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没事吧?!”灵书即刻上前来搀住她倒退的身子,庄成双摇头,神色颇为慌乱,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短短一瞬,接连两个落水,众人都有些愣。
耳畔传来惊呼的救命声,庄玉玲此刻已经站在巨轮上,大喊着快救人,庄家的侍从们顿时乱了手脚,一个个跳下船,扑腾着去救庄玉容。
秦墨天眉头微皱,忽地纵身跃下,足尖轻点水面,提起水里挣扎的庄玉容的衣领便将她捞到了巨轮的甲板上,继而礼节性收回手。
湖水冰冷,庄玉容被冻得双唇发紫,缩在甲板上瑟瑟发抖。
而另一方,宛莹也已经被庄家的侍从救上了画舫,秦墨朗扬手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玉容小姐拿件披风,送上热茶驱寒!”
丫鬟们忙应是,秦墨天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庄玉容的肩上,吩咐道:“回程吧,莫让玉容小姐生了病。”
这短短的折腾间,庄成双已经从画舫上了巨轮,巨轮上除了几个皇子还有几位王孙公子,均以秦墨天马首是瞻。
当今明明夏皇朝明面上分作两派,太子一派和齐王一派,这两派明里暗里斗得如火如荼,却也不见明夏皇打压齐王党,想来这位明夏皇真的深谙权衡之术。
几位皇子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溜过,她面色青白地走到庄玉容面前,低声道歉:“三妹,都是二姐的错,如果二姐不下意识地躲开,兴许你就不会落水了,不过三妹你放心,倘若有下次,就算二姐自己落水,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秦墨朗:“……”
为何他听着这话,总觉得格外假惺惺,这个庄家二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懦弱了?
庄玉容一张脸青白交错,一是被冷的,二是被庄成双气的,她想破口大骂,却碍于皇子们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忍着,反驳道:“二
姐,分明就是你故意推我下水的。”
“三妹这话从何说起?”庄成双霎时脸色变得苍白,受伤地凝视着她,“你我血脉相连,湖水如此寒冷,我做姐姐的怎舍得让妹妹跌入其中,妹妹可冤枉我了。”
说着眼眶里竟莹莹噙了泪光,那眼泪在眼睛里打着旋儿,却被她用力地克制着,欲要流出却始终没有溢下,那强忍的模样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让人看着不忍。
“被自己的亲妹妹如此误会,只怪我这五年不在你们身边,才会淡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庄成双轻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握紧拳头,独自走到船头,避开众人的视线,暗暗抹泪。
水声凄凄,女子单薄的身影倒映在嶙峋的波光里,竟是那般地惹人怜惜。
刚刚分明是庄玉容自己站不稳,最后她竟给庄成双安了个推她下水的罪名,啧啧啧。
各家公子们倒是难得见了这么精彩的一出,只是不好说什么,各有心思。
庄玉玲拢了拢庄玉容身上的披风,对秦墨天温言行谢礼道:“谢齐王出手搭救舍妹,舍妹落水,受了惊吓,胡言乱语了几句,还请各位殿下不要见怪。”
秦墨朗一掀衣帘坐了下来,无所谓地摆手:“小事而已,玉玲小姐不必上心。”
话落,他又命人去弄了个火盆来:“玉容小姐身娇体贵,这副模样若是被庄国公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还是不要生病了好。”
“谢谢七殿下。”庄玉容道了谢,低头遮去眼里的狠戾,这一局是她输了,但迟早要扳回来,庄成双,你给我等着,你让我当众出丑,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湖面波光粼粼,巨轮即将靠岸,七殿下身边的侍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秦墨朗朝湖岸边望去,咦了声道:“岸边那人还真是四哥的贴身侍从啊,他不好好守在皇兄身
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不是四哥就在附近?”
“四弟不是在景山别院养身吗,他的侍从怎么会在这里?”秦墨天摇头,“他身子不好,这个时候应该还窝在别院拥裘围炉才是。”
巨轮刚靠岸的时候,秦墨亭便飞身跃到了岸上,回头笑说:“四哥还未娶妃呢,听说贤妃娘娘最近有意为四哥纳妃,也许四哥也有此想法,于是想着早些回来巧遇美人呢!”
