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母亲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庄成双放下茶杯。
“前日里派给你的几个丫头,好使吗?若是不好使,你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做主。”大夫人细细品着茶。
庄成双不明白她这话到底藏着什么深意,半晌没回答,似是在思量。
大夫人见她犹豫不知怎么回答,笑道:“昨日在我院中做杂事的赵妈妈回来了,我思忖着你院子里刚好缺个知人事的婆子,于是决定将她派给你,现在她已经去你院子里了。”
“这怎么成?赵妈妈去了我那里,母亲使唤起下人来,哪会那么方便,我院子里的三个丫鬟都挺听话的,衣食住行均派得上用场,母亲就别为我操心了。”
大夫人笑了:“都是三个未经人事的丫头,懂什么?有赵妈妈在你身边,我安心些。”
庄成双暗暗眯了眯眼睛,大夫人特意强调她院子里的丫鬟未经人事是什么意思?
“夫人这么说,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二小姐即将及笄,是到了许婆家的时候了,不知道哪家能有那样的好福气,能娶到我们国公府的二小姐呢!”罗姨娘掩面而笑。
“成双的婚事,老太君也提过,我已经在琢磨了。姑娘家嘛,到了年龄就该出嫁了,否则等熬到十八九岁,成老姑娘了,就不好嫁了,更容易惹了人笑话。”
原来派赵妈妈来,是这个原因。
闺中之事是小,全面监视才是真吧。
未经人事与否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庄成双暗自握紧了双拳,皮笑肉不笑地朝大夫人行谢礼。
“母亲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那我便接纳了赵妈妈,在此谢过母亲了。不过,我的婚事,母亲暂且不用操心,二哥大姐尚未成亲,成双怎么敢赶在二哥大姐的前头?”
在上一世,大夫人和庄玉容对她的态度
便是时好时坏,可这深宅大院,从未有人告诫她,要小心那些不阴不阳之人,她怀着一颗善心善待身边的所有人,无论大夫人多么苛责她,她由始至终仍敬她为母亲,无论庄玉容挖多少陷阱等着她跳,她都不与之计较。
因为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可是算天算地,她都没有算到她会死在自己的亲妹妹手上。
如今重活一世,谁还会那么蠢?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是娘这里热闹,老远就能听到姐妹们的说笑声。”庄玉玲跨门而进,给大夫人和罗姨娘行了礼,目光落在庄成双的身上,“二妹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不久,”庄成双抿了口茶,“刚刚我们正谈到大姐你的婚事呢,母亲管理着偌大的国公府,还要为我们几个女儿的婚事烦心,我却不能为母亲解忧,实乃不孝。等大姐你嫁了个好婆家,也算了了母亲的一桩心事了。”
虚情假意谁人不会,庄成双两世为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是半点不输给这群披着假皮的深宅女人。
“二姐难道不知道,两月前南王殿下亲自来下的聘,大姐如今已是半个南王妃了。”庄玉容嗤笑一声,“南王殿下是当今太子的胞弟,大姐这门亲事,我们国公府上下,可没有谁不满意的,怎么二姐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听说吗?”
南王是当今二殿下,现今府中只有一位侧妃和两名没有名分的姬妾,以国公府的地位,庄玉玲嫁过去,自然是要当正妃的。
据说南王儿时跟随明夏皇外出狩猎,贪玩过重,暗自支开身边的随从,骑上了烈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
明夏皇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一位折了腿的皇子的,至此南王便没有了争帝的资格,就连齐王秦墨天都从未将他视
为对手。
这南王既然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自然是太子党,上一世,自从秦墨天称帝后,太子党派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南王就死在流放的路上。至于他的妻子庄玉玲,因着国公府这未倒的后台,最终回了娘家。但结局如何,她就不知晓了。
不过,庄玉玲毕竟是庄玉容一母同胞的姐姐,庄玉容在后宫如鱼得水,想必庄玉玲的结局也称不上一个“惨”字。
“原来大姐早已定了亲了,妹妹这厢恭喜了,不知大姐的婚期定在何时?”这件事庄成双自然知晓,只是在她们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八月十五。”庄玉玲娇容染上几分羞涩,“据说,那是个好日子。”
十五之期,月圆之夜,只怕月圆人不圆吧。
南王虽身份尊贵,外貌俊朗,但脾性阴晴不定,且有暴力之嗜,庄玉玲说起自己的婚事这般娇羞的模样,想必对南王的本性是不知情的。
