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酣然泪下,哭泣道:“御医开了药方,玉容也服了药,但是却迟迟不醒,御医说玉容感染风寒严重,身体养上一阵子便能行动自如,但是却会落下寒疾,身体底子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以前了,若是不好生调养,还会……”
说到此处,大夫人话音顿住,更是声泪俱下,迟迟不再开口。
老太君手中的黄金拐杖轻轻在地面上掷了掷,急切地问道:“还会如何?”
大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御医说……御医说……还会影响子嗣。”
老太君的眉头立刻皱起来,大夫人继续煽风点火:“老太君,您也知道,玉容向来得皇后娘娘喜欢,自是比其他女子更加尊贵的,如今落下这寒疾,可怎么是好。”
寒疾?
呵呵,庄成双心中冷笑,庄玉容只是受凉就能落下寒疾了?这身子骨到底是有多弱?大夫人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就为了让祖母偏向她们那一边。
“母亲,三妹的身体真的会落下寒疾吗?”庄成双担忧地问,“会不会是御医诊断错了,三妹只是落了水而已,竟然已经严重到影响子嗣了吗?”
“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害的。”大夫人指控道。
庄成双伤心欲绝地摇头:“我刚回家,只期盼着能和几个姐妹亲近些,况且和三妹无冤无仇,我无缘无故害她做什么?母亲别再冤枉我了,成双担待不起。”
“你还要狡辩,你嫉妒玉容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嫉妒玉容模样比你漂亮,这就是你害玉容的理由,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去手,如若哪天是老太君威胁到你,你还会对老太君出手?”大夫人骂道。
闻言,庄成双擦掉眼角的泪,跪得笔直,直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母亲不信我,无论我如何说皆是无用,既然如此,我又
何必与母亲多说。”
“你……”
“好了!”黄金拐杖重重地掷在地上,老太君沉了脸色,“成双心地善良,我相信她不会做出残害自己亲妹的事情,雪琴,你不必多说了,好生照顾玉容才是。”
大夫人到口的话生生被老太君打断,老太君帮庄成双说话,让她犹如生生吞了只苍蝇般难受,这个国公府,老太君的话还是有绝对的分量的。
老太君看着跪在地上的庄成双,叹了口气,朝她招手道:“成双,过来扶我回去。”
“是。”庄成双撑着双膝站起来,扶着老太君慢慢走出去,大夫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再看看病床上苍白如雪的女儿,气愤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庄成双扒下一层皮。
得了老太君相帮,庄成双并没有如释重负,这个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国公老太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国公府能有今天的地位,她居功至伟,自有她自己的城府。
行至正堂,庄成双扶着老太君坐下,刚及此,老太君冷声道:“成双,跪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威严甚重,庄成双冷不伶仃地打了个寒颤,在老太君膝前端正地跪下:“祖母,不知成双犯了何错,请祖母明示。”
“你在水月庵五年,我知你定是受了不少苦,你初初归家,一路辛苦,我也体谅你,但是成双,我要告诉你,玉容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今后她会为我们庄家带来无上荣耀,她便是我们庄家最尊贵的女子,我们庄家都会得到她的庇佑,所以我你要记住我的话,无论玉容做了什么,你都要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莫要与她计较,更不能拆她的台,抢她的风头,你可听明白了?”
这席话并非是在与她商量,也并非是在恳求她,而是警告,警告她不许与庄玉容为敌。
庄成双自然是听明白了,原以为祖母是站在她这边,谁承想竟是自己自作多情。
如果这个家里连祖母尚且不能公正地对待她,那就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成双突然深感可悲。
她满心失望,老太君就是老太君,她是历经风云的人,孰轻孰重,她的心中自有掂量,她保护的始终是对这个家有最大价值的人。
而她刚回来,不过是国公府可有可无的庶女,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顶撞了她,与她生了嫌隙,否则她在这个家里只会愈发难以待下去。
“三妹尊贵,成双谨记,也定谨遵祖母教诲。”庄成双诚恳道。
老太君见她诚心,不免叹了口气,亲手将她扶起来:“成双,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且安心,只要有祖母在,这个家里就没人会刻薄你。”
庄成双满面感激,露出笑容:“祖母多虑了,我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这个家里,无论是祖母、母亲还是兄弟姐妹都待我极好,又怎会有人刻薄我呢?”