“九弟,编排四弟的话你也敢胡说,管好你自己这张嘴吧。”秦墨天横了他一眼。
秦墨亭当即就瘪了下来,装出一副认错的态度:“是,齐王兄,我知错了。”
庄家的马车停在桥岸上,几个姐妹上了马车,车帘微掀,茫茫湖面水波嶙峋,众位王孙公子也都纷纷踏上了自家的马车,追随在秦墨天之后。
阳光微曦,今日难得天晴,金陵城宽阔的大道皆是漫天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马车路过锣市街的时候,车轮忽地咯噔了下,马车被迫停了下来,不远处传来鼎沸的喧哗声,庄成双掀开车帘,朝外望去:“灵书,怎么回事?”
“回小姐,前方有人在施粥,这条路已经被受助的难民堵死了,马车根本过不去。”
庄成双眉头微拧,踏着脚蹬走下马车:“既然如此,我们便走路回去吧。”
“小姐不可啊,难民凶狠,唯恐会伤到小姐的。”灵书拦在庄成双身前,“小姐,我们还是绕路走吧,大小姐她们已经离开了。”
前方人潮汹涌,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排队等着领粥,老弱妇孺皆有,庄成双还未迈出脚步,排在列队中的一个小男孩忽地被一名穿着破布衣衫的彪悍男子一脚踢开。
小男孩身体单薄,被彪悍男子一脚踢出老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就连他接粥的
碗都碎得七零八落。
庄成双快步跑过去,也不顾孩子身上的脏污,将孩子扶起,平放在地。孩子身上有些擦伤,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灵书,去取些水来。”庄成双吩咐,顿了顿,又改口道:“去取些稀粥来。”
灵书刚离开,头上便覆下一片阴影,庄成双抬头望去,秦墨朗正怒气冲冲地立在她的面前,他双手叉腰,愤怒地盯着她的脸,仿佛是见了三世仇人。
“庄成双,今日游湖相遇是个意外,如今你还敢出现在本殿下的面前,是不是不怕死啊?”他抖着长腿,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
“我现在没心思跟七殿下争论这些。”灵书已经取了稀粥过来,她按住孩子的人中,不多时,孩子猛地咳嗽了几声,悠悠醒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庄成双见孩子不说话,叹了口气,“你太饿了,来,先喝点稀粥,很快就好了。”
孩子愣愣地盯着她不说话,庄成双舀了白粥喂他,孩子没有反抗,小口小口地将白粥喝下去,听庄成双道:“你身体虚弱才会晕倒。”
孩子喝完白粥,挣扎着从庄成双的怀里起来:“我叫楚云逸,今年十一岁,落难至此,谢谢姐姐救我,姐姐今日之恩,来日我定当报答。”
孩子的脸上脏兮兮的,可是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许下承诺般郑重地凝视着庄成双,惹得庄成双不禁一笑。
“我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救你的,我这里有些银两,你且拿着,买些吃的。”她把腰上的银袋子递到孩子的手上,“我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把孩子扶起来,孩子对她拱手道:“我所说的,就定然能做到,姐姐可否告知我姓名?”
虽然庄成双并没有当回事,但是看着孩子真诚的眼神,却不舍拒绝
,她回道:“庄成双。”
“我记住了,今日一别,静待他日再见。”孩子转身离开,身影单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庄成双完全没把这孩子的话当回事,她这才有了心力来应付秦墨朗这个浪荡公子。
“一个小小的孩子,你竟然还认起真来了。”秦墨朗嗤笑道,越看这个女子越不顺眼,“你害我被父皇责罚,说吧,你想怎么赎罪?”
“殿下忘了,我已经赎罪了,我救了殿下的性命。”人来人往的锣市街上,庄成双面色淡漠,“看来皇上把处理流民的任务交给殿下了,不过只是施施粥这么简单,恐怕不是解决流民生活的长久之计吧?”
明明是个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令秦墨朗闻之恼怒,庄成双所言,正中他当下的死穴。城中这么多难民流散在各处,流言纷纷,早有人心有不满,可是一时之间他却想不到好的法子可以解决,偏生这个烫手山芋还是面前这个女子强行栽给他的。
秦墨朗愤然道:“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金陵城外的崇华山下有大片的空地,那里土壤贫瘠,不适宜种植,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殿下何不就地建造民房为这些流民遮风挡雨,如此既能将土地利用起来,也能大大地减少城中的流民数量,这样,民怨也会逐渐弱下去的。”
秦墨朗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声:“父皇命我操办此事,但却分文未拨给本殿下,你要本殿下修建数百人所住的民房,可曾为本殿下想过,本殿下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何况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银子。
“你是一国皇子,你想要银子还需要发愁吗?”庄成双口气凉凉地说,她上下打量着秦墨朗,忽地弯起了唇角,“如果我帮殿下弄到银子,殿下怎么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