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守卫进来禀报:“那人到了建文巷的时候弃了马车,奴才跟在他身后饶了几条巷子,却跟丢了,等奴才再回去找马车的时候,发现马车也不见了。”
朱成刚想训人,想到七殿下在此,便忍住了没有作声,他没有越过主子去教训人的道理。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秦墨朗挥退那名守卫,“你先下去吧。”
如若庄成双没有如期给他三万两白银,或者她永不给他三万两白银,这在秦墨朗的意料之中,毕竟那样娇小又不受母亲待见的一个女子,能成什么事?
可是她却说到做到,着实令他吃惊,而朱成查到的消息却又不可能出错,这几日庄成双的确没有踏出过国公府半步,她身边的几个奴婢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见的人也唯有他派去的云舒姑姑,她是如何暗中操作这一切的呢?
任凭秦墨朗如何思索,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所在,索性先将这些疑惑放到一边,吩咐朱成:“明日开始修建民宅,你着手安排。”
朱成应道:“是”。
同样的夜色,洛王府中,暖阁里八角宫灯的灯火灼灼如同夏日的阳光,秦五娘正低声向碧绿色翡翠凤凰屏风那端的人禀报今日万宝楼拍卖黄泉碧落玉的盛况。
“南苍国的商队,数日前他们便私下见了我,向我打探黄泉碧落玉的出处,今日又不惜花重金将黄泉碧落玉收入囊中,怕是也知道黄泉碧落玉的秘密。”秦五娘低着头,声音不高不低,如同涓涓溪流,“属下无能,没能为殿下留住黄泉碧落玉,求殿下处置。”
“这不怪你。”短短四个字出口,屏风后的人便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继续道,“黄泉碧落玉再如何珍贵,也不值十一万两白
银,这本是我的决定,你无须自责。”
秦五娘面有动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查清楚那支商队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身份在南苍国怕是不简单。”这一长串话出口,秦五娘听到他明显的吸气声,似乎在积攒力量。
她眉头紧锁。
“至于黄泉碧落玉,你们暂且观望,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再听命行事。”
“属下遵命。”秦五娘望着莹莹生光的翡翠屏风,语气微顿,紧接着说道,“殿下,庄家二小姐与七殿下似乎私交甚密,此次庄家二小姐不惜卖掉随身携带的玉佩,便是为七殿下筹集银两,七殿下所需的三万两白银如今已到了七殿下的府中。”
今晚的一切安排皆是庄家二小姐早与他们谈好的条件,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心思竟然如此胆大缜密,令秦五娘不得不佩服。
这样的女子说或许能为洛王殿下的病情尽绵薄之力,想来也并非不自量力之人吧。
“你查一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翡翠屏风后的人没有再追问,转而道,“时辰不早了,你退下吧。”
秦五娘欲言又止,脑海中不自主地回忆起上次洛王殿下对请庄家二小姐来给他看病的态度,到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向洛王殿下行了福礼,这才随着南九退了下去。
庄成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她正在老太君那里跟代妈妈学习明夏的规矩,听代妈妈和老太君闲聊时提起的。
“七殿下最近不是为安置难民的事情焦头烂额吗?听说昨天终于解决了,今日已经开始动工为难民修缮房屋了。您不知道,自从七殿下救了这批难民后,现在整个金陵城都在说七殿下乃是菩萨心肠,民众对明夏朝廷也越
发信任和爱戴呢。”
代妈妈不免有些感叹:“七殿下也不过十六岁年纪,能有此番作为,不同寻常啊!”
皇室虽然已经立了诸君,几位皇子明争暗斗,虽然并未摆在台面上,但是那些公亲贵族个个眉眼犀利,老谋深算,又岂会看不出来。
秦墨朗才刚为明明明夏皇朝办事,就取得了斐然的成绩,的确容易引起其他皇子和各党派的忌惮,但奇就奇在他好像半点不知道似的,仍旧不知道收敛。
秦墨朗能被皇上派去巡视闽南,绝非有勇无谋之辈,自己陷入这种处境他怎么会不知道,却为何仍是一派大树要招风的做派?