想到此,庄成双竟觉着庄玉玲有几分可怜,但这事不是她能插手的,她尚且自顾不暇,哪有本事管庄玉玲是否嫁得好?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四个月之余,二小姐刚回来,两月后又是老太君的六十寿诞,我们国公府近来喜事不断,改明儿老爷回来了,定会称赞大夫人持家有道。”罗姨娘笑说。
“还不是因为有你们帮衬着,这功劳啊,是大家的。”大夫人谦虚地笑道。
罗姨娘又奉承了几句,都是些没有大夫人的得体安排,家里哪会像现在这般和顺的奉承话。
大夫人笑笑着敷衍了几句,并不继续和罗姨娘说这个话题,转而唤了庄玉容和庄玉玲:“老太君的寿礼,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娘放心吧,我们送给祖母的寿礼,定会令所有人眼前一亮。”庄玉容胸有成竹,庄玉玲也笑着应和寿礼定会
令祖母满意。
“母亲,您说赵妈妈已经去了我院子,若是母亲暂且没了吩咐,那成双便回去了,赵妈妈到底是母亲手底下的人,我理应先回去接待,不能怠慢了。”庄成双对寿礼的事不上心。
“你去吧。”大夫人准了。
扶双院是二进的两层小楼,说是两层,其实唯有正房上才累加了一层。庄成双的卧房在正房二楼东次间,中间是待客间,连着西侧的书房。
一楼正北三间正房,作为寻常待客所用,东厢房和西厢房暂时放着零碎的杂物。
倒座房一排四个房间,作为几个丫鬟婆子的住所,连着正房的西耳房本是堆杂物用的。庄成双住进来后就命人将西耳房收拾出来,作为茶水间。
庄成双回到扶双院时,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茹梅推开门,正门的大门大大大开着,灵书和沁竹已经招待起赵妈妈来。
几人见到庄成双纷纷行礼。
“不必那么多虚礼,赵妈妈初次来我扶双院,沁竹,灵书,你们可有好生接待赵妈妈?”
沁竹盈盈笑说:“自是有的,只是不知合不合赵妈妈的心意。”
“二小姐客气了,我是夫人派来当差的,哪能用客人的礼数待之,沁竹和灵书的接待真是折煞奴婢了。”赵妈妈毕竟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身上带了点侍主的傲气,但是她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却掩盖了这分傲气,让庄成双不太能挑出毛病来。
能被大夫人派来这里,这位赵妈妈定是个精明的婆子。
“赵妈妈客气了,您能得母亲的重用,必定有您的过人之处,往后我这扶双院就是赵妈妈的家了,还得辛苦赵妈妈多费心照看才是。”
“哪里说得上辛苦,能为二小姐效劳的,我一定竭心尽力,若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二小姐尽管提出来,我一
定改。”赵妈妈眼睛里堆着笑。
两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庄成双便命沁竹带赵妈妈去看住所,好让赵妈妈安顿下来。
灵书跟在庄成双身后上了二楼书房。
“小姐,大夫人前日里冤枉了您,今日派赵妈妈过来是想借此弥补因为错怪您给你造成的伤害吧?小姐虽不是大夫人亲生,大夫人对小姐还是……”
“你错了,灵书。”庄成双截住她未说完的话,“母亲派赵妈妈过来,不是为了弥补过错,而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想必沁竹在她这里这么久并没有给大夫人送去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而且沁竹已快十八岁了,早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在扶双院是待不长的。
沁竹待不长,自然得有人替代她给大夫人传递消息,才有了今日赵妈妈跨进她扶双院的大门之事,大夫人的算盘还是打得挺好的。
灵书有些愤然:“小姐刚回来,对大小姐和三小姐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夫人何苦这般防着小姐呢?小姐真是命苦,还未到金陵城就被人陷害,好容易回来了,却受到这等对待。”
灵书为庄成双鸣不平,却不知庄成双早已是铁打的心,大夫人根本伤不到她。
“祸从口出,这种话,往后别再说。”庄成双正色地叮嘱她,“你要记住,这个扶双院,你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我,明白吗?”
灵书低低应了声“是”,低下头继续专心地研墨。庄成双却在琢磨,这扶双院有了三双眼睛,往后自己行事怕是得越发小心才行,外头没有半个人为自己奔走,真是事事难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今日大夫人还特意提到了她的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给卖了。上一世她想将自己许给永平侯府的庶子徐诚毅,这徐诚毅是永平侯的妾室阮惠文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