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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婚前焦虑症

    李容与才没有什么危机感呢,他早在内心暗暗发誓今生绝不会让燕仪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怎么会给那季青枫任何可乘之机?

    他继续说:“正因这尚方御印所代表的权力太过重大,所以燕国皇帝向来不会将它轻易赐给旁人,即便是赐出去了,待那人去世之后,燕国皇室也要将此收回,不可世袭继承。”

    “这样贵重的东西,想来燕国开国以来有此殊荣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吧?”燕仪说。

    “只有三人。”李容与说,“一人是燕国开国功臣孙震南大将军,一人是三百年前的庄睿皇太后,还有一人就是季青枫,那是他从前做摄政王的时候。”

    燕仪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我是史上第四人?乖乖,那我可要青史留名了。”

    李容与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你做我的皇后,那才是要青史留名的,你还想惦记着燕国?”

    燕仪一想也是,做皇后听起来可比拿着一方印要威风得多。

    李容与郑重地告诉她:“用这方印,大约可换燕国半壁江山,你可别把它当寻常小玩意儿就随手放哪儿去了。”

    李容与对燕仪说了一番这玉的来历,忽然想起,自己若是将季青枫送的东西吹得价值贵重,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于是乎,他还有些懊恼。

    不过,燕仪却说:“按理说我们相识一场,他送我个新婚贺礼也是应该的,只是此物实在贵重,我还是收不起的,二郎,你明日替我去还给他。”

    李容与立刻就笑了:“这方玉算是燕国皇室的传家至宝了,你是我虞国的皇后,拿着此物的确是很不应该的,好,我明日就去还给他。”

    离大婚之期只剩下最后一日了,宾客皆至,外宾自有鸿胪寺的官员去招待,而各家皇

    亲贵胄、王公亲眷以及燕仪从前在云间城里的亲眷旧识,也各自安置妥帖。

    册封大典在太和殿,喜宴定在凤藻宫,一切都妥当圆满,阖宫上下一片喜气热闹。

    燕仪和李容与从半月前便派出不少人去各地寻访山谷子的踪迹,无奈他是个神隐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竟完全找不到他这人。

    可大婚前一天,他的小徒孙长安却忽然出现在了宫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说是要送给皇帝和新后的新婚贺礼。

    燕仪喜不自胜,连忙接见了长安,当面拆了木盒子,那盒子雕花精美做工精致,但是开锁撬机关就花了燕仪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结果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师父就拿这么个空盒子来糊弄我?”燕仪简直哭笑不得。

    长安却说:“我奉师祖的命,一路将这礼盒从西域千里迢迢给运过来的,师祖说其中自有玄机,就看师叔你猜不猜得透了。”

    燕仪迅速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师父如今人在西域?”

    长安发现说漏了嘴,赶紧拿过桌子上一块糕点,堵上了自己的嘴。

    燕仪嘟囔一句:“怪不得皇上在国中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师父,原来跑西域去躲清净了。”

    长安说道:“师祖可不是去躲清净的,如今西域可是多事之秋,只怕半年内战事就要再起,师祖说要趁仗还没打,抓紧把崇光寺大积寺的佛图和经文都抢救出来,别叫战火给毁坏了。”

    关于西域的局势,燕仪倒是听李容与聊起过几句,说是回鹘新上任的可汗十分不安分,季青枫此次来虞都,名为庆贺大婚,实际上也是来虞国找联盟合作的。

    “师父一向研究黄老之学,怎么如今对小乘佛教又感兴趣了?”燕仪问道。

    长安说:“师祖的学问兼纳百家而自成一派,又岂止黄老之道和佛教?”

    燕仪指着那空盒子问道:“师父如今既然开始搞释迦牟尼那一套了,莫非是要提醒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让我别嫁人了?”

    长安见燕仪果然不开窍,只好摇头晃脑地指点一二:“师祖说,人生如穷者行路,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师叔,你可悟了?”

