年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叫竹桃,生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十分灵动。
凝心不禁笑道:“这下好了,沁竹要走,便又来了个竹,往后我们碧桃也要伴了。”
是说竹桃的名字中带有“竹”字和“桃”字,庄成双也忍不住笑了笑,倒是那竹桃,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好奇地望着着庄成双和凝心几个丫鬟,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送走了姚妈妈,竹桃便留了下来,庄成双让茹梅安排好竹桃的住处,自己则上了二楼书房,凝心和碧桃赶忙把客厅里
的冰块搬到二楼书房去给庄成双纳凉。
此时已是七月初,再过一月余便是庄玉玲的大婚之日,府里渐渐忙起来,庄玉玲除了平日的晨昏定省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院里绣嫁妆。
与此同时,庄成双收到秦墨朗派人送来的账本,知道天涯航运已经恢复运转,虽然还没有开始赚钱,但是前景甚好,赚钱只是迟迟早早的事,庄成双放下心来。
七月十日,庄成双去浅云居送上赤金镶南珠头箍给庄玉玲作添箱。
“听说三小姐送的是嵌翠玉的莲花银缠丝头面,那头面是请老凤祥的师傅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打造出来的,做的极为精致,大小姐喜欢得紧,命人放在嫁妆的头三箱。”茹梅一边给庄成双戴上南珠耳坠一边在庄成双的耳边絮叨,“这三小姐不声不响的,立刻就把您的添箱给比下去了,奴婢观摩着,潇湘院的口风可比以往紧了许多。”
最后那句话是在提醒庄成双庄玉容治下有方,让潇湘院的丫鬟妈妈们都极为听话。
“大姐和三妹毕竟是一母同胞,送什么都不为过。”庄成双对庄玉容的添箱不以为然,她在意的是茹梅最后那句话,“既然潇湘院的口风紧,你往后就更要小心些。”
庄玉玲出嫁后,庄玉容身边就少了个随时提点她的人,她变得警醒些也是正常的。
茹梅应承下来,和庄成双说起另一桩事,“您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韩妈妈学习针线,昨日四小姐见到奴婢,问奴婢您的针线学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得空,让派人通知她一声。”
庄成双凝了凝眉,自从庄国忠回来后大夫人对待她和庄语嫣的态度和善了不少,不仅经常对自己嘘寒问暖,就连庄语嫣那边也特地请了女先生教她读书
认字,罗姨娘为此高兴了好些日子,在大夫人面前就越发毕恭毕敬起来,每日的事情就是尽心尽力伺候大夫人。
“你让竹桃去藕香院问问,就说若是四妹有事,随时都可来扶双院找我。”
“是。”
青花瓷瓶里插着的鲜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得正艳,书房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和书墨香气,庄成双正专心致志地研读手中拿着的医书,灵书端着雕海棠花的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托盘里盛着点心和水果,灵书将托盘放到书案上的时候低声道:“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庄语嫣今天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百蝶碎花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见到庄成双的时候闪动这光芒,庄成双让她坐到书案的对面,笑着请她吃点心和水果。
“二姐还和以前一样。”庄语嫣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乎很开心,“大姐要出嫁了,每天都关在浅云居里做针线,和我们往来也少了起来,三姐现在变得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惹了谁不高兴,只有二姐还是咸气腚神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连用了好几个成语,看来在读书识字上庄语嫣很认真。
“叫你读书认字的女先生是不是夸你了?”庄成双笑眯眯地看着她。
庄语嫣不好意思地点头:“先生夸我用功努力,心思细腻,学得快,可我知道这是因为先前有二姐教我,率先给我铺了路,否则我学起来不可能这么快。”
“你是我妹妹,教你对我来说本就是顺手之事,也是应该的。”
“二姐您心地良善,自然觉得应该,可您看大姐和三姐,她们就没有教我。”庄语嫣微微撅了撅嘴,但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可见这并非应该之事,不过是二姐您更心
疼我,如今我跟着先生读书,觉得大有进益,我定会更加努力,不让别人小觑的。”
“你知道用功读书,这是好事。”庄语嫣过来说了这么多,庄成双已经明白她的来意,笑道:“不过女孩子不能只知道读书识字,还要学会看账、理账和做针线。”
这些还都是最基本的,最复杂的事和睦妯娌,不过现在和庄语嫣说这些未免太早,“我记得你的针线是跟罗姨娘学的?”
庄语嫣点点头:“姨娘的针线虽然称不上精湛,但勉强还算可看,就让我跟着学了些,我也不擅长针线,就只学了皮毛,姨娘为此好像很犯愁的样子。”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庄成双却想到教她针线的韩妈妈,心中已有主意。
去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庄成双便说起庄语嫣的事来:“……和四妹闲聊了几句,谁知四妹出口就是好几个成语,想来跟着那位女先生读书很下了些功夫,可我想着女儿家始终免不了要学针线,正巧我现在跟着韩妈妈在学,若是能拉上四妹作陪,岂不更好?”
老太君想了想,觉得庄成双说得有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这件事情我会跟你母亲说,就让语嫣每日下午都去扶双院跟着韩妈妈学习针线。”
庄成双立刻喜笑颜开,讨好地绕到老太君的身后给她揉肩,祖孙俩天南地北地闲聊着,庄成双在百福院用完晚膳才回扶双院去。
代妈妈伺候老太君歇下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二小姐心地仁厚,着实难得。”
“可惜过于仁厚了些。”老太君皱了皱眉道,“往后嫁到洛王府,她若还是这般见谁都好,对什么事都不计较,恐怕洛王府的那些个丫鬟奴才会踩到她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