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在这一片苍穹大地时, 信王的帘子被掀开了。
帘子外,是南楚静谧的夜,苍穹成深蓝色,好看到极致。帘子里,有人已经恭候多时。
“见过燃将军。”
开口说话的是赵韵宁,既然是为了她的事情来道谢,她不该沉默。
“之前一直说要来向燃将军道谢,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还请燃将军勿怪。”
“宁侧妃说得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怪罪你们呢。”陆修燃今日显得温和许多,眉眼之间有淡淡喜色,声音也格外热络。
他站起身来,招呼陆霁远和赵韵宁落座,眼神复杂地看向陆霁远。
而陆霁远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开了。
陆修燃对此并不以为意, 他在陆霁远面前坐下, 或许是因为今夜他就能走了,他瞧上去心情很好, 眼睛里透着明亮的光泽。
他笑着看了一眼赵韵宁,道:“眼下夜深,四下无人,我便有
话直说了。”
随后,又看着陆霁远,道:“霁远,你是在生为兄的气吗?”
“……”
“我知道,你在这里看见我很惊讶,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并没有叛国。今夜,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陆霁远依旧没有回答, 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那是上好的雨后龙井,是陆霁远最爱的茶,没想到,陆修燃还记得。
陆修燃叹了口气:“你今日既然来找我,必定也是想听我解释的,可你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呀。”
陆霁远终于抬起自己的眼帘,声线冰冷道:“你十年前没有叛国,那现在呢?云州边塞是不是你做得?”
陆修燃今夜心情格外好,并没有因为陆霁远的疏冷而发怒, 反倒笑了笑:“是,但是我是有苦衷的,我也不愿意的。”
陆霁远又不说话了。
陆修燃拿起早就斟了两盏茶,一盏递到陆霁远手边
,说道:“既然你不知从何问起,我也不想和你存在误会,那我便从头开始说起吧。”
说着,他将另外一盏茶递给赵韵宁,自己拿过桌上最后一盏茶,茶水微烫,他斯文贵气地抿了一口,缓缓道:“ 该怎么说呢,我在南楚十年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故国,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大周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走?” 陆霁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归珏从来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你以为我愿意陪在归珏身边吗。”陆修燃声音陡然抬高,“我比任何人都想离开他!”
“……”
“我不喜欢做归珏杀人夺城的工具,我也不喜欢做南楚的燃将军。我没骗你。”
“你是没有骗我。”陆霁远道,“我信你根本不愿意在南楚为臣,但你替归珏攻占寒族把危机留给大周是事实,你亲自带兵掠夺云州边境也是事实,这就是
叛国!”
陆霁远眼神冷得像冰:“你不忍,你不愿,可你最终还是做了。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心怀故国,你何时变得这么虚伪了!”
“霁远,你这样说我,我真的很难过。”陆修燃叹了口气道,“你只看了我杀人,却没有问问我为什么拿刀。今夜我大可向你坦白,如果不是归珏在我体内种下七情绝,我绝对不会如此!”
陆霁远注视着陆修燃的眼睛:“什么是七情绝?”
陆修燃只是苦笑,摆了摆手,他道:“七情绝,是一种药,是归珏用来控制我的药。每日,我都要服下一粒他给我的解药,若有一天不服,我的五脏六腑皆会痛到皲裂,七窍流血而死。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活到故国,我只能听他的,我别无选择。”
陆霁远闭上了眼睛。
陆修燃说着,又叹了口气:“霁远,你从小最不怕痛也不怕死,或许你不能理解,
为什么我如此屈辱还要活着,其实啊,这不难懂……”
桌上的茶水重新烧开,“咕咕”翻腾出声。
屋里很静,只听到陆修燃说话的声音,“因为我心里有恨,我不甘,不甘的力量让我将这一份屈辱给嚼碎咽下,所以我才能活到今日。”
他苦笑两声,又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不甘些什么。”
陆霁远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谁都不愿意背负着逆贼的名号死掉,我明白,可是你不该。”
“不。你不明白。”陆修燃陡然否认,从手边拿出一个盒子,缓缓打开,取出一个金黄色卷轴。
他将卷轴交给陆霁远,示意他打开。
陆霁远有些诧异,还是将卷轴打开,粗略读了两行,眼睛陡然睁大,这卷轴上的笔迹,他万分熟悉,而上面的字字句句写的他也都能看懂。
这——是一封传位诏书!
原来,先帝早就将皇位秘密传给了陆修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