庄成双困惑不已。
难道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成双,当初在小茶馆的时候,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七殿下呢?”老太君狐疑地问她,“连代云都没有认出来,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小丫鬟端着红漆云纹托盘走进来奉茶,庄成双接了茶端给老太君,嘴角有浅浅的笑意:“明明夏皇子不都有一块龙玉吗?当时那玉就挂在七殿下的腰间,被我无意间看到了。”
她解释得含糊,显然不愿多谈,老太君也不勉强,只是思忖间不免觉得这个孙女小秘密多到一箩筐,在水月庵这五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庄成双自然知晓她的回答并不能真正地为老太君解惑,但既然老太君没有追问,她也不会傻兮兮地主动交代,多说多错,她并不想到对老太君撒谎。
知道七殿下已经拿到银子,她就安心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得知拍卖黄泉碧落玉所得的银子到底是多少,有没有超过五万,思及此处,庄成双就觉得,她需要向外面传递消息才行。
“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老太君笑容
慈祥,“听代云的意思,要不是你行为果断,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我们国公府也会被殃及,你做得很对。”
庄成双见老太君夸得真心实意,也跟着笑起来:“我是国公府的女儿,为我们国公府挡灾挡难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祖母谬夸了。”
老太君闻言,笑意就达了眼底,能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确实不错。
庄成双在老太君这里用了晚膳才回去。
代妈妈端水来给老太君漱口,听老太君略带遗憾地叹气:“成双的聪慧怕是玉容不能比的,只可惜,不是从大夫人的肚子里出生,否则,以她的伶俐,前途不可限量。”
老太君连说了好几个可惜。
代妈妈就笑道:“正所谓子孙自有子孙福,三小姐有三小姐的福气,二小姐有二小姐的福气,您啊,就别操心了。”
老太君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国公府守卫森严,前日里她能出去,是因为大夫人故意为之,如今下了禁令,她再想出门单独行动,比登天还难,庄成双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第二日一早,去给老太君请安,碰见了几日未见的庄玉容,虽然是早上,但是庄玉容面上却有少见的疲累,应该是为给老太君准备寿礼,昨夜熬了夜。
庄成双不动声色地立在老太君身后,笑看梳着凌云髻,戴着鎏银蝴蝶镶白玉兰花的步摇和羊脂玉花蕾耳坠,身穿镂金白蝶穿花云缎裙的庄玉容。
记忆里,庄玉容每一次出现,梳妆打扮都非常惊人亮眼,夺目的首饰,姣好的妆容,都足以让她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有人抢夺目光,庄成双并不拒绝,还很欢迎。
“原来二姐也在这里。”庄玉容给老太君行了礼,小丫鬟端了锦
杌来,她眉开眼笑地坐在锦杌上握住老太君的手,“祖母,玉容也想随您去大相国寺。”
庄成双眯了眯眼睛。
她怎么忘记了,每年四月二十四,老太君都要去大相国寺诵经书,吃斋饭,添香油钱。
因为四月二十四是祖父的忌日。
往年,老太君不想被人打扰,只带代妈妈、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和几个护卫前去,没想到今年庄玉容也想去凑热闹。
“大相国寺规矩繁杂,人来常往,宾客不一,而我要随主持诵经,不能分心,也不能被人打扰,你就别去了,还是在家里听你母亲的安排吧。”老太君轻声细语道。
庄玉容瘪嘴,摇晃着老太君的手撒娇:“玉容不会打扰祖母诵经的,祖母,您就带我去吧,让我去见见世面多好,我保证不给祖母添麻烦,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说着说着,便泪眼汪汪起来:“其实大姐也想去,只是大姐知道祖母喜静,不敢来求您,怕惹您心烦,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有我们陪着祖母,您一路上也不会寂寞,不是吗?”
庄成双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老太君行事一向公允,倘若准了庄玉容和庄玉玲随行……庄成双眼底有了笑意,只要能去大相国寺,她就能找到机会联系秦五娘。
老太君沉思起来,似乎在考虑。
庄成双正琢磨着要不要为庄玉容帮腔,庄玉容却抢在她前头给老太君下了剂猛药。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娇声娇气道:“昨日娘还说要寻个日子去大相国寺上香,保佑哥哥能仕途顺利呢,祖母,明日不就是大好的机会吗?您和娘商量商量,带上我们吧!”
见抬出大姐无用,便抬出母亲,老太君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庄成双在心底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