    燕仪仍尚未悟,只是觉得长安一个小孩子,学着大人说话实在是有趣得紧。

    其实对于这些话,长安也压根儿不懂,他和燕仪掰扯了没几句,就被郎官儿带着玩去了。

    燕仪自己一个人又鼓捣了一番这个盒子,除了盖子比较难打开以外,它既没有夹层也没有内藏玄机,果然是个空盒子。

    正午刚用了午膳,司衣局的人便将凤袍送了过来。

    这凤袍几日前便已绣好完工,燕仪也早就试过,有哪里不合身的皆改过了,今日又将它熨烫妥帖,当真是华贵无极。

    燕仪看着凤袍上雀金裘羽线绣着的五彩凤鸟,果然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其锋芒,端的是一个庄重绮丽。

    红翎和银芽都瞧得发出连声惊叹,燕仪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竟产生了一点儿怯意。

    “主子娘娘,您可还要最后再试一试这凤袍?”银芽问燕仪。

    燕仪摇了摇头,说:“都试过数遍了,还试它做什么,这凤冠如此之重,明日可要戴整整一天呢,今儿可让我好好歇一歇吧。”

    红翎和银芽都笑了。

    燕仪却有些笑不出来。

    这凤冠实在太重,听说有十二足金,可燕仪上回试戴时,觉得何止十二足金?简直就有一百八十斤!她脖子都快要断了。

    李容与告诉她说,这头冠愈重,便代表了身上的责任愈重

    。

    人人都道皇家风光无限,万民仰视,可是这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了。

    燕仪扪心自问,她真的已经做好准备去踏上这一步了吗?

    想她自幼敢闯敢做,天不怕地不怕,事到临头,却打起了退堂鼓。

    殿中人来人往,都自有郎官儿和银芽、红翎三个人去拾掇,燕仪只是坐在榻上,一整天什么都还没有干,就觉得心累无比,只想好好睡一觉。

    燕子一直陪在燕仪身边,瞧出了她似乎心情不好,问道:“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燕仪揉了揉太阳穴,对燕子说:“我大概晚上没有睡好,去补一个觉,你们谁也别来吵醒我。”

    燕子呵呵笑道:“姐姐你可是马上要嫁人了,紧张得睡不好觉?”

    燕仪从脸上勉力扯出一个笑容,回房去关上了门。

    她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外殿里时不时传来的喧嚣声,倒也没有真的十分烦躁,只是心底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只觉得堵在胸口难受得紧。

    按照礼制,今天一整天,新郎官和新妇都是不能见面的,燕仪忽然很好奇,皇上如今是在做什么呢?

    是像她一样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是像外面热闹的人们一样满心欢喜地忙碌着?

    燕仪憋闷得只想抓耳挠腮,可是两只手的手指甲上都用新鲜的凤仙花汁子染了蔻丹,若是她乱抓乱摸,恐怕要将这好好的指甲给毁了,那便又得叫嬷嬷过来给她重做,当真是麻烦。

    不过是成个婚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她想,她是得上婚前焦虑症了。

    对,这是病,得去瞧太医!

    燕仪腾地站起,大约是起得太快的缘故,脑袋立刻一晕,砰地倒在了地上。

    因为她进门前,交代了众人谁也不许搅扰她,而且她还锁

    了门,所以虽然重重跌了一跤,却没有人进来。

    燕仪晕了好一会儿,醒过来时发现四周居然围了一圈人,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李容与竟就坐在床沿上看着她。

    她吓了一大跳:“不是说婚前一日你我不能见面吗?怎么过来了?”

    李容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都昏倒了,朕能不担心吗?什么劳什子的祖宗规矩,有什么可守的?”

    燕仪瞧着旁边还站着太医,便问:“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太医恭恭敬敬答道:“主子娘娘是夜里没休息好,精神头不足,早晨又没用早膳,所以血气不足,并没有大碍。”

    燕仪觉得脑袋痛得很,要红翎拿过铜镜一瞧,额头上居然磕破了一小块皮。

    她顿时更加懊丧起来。

    为了明日能容光焕发地穿上凤袍、接受百官朝拜,她已经在银芽的督促下连着敷了七日的玉颜雪肌膏了,皮肤说不上吹弹可破吧,倒也的确细腻红润有光泽。

    没想到临了竟生生跌出一个破口来,也不晓得脂粉盖不盖得住?

    都说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先前担在背上的无数根,可燕仪的的确确是因为这最后一根稻草而落下了眼泪。

    旁人或许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喜的日子,燕仪不笑反哭起来,可李容与却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毕竟从好几日前开始,他也莫名地觉得烦躁,似乎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不痛快许久。

    李容承早就笑话过他了,说他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也镇定自如,碰到成婚这样的小事反倒处处焦虑,当真是丢人。

    李容与揽了燕仪靠在怀里,遣散了众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燕仪并不敢哭得太久,一来是嫌丢人,二来是怕哭肿了眼睛,明日穿喜服时便不好看了。