她在水月庵五年,受尽欺辱折磨,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怎么可能还任人欺负凌辱。
大夫人母女如何对她,她就不信老太君半点看不出来,既然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自己就奉陪到底,横竖不过是一个“装”字。
听庄成双如此说,老太君的笑意就达了眼底:“不愧是我国公府的人,如此识大体,等你父亲回来了,也定会对你十分满意的。”
庄成双也笑:“多年未见父亲,成双想念得紧,不知父亲何时归来,祖母可是知道?”
说起自己的儿子,老太君是满满的骄傲:“如今南方安宁,估摸着快了吧。”
庄成双点点头。
老太君想起大夫人的话:“你母亲也是着急了才会把你叫去质问,玉容至今昏迷不醒,她是关心则乱
,你多体谅些,莫要与她计较。”
“祖母放心,成双明白母亲的焦虑,不敢同母亲置气。”庄成双回答。
“你明白就好,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累着了。”
庄成双恭敬地俯了俯身,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从正堂出来,不知为何,庄成双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或许是祖母维护庄玉容和大夫人的态度寒了她的心,让她可以更加无所顾忌。既然这个家里没有人是真正向着自己的,那么伤害谁都无所谓了,上一世祖母便是如此态度,这一世,同是如此。
她也……真的不该有所期待。
“小姐,七殿下派人送来五百两白银,现在他们正在扶双院候着您。”灵书轻声在庄成双耳边说,“小姐快回去看看吧。”
进了扶双院,一眼便看见七殿下派来的两名下属正在正堂等着她,见到她进来,二人恭谨地行礼道:“见过成双小姐,七殿下派我们送来五百两白银,还请成双小姐接收。”
庄成双打开装着白银的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有些闪眼,她清点之后点头道:“回去告诉你们七殿下,七日后我定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届时让他来收成果便是。”
两名下属齐齐应“是。”
“小姐要这么多银两做什么?”送走了七殿下的两名下属,茹梅回到正堂后问。
“茹梅,我身边不需要喜欢多问和多嘴的人,明白吗?”庄成双沉声说,“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可以去跟祖母说,你不适合留在我的扶双院。”
谁人不知,被派遣回去的丫头要么被安排去做府中最难做之事,要么就是被遣出府。茹梅家中尚且有双亲需要赡养,她不能丢了这份差事。
“奴婢知错了,请小姐责罚。”茹梅当即跪下,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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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划过,庄成双面色清淡:“念你是初犯,我不惩罚你,你且记住,往后只需听我之令行事便可,莫要问任何原因,更不能对外乱嚼舌根。”
“是。”茹梅唯诺地应承。
冷厉的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沁竹:“沁竹,你是母亲派到我身边来的丫头,不知你来之前,母亲可有教你这些规矩,丫鬟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万不要多嘴多手,否则很容易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沁竹浑身打了个冷颤,跪到茹梅旁边俯首道:“沁竹明白,谢小姐教诲。”
“如此甚好。”庄成双满意地笑了,眼角却有一抹冷然悄无声息地划过,大夫人将沁竹派到她的身边,她才不信只是为了伺候她的,怎会那么单纯。
许是累了,庄成双今日睡得格外早,天色还未入夜便早早进了卧房,灵书在室内伺候,夜至深时,庄成双起身,食指竖在嘴边轻吹,示意灵书噤声。
灵书捂紧嘴,庄成双快速穿上黑衣,外披黑色斗篷,低声道:“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守好我的房间,若是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已经睡了,别让人发现我不在,知道吗?”
“是,小姐。”
国公府守卫森严,前后门均有人把守,好在庄成双的院子极为偏僻,院子后边的藤蔓之下有一个隐秘的狗洞,虽然钻狗洞有辱斯文,但是庄成双已经顾不上这些虚礼,她扒开藤蔓费了些力气才从狗洞中出去,一番折腾可谓是胆战心惊。
紧挨着的这条小巷夜里人迹罕至,庄成双并不担心被人撞见。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腿,才快速地朝小巷的另一头而去。
出了小巷便是金陵城繁华的地段,金陵城毕竟是明夏的帝都,虽是夜里,但仍旧热闹非凡,灯红酒肆一眼望不到尽头,街边的叫卖声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