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成双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庄语嫣就安静了下来。
眼看天色昏暗,大夫人和徐夫人正说得高兴,就留了徐夫人吃晚饭,徐夫人也不客气,笑着应道:“那就叨扰姐姐了!”
大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让丫鬟们忙着摆饭,庄成双看这架势,今日晚饭定是在大夫人这里用了,可惜还不知道扶双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只得暗暗着急。
由庄玉容扶着大夫人,庄玉玲扶着徐夫人,一行人到东次间用晚饭,因着只有几个女眷在,所以没有分桌坐,庄成双坐在庄玉容和庄语嫣的中间,用完饭,又回到西次间喝茶。
话题就转到了几个儿女身上,先是提到庄玉玲的绣艺,继而是庄玉容的画功,不知不觉地不知怎地就绕到了庄成双身上。
“听说如今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对成双的医术赞不绝口,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藏着掖着,竟然藏着个医术高手!”徐夫人眉眼带笑地说,看庄成双的目光就越发满意起来。
那目光中打量的痕迹太重,让庄成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供人观赏的物件,感觉极为不适,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坐着,微微地笑着。
“成双在医术上的确有点天分,不过能救洛王殿下,那也是因为洛王殿下福泽深厚,她勉强沾了几分洛王殿下的运气罢了。”大夫人谦虚道。
“再好的运气也得有本事支撑才行,”徐夫人凝着庄成双笑问,“成双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是像玉玲喜欢刺绣还是像玉容喜欢绘画?”
“我的喜好很单调,既不像大姐擅长刺绣,也不像三妹爱好绘画,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研究医书,不像寻常女孩子那般十八般技艺样样皆通,
实属惭愧。”庄成双轻声答。
“能识文断字,精通医术,已实属不易了。”徐夫人称赞道。
庄成双淡淡地笑,没有再接话。
眼看天色不早,徐夫人起身告辞,“今天谢谢姐姐招待,改日我请姐姐听戏,听说百戏楼出了新戏,场场爆满,很是不错,姐姐定要去见见。”
大夫人笑着应了,见她和徐夫人站起来,庄成双几人也随之起身,徐夫人走到庄成双身边的时候,就顺势携了庄成双的手,吓得庄成双的手不禁颤了颤。
徐夫人觉察到庄成双的不适,就露出柔和的笑来:“我一看成双就喜欢得紧,想和你多说说话,不知道成双可否送我出门,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庄成双也露出得体的微笑:“不知夫人有何事问我?”
“就是些妇道人家的毛病,你医术不凡,又是女儿身,跟我说道说道,指不定有用。”徐夫人表情真诚,庄成双看不出什么来,旁边大夫人已经发话。
“成双,既然徐夫人有话问你,你便送徐夫人到大门的垂花门前吧,徐夫人是贵客,夫人问你什么,你好生回答便是,不必遮三掩四的。”大夫人嘱咐。
庄成双乖顺地应了:“能陪夫人走一程,是我的福气,成双求之不得。”
徐夫人听了笑意就越发地深了起来。
天光暗淡,府中陆陆续续点起灯笼,大夫人、庄玉玲、庄玉容和庄语嫣将徐夫人送到雪梨院的门口,剩下的路程由庄成双陪着徐夫人出府,后面几步之遥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是我们府里的阮姨娘,她原是我的丫鬟,后来被我们老爷收了通房,我抬了她姨娘的身份,这么多年她也竭心尽力地伺候我,我们主仆感情很好,但
自从她生了儿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徐夫人怅然地说,两人走到鱼池边上,徐夫人慢慢停下脚步,拉着庄成双的手,目光殷切地看着她,缓缓说:“她的身子总是不干净,我听说你医术了得,就想着来见见你,希望你能上我们府里去见见阮姨娘,给她诊治诊治,让她能尽早好起来。”
阮姨娘,就是徐诚毅的生母,徐诚毅被她养成了纨绔子弟,就算阮姨娘和她感情深厚,但是徐夫人会为了一个生了庶子的妾室放低姿态来求她这个小辈?
倘若她真有如此胸襟,又怎会把阮姨娘生的孩子养成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皆通的废物?
这些妇道人家的心思真让人难以揣摩。
“能为夫人出力,是成双的幸运,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成双已不便去贵府,改日夫人选个时间,派人来通知一声,成双必定到。”庄成双承诺道。
徐夫人的笑容里就含了几分感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国公府随处亮着大红的灯笼,有丫鬟提着红灯笼上前为她们照路,徐夫人笑着拍了拍庄成双的手,继续往前走。
却不知怎地,她脚步一个趔趄,像是不小心踩到了裙角,眼看身体失去平衡朝鱼池栽去,庄成双赶忙去抓她的手臂,想拉住她,却感觉到身后一股大力把自己推向鱼池。
电光火石间,庄成双一不做二不休,拉徐夫人的力气陡然变成推,而她自己在力道的反作用下反而稳稳地抓住了一旁的石栏,便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下一刻,尖叫声四起,丫鬟们大声喊着:“有人落水了,救人啊!”
跟随的丫鬟婆子没人会水性,丫鬟婆子们急得满头大汗,到处乱窜寻求救助,众人正惊慌失措的
时候,庄成双看见两名男子急匆匆地走过来,稍稍走在前头的那男子竟有几分眼熟。
黑夜沉沉,灯火的光芒映照在那两名男子的身上,走在前头的男子身穿宝蓝色暗纹团花锦衣,眉目厚重,走在后头的男子身着昙花暗纹锦服,走动间双手摇摆,脸色微微蜡黄,双眼凹陷,目光浑浊,一副沉迷酒色已久的模样。
她定睛一看,心中顿时冷笑不已,前面那男子不是庄玉浩又是谁?
至于跟在庄玉浩后面的,虽然以往素未谋面,但不用想庄成双都能猜到是谁。
尖叫声划破夜空,庄成双趁乱转身躲到太湖石做成的假山后面,吵吵嚷嚷中,她竟然听到庄玉浩焦急的声音:“诚毅兄,你比我擅长水性,还请快下水救救舍妹!”
舍妹?
庄玉浩就如此确定是自己落水了?他凭什么确定?庄成双正思忖间,就听到另一名男子铿锵有力的话:“既是玉浩兄之妹落水,我徐诚毅岂有不救之理?”
话落,三两下脱了鞋和外衫就纵身朝鱼池跃去。
听到落水声,庄成双这才从假山后钻出来,一面焦急地大喊:“救人啊!”一面朝庄玉浩跑去,并暗暗关注着庄玉浩的表情,看到他吃惊的难以置信的神情,庄成双心中倍感愉快。
“大哥,你来得正好,永平侯徐夫人落水了,我正要去找人救人呢!”庄成双着急地说,“刚刚跳下去的那人是谁?他能将徐夫人救上来吗?”
庄玉浩拧紧了眉头望着庄成双,半晌没有接话,似乎庄成双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怪物,就在庄玉浩沉默的间歇,那方徐诚毅已经将徐夫人捞上了岸。
不远处灯火重重,眨眼间四方都有人围聚过来,大夫人在庄
玉容的搀扶下走近,目光不禁落到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徐夫人身上,就厉声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就有丫鬟匆匆往外跑去请太医。
庄玉容瞪着庄成双:“二姐不是在送徐夫人出府吗,怎么徐夫人落水了,你却没事?”
庄成双表情凝重:“三妹这话听着好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有像徐夫人般落水,让三妹很失望似的。”
庄玉容被庄成双的话堵得语塞。
庄成双又慢悠悠道:“是徐夫人踩着了自己的裙角才跌下鱼池,我本是想拉住她的,可我力气小,没拉住,没有保护好徐夫人,我正羞愧内疚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夫人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一张脸青白交错。
众人正各怀心思,暗暗着急,不远处却传来老太君掷地有声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永平侯徐夫人抬到我的厢房去!”
所有人好似这才醒悟过来,丫鬟婆子们抬着徐夫人往百福院走,徐诚毅双眼迷惑地望着庄玉浩,他刚刚救人费了大半的力气,此刻正浑身湿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解地问庄玉浩:“你不是说落水的乃是令妹吗?怎地成了我母亲?”
庄成双闻言大喜,目光飞快地从几个重要人物身上掠过。
庄玉浩面色大急,庄玉容不悦地瞪了徐诚毅一眼,大夫人眉目间闪过冷厉。
最重要的是老太君,那双溢满岁月沧桑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庄玉浩,又看了看大夫人和庄玉容,带着审度和打量。
庄成双觉得此时若是不加把火,枉她两世为人,她看着庄玉浩狐疑道:“我也正奇怪着,大哥还未到鱼池边上就说是我落水,让这位公子救我,怎么大哥知道我